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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风还在动,墓碑前的鲜花在风中摇曳,几片花瓣被风吹起,在空中打着旋,似承托着什么,逐渐地飘向远方。
我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道,“走吧,回去了。”
我和裴凛一块离开了墓园。
走出墓园的时候,我停了停脚步,告诉裴凛,“裴凛,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不要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喜欢
还没有离开深圳回北京,我就再度病倒了。
前脚我还跟赵遇打着电话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后脚我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重症监护病房,病房里只有护士在埋头忙活。
病房里头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安静的只能听见护士在操作仪器的声音。
“醒了?”
护士看见我醒了,便朝我走了过来。
我问护士我怎么了。
护士有些惊讶,“你不记得了啊?你烧到40度昏迷了,昏迷的时候脑袋磕到桌角大出血,幸好你家人及时回来,送你来医院。你知道你抢救了多久吗?”
我眯着眼朝外面望去,隔着一面玻璃,我看见了裴凛和赵遇。
裴凛还没有注意到我,和赵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隔着玻璃,我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可以看见裴凛一脸疲倦,眼镜片灰蒙蒙的,底下的那一双眼空洞无神而失焦,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变成皱巴巴的了,下巴上也长出了胡茬,看起来很憔悴,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精英又儒雅的样子。
赵遇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裴凛身形晃了晃,好像要倒下去了。
我下意识要起身,只不过,刚一动,身体深处的虚弱与无力感便已经传向四肢。
护士连忙按住我,“别动啊,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吗?”
我刚醒来,还真是不知道,不过看到就连赵遇都从北京飞来了,我就知道,我病情恶化的很快。
赵遇注意到我,不说话了,停了下来。
裴凛随着赵遇的目光望来,正好和我对上目光。
裴凛愣了一下,呆站在那,眼神涣散的,毫无光彩,像是迷失在大雾中找不到方向般不知所措。
我虚弱地扯起嘴角,朝裴凛笑了笑。
裴凛目光慢慢地泛起温柔,温柔里带着些丝丝缕缕的悲伤。
不一会,赵遇和裴凛进了病房。
“你病情恶化了。”
赵遇刚进病房,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道,“你现在唯一活命的法子就是骨髓移植。”
“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实话,很多白血病病人到死都等不到适配的骨髓。”
闻言,裴凛瞬间睁圆了双眼恶狠狠地瞪向赵遇,似乎想警告赵遇。
“你用不着瞪着我,唐燃是个成年人,他的身体状况他有权力知道。”
赵遇无视裴凛冷冰冰带着警告的眼神,淡定并且冷静地继续道,“哦,裴凛也去做了配型,很可惜,失败了。”
裴凛终于忍不住,音量瞬间拔高,“赵医生!”
眼看裴凛要和赵遇吵起来,我及时打断裴凛,“裴凛,别对赵医生吼。”
裴凛一怔,像是雄狮突然被扼住了喉咙,浑身炸起的毛又慢慢地落了回去,他垂下目光去,眼睛发着红,浑身都带着疲倦之色。
赵遇依旧没什么反应,表情平淡地道,“这家医院的副院长是我老同学,正好有个医学研究要找我帮忙,所以这段时间我会留在这边医院,适合的骨髓配型,我会帮忙联系联系的。”
我道了句谢,裴凛又赔了不是。
赵遇留下一句他去忙了然后就走了。
赵遇走了,病房里也就剩下我和裴凛。
裴凛还是一脸沉重,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强颜欢笑了。
没办法,我只能微笑着招手喊他到我身边来,让裴凛坐在床边那,我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我伸出手想去摸裴凛的脸,只不过我抬起手才发现,我手上挂着点滴,另一只手也不例外。
我有些哭笑不得,裴凛察觉到这一点,立马倾身弯下腰低头把脸贴到我手心那。
我可怜并且疼惜着这样的裴凛。
我笑了笑,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裴凛的脸颊,大拇指在裴凛那紧皱的眉上打着旋,企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轻声哄道,“我不是说了吗?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哭,我都还没有死呢,你怎么就愁眉苦脸的了?”
裴凛一把抓住我的手,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神坚决到看不见一丝动摇。
他道,“别说这些胡话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小心翼翼地朝裴凛张开我的双手。
裴凛了然,靠过来,轻轻地抱住我,像是抱住了什么会碎掉的东西。
我这个身体状态经历不了长途跋涉,所以只能在深圳医院住了下来。
骨髓那边一直没消息,裴凛头上的白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多了。
我看在眼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出了重症监护病房,我搬到了一间双人病房。
裴凛想法子把那一盆仙人球从北京运来了深圳,放到我病房旁边的窗台上。
没多久,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就跟着住了进来。
住进来当天他就热情地跟我作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叫虎子。
虎子小小年纪,就留着一个光溜溜的跟灯泡一样的脑袋,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豁牙,脸颊两边是浅浅地陷下去的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
他不仅可爱,还很活泼开朗,平时就跟上了发条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
我心想,这么小一小孩是得了什么病才住这么久院?
后来,护士背地里偷偷地告诉我,虎子是其他医院转来的,跟我一样是白血病,而且病情也不太好,也在等合适的骨髓配型。
我问护士虎子等多久了。
护士伸手比了个2。
两年了,虎子都没有等到合适的配型。
我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裴凛突然忙了起来,为此他请了个护工照顾我。
我时常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尽管如此,他每天也会抽空来看我,给我带上一束鲜花,给虎子带一把糖。
我不知道裴凛是在忙什么,只知道裴凛每次来见我都是一脸疲惫之色,我有一次扒开他头发看了看,白头发长的更多了。
我问裴凛去干什么了,裴凛也不告诉我,只是抱着我安静地坐着。
后来还是赵遇告诉我,裴凛在东奔西跑地替我找合适的配型。
我很无力,像是看着一根蜡烛在我面前逐渐地燃烧殆尽,而我却始终无能为力去阻止一样。
直到有一天,虎子趁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溜到我病床边坐下,偷偷地问我,“叔叔,你和总给我带糖的裴凛哥哥是什么关系啊?”
我伸手刮了刮虎子鼻子,笑呵呵地回答他,“我是你裴凛哥哥的舅舅呀。”
虎子听的直做鬼脸,“哼,叔叔撒谎精,裴凛哥哥偷偷告诉我,你们是一对。”
我也想坚定地回答他,只是我眼角余光瞥到了此时站在病房门口的一个抱着花的身影。
我心头发颤。
忽然,那个早已成形的想法再度涌上心头。
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道,“虎子,叔叔以前和裴凛哥哥在一起过,不过后来分开啦,现在,叔叔只是裴凛哥哥的舅舅。”
虎子听的一知半解地歪头看我,“分开的意思是指不喜欢了吗?”
我沉思片刻,抬眼望向窗台摆着的那一盆几乎枯萎的仙人球,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只是有些失神的哑声回答,“嗯,不喜欢了。”
啪嗒
一声细微声响,我重新望回病房门口,那儿地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束花,抱着花的人早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见到裴凛。
我心里庆幸又难过,像是碰上了全世界的厄难,郁结难舒,但我又明白,我不得不这样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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