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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温暖不受风了。
这时他同样裹着裘衣立在兄长身后,轻声问:“大兄可是为大王称臣不快?”
张良摇了摇头,“事成定局,已经不是能挽回的。我是看天下士子入新郑,感慨于秦国用计之绝也。”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是没有报名,但他有认识的贵族子弟报名了。
昔日也是曾与他痛惜大王苟安,悲愤于秦之凶恶,韩之将亡的同伴啊。
张良初时愤然,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他们的愤怒,只有小半是因为韩国将亡,多半却是因为韩国一旦灭国,他们的家世在秦人面前不值一提。秦人若不穷追问罪,或许还有在本地凭着多年积累为地方大户的机会,但再想有今日的富贵是休想了。更恐惧秦人连机会都不给他们,甚至防着他们,那么累世公卿,跌落成他们看不起的平民百姓,那也就是旦夕间的事情。
可是秦人来到韩国,要举办这称为“考试”的盛会。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本事去考,但总有人确实有才学,在韩国这样的地方无法施展。当然,也有人只是自命不凡而已。总之,他们都去参加了,倒显得他们这些不参加的人格格不入。
“天下贤才,尽入秦王彀中矣。”
若是秦吞一国便立行此策,还会有多少人心存复国之志呢。张良知道自己是少数,更多的人恐怕就会去争取这个出仕的机会了。
若说没考上而心怀怨恨矢志反秦,那他只能祈祷秦国考试不公,把贤才都刷下来吧。
不然,那些落选的士子,纵是有才也有限了。
张良只觉得秦国套在韩国身上的绞索越来越紧,让人难以呼吸。若说过去只是军事上的压力,现在却是真正让他觉得,连将来复国也没有希望了。
秦王政十五年八月。能赶来的士子已经都来了,自是比不上明清科举会试四千多人云集京城的盛况,要让后世来看的话甚至会觉得寒碜——只不到两百人罢了。
毕竟以此时信息传递的速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消息。那种有师门的还好,家传的寒士还真未必知道。加上路途难走,对自己信心不足的贫士,还真豁不出去借这么一笔钱来应试——更是借都没处借去。
还有不少赶到的人实在贫寒,城里的客舍和普通人家的租金都付不起,于是城外的农家都敞开门赁给人住,农夫倒是挺高兴的,不但能赚点房钱,还能赚点饭钱。
不过今年新郑附近的农夫不仅为这点外快高兴,他们更兴奋的是小麦收获了,产量增长了不少——这是去岁秦人带来的种子,教的种法。
其实学得不太好,毕竟不是秦国本土,没有那么多畏于秦法的秦吏做事。所以并不像秦国那样产量翻倍,平均值能达到两百多斤,但是对于一直埋首于黄土的农夫来说,这已经是个神迹了。
所以今年的社祭都格外热闹隆重。
但农夫们并不傻,尽管都愿意出粮祭祀,但他们知道这丰收其实是秦人带来的,感谢神灵,是感谢神灵把秦人带来。
秦人说了,这些种子能留种,种上两三年后才会慢慢退化,也不会比原来更差,只是没今年这么好罢了。但看到今年的丰收,谁还愿意辛辛苦苦一年,交了税之后自己都吃不上两口啊。
这些并不隶属于贵族的自耕农中间,已经悄悄形成了共识:“大王纳土是英明的,我们早些做了秦人才好。”
初步形成的国家意识,只在屈原、张良这些人之间。这些不识字的普通农夫或许有亲人死在战事的朴素仇恨,却没有为韩王而百死不悔的自觉。如果在秦国能吃饱,那他们就想做秦国人。
而新郑城中,摆烂的摆烂——韩王安甚至拿秦王赐下的流光溢彩玻璃器、温润如玉瓷餐具、映人如真玻璃镜向朝臣们炫耀;懵懂的懵懂——傻子不少,以为纳土称臣就像周天子封诸侯一样平安了;醉生梦死的恨不能死在酒坛里——看得清楚又无能无力,只能以酒精麻醉自己。
张良这样清醒明智而又不肯逃避的人,便是最痛苦的。
他甚至出城,去昔日不屑一顾的农家走访询问,也去了自家封地了解正常的粮食产量。但这些只给了他更深的无力感。
他比前两年更成熟一些了,已经意识到,秦国的强大是从商鞅变法时就开始的事情。而现在秦国发生的事,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或许是另一场不亚于商鞅变法的大变革。
纵横家的口舌不能扭转大势,兵家的军阵只能保一国苟延残喘,谋士的奇计亦只能稍稍削弱拖延。
只要秦国保持这个势头,他就算一时失败,也能恢复之后再度兵临六国。
韩国公子韩非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在被韩王送到秦国后,终究为秦所用吗?韩非在七月时已经回到新郑,要在九月时做主考人。这段时间他府上车马不绝,听说他拒绝了那些为子弟说项的韩国显贵,但没有拒绝上门求教的士子。
韩非本来就是这个时代著名的大学者之一,这也不奇怪。张良收到过他的赠书,显然是看好他。张良并不怨恨韩非为秦所用,或许这是天下大势,只是他不愿意顺势而行罢了。
第66章 写不出就瞎编
楚国来的吴林与同伴钱全, 以及到了韩国才结识的齐人吕定一起住在新郑城外的农家。
三人只要付一间屋的钱。榻上可以挤下两个人,另一人用席子往地下一铺,自己带的铺盖放下也可以睡。公平起见, 三人轮流打地铺。
三人合伙吃饭, 也比单独开伙便宜。他们穷, 来得又早, 到的时候钱都用差不多了,靠给本地大户在地里做短工挣些吃饭的钱。所以可谓一拍即合, 一起住了三个月。
他们也没白来得这么早, 到了没多久, 韩非就从秦国回到了新郑, 担当九月考试的主考。而在这之前,韩非就在自己府上讲学,凡是报名的士子都可以去旁听。
虽说吴林学的是道家, 钱全的老师是势微的楚墨, 吕定学的是阴阳家, 但现在是什么时代?这是秦国从后世学会来的造纸术还没有普及到平民阶层, 纸书价格降下来但也同样没有遍及天下的时代, 是知识无比珍贵的时代。
有韩非这样的大学者讲课,你管他是不是自己所学流派的师长呢。
有机会听讲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真当自己是贵族公子, 可以驾着车带着护卫四处寻访吗?
所以韩非每五天讲一次学, 三人风雨无阻,一大早就起来, 然后步行到城门外等候。城门一开就进城,再到韩非府外等候。
也不止他们三人, 每次进城时都有大批同行者,在府外等候的更多。不光是他们这些准备考试的学子。还有人听说韩非在这里讲学之后,本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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