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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胡子的新闻摄影结课后,换成了由Bire教授的艺术摄影。Bire很迷人,五十多岁,打扮g练年轻,气质中X,架一幅边框透明的远视眼镜,镜片的曲率放大了炯炯有神的明眸。我在起初定神片刻才确定他是她,应该是位lesbian。Bire喜欢提出其实并不需要我们回答的问题,“是不是?”、“你说呢?”、“你觉得呢?”,在抛出这些设问之前,他会习惯X地甩动额头的碎发,然后停顿几秒,自己继续悠悠地说下去。好像询问只是摆明态度、出于礼貌,实则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Bire有许多JiNg彩的金句。“根本不存在什么‘艺术摄影’”,这是他第一节课的开场白,“人们只是把难以忘怀的、无法归类的创作都冠以‘艺术’之名”。Bire还有一点深得我心,他对大部分技术手段、器材设备、影像JiNg度都不甚关心。他的系统里不存在“正确”与否,重要的是“You-你”、“Vision-眼力”,以及与之匹配的呈现方式是否“Work-成立”,简称“UVW”三字诀。
霭说Bire的课让我更Ai笑了,话也变多,每天都神采奕奕。确实,Bire一边梳理摄影史,一边给我们布置主题特别的作业:用Y冷晦暗的sE调拍摄一张“温暖”的照片——好难,我取巧地给书架的角落摁了张静物,把父母和姑夫姑姑的黑白照片都嵌进画面;拍一组橘sE的照片——我拍了一片叫Swedishdishcloth的木浆棉洗碗布,它从g净纯sE的橘渐渐变脏变淡;用手头最便宜的相机出门街拍一天——我有部套着塑料防水壳至多能潜水1米的玩具相机,揣着它晃荡到超市的立式蔬菜柜,等待自动洒水器喷出保鲜的水珠,拍回来一堆奇奇怪怪的cH0U象图案。
Bire每次点评作业都给予我多到满溢的鼓舞,他不规训我的双眼,只叫我享受地、忘我地、反反复复地、日新月异地去观看。“一定要把那些你觉得只有自己看见了的景象分享出来”,他说。“观看本身就是一种最有力的行动”,他总说。“我们的眼睛已经是一部JiNg密的相机了”,他还说。字字句句都令我如沐春风,我本就是一对外突的、贪婪的眼球,而Bire的话和课温柔地把它们擦拭g净并且托举了起来。
结课时我意外收到Bire的礼物,是一本画册,NikkiS.Lee的《Parts》。翻开封面,掉出一纸轻轻的便笺:“骏,送给你,课上没来得及讲,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创作”。照片是艺术家百变的自拍,Nikki一会儿甜美可人,一会儿不修边幅。她可以是斜倚在酒店大床上风尘贵气的中年nV子,顶着妩媚的大波浪,也可以是纯良又清秀的姑娘,好奇地把手指点在水族馆的玻璃幕墙上,长直的头发挽到一侧肩头。这些照片在书里印得零落,而且全都刻意地只留一半边框,好像一本分手后气恼地把男朋友统统剪掉的伤心相簿。伴侣的存在被利索地裁到画面之外,只留下少得可怜的手部或身T的局部表明他们曾经存在:粗壮臂膀上的一枚Ai心文身、齐整的西装袖口在翻动报纸、大大敞开的腿部留着密实的毛发。也正是这些蛛丝马迹,呼应了被保留下来的那个变幻莫测的“自己”。好像每一个“我”都在无意识地应和Ai人进行表演。整本翻看下来,Nikki像一泊无b灵动万千变化的镜湖。那些模糊到几乎没有踪影的男友们,镜像地浮现在她作为另一半的穿着打扮、仪容神态里。
亲密关系里的人们会像x1血鬼般把对方啃噬入骨化为己有,在有如拔河般进进退退的日常中,或丑陋鄙夷、或面慈心善地长成对方的面目。
这本画册我视若珍宝。有天晚上我又窝在沙发里翻看,霭凑过来瞟了几眼,后来g脆从我手中拿走,一页页地细细赏读,都快掉进书缝了。在合上封底后,霭向我投来好像井底之人被救援的手电照亮的一瞥,他恳切而缓慢地说:“骏,我想告诉你,我曾经结过一次婚,是和一个nV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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