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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她自小?由大儒教养,自视高洁,入宫以来,举止温柔贤良,孤高如?鹤,带着世家贵女一贯的傲慢。

不仅贵妃的冠冕,就算是皇后的凤冠,她也当得起。

而?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却?做了唯一一件懊悔终生的事?。

为?了家族荣宠,为?了彻底扳倒得了子嗣耀武扬威的陈妃,她一念之差,选择以迷药替换毒药。

因为?光她亲眼看见还不够。她要坐实,要闹大,要人赃并获,要众目睽睽,等?醒来后的皇后金口?玉言,彻底钉死陈妃和她的儿子。

可皇后却?因她的私心而?死。她不是真?凶,却?是帮凶。

刀尖冰凉的触感与温热的血水交融在一处,李栖竹扬起了脖颈,如?同迎接一场晚了十年的解脱。

鲜红的刀尖却?只是挑断了她腕上系了十年的佛珠。

她睁开眼,沉静的眼里流露出一丝错愕:

“大将军,不杀我吗?”

“念佛救不了你。”顾昔潮扫过李栖竹身上十五年如?一日的白衣素服,冷冷地道,“来日你到了地下,自己与他?说去罢。”

听到那个“他?”,李栖竹沉默良久,喉间涌起腥甜,唇角扯动,伴随这一抹冷笑缓缓溢出一缕淤血。

她背弃婚约,还害了他?最爱的妹妹,到了九泉之下,他?怎会来见她。

李栖竹望向殿外一重又一重的宫墙,目光一片荒芜。

这一生,她生是世家女,死是皇家鬼。注定要被?困在这里一生一世。

果?真?还是那个顾昔潮,他?没有杀她,却?诛她的心,独给了她残酷的刑罚。

佛珠颗颗堕下,被?碾碎一地。

短暂的心痛过后,李栖竹缓缓站了起来,散乱的头发重新用发簪束起,苍白如?雪的唇瓣因血浸染鲜红润泽,依旧是九重宫阙里最是高傲的鹤。

至少她今日布局的目的,达到了。这煌煌深宫里,从今只剩下她李家李栖竹了。

可惜,这万里河山,到底无边寂寥。

李栖竹居高临下,不由望向底下匍匐不断的陈妃。

这个蠢女人,出身低贱,鬼迷心窍,竟以幼子杀人,最后还有个异族男人愿意替她揽下罪责,最后还保护她而?死。

陈妃却?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艰难地爬到了死不瞑目的陈戍身边,将身上被?血泅染的外衫披在了那无头的男人身上。

十五年前,陈府门外,大雨倾盆,她捡到一个身受重伤的羌族少年,给他?披了一件衣,喂了一口?饭。

为?了这一饭之恩,他?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她想要孩子,他?便给了她一个孩子。

当年戕害皇后的阴谋败落,她走投无路,只能?扶孩子上位,他?便不惜一切带兵围宫。

如?今,她最后再为?他?披一件衣。这一世,也算是圆满了。

陈妃身上只剩下薄衫一件,被?宫砖的雕纹磨破,继续撑着没有力气的身体,不屈地望前爬着,直到伸手扯到了皇帝龙袍一角。

她的陛下虽病弱不堪,却?是何?等?狠辣心机。

从看到那一张字迹相同的“与君绝”开始,他?就明白了一切,开始布局。

他?要双手干净,又要报仇雪恨,所以只能?利用大将军出兵平叛。

大将军为?了心爱的女人,不惜一切,带兵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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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以自身的安危为?饵,设下今日这一个弥天大局,引得他?们?所有人入彀。

皇后惨绝的死法终于水落石出,平息一切的谣言,又借大将军之手,杀臣杀子,彻底碾碎了各有各罪的陈家,李家,还有顾家。

最后大权在握的,唯有天子一人。

“陛下机关算尽,却?总有算不到的事?……”陈妃不断扯动龙袍上纹绣的万里河山,借力贴过去,定要让皇帝听到她备好的遗言:

“陛下,她、她就在永乐宫里。昨夜,我见到她的鬼魂了……”

元泓面上的凝冰开始裂开,波澜不惊的双眸一点点睁大。

“陛下聪明过人,不如?猜猜,若她知?晓自己因陛下幽禁,竟被?生生活埋,可还会再见你?”

对皇帝恭敬谄媚了一辈子的陈妃爆发出一阵狂笑,报复似地,一字字道:

“我祝陛下,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哈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中,陈淑宁摸索到地上的一把刀,在元泓来不及向她求证的当口?,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血泊中,她了倒下去,伏在这一世最爱的儿子和情郎的身旁,闭上了眼。

元泓本来只道这女人死前疯癫之言,可他?突然望向殿外,想起方才顾昔潮直奔永乐宫而?去的背影。

杀伐果?决的大将军何?曾有过如?此慌张的时候。

原是为?此。

皇帝扬臂,召来宫中仅存的禁军,令道:

“将整个永乐宫围起来。”

成?婚当夜,朝不保夕的太子殿下曾对她立誓,要一生一世爱护她,封后仪典,他?握着她的手,许诺这万里江山有她一半。

怎会让他?的发妻,大魏的皇后落得如?此不堪的死亡。到底从哪一步开始,他?做错了呢?

一旦打开那个箱笼,他?曾许给她的百年好合,无边江山,千秋大梦,全部化作泡影。

不能?让她看到。她可千万不能?看到。

侍从前来御马,元泓拖着病体,翻身上马,咽下喉头不断上涌的血腥,往永乐宫疾奔而?去。

永乐宫凋敝破败的门前,匆匆集结起来的天子亲卫终于破开永乐宫大门。元泓滚下了马,踉踉跄跄,疾步入内。

偏殿门槛上,一块撕碎的白布在阴风中翻涌不止,里头堆满一座一座的漆黑箱笼,犹如?一块一块的墓碑,竖于幽篁之中。

元泓绕过丛生的墓碑,来到偏殿的最深处,填补过的坑洞里陈年的旧土已被?挖开,底下露出了最后那一座埋在地底的箱笼。

宛若一抬棺椁。

箱笼上的子孙钉已被?一个一个卸下。

翻开的箱盖上,遍布一道又一道指甲的划痕,入目三木,深刻如?镂。

宛若一丛荆棘,落入他?的眼中,刺破他?的心头,深深扎进去,血肉模糊。

元泓趔趄一步,被?亲卫扶稳,不顾众人阻拦,继续往箱笼里头看去。

十年枯骨,血肉不存,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森森白骨,宛若婴孩。箱笼角落里甚至还有没来得及扔掉的羽毛毽子。

寂静无声,元泓立在原地,呼吸一凝,喉间那一口?淤血终于吐了出来,袖口?的日月龙升沾满点点血迹,忽黏上了一片零落的花瓣。

一直在角落静坐的那人朝他?抬起了眼,额上青筋暴出,眸底血色翻涌。

元泓霎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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