第24章(1 / 2)
('裴霓霞见他一直沉默,面上尽显难堪之sE,自己心中也渐生疑窦。如果白汲是想出尔反尔,派人来拿下药的事威胁她,那对面这个人就不会说出刚才那些话,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反应,但这人又知道白汲这样一桩秘密,这个“白汲的人”到底和白汲是什么关系?又和谢雁尽是什么关系?
“公子,你目的为何?”
她等了一会儿,秦疏桐仍是沉默,但观他神sE,不像不愿说,更像不知从何说起。
裴霓霞又道:“只是好奇怪,如果你是太子的人,都知道上次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了,为什么又要来问?如果不是来问那事,而是拿那事来威胁我为太子再做些什么,你就不会又假托皇上的名义说一些弄巧成拙的话。退一步说,太子的人怎么会自称是那个人的朋友?公子,你如果愿意表明真正的来意,我会酌情与你坦诚一谈。我见你不像是来为太子办事的,所以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先言明,我与太子只是合作,我不是受他驱使的奴仆,如无必要,自然也不会将你今日举动告诉他。”
这确实才是秦疏桐心中症结所在,他问道:“怎样才算是必要?”
裴霓霞有些惊讶,原来对方真的在担心这一点?他明明是白汲的人,却对白汲和她之间的约定一无所知?
“所谓必要……你既是太子的人,还需要我言明么?”裴霓霞试探道。
秦疏桐心中茫然,但听出了一个重要信息,她与白汲之间有什么未竟之事,很有可能是给谢雁尽下药一事的利益交换还未完成,而如果他是知道那件事的人,自然也应该知道她与白汲之间的交易内容。她是在确保他不会影响交易的完成。她看出了他的目的不是影响这桩交易,但今日所为也不是白汲的授意,所以如果他的图谋会影响这桩交易,她就会去向白汲“告状”,白汲自然会收拾他。
秦疏桐忽然明白,那个“必要”就是他想从裴霓霞处知道的事,即是裴霓霞下药的原因,亦是她从此事中获益为何。
下药一事的后果中,与裴霓霞有关的只有两人解除婚约这一点,所以这就是裴霓霞想要的?但这正是矛盾之处,裴谢两家结亲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对两方有利无害。
“我已经在小姐面前露怯,所以小姐应该明白我确实不知如何算是必要。我也确实不是为太子殿下来胁迫小姐,也不想损害你的利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霓霞了然道:“所以你真的只是来询问那件事里你所不知的那部分?”
秦疏桐默认。
“诚如你所言,从你言行中我也想不出除此以外的别的目的。可这就更奇怪了,你选择来问我而不是从太子那里打探,说明你觉得我b太子更有可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能知道那件事却又要来问一个太子的合作对象,公子,你与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条件么?”
“嗯?”
“用来交换裴小姐的坦言。”
裴霓霞其实已确认秦疏桐对她没有威胁,又觉得眼前这人与众不同,已经有了告诉他一些事的想法,但出于对秦疏桐的好奇,她还是说:“是,但不止于太子,还有和那个人的关系,也请公子一并说明。”
秦疏桐今日与裴霓霞会面前曾想过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本以为裴霓霞不过是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无知少nV,白汲威b或利诱她实施这次加害,她并没有深思这件事对谢雁尽造成的后果的严重X,她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代价却是让一个无辜之人万劫不复。然而就方才与裴霓霞一番言语试探,他深明裴霓霞绝非肤浅无谋之人,事情也许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他想从裴霓霞这里获得什么,就要给出相应价码的回报。他也不能用谎言来欺骗她,显然她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谎话都可能被她识破。
他决定对裴霓霞吐实,但问题是,他是太子幕僚一事已被裴霓霞看穿,而裴霓霞又不信他与谢雁尽是朋友,那他还能告诉裴霓霞些什么呢?他自认,会知道白汲的谋划不是出于两人的情意,他是以同谋者的身份参与其中;与谢雁尽的关系现在确实让他自己也有些迷惘,但除了朋友,并没有更贴切的形容。所以裴霓霞的问题,他还是只能给出同样的答案。
“我是太子的幕僚,与那个人是朋友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霓霞分辨出他没有说谎,但正由于对方没有说谎,倒让她不禁发笑。这人说的是他自己认知里与太子和谢雁尽的关系,但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全然不是这样。连她这个和他第一次见面,才不过有了寥寥数语的人都能作出判断,他却当局者迷。如果说误判与谢雁尽的关系是因为他不知道一些事,那太子那头就全然是他自己看不清了。
“好吧,既然公子实言以告,那我就也坦诚以对。”裴霓霞柔声道,“首先关于为什么我很肯定不是他告诉你的,这与我说他是不交朋友的原因相同。不管公子你如何看待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但问公子一句,你知道为何二十年前家道中落的谢家会在二十年后仅凭家门中一人行伍建功就被荣宠至此么?”
裴霓霞这一问的重点在于现在的谢家除了谢雁尽,没有一人在朝为官,族中也没有人考功名,更没有受封爵位,但现在谢雁尽在朝中可说无人能动摇其地位。哪怕这遭被撤了兵权并降职,但所有人都清楚,皇帝仍旧对他十分看重,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最希望他官复原职的还不是他本人,是皇帝。
这件事秦疏桐有过一个猜想:“是因为齐国公的扶持么?”
裴家清楚谢雁尽将是未来自家的乘龙快婿,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扶持是很有可能的。
裴霓霞微微一笑,放下团扇再抿了一口茶,她垂眸看着杯中已凉透的茶水,缓缓道:“家父获封国公爵位是在我出生后,并非出生前。”
这话乍听之下答非所问,然而秦疏桐很快就明白了裴霓霞的话意,惊得差点打翻面前的茶杯。
“公子果然聪明。所有人今日再说起这个婚约,只会记得皇上是把当年的寒门谢氏与高门显贵的国公府凑了姻缘,但谁又会记得,裴家受封是在裴家的nV儿出生之后呢?”
原来他倒果为因,根本不是裴家提携了谢家,恰恰相反,是裴家沾了谢家的光!
当年指婚时便说明,若是nV孩,才能成婚姻,若是男孩,便给谢雁尽另指。所以裴家生下nV儿,确定了将来会成为谢家妇,裴家才受到封赏,为了将裴霓霞的身份抬至国公府小姐的高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是为了抬举谢雁尽,齐国公爵位不是给裴家的封赏,是给谢雁尽的赏赐!
“那么公子心中必然生出另一个疑问,何以一个八岁男童可以令当年不温不火的裴家一飞冲天?公子可知,今上尚在潜邸之时,曾被先帝因一件事大大责罚过,那是大约二十八年前发生之事。”
二十八年前,那时的白鸣祎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十九岁青年,彼时先帝已将先后两位太子和三名协同太子反叛的皇子处Si,白鸣祎应是惶惶不可终日。
秦疏桐隐约记得见闻中,当年这位十皇子确实因为什么事被罚禁闭于自己府中,足有三年之久,但具T是何事,鲜有人知。
等等……谢雁尽如今不正是二十八岁?这件事与当年先帝处罚十皇子有关?
“此事与谢家有关?”
知道他想到了她所指的事件,裴霓霞不正面回应,只继续道:“谢家向来忠直,即便是先帝那样X喜猜疑的人,对谢家也十分信任,当然,这与谢家上两代深谙帝王之心有很大关系。谢家有了功绩,也总是推辞先帝为其加官进爵的赏赐,只受财帛。谢家在朝中十分低调,族中入仕的人不多,官位也不高。谢家上一任家主谢慎时的妻子沈氏生得芙蓉之面、弱柳之姿,又闻其饱读诗书,出口成章,是不折不扣的才nV。当时多少人倾慕她,她却只钟情于谢慎时,最终也确实嫁给了谢慎时为妻。”
一般说到这里,就会有个“但是”,果然裴霓霞的但书来了:“但实则,当时谢沈两家并没有让两人这么快成婚的打算,为何仓促成婚,全是因为……”她停了很久,似在斟酌又似在等秦疏桐表态。
秦疏桐会意,知道可能是法不传六耳的话,道:“若不便明言,裴小姐便略去吧。”
裴霓霞笑了笑:“今日如果换个人听我说,可能就要指天发誓说绝不外传云云。公子这样善心,告诉你也无妨,这个原因十分重要,如果略去,你想知道的就不能明了了。因为沈氏当时意外破身,元凶后来受了重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疏桐惊骇不已!话至此,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白鸣祎被罚禁闭是因为他强辱沈氏,先帝难得看得顺眼的忠臣的未婚妻被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给侮辱了,先帝如何不震怒?
“且慢!”秦疏桐忽想到一个可能,脊背倏然激出一层冷汗,“所以……二十八年前出生的孩子……”
“据我所知,非是公子所想那般。但,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都会像公子一样作出这种联想吧?”裴霓霞轻描淡写道。
秦疏桐松了一口气。
裴霓霞见状调侃他道:“公子像是松了一口气?哪怕公子真与他是好友,此事本也与公子无关。看来公子十分关心他,教我开始相信你们是友人了。”
秦疏桐没有余兴去附和,因为如果是这样,就有了一个新的矛盾点。如果谢雁尽不是白鸣祎的儿子,那裴霓霞最开始说明裴家发迹的原因是何用意?她不就是在暗示,最终揭示的真相是解释所有吊诡事实的答案么?
“裴小姐,如果那个孩子并非……的话,那……”
两个聪明人对话,有些话就不用说得太明,正如此刻,裴霓霞接道:“虽然他是谢家血脉,但有些人可不信,其中就包含……”她这一顿挫,秦疏桐了然,只听她继续说道,“那元凶十分重情,据说对沈氏非是一时玩乐,而是情根深种,但这只会让先帝怒意更盛。”她再跳过不必详说的部分,直接道,“后来今上御极,得知谢家这个年岁蹊跷的孩童的存在,便从此上了心。那个人和齐国公府能有今日,可不仅仅是战功和婚约那么简单。”
然而事件仍未厘清,这种种过往的确令人惊异,可与最开始也是秦疏桐最想知道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回到最开始之处,还请裴小姐为我解惑,你最早提到两件事出于同一原因的那个原因,到底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霓霞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觉得一个看似蒙昧的孩童,能从大人的言行和周围环境中探寻出多少秘密?他又会从何时开始理解这些秘密?”
秦疏桐大约明白了裴霓霞的暗示,但还需她道明两者的关联X。
“有那么一个孩子,他极为早慧,如果我说他垂髫之龄就明白了那些秘密,公子会信么?”裴霓霞也不是真等秦疏桐一个回答,见他不语便兀自继续说下去,“他的双亲待他如珍宝,他的手足与他情谊深厚,如果有一日这大盛朝的天怒了,一道天雷劈散这个家该怎么办?既然现在这天错认了血脉,那他为何不将错就错,借天之威势庇护真正的家人呢?可这借势要懂得把握分寸,也要另留退路,亲近皇帝却不让族人入仕也好,少年投奔边疆也罢,都是他为自己所求作出的最好的决断,在此基础上,他不会结成亲族之外任何可能产生意外的关系。”
这就是裴霓霞说谢雁尽不会是告诉他被人如何设计的原因,也是谢雁尽不交朋友的原因,所以他说他和谢雁尽是朋友,裴霓霞才始终不信。
裴霓霞的解释总是恰到好处地停留在某一个节点,每次只有秦疏桐提出,她才会向更深一层推进。现在对话在这里停下,秦疏桐便明白,裴霓霞是觉得此处是一个节点,他也隐约感觉,对方在传达一种“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再多的就不必再多问了”的意思,但秦疏桐此刻不想做那么懂分寸的人,他想不知好歹一次。
“裴小姐,那你为何会同意并下药陷害他呢?”
裴霓霞没想到他会继续追问这件事,略显讶异之后稍稍别开视线:“我还以为公子是识趣之人,没想到却不愿放过此事呢。公子有过什么猜想便是什么,我不介意公子以最大的恶意猜度我的用心。”
“我承认我是猜测过裴小姐你用心险恶,但小姐对世事透彻至此,我不信你是枉顾无辜做了这件事。”
裴霓霞微微睁大双眼看向他,蓦然一笑,那笑意有了真实的温度。秦疏桐看到那笑颜后才知道,这才是这位齐国公府的高岭之花真心展露笑容的模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公子像是会护短的人,却对我很宽容,我很感激。但我们不过初识,粗略相谈,仅凭公子对我的一点善意还不足以让我任你盘问。你想通过了解我的动机分析此事对他的真实利害,你想知道的不过就是与他相关的部分,我已告知你了,那我的动机便不重要。所以我说了这许多已属交浅言深,而关于其他……”
“你不能过去!”
裴霓霞的话头被趋近的吵嚷声打断,秦疏桐回头察看。
只见一侍女打扮的女子正慌忙拦阻一位气焰嚣张、面色不善的青年男子。看情状,这侍女应该就是裴霓霞的丫鬟,而那男子秦疏桐也正好认得,是仙音阁的常客之一,长清有名的富商之子——杨天赐。
“霓霞,你既然来了,何不与我去会见我的朋友?”杨天赐旁若无人道。
丫鬟急道:“杨公子,你这是什么话!小姐与你非亲非故,什么道理要与你同行?”
杨天赐面露轻佻鄙薄之色,这时才分神去看裴霓霞对面已起身的男子,看清男子面容后他稍敛神色,拱手道:“秦大人竟在?”他并不冲秦疏桐发火,反责问裴霓霞,“霓霞,我可没听说你与秦大人相识,现下这情景,你可得好好解释解释了。”
秦疏桐只是认得,但并不认识杨天赐。他常与简之维去仙音阁,简之维自然是为了取乐,他是借此方便在仙音阁观察客人。杨天赐是仙音阁的常客,此人一些底细是徐蓉私下上报给他,他与杨天赐本人从来没有会过面。按理来说杨天赐应该不认得他,可现在他却一下就认出他,看来传言说杨老爷悉心栽培这个儿子是真。商贾之流,对各级官员上心是常理,做生意若不能打通各种关节,产业就不可能做大。杨家是巨富,认得朝中各张面孔倒也不奇怪,不管用的是什么方法。
裴霓霞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秦疏桐感觉得到,她应是在压抑愤恨。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什么纠葛,自然也不应该插手。
“杨公子,现下是我与裴小姐会面,你这样强插一脚已是无礼。”
原本是不该插手,但他现在可不想管什么该不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天赐顿觉可笑:“秦大人,我不过在这里处理一些家务事,又不是与你抢花娘,真要论起来,你与我的女人私会,似乎更是无礼啊。”
秦疏桐对此人的放浪粗鄙略有所知,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引人不齿,但不待他发作,裴霓霞先道:“杨公子,你若认为是家务事,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肆宣扬,于你名声亦有碍。杨家行事宗旨是多交友、少树敌,你与你父在商场与官场一向秉持这一理念,你今日与一官员为所谓的家务事发生口角乃至冲突,对杨家可是无益,甚至有损,可要三思而后行。”
杨天赐虽恼怒,但仍回头扫视一周会场,有几道目光似乎已投向这里,他回过头来道:“好,我容你这一回不懂事,但你可不要仗着我的偏爱就肆无忌惮。你与陌生男子来往也有损于杨家和我的名声,今日若你见的不是秦大人可就说不清了。”他说着转头笑对秦疏桐,“你说呢?秦大人。”
他还自以为大度地给了秦疏桐和裴霓霞台阶下,却只让秦疏桐作呕。
然而杨天赐话中端倪秦疏桐识出八九分,他现在不能妄言,可能会反而对裴霓霞不利。秦疏桐与裴霓霞不期对上视线,一瞬通了灵犀,转头对杨天赐道:“看来是我不明就里,错为朋友强出头了,但今日是聚会场合,此处空旷开阔,人皆可至,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是家务事。杨公子要处理的家务事应当不是此时此地之事,所以我请一个先来后到应无不妥,杨公子?”
杨天赐虽是个纨绔,尚且听得懂人话。于他,裴霓霞当然不算什么,但秦疏桐有官身,虽与他家生意没有牵连,但父亲传授过,在外交际,少与人交恶总是没错的,特别是官场上的人。
“秦大人也是明理的人,既是友人往来,我也不多言,我相信秦大人自有分寸。”
秦疏桐暗自一磨后槽牙,假意微笑道:“杨公子,请。”
望着那气焰嚣张的背影,秦疏桐怒气难平,反观裴霓霞却花容不改,竟还能对秦疏桐笑一笑:“原来公子姓秦,是位大人。多谢秦大人出言维护。”
秦疏桐坐回原位,裴霓霞对丫鬟吩咐道:“你去原处守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丫鬟忠心,领命后即走远。
“裴小姐的动机,与方才发生之事有关么?”
裴霓霞有些意外,更觉眼前人有趣:“有人说过秦大人你的直觉很敏锐么?”这话已表明秦疏桐言中,但裴霓霞又道:“说是有关,又算无关。”
“这机锋我参不透。”
“是法非法非非法,形于相异,溯于因同罢了。”
裴霓霞有意回避,秦疏桐本也不想穷追猛打,只是他对裴霓霞隐隐生出一种忧心才追问了此事,她不愿说才是正常,但忽闻裴霓霞此语,秦疏桐一个闪念:“小姐参佛?”
裴霓霞想不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下意识摸了摸左腕的银镯:“略知一二。”
“那小姐知道‘未生怨’么?”
“哦?大人知道?”
“我并不知,是先前有一……同侪,得了两轴画,据说是画师从佛窟壁上摹下,内容是一个叫‘未生怨’的故事,辗转到我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人可否对画作描述一番,我或可为大人稍作解释。”
秦疏桐将两轴画的内容提纲挈领地描述给裴霓霞,裴霓霞听后即道:“这两轴画,其中一轴画的是‘未生怨’的故事,而另一轴是‘十六观’之经变图景。”
裴霓霞脱口而出画作之名,秦疏桐便知她的“略知一二”是谦辞。
裴霓霞详细解释道:“佛经中有一部经典名为《无量寿经》,亦称《佛说无量寿经》,另有一部对此部经典扩充阐述的经文,名为《观无量寿经》,亦称《十六观经》。‘十六观’便出于此,而‘未生怨’是引出‘十六观’的一个故事。想来大人应是对‘未生怨’感兴趣,而不是修习十六种观想。”
“是。”
“那我便只说‘未生怨’的故事。在原本的《观经》中,‘未生怨’只是引出‘十六观’的一个简短故事,说的是摩揭陀国的太子阿阇世幽禁其父频婆娑罗王之事,其母韦提希偷偷运送食水给国王,后被太子一同幽禁,太子言其母‘与贼为伴’,本欲弑母,被两位臣子劝住后,太子继续幽禁母亲,韦提希悲痛万分,遥拜灵鹫山,世尊释迦牟尼便来为其开示十六观之观想,说明依此法门修行便可解脱苦海、证得菩提。”
秦疏桐道:“但我所见画作,不止如此简略。”
裴霓霞了然,继续道:“《观经》的其中一种疏注中提到‘未生’之意乃与频婆娑罗王先时于毗富山猎鹿无获,后杀一仙人有关,那仙人后来就转生为阿阇世太子,故而意为生前便结有怨恨。据大人所述,在佛窟作下‘未生怨’的画师应当又对故事作了扩展。按照画作,这个故事该是国王夫妇年老求子,请来相师卜卦,相师告知他山中有一修行者,再有数年便会寿终,而后托生为国王之子。国王本该等修行者依天命寿终,但他求子心切,便派人断绝山中道路,修行者不得食水,终至饿死。结果修行者死后王后依旧无孕,相师再卜后得知天时未至,修行者先行转生为兔子,国王听后又派人将山中兔子全都钉死。此后不久,王后果然有孕,生下一子即是阿阇世太子。原本的故事中未言明阿阇世如何处置其父,据大人手中画作来看,太子是将国王钉死的。所以佛家说因果轮回,大抵如此。”
裴霓霞讲述时秦疏桐听得入神,他想到,白淙说过不喜欢这些诗画文墨的东西,晏邈送这些画给白淙时,必然想到白淙有机会便会拿给他看,只要他看了,必要探究这故事原委,现在他也确实这么做了。那晏邈这是又给了他一个隐喻。
“大人沉默良久,是在深思这个故事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裴霓霞的最后一句,秦疏桐确有想法:“我对佛学并无研究,只是看许多人拜佛,都说是求来生福报,但如果一个人的果报要在来世才应验,那今生为善又能如何?作恶又能如何?来生缥缈,并不可知,今生之人无法求证果报在来生应验与否。《观经》中没有说明未生之怨何来,又何来因果轮回?频婆娑罗王与韦提希何辜,阿阇世之举没有前因,便是罪大恶极,难道要世人寄希望于他来世偿还罪业么?”
裴霓霞怔然,笑道:“大人对佛理之悟性比我更高。”
一句意料之外的回应。
裴霓霞又道:“《观经》应言而未言,望文生义之人自然就会产生误解。因《观经》旨在阐明‘十六观’,故而‘未生怨’只作为引子,故事前因略去未表。现实中,韦提希怀胎时,相师预言此子将来弑父,国王夫妇深以为然,内心恐惧,在太子降生后便把他从楼上抛下,结果太子未死,只折断手指,故其又别名婆罗留支,意为折指。频婆娑罗王认为此子在胎中时便与自己结怨,故为其取名为阿阇世,意为未生怨。所以国王夫妇确实此生应验了恶报。佛家之根本不是要人修来生,而是修解脱,来生亦在轮回之中,不脱八苦。”
“小姐过誉了,我未能悟到这层境界,只是基于本心的一些拙见。”
“任何普世之理都脱不开这一点本心,按佛家来说,即是慧根。”裴霓霞说着又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银镯,这次秦疏桐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便也注意到那镯子上奇怪的花纹。
裴霓霞发现他的视线落点,心中一动,将开口银镯褪下来放在他面前,秦疏桐一惊,将镯子推回去:“小姐不可。”裴霓霞微微一笑:“大人若喜欢,这镯子送给大人也无妨。我见大人好奇,所以让你看清楚些。”
秦疏桐这才拿起镯子来细看,这银镯做工质朴,没有任何其他嵌饰,只在外圈錾有一串像是文字的纹样,但并不是汉字,他刚才凝神看的就是这串纹样。
裴霓霞主动为他解惑:“这是梵文,乃佛教六字大明咒,大人应听过比丘念诵,按我们中土雅音念法是,唵、嘛呢叭咪吽。”
“原来和尚、尼姑们念的就是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六字真言被认为具有大智慧、大神通力,持诵此咒能成大功德,证上等正觉,算是一种佛力的咒言象征。”
“裴小姐如数家珍,果然对佛教有深研。”
“知道些典故和咒言算什么深研,再说佛法不靠研,而靠悟。我也不过一个不得解脱的庸俗凡人,不然就不会执着于相,戴着这支錾了大明咒的镯子。”裴霓霞见秦疏桐银镯递回,一时没有接,想着些什么,而后道,“我既知此物为形于外相的执着,便应放下执着,就真送予大人吧。”
秦疏桐不假思索道:“依照此理,小姐将送出镯子视为放下执着,不也是一种着相?我不能无缘无故收这份礼,还请小姐收回。”
裴霓霞一顿,深深望了秦疏桐一眼,将银镯收回戴在手腕,边道:“大人果然比我有慧根。”
两人至此,终了谈话,裴霓霞送别秦疏桐时忽道:“我实感与大人倾盖如故,如果能再有与大人畅谈的机会就好了。”
秦疏桐也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回道:“自然有的,只要小姐允我下次的相请。”
裴霓霞笑而不语,两人随即道别。
秦疏桐回到原处,发现简之维仍坐在原位,桌上有三只茶杯,一只是简之维的,一只是秦疏桐的,还有一只无主,显然简之维与人在此长谈过。
简之维神色凝重,看到秦疏桐回来也不说话,让秦疏桐十分疑惑:“之维,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什么。”简之维给他续上热茶,头一次对秦疏桐隐而不言,“哦对了,你和裴小姐聊得如何?”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呢,你和你的另一个朋友似乎也聊了许久?”
简之维看了一眼那只茶杯,道:“不是朋友,是陶小姐。”
秦疏桐有些讶异,不待追问,便见杨天赐又到裴霓霞处。哪怕听不到交谈内容,从杨天赐跋扈之态上也能看得出,他必然又对裴霓霞出言不逊,而裴霓霞只平静地回应了几句,似是将杨天赐说服了,杨天赐没再为难,爽快离开。而后陶凤歌紧跟着来到裴霓霞面前,两人对面而坐开始交谈。秦疏桐从自己这处看不到陶凤歌的神情,但裴霓霞神情严肃,想来两人是在谈什么要紧事,说不定与简之维有关。
秦疏桐转头再问一次:“你与陶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么?”
简之维难得不愿直言,只道:“我个人一点私事,与他人无关,必要时我再与你说吧。”
秦疏桐并不逼迫他:“好吧,如果有什么事,尽可来找我。”
“谢谢你,疏桐。”
春宴散后,秦疏桐与简之维两人同乘而归。到了秦府门前,秦疏桐先下了车,与简之维道别,确认马车行远后,他并不回府,转身往仙音阁方向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仙音阁一如往昔,秦疏桐以客人之姿入内,而后循着一条走过无数次的路线穿游廊进入隐秘的后堂,再令侍从去将代管事务的人叫来。略等片刻,便见当事人来回话,是秦疏桐熟悉的面孔——除了季白以外徐蓉最信任的人,名叫照雪。
秦疏桐直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照雪却道:“仙音阁无事,晚娘亦无事。”
这回答算是一种暗语,意思是这事连秦疏桐也不能过问。
秦疏桐心一沉,又道:“叫晚娘来见我。”
“近来仙音阁事务晚娘已全权托付妾身打理,秦爷有什么吩咐,交托妾身便是。”
照雪姿态恭敬,反让秦疏桐明白,徐蓉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徐蓉最有分寸,她不现面必然有她的道理,秦疏桐于是调转矛头:“既然如此,今日我要见另一个人,叫她在房中静候。”
“秦爷说的是?”
“阁中名叫桑柔的女人。”
小厮领了秦疏桐来到桑柔房门前便退下。房门大敞,里面一个衣装如常、容色鲜亮的女子正欠着身,见到来人便笑吟吟道:“见过秦爷。”自然有人先告知了桑柔秦疏桐要见她,她这恭迎的姿态全无错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仙音阁里的莺莺燕燕在秦疏桐眼中从来只是一些模糊的面孔,但今日这女人是简之维的心上人,他不由仔细观察那张脸,确有几分姿色,却算不上拔尖,且有几分眼熟,可他一时也说不上她像谁,只是她那明显讨好的神态让他立刻冷了脸。对比简之维的伤心凄婉,这个叫女人满面春风的模样着实刺眼。
秦疏桐在桌边坐下,桑柔近前来给他布茶,秦疏桐只冷眼而视,不接她的茶。
“秦爷这是怎么了?奴家哪里惹您不高兴了么?”
秦疏桐睇着她:“观你心情大好,是因为要去高就了么?”
桑柔微微惊讶,随即又明白过来:“秦爷这火撒我身上是无妨,但这事奴家本就无权过问,想来蓉姐姐是要派人知会秦爷的,只是耽搁了,倒劳秦爷亲自来问。”
秦疏桐根本不是在意有没有人来通知他,他只是对桑柔这无所谓的姿态恼火,为简之维愤愤不平,但桑柔却以为他在生另一股气,让他顿觉郁结。往常仙音阁里的人对他恭顺谦卑时他不觉得如何,如今却厌烦起这种从属之感来,他厌恶桑柔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他要看到她被拆穿利用简之维的感情之事后的真面目。
风尘里滚过的人,果然不会有什么真心。
秦疏桐顺着她的话头问:“那你自己说吧,是哪根高枝?”
“奴家将去的是钱大人府上。”
桑柔话语中透出三分得意,秦疏桐怎会听不出,一个眼刀过去,她惊觉似的收敛神色。秦疏桐稍加思索,眸色一沉,朝中姓钱的官员本就不多,值得白汲关心的也就一个钱忠。难怪桑柔得意,能攀上尚书左仆射,确实值得任何一个娼妓自满。
“简之维是你的常客。”秦疏桐忽道,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公子对我十分照顾,奴家铭感五内。”
“就只是铭感五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对你的用心?”秦疏桐冷冷道。
桑柔犹豫片刻,顷刻变脸,面露哀伤,发出一声泣音:“我自然知道,可惜我身不由己,哪怕与简郎两情相悦又如何,终究有缘无分。奴家知道秦爷与简郎是好友,只望秦爷替我向简郎道声珍重吧。”说着还提袖揩了揩根本没见着影的眼泪。
秦疏桐见不得她这番卖弄,怒极反笑:“这么急着与他道别?如果我说他已经凑够了给你赎身的银两,你不必投入你不爱的钱大人的怀抱,而可以与之维远走高飞,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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