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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来看我的时候,顺口问了我一句为什么之前死活不让他们来。
我笑了笑,开玩笑道,“前段时间化疗反应比较大,我长得跟鬼一样,我哪敢让你来?你笑话我怎么办?”
张海一听,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笑不出来了,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侧身擦了擦眼睛,然后不屑地回道,“谁有这个功夫笑话你啊……”
张海和江涛留了一会,跟我聊了些最近的八卦。
我最近待医院都快要闷死了,一听见八卦整个人都精神了,竖着耳朵,抱着裴凛给我泡的水果茶搁医院楼下那晒着太阳听。
结果八卦刚听了一半,裴凛提着饭菜回来了,啰啰嗦嗦地让我上楼吃饭。
我当然不愿意,裴凛有个毛病,不让我吃饭的时候聊天或者干其他事,非得等我把饭吃完了才行。
八卦听一半跟拉屎拉一半卡住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我不能抱着这样的心情去吃饭,肯定吃不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裴凛说他的,我就是当作没听到,继续乐呵呵地听着,硬是不动。
裴凛见说不动我,跑去啰嗦张海了。
张海在听过关于“不准时吃饭对病人的危害”的纯属胡说八道的长篇大论后,吓得立马拽着江涛跑了。
我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一脸无语。
果然,读书少的就容易被骗。
裴凛那话,我一听就知道是胡扯。
无可奈何,说八卦的人都跑了,我只能认栽上楼吃饭了。
我觉得人一病就跟退化了似得,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就把喝剩下的汤浇脚上了。
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裴凛冲过来了,问我有没有事。
我说汤不烫,裴凛又不放心蹲下来脱了我拖鞋和袜子看了看,见没有烫红,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裴凛让我坐着别动,起身去卫生间了。
等裴凛回来的时候端了一盆温水和毛巾,蹲下来,卷起我裤腿就要托着我脚往水里去。
我吓了一跳,连忙告诉裴凛,“我是病了,不是残了。”
裴凛就跟听不见一样,继续手上动作。
洗、擦,再换上干净的袜子,动作一气呵成,而且裴凛没吭一句。
做完这些,裴凛就把袜子放盆里,进卫生间里头去了。
我慢吞吞地拖着有些疼的身体挪到卫生间,看着正站在洗手台前搁小盆里头洗着我袜子的裴凛,莫名有些触动。
裴凛注意到了我,回过头来,看了看我,“怎么了?”
我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你北京那边工作怎么办?”
裴凛回过头去,淡然道,“律所给我放了大假。”
“正好我也想好好休息休息。”
我哭笑不得,“你这是哪门子休息?天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你是来当老妈子的吧?”
裴凛搓着盆里袜子,道,“我乐意当老妈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就当为了我
一整个春天,我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或许是因为裴凛还有经常跑来探望我的张海陪伴的缘故,我倒觉得日子并没有很难熬。
除了检查化疗阶段,我都过的很滋润,睡醒吃了早餐就跟同病房的大爷一块在楼下下象棋,偶尔还学着打太极,闲来没事就和裴凛一块晒太阳,聊聊天。
那段时间,裴凛和我说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告诉我的事情。
裴凛说,小时候他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我想起那时候,裴凛一看见我就躲起来的样子,怎么想怎么觉得裴凛是在骗我。
我瞬间皱起眉,盯着裴凛,学着裴凛,一本正经道,“你别以为我病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你一看见我就吓的跑了,这叫喜欢我?”
裴凛很认真地回答,“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看见你那么帅,我心脏一直在跳,脸也跟烧起来一样,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我怎么了,所以吓得躲起来了。”
“后来,过了好多年,我无意间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是喜欢。”
“那时候我当班长,有女同学在看课外书,被老师没收了,老师让我拿去丢了,我那时候好奇啊,什么书要拿去丢,一看,是爱情小说,里头写的还是两个男的。”
“我看完更好奇了,便一直在了解这个群体,同时,我也发现,我那是喜欢你。”
听着裴凛的告白,我意外的平静,大概是因为在相处的这段时间,裴凛每天总会向我毫不掩饰的诉说他的爱意。
所以在听到他说这些,我还能笑着问裴凛,“喜欢我什么?”
裴凛眼里都是笑意,“不知道,就是喜欢,刚开始觉得你很特别,后来发现,你很好。”
裴凛还要给我看他的纹身。
我有些惊讶,我没想到裴凛也有纹身,他以前最讨厌我的纹身了。
裴凛把我拽进卫生间,脱了上衣,我看到了他的纹身。
纹在心口位置的一个仙人球。
一个可爱到跟裴凛这个人格格不入的纹身。
难怪裴凛从来不跟我一块洗澡,也不会在我面前脱上衣,一直以来,哪怕上床,他都裹的严严实实的,原来是不想被我看见这个纹身。
裴凛告诉我,那是当初我一声不吭一走了之的时候,他自个去纹身店纹的。
不仅纹身,他还跑去学抽烟喝酒和开机车,想要自暴自弃让我心疼回头。
不过最后因为他发现他学了也没用,我不会回去,我也看不见,所以他放弃了。
裴凛说的那个他,那么的幼稚,又那么的可爱。
我听的一直在笑,笑着笑着,我又哭了。
裴凛轻轻擦掉我的眼泪,温柔说,“我告诉你我的糗事,不是想让你哭的,是想逗你开心。”
可我哪里笑得出来?
事情抽丝剥茧到最后,我似乎发现,裴凛比我想象中还要爱我。
我也比我想象中要爱裴凛。
我突然庆幸让裴凛留下,让我知道这么多,也不至于让我遗憾的离去。
我问裴凛,“你以前不还讨厌我纹身吗?”
裴凛唇角翘了翘,告诉我,“以前我说话很难听,不过都不是真心话,我不讨厌的,关于你的所有我都喜欢。”
那一天,氛围很好,所有的所有都提醒我该回应他的。
只不过,我理智刹了车,我只是朝裴凛笑了笑。
就这样,春天过去了。
我病情突然急转直下,我知道,治疗对我没有效果。
果不其然,我无意间撞见医生私下和裴凛说,治疗对我的病已经开始不起效果了。
裴凛就站在那,听着医生的话,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直至他突然抬起头,朝我望来。
在看见我的那一刻,他脸上仅剩不多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惨白,而那眼眶,却慢慢地泛红。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在北京看到的那一场让我终生难忘的晚霞。
裴凛的眼神,比那一场晚霞还要来的让我无法忘怀。
那刺眼的红,像烙铁一样刻在我心头,挥散不去。
同日,隔壁床的大爷去世了。
他已经病了很多年了,临终前病床前也没看见他的子女,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走的时候,他一直拽着我的手,似乎想跟我说些什么,可是,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病魔已经折磨的他形如槁木,两个眼窝深深的陷了进去,瞪大了眼睛,两只眼球浑浊的挂在那,一动不动。
他就这样死去的。
那一瞬间,我除了悲痛,还忍不住地想,我以后会不会也是以这种样子恐怖的死去?
我不是怕死。
我怕我吓到裴凛。
当天晚上,大爷的女儿不紧不慢地赶来处理了大爷身后事。
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趁裴凛去买东西,悄悄地上了医院天台。
我在天台站了半个小时,把藏起来的烟拿出来点燃抽了一根又一根。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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