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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秩脸上的表情几端变化,没忍住叹了口气。
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陆淮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怀孕生产, 无论是有旧伤的腰背、因过度劳累而产生的心脏问题甚至于极其严重的胃病, 这一点点都会加重陆淮的负担......
他认为陆淮根本就难以承受。
其余的,便是关于这个“新器官”的检查, 看上去与“子宫”没什么区别, 但在空间有限的腔体新长出来的这个器官便略显“拥堵”, 现在孩子还小,若是进入生长阶段,便会逐渐挤压到其他器官的空间,由于其位置本就靠后,不意外地说,陆淮在孕后期,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挺过来——
而矛盾的是,陆淮怀孕这件事,根本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毕竟人心难测,又哪怕陆氏权势滔天呢......
凌秩抿紧嘴,实在觉得这件事棘手。
他看向陆淮的眼神明晃晃带着心疼,勉强把陆淮体内的“新器官”称之为“孕宫”①,他做详细检查的时候发现“孕宫”里有个非常特殊的构造,表面似乎更为“精密”②,但具体是有什么用处,还不太清楚,看来只能根据孕程的进度逐步加深了解,可这便更具风险......
凌秩有点没忍住劝道:“陆淮......你愿意相信我么,或许我们可以选择不留下这个孩子,即使风险再高......我们......”
陆淮闻言淡淡地抬起眸,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好似凌秩的提议根本不是什么威胁到他生命的大事,近乎漠然。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凌秩咬牙:“留下的话,虽然活下来的几率更高,但你太辛苦了......或许我们可以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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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一搏吗?
陆淮默念这几个字,之前劝说自己的理由在凌秩突然开口下似乎失去意义。
他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商人自古趋利避害,人性也是如此,但内心那么一点憋窒感横亘其间,喘息起来都觉得沉重,使得他无法保持完全理智。
为什么要选择留下呢?
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
陆淮疲惫地掀起眼,只是问:“我选择留下的话......”
“为什么啊?”,凌秩作为医生,本应该更尊重生命的存在,但是此时情感稍微压过理智,便有点口不择言,“她/他只是个......根本不重要!你也说过这是‘露水情缘’的结果,那你犹豫什么呢?”
想不出什么词来描述,凌秩愤怒地略过,一门心思劝陆淮考虑清楚,对孩子没产生感情,又是威胁生命的存在,难不成陆淮还真在乎这‘露水情缘’中的另一位当事人?
想到那人,凌秩就恨得牙痒,对方凭什么让陆淮遭这么大罪?
闻言,陆淮神色冷凝,他呵道:“凌秩,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凌秩红了眼:“我......”
他痛苦地抱住头,自知失言,却仍是小声说道:“可你更重要......”
陆淮哑然失声,敛眸半晌才稍微找回点自己的声音,干涩又嘶哑:“可留下......活下来的几率才更高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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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空荡荡,再无对话唯有泣音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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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报告的关键信息都被掩去,全数看过一遍,将其放下,陆淮下巴搁在抱枕上,腰腹仍是冷硬,时不时传来轻微的抽痛。
他蜷起眉,只能尽量轻一点呼吸着,一抽屉药安安稳稳地放着,他记得凌秩一字一句的叮嘱,明白除却硬生生挨过去,没有丝毫办法。
冷汗近乎浸透背部的布料,陆淮轻轻地取出铁皮盒子,来回在手中颠倒,只是指腹从未间歇地摩挲那只白色小猫,似乎能借此得到几分安慰。
但只是杯水车薪。
果真不好熬......
陆淮眼底寥落,轻轻勾起唇,隐约闪过自嘲。
觉得这孩子来得时机真是对,他与迟渊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早上他们两人的交锋,不欢而散。
是否坦白都得掂量清楚,他甚至寻不到一个时机。
陆淮目光闪烁,眼尾恹恹地垂着,他的手抚在小腹上,唇色煞白。
若是迟渊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个猜想比今早迟渊亲口说出的“玩玩”还锥心,他满含苦涩地勾了下唇,他想象不到。
没有结果,合该不了了之。
他沉默敛眸,面上浮起极其浓重的讽刺。
再等等,等情况更为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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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纸巾拭去额头的密汗,陆淮蜷缩起身体,小腹那器官似乎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钝疼感持久不散,甚至引起腰部连绵的酸软,他没忍住轻哼了声。
缓了良久,眼前升起黑雾,陆淮膝盖还有伤,行动不便,口舌却干涸得发麻,他挪上凌秩执意要给他的轮椅,想要移动去接水,却听到门铃声。
眼睫微垂,他顺手拿过显示屏,看到门外那人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甚至眉眼弯弯地朝他轻笑了下——
是迟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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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稍显迟疑地在绿色符号悬空,陆淮犹豫着,不明白迟渊为何突然来访。
只是拒绝实在过于违背意志。
陆淮靠在椅背上,一时之间忘记其余动作,直到听到人上楼的声音。
他稍稍缓过神,随即低垂下头,眉睫轻轻颤动着在脸颊上投映淡淡青色。
迟渊恰好抬眸,陆淮身上透露出的脆弱感令他心口微疼,就如同条件反射般使得他噙起的笑顿时僵住,连带着早就排演好的台词都堵在喉间,上下吞咽了口唾沫。
“你怎么了?”
耳边声音响起的瞬间,陆淮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对方的掌心温热,带着隐隐约约的灼意,让他眸底微闪。
他正坐在轮椅上,说没事似乎太没说服力,可说清楚......
陆淮眉眼讥诮,不着痕迹地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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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没听到回应,手却陡然一空。
好像想清楚后便没有那么难受,明白陆淮浪费时间同他虚与委蛇已经是给了莫大的面子,故而他放下手也坦然的多。
陆淮既然不答......迟渊目光上下打量起来,其实面上笑意不减,眸色却是凉的,他得好好陪对方演完最后的戏,就仿若完全沉溺于陆淮编织的幻网里,不让他看出端倪,不然最后结果揭晓后,见不到陆淮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多无趣啊......
记忆里的陆淮很少会穿如现在般,明明天气也不冷,对方却着上白色毛衣,竟然给人一种闲适又温柔的错觉。只是陆淮脸色实在不好,苍白得几乎与毛衣同色,迟渊抵住陆淮欲滑走的轮椅,似笑非笑地挑起眉:
“怎么?你还在生气?”
迟渊指腹轻蹭过陆淮侧脸,红印此时已经看不太见,估计对方用过药,心不知怎么安定些许。
在陆淮避让前,他不着痕迹地移开手,装作无事般轻声笑道:“怎么这么大的气性?我向你服软好不好?”
“迟渊......”
陆淮眸中闪过复杂,声音略有些犹疑,不明白迟渊转变如此之大的原因。
服软......怎么会服软......
他默念这两个字,心绪陡然激荡起,看向迟渊的目光中带有审视。
“你想干什么?”
陆淮嗓音偏冷,既像是在质问迟渊,又像是在逼迫自己清醒些,他略带讽刺地扬唇,“要在我面前演戏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迟渊脸上的表情又惊又诧,似乎真的对陆淮的话难以理解般,他低沉下声音,敛眸抿唇便展露出几分难过,“我是......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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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时难以说出的真心话,在彼此互刺刀子的时刻容易表达得多。
只是,迟渊垂下眼睫,压住眸底深深的情绪,真假与否,大概也只有自己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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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不及。
陆淮难掩讶然地掀起眼,却瞧见迟渊自然地替他接过杯水,塞到他手里,温热杯壁捂暖冰冷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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