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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晏:“什么?”

乐宜觉得自己都在说绕口令:“你天天只碰他,他以为你只愿意碰他,实则你是因为心病只能碰他。”

是个人都会觉得你是喜欢他吧!这是什么渣男操作!

齐白晏神色淡淡的,似乎觉得她没什么好纠结的,“他给了我需要的,我会给他需要的。”

很公平的等价交换。

“所以你想怎么处理元璀?”乐宜感同身受一般地提高了音量,被这个小了几岁的上司气得脑壳疼。

齐白晏沉默了。

室内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齐白晏许久才缓慢地张口,神色中里难得透着一丝不确定与迟疑。

“我可以……给他钱。”齐白晏顿了顿,继续道,“这是他需要的东西。”

两个人皆是安静了下来,一个不确定,一个直接听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乐宜似乎终于摸透了他的思维逻辑,迟疑着道:“其实,我从刚才就在想一个问题……”

齐白晏坐在那里,身材修长削瘦,面容安静苍白。

像极了一个病人。

乐宜:“你到底……”

她顿了顿,疑惑地道:“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齐白晏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似乎触及了知识的盲点,微妙地皱起了眉头。

过去那段时间里没有触碰过人的体温,仿佛被世界隔绝开来,直到渐渐忘记人与人之间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忘记曾经触碰过的最温热的触感,忘记人应该站得多近,应该多久牵一次手,拥抱一次,或者是更多的相见与分别。

人的记性很好,如果天天碰到,就不会忘记那刻入身体记忆的感觉。

但人的记性也会很差,如果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到,骨子里的记忆会消散殆尽。

他好像从没有学会过一些东西,紧接着又丧失了学会这些东西的机会。

——直到他碰到了元璀。这个相比自己矮了些的少年,会不抗拒他的拥抱与亲吻,会用亮亮的眼睛看他,会喊他“齐先生”,还会依赖地主动拥抱他。

齐白晏思索着一切,总觉得摸不着头绪,额头那里抽疼得厉害,连带着满载病状的心脏都不安地跳动了起来。

“叮——”手机响了起来,齐白晏看了一眼通话人,下意识地接通了电话,“元璀。”

电话那头有点吵,不像是在这个楼层,像极了拥挤的一楼大厅,人声听得他头皮发疼。

过了很久,齐白晏才听到那边出声。

“其实刘妈早就回来了,现在儿子在住院部治疗白血病,很需要钱。”元璀声音被人声淹没得厉害,他慢慢地道:“我把电话发到你的微信上了。”

齐白晏皱眉道:“什么?”

元璀忍着鼻腔里的鼻音,“我等会儿就会搬出去,前一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齐先生这两天受伤了,医生说要吃清淡一点的,辛苦您做菜注意一下。”】

【“元璀,你真的要辞职吗?”】

【“他挺辛苦的,如果可以,能早上起来做一份中饭给他带过去吗?我感觉公司叫餐对身体不好。啊对了,水果也要分开多准备一份……但不要选橙子。”】

【“他的手有肌腱炎,需要按时热敷按摩,教程我发给您,辛苦您看一下。”】

【“好。”】

明明只是人生里很短的一段时间,却好像占了极大的记忆分量。元璀仿佛有絮絮叨叨说不完的话,眼泪失了控地往下流,被他倔强地用手背蹭掉,抹得脸上脏兮兮的,狼狈不堪。

但是此刻接通后,他却一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等齐白晏回答,元璀就接着道:“对,我要辞职。”

他狠狠地咬紧了牙根,泄愤一般重复道:“我是个omega我不想再装了,我要毁约,我要辞职!”

去他妈的——保姆!

每个字都像是被他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砸得乱七八糟,元璀缩在少人墙角里,红着眼眶崩溃地揉乱了头发。

齐白晏指尖无声地攥紧了电话,“你在做什么?”

元璀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齐白晏:“什么?”

往日里在唇齿间难以说出的话,此刻却变得轻而易举又廉价,元璀吐出的每个音节都烫得厉害。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齐白晏指尖一顿。

元璀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乐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着齐白晏手里的电话。

许久,齐白晏迟疑地道:“我……需要你。”

电话那头“嗤”的一声笑了,笑得浑身都在抖,仿佛将那些偏执摔得粉碎。

笑得像在哭。

齐白晏额角泛起了疼意,“元璀……”

“我喜欢过你。”元璀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哪怕你对我有一点点喜欢,我都愿意做任何事情。”

齐白晏愣住了。

“猜你的心思真的太累了,我好像每一天都在思考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亦或者只是自欺欺人。”元璀将后脑磕在了冰凉的瓷砖上,已经感觉不到疼,“说谎让我觉得……自己很卑劣。”

元璀真的很讨厌说谎的自己,也很讨厌自欺欺人的自己。

——他太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从一开始,这一切都不对。

不论是心动的起始,还是不对等的喜欢,亦或者根本不懂喜欢的人。

陈雅涵说的或许是对的,只有他一个人故意装成鸵鸟。

以为不听、不闻、不看……就不会发现。

声音缓慢地从鼻息间滚出,元璀很轻地道。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喜欢你了。”

*

挂断了电话的“嘟嘟”听得耳鼓颤动,齐白晏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漂亮的石塑。

电话声音再近距离的时候还是很清晰,乐宜听得断断续续,但也差不多理出了个头绪,同样脸色苍白地看着齐白晏,“齐总,小元他……”

齐白晏猝然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乐宜脸色大变,抱着齐小鲁紧跟了上去。

这里是医院啊!到处都是人!

“麻烦大家让一下!别挡车!病人要急救!”护士急切地用担架车将人往里面推,原先分散开的人群登时拥挤了起来,齐白晏脸色苍白地看着不知何时堆聚上来的人,下意识瑟缩地躲了一下。

奈何廊道里的都是人,本就狭窄的地方因为推车变得拥挤起来。其他病房间的人探出了脑袋好奇地张望着,病人家属在里面搀扶研究CT片,一边嗔怪地让其去歇着。被缝线的小孩子嚎啕大哭,刺耳的尖叫声听得齐白晏头皮发麻。

血……好多血……

山道好黑……

人……

体温没了……

往日的沉稳镇定被乱跳的心脏绕得全无理智,齐白晏踉跄着扶着墙,指尖捂着发疼的脑袋,心悸得快要窒息。

窒息的感觉如同浪潮般将他淹没,齐白晏视线早就模糊得厉害,艰难地错开人群向前走去。

这是他第三次感觉到如此强烈的害怕,心里那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还在山道里抱着冰凉的尸体绝望找人,哭得无声颤抖。

但他现在却一点都找不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甚至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身体支不住地靠着墙壁慢慢滑了下来,齐白晏痛苦地捂着脑袋,总觉得痛因不在这里,却又捉摸不透。

他茫然地触摸着心口,那处又痛又空,好像有什么被尽根拔除,拔得血肉淋漓,即使费劲呼吸也喘不上气,苍白的手背崩出青筋,艰难地隐忍着剧烈的疼痛。

四周的人群担忧地聚集了上来,不远处听到有年轻女人和中年女人在惊声道。

“齐总!”

“齐先生!”

齐白晏低吸了一口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肺腑中撕开裂口,烫得越发疼痛,意识逐渐模糊了下去,指尖想触碰着什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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