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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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长公主大约心里搁着事,草草勾勒出一个山庄轮廓,便没了兴致。

时不时托腮瞧一眼程亦安,真真是一亭亭少女,腰线又直,坐姿端秀,裙摆如同花瓣,将她簇成娇艳的一抹花蕊,煞是养眼,更难得是一双亮澄澄的眸子仰望着她,并无惧色,

这很罕见。

“你这小娘子,倒是胆大得很,竟敢瞧本宫。”

程亦安哂笑一声,“殿下肤若凝脂,臣妇瞧着便挪不开眼。”

“花言巧语。”长公主轻哼一声,心里却很受用,无论哪个年龄阶段的女人,最在意的便是自己容貌,更何况长公主还在热情地求偶。

长公主已四十出头,梳着高高的凌云髻,一双黑眉如裁,长长深入鬓角,凤眼狭幽甚有凌厉之势,肌肤自然是白皙的,只是到底上了年纪,眼角已现了皱纹。

“不过,”奉承的话听多了,她腻歪,执笔遥遥点了点她眉心,

“本宫肌肤再美,也美不过你这样年轻的女娃。”

嫩生生的,跟剥出来的鸭蛋一般。

长公主也曾年轻过,想起自己最美的年纪不曾与心爱男人共度,眼底涌现一片苍凉。

这话换做旁人又该慌张,不知如何圆过来,程亦安倒是正中下怀,

“果真?”她笑吟吟地抚着自己面颊,好似不敢置信,“那是因为臣妇常抹一种叫五白散的玫瑰露。”

程亦安为何这般说是有缘故的。

每年年终,皇室宗族举行祭祀大典,堂伯父程明昱以朝廷第一人的身份主持祭祀,这是长公主每年唯一名正言顺见到程明昱的时候,长公主殿下瞧着年近半百的男人卓立丹樨,一身绯袍如猎,依然风华绝代,便喃喃失神,“程郎风采依旧,而本宫老矣。”

至此,长公主命人四处求驻颜之术,到几近疯狂的地步。

对于一个无儿无女,一心追求心上人的女人来说,容貌便是她的命根子。

而程亦安前世在益州,曾开了一家香膏铺子,做的就是这门生意,里头有些能人干匠,研制了不少方子,在当地卖得风生水起。

五白散玫瑰露便是其中之一。

果不其然,长公主被勾起了兴致。

“玫瑰露?”

长公主想了想,“此物本宫不知凡几,好似没这等奇效。”

“那要看是什么方子,臣妇这张方子与旁个不同,殿下若有兴致,臣妇可当场为您配置。”

左右坐着也是坐着,长公主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

随后程亦安请长史给她准备笔墨,当场写下一张花料单子,让人去搜罗来,长公主府上的下人日日为此筹谋奔波,配料均是现成的,且是整个大晋境内最好的,大多花料府上便有,没的很快也去外头铺子买了来,堪堪半个时辰就配齐了。

程亦安顺势提出要如兰和如惠两个丫鬟帮衬,长史会意命人将两个丫鬟放了。

如惠和如兰显然是为

她喜欢聪慧有眼力劲的姑娘。

朝长史瞟了一眼,示意他收下,随后问程亦安,

“孩子,你叫什么名?”

程亦安答道,“臣妇亦字辈,闺名一个‘安’字。”

“安安,”长公主叨念一声赞好名儿,心想也不能亏了她,指尖按着眉心,沉吟道,“本宫在京城各集市有铺子数十间,这方子便当你入了股,回头卖了银子会分与你。”

这简直是额外的惊喜。

经营铺子耗神耗力,进货出货收支工钱,哪一个账目不需要盘?前世她为了打点家业,生生将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如今有长公主做靠山,坐着便能收银子岂不妙哉。

人便是这样,你让一步我让一步,路便宽了。

程亦安腼腆地谢恩。

长公主神色淡然颔首。

其实今日之事到这里算是完满解决了,许了人家入股,便不可能再为难这个女娃,至于那个人,长公主是不期待了,她心知肚明,他不可能来,认识他整整三十载,他与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行君子之风,遥遥行一礼便离开。

这又不是她头一回为难程家的人,他露过面吗?

从来没有。

只轻描淡写递一份折子去皇帝案头,让皇帝命她放人,不曾掀动半分情绪。

明知无用,为何还要做呢。

大抵是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吧。

寒风袭来,轻轻掠起一片帘角,硕大的前院空寂无人,晚霞已褪尽最后一抹颜色,天将黑,该送女娃回去了...长公主慢慢直起身子,眼底是深掠不去的寂寥。

就在这时,台阶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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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是长公主府侍卫首领的嗓音,带着急切,激动。

长公主抬眸,蹙着眉,见他冒冒失失露出不悦。

只见那侍卫小心翼翼捧着一物上前来,

“殿...殿下,程大人来信了。”

长公主怔愣了一瞬,“哪个程大人!”

殿下这是呆了么,还能有哪个程大人,

侍卫忙道,“自是都察院首座程明昱大人呀!”

一个平平无奇的信封被递到长公主眼前,长公主痴痴凝立还未反应过来,信不曾封口,里头雪白的信笺滑落,长公主慌忙接过,摊在眼前,两个字霍然映入眼帘。

无比熟悉的字迹,铁画银钩,苍劲挺拔。

是程明昱亲笔。

他竟然给她写信了。

平生第一回对于她胡闹的行径给与反应。

长公主心忽然擂鼓一般震动,满腔的情绪绞在心口宣之不出,手臂撑在桌案,双肩战栗片刻,泪珠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恐泪水沾湿了信笺,她忙又别去泪珠将信给捧起,招来程亦安,

“安安,来瞧你伯父的书法...”

程亦安见她情绪忽然失控,心里无比惊异,慢腾腾挪过来,凑

,是我们连累你了,来,快些上车,我送你回去。”

程亦安真的很敬佩程亦彦。

程家无论哪房,也甭管是在室女还是外嫁女,姊妹们在外头受了委屈的,通通是程亦彦出面撑腰,程家有这样的继承人,合该长盛不衰。

程亦彦亲自掀帘送她上马车,看着她不谙世事的样子直摇头。

换做旁人今日还不知吓成什么样,偏她天真烂漫,不识贼人险恶。

看着她没事,程亦彦也松了一口气。

马车徐徐回了陆国公府,程亦彦亲自送人,陆国公府无话可说。

陆栩生这厢夜里收到飞鸽传书,连夜往京城赶,次日午后方抵达,先进了宫与皇帝复命,随后将长公主的车驾挡在东华门外。

长公主随扈一百人上下,而陆栩生单枪匹马独立桥头。

那匹火红的赤兔马腾空一跃,马背上的男人身姿笔挺,眉目凛然,浑身一股兵戈之气。

长史瞧见这般场面直捂脸,侧身偷瞄了一眼鸾车上的长公主。

长公主倒是神色平平,手撑额懒懒淡淡回他,

“人本宫已完好无缺放回去了,念在事出有因,本宫就不治你冒犯之罪。”

陆栩生显然不吃她这一套,手握缰绳,抬手从掌心震出一物,那一抹薄薄的名帖直直朝长公主鸾车飞去,公主府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纵身一跃在半路将之拦住,随后递到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探头一瞧,这是一张名剌,杏花黄的硬宣所制,当中印着一四季如意结,上书程明昱三字,只是名剌被利物削成两半,在长公主看第二眼时已从当中炸开。

长公主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敢对本公主不敬?”

陆栩生端坐马背,不徐不疾地笑着,“陆某当然不敢对长公主不敬,不过再有下次,陆某保不准一个不慎,削了程大人一根手指头来给殿下助酒....”

打蛇打七寸,捏人捏软肋。

长公主如何对付程明昱,他如何对付长公主。

这叫以魔法打败魔法。

长公主拔身而起,气得浑身发抖,“你敢!”

陆栩生神色淡漠,“陆某没什么不敢的,殿下敢做的事,陆某敢,殿下不敢的,陆某还敢,殿下好自为之。”扔下这话,他调转马缰,从桥另一头疾驰而下。

长公主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指着他背影骂道,“狂悖之徒!”

这一路至回府,脸上的青气犹未退。

这话旁人说出来,长公主只当泄愤,但陆栩生不然。

一个忍辱负重蛰伏三月也要手刃杀父仇人的男人,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被人威胁的滋味很不好受,长公主左思右想想了个辙,

“安安跟着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来人,去梨园挑选三五模样好性情好的小郎君过来,好好养着,回头给安安舒筋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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