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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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他爹坐在小阁荷花坛前读书,仰着脖颈仿佛砌到一半的神像,范闲觉着最近后厨配粥的酱蟹醉得太过了,过后七八点钟他父亲脸颊上还有不自然的酡红,有几分荷花蕊的意思,不过太阳底下的反色应当更浅,像是夏季白鹅发情时羽毛尾端奇异的粉色。他距离范闲的窗口有些距离,但腰背挺得很直,大概是早上近距离观察过的缘故,因而使得这般早晨的、朦胧的、暧昧的注视过后,这挺拔的剪影依然凸显几分老态,他是四处摇摆的旗杆,读着二手水浒,范闲太渴望他读到荒谬情节时的轻笑,以至于连续幻听到喜鹊踩着枝头的咕哝。

但是他爹终究是没有笑,或者说笑的声音太轻他实在无力听到。范闲这才惊觉父亲范建近日仿佛被牢牢笼罩的忧郁,连带着脸颊上可疑的红色一道露出些不好的征兆。姨娘昨日挑着针线同兄弟二人抱怨,说范建近来瘦得太快,裤脚都来不及收上,新衣服也等不到定制,正发愁着老爷莫不是生了什么心病;思辙在旁边一拍脑袋,说这个问题他有答案,他说姨娘你想啊,我爹之前只有三件事可干,上朝下朝揍儿子,每天搁家里头吃吃喝喝也不咋动弹,自然圆圆胖胖;不过这几天范闲出息了,我自个儿也少惹事儿了,当爹的清闲不少、不必再被陛下四处召唤,因此到外头溜达的时间多了,瘦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嘛。

范闲说,但爹看着不是很开心呢,总像揣着什么。范思辙说嗐……我爹嘛,心思比面上看上去重得多,天下大事等着他操心呢,嘴上说着不日就到儋州养老去,从来也不见他挪过屁股;他说范闲你就别操心了,爹这张脸人尽皆知,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上下也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你要是真的不放心,自己抽一天时间去看好了,范闲手里握着姨娘用下的线头,只默默盯着嘴快的弟弟看;姨娘这回倒是一句话没说,很快转移了话题:有时候思辙抛观点抛得太快,她和范建基本上都接不上,心里知道儿子大概是说了一通屁话,就直接过滤掉了。

不过范闲过后左思右想一通,居然真有些听进去的意思。他爹的行踪和故事他从不好奇,但是范闲不喜欢爹背着他有所隐瞒。这个秘密可大可小,但是就是不能不让范闲知道。他自从从三甲医院急救室转换成上帝视角,对身边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的焦虑,所有人当中对范建最甚,即便深陷在所有繁琐的日常,他父亲只充当精神抚慰剂的作用,但那时从陈院长口中得知他父亲为他假死的焦急,范闲依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快意。他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在意和爱感到复杂——正因为这感情来的太容易,所以他不能容忍这种纯粹被改变。

范思辙说的很轻松: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自己跟过去看看?范闲道:“恐怕这样不好吧,爹是爹,儿子是儿子,爹也要有自己的一些秘密。”范思辙语气平静:“我还以为你至今没把爹当成爹呢。”“什么意思?”范闲问。“你有点儿——”范思辙转着眼珠子:“你有点儿——多管闲事。我是说,之前上朝的时候也是,我可不是嫉妒了啊,爹之前也邀请我去过朝中看看的,只是爹到哪你都要跟到哪,爹根本没有什么自己的时间。就算在自家画画写字,什么时候不是你的管辖范围内了?你对爹是有点儿、看得太紧的意思,也难怪爹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范闲给了范思辙一个心虚的白眼。

今日恰好没有上朝的议程,父亲游手好闲——穿的又实在漂亮。父亲每天都穿的非常漂亮。他在穿衣上有点傲慢,这傲慢完美的传染给了范思辙,但是又很谦逊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只穿了绿色,橱里还有一套漂了金线的,范闲都一一勾览过。他眼瞧着父亲午饭前合了书,思辙不知去哪打牌去,三个人吃了点切丝鸡蛋云吞面,姨娘早早落筷子午睡去。范建吃的极慢,范闲只好又添了二两,狼吞虎咽前看见他爹很在意的对他笑了一下。

他脑子里还嗡嗡想着范思辙对他说的话,只擦擦嘴:“怎么?”

范建道:“吃慢点儿,多陪陪爹。”他从碟里夹了块鱼干,筷子撑着犹豫了一下,最后夹进自己碗里。范闲吃的太快,被噎的直瞪眼,只能瞧着爹细长的手又摸到盘子里,给自己掰了块蒜,碗里肉沫炒得焦香,范建很自然的将蒜瓣递给他。范闲傻笑:“是,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他爹严肃的点着头:“还真是这么回事。”

范闲想趁着机会问范建最近总一个人出去,却瞥眼见他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斜斜的半闭着,慢慢的扒拉碗里剩余碎碎的面条。这表情真熟悉,范闲心想,在哪见过呢,赖御史被活活打死那天之前,朝上皇子争斗之际,斜眼看过去,他爹就是这幅懈怠温驯的模样。这表情看的他有点急,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说,这会儿要是再兴师问罪,就有点欺负范建的意思。当然了,他爹的内心戏没有他这么多,毕竟范建总有点像机器人,靠着一副规定的程序指令说话,总是110010101,范闲必须得知道他在程序之外做了什么,不能逼他撒谎。

夕阳西下,侍女前来收拾餐桌,他爹拿鱼干喂了鸭子。

不过,逼他撒谎?说不定他直接问,范建也就坦坦荡荡说了,为什么要先假定范建会对他说谎呢。只是借口回书房后枯坐了半个小时,范闲静不下心来写上一行字,范建为了让他练字的帖子还摞在一边,名家写的、父亲自己的,那书有桑叶的气味,纸薄都暖洋洋的。他假死回来之后,屋子里古色古香的东西倒是越囤越多,父亲喜爱的玉器、字画、珠宝堆了小半屋子,倒是都恰如其分的布置好了,也不显得凌乱,一看就是出自屋主本人只手,建造得和主卧风格无差。他心想哦,那时大概是范建思念他,布置了这屋子,有点像新手父亲布置婴儿房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院门吱呀一声,街上人烟稀了,范闲抬眼望去,他父亲竟又匆匆出门了。

///

范闲起初还在心里偷偷骂自己傻。

遁上屋檐的那一刻他还在静静的开导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父亲的安全,所以范建做什么事都是范建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自己真心想像一个儿子一样爱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这是范思辙教给他的道理,这对理解父子感情大有帮助,范闲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有大量从不告诉范建的秘密,完全是因为想要保留在范建心中无害羊羔的形象,这也正是他在乎范建的表现——所以假若范建有重大的事情不告诉他,那也是为了保存形象,在意范闲对他的观点罢了。

因从他隐藏了行踪,不动声色的追了范建几条大街开外,直到范建走进一家灯火通明的点位,他爹选的角度很巧妙,那小门眼瞧着就不是正门位置,也没人上来迎接——他爹可是司南伯!范闲无奈目送他爹上了二楼,几步轻盈跳到街对面,睁眼便看到一群身材曼妙的女子嘻嘻哈哈的坐在三楼弹着琵琶,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衣服,寒天也没有一个叫冷,很没有才艺的随手弹奏几下,无怪乎范闲刚刚连听都没有听见。

他有点汗颜:这好像是一家极其廉价——如果他没有估计错的话,一家极其廉价、无任何美感的、几乎类似诈骗窑子的——青楼。

到这儿他还只是有几分挂不住面:怪不得爹总得瞒着他。范闲真是傻瓜一个。他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这当然很正常,简直再正常不过了。退一万步来说,他爹就是喜欢和廉价粗俗的女人保持肉欲关系,这也是生活中非常适当的平衡,这和为他写字赋诗的父亲有着微妙的平衡关系。范闲心想,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应该现在就回去,然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难道真的想要看父亲流汗的模样吗?父亲什么模样我都看遍了。就差一点儿,一点点,翻墙上去对我来说不费劲,爹绝不会发现……爹绝不会知道,我也绝没有嫉妒。

我绝没有嫉妒。

这俩字就像火烤一样在他心里面跳。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词儿来!

天啊,我很爱父亲。范闲心想,这爱大多出自于我的卑劣。我并不是那么纯粹——只是讨厌本来应当全身心为我着想的人讲纯粹的欲望覆盖在他人身上,我在这方面没有资格恨任何人,任何人倒是都有资格来责怪我来,但是范建恰恰是——

手脚比意识先一步攀上楼梯。范建的位置很好找,右侧第三间房灯光晦暗,传来的仿佛是范闲今早极力想要捕捉的声音:他父亲读到荒谬情节的笑声,那种极其类似气音的呼吸,他太熟悉了——比幻听更为真实。他又被自己的敏锐惊讶到一次:他究竟理解多少范建的习惯?

只看一眼。他对自己说,只看一眼。只想像记忆卡一样存下父亲新的面貌、新的声音、然后回家做梦,集中销毁。只停留一小会儿,再也不好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窗户漏风,仿佛就是为他偷窥用的。

一点点空隙——并不瓷实,勉强能看到里头的光源,像是近距离观察一颗恒星一般亮眼。范闲屏息将裂缝撕扯的大些,很快就意识到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床上两人贴的太近,耳边只有对方的声音,乌鸦却被他惊到,乌泱泱啸叫着飞过一大片,床上的人瑟缩了一下,露出很红的耳朵来。

范闲叹息,自己竟做到如此地步了。

窗子在房间南侧,不是近枕的旁边,因为稍远的关系,倒是看得清晰。范闲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认清父亲,那个喘得很急促的嗓音,来自于匍匐在年轻人之上的身体,他找不到父亲将很漂亮的衣物放哪了,连桌子都邪恶的铺洒着银子,这屋子里没有父亲的气味,但那很坚毅的、很结实的曲线令他不得不承认是他父亲范建。

范建正在流汗。透明的汗水像是流淌在岩石上的眼泪一般飞快的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下去,范闲饥渴的顺着父亲的嘴去看他吻的人,只能依稀判断出那人的年轻,光滑到完美的脸上也同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父亲范建的看,有时候看他的眼睛、有时候只是虚浮的盯着他父亲眉毛之间的一个圆点。那人用力勾着范建的两臂,乌黑的头发轻轻的摆动着,范闲至少花了五分钟才理解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他心想,我父亲是在青楼里和一个年轻男子上床了吗?

他连假定的力气都没有,直到那人被范建顶得叫了一声,这房间终于不再是他父亲一个人的喘息。范闲由此确定了,他父亲确实是去青楼点了个男妓。他视若道德模范甚至温驯可欺甚至带着点愚钝的父亲,竟趁夜色出轨一个与他范闲年纪相仿的男青年。范闲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凉了,一抹说不上来的眩晕感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仿佛一道雷打了下来,令他连两人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这很糟。

他心想,我居然真的在嫉妒。

男青年叫起来,像发情的狐狸,又细又软,咬着范建的肩膀,他看见范建将眼睛闭着:又是那朝堂之上很正经的假寐的表情,将那男妓很凶猛的钉在桃木床上,纱窗都被摇得一阵一阵,他从未看见过他爹背部肌肉此时活跃的窜动起来的模样,令他想起野虎扑食时饥饿弓起的后背,范建做爱时鲜少发出声音,也不咬着牙齿,如同不紧不慢的吃着热汤面一般将小青年细吮个干净,也像抿一条多刺的鱼,青年被他操得尖叫,手指从背部抓挠着放到胸部,像是试图将范建与他的间隔拉开一点,很快就遭到高官激烈的报复,他朝思暮想的、甚至一厢情愿与之暧昧的父亲,伸出写字的那只手来死死掐住男妓手腕,任凭另一只手胡乱在他的乳头之间抚摸,范建将男人提上来,交合处被被子掩着,范闲只能从动作上揣测年轻人此时被卡上了一个能让他爽到失去意识的步骤。

他听见范建发出一声类似于宠爱和叹息之间的声音,他说:“你想叫就叫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妓立刻发出长长的——哀嚎一般的嘶鸣,像是被捕兽夹夹住了后腿。他是孤儿,不知道从哪个野地方进了青楼,营养不良的脸却抹着鲜红鲜红的唇。男妓长得还算好看,是那种一看就是乖孩子也不会太无趣的,不过范闲认为,他一看就是没怎么读过书的模样,一举一动忸怩造作,那手骨也是没了力气的,说不定连握笔都不会。他父亲在范闲身上倾注了多少时间——教他权谋、督促他练字、保护他被群臣围攻,如今在这么一个粘土塑的孤魂野鬼身上被夹得如痴如醉……他太细瘦了,被范建操得浑身通红,而他用指甲给范建留下的印子倒是很快便变成了威慑力稀缺的粉红色。户部尚书的背依然弓得匀称得惊人,他爹在力竭前可爱的小动作——勾肩搭背或者无措的摸摸男人的细腰,范闲看不见身下的状态,只能看到范建在射精前他脸上红彤彤的欲望,那份原始的欲望推着他像是野狼一样与陌生男人贴合在一起。后者的手挣脱开来,捂着自己的脸,范建将头埋下去,直到耳朵也沉没到男人的下巴旁边。

范闲听到那男青年发出不可饶恕的声音。

“爹——”他断断续续的、邪恶的、楚楚可怜的叫道,“爹、疼得很。爹。你多给我点儿,今天到这儿好不?”

///

他扬手力道用的分明轻的很,不知道为何落下父亲就疼得蜷缩;范建走时是下午,宵禁前回来,在门口遇见战得笔直的范闲,后者邀请他去自己的书房小叙。正是那一花一木都是范建费尽心机摆弄好的地方,范建再次回来脸上会恍然出现范闲假死消息传来时那一抹惊慌失措的恍惚。范闲请他坐到里屋,面前正摆着练到一半的字画。

父亲脸色潮红:早上读书时也是这么红吗?范闲一声不吭的盯着他看,后者倒是完全毫无察觉似的,指着范闲练的字一个个的点评起来,他说你写《中庸》呢?我以为你会继续写诗。葡萄美酒夜光杯……他摇头晃脑起来,这是范闲上个月刚给朝廷出的文诗,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来的。这会儿范闲倒是没空计较这个,只是平淡道:”写这个消火容易些。“范建抓起贴在裤腿上的长袍,一副大家长模样,柔声问:“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真受不了。

真受不了这个。

刚做完爱就回来关切他。范闲心上说不上厌烦或恶心,只是觉得深深的恐惧,仿佛他内心很卑微的、很“现代人”的那一部分被唤醒了一般,令他想要直接大喊着让父亲为他之前的那些假惺惺的爱道歉,又想哭着抱着他逼他承诺世界上最爱的儿子——甚至抛开思辙和若若不谈——是他,是他,只有他而已。他可是克服了生与死的距离来做他儿子的,凭什么?范建不该在对他展露出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爱和友善之后,在故意不让他得知的角落里如此自然的越轨。

他父亲范建脸上依然带着一抹泄欲之后的餍足,因为红润和兴奋,他看上去健康又活泼,不停的在范闲的脸上看来看去,然后将目光转移到这房间中的瓶瓶罐罐中去,见范闲说不出话,自顾自又开始讲起园艺知识,说要为范闲种几株吊兰放在房间里,夏天招不了虫子。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范闲还是不理他,这才后知后觉,坐在床上有些紧张的问:

“是为父做错了什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的表情。他假死后第一次见到范建的时候,他就经常拿失而复得的欣喜当做挡箭牌,一而再再而三的逾越的关心他,甚至于任凭范闲将其曲解为暧昧。而如今他要将这些关心平分了,即便对方只是一个虚伪轻浮的妓男,万一范建走后他散布那些谎呢?万一他留下一点证据来要挟他父亲呢?难道范闲能眼看着他父亲就这样落入圈套去?难道要到那个时候他才能假装突然醒悟、失望的对父亲说“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问题接踵而至。哪种人?范建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范闲噌的一下站起,将范建吓了一跳,尚书刚想跟着站起来,却听得范闲冷冷道:

“坐着吧,爹。腰不难受吗?”

初时是为了教训,所以才拿戒尺,不知道具体打哪,所以攥住手心就狠狠挨了一下。他父亲范建还未能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事,就被范闲狠狠抽到掌心发麻,他难以置信的看了范闲一眼,与他那以血肉的代价换来的养子对视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大抵是输的彻彻底底了。

“范闲,”那令范闲恼怒的旖旎红色终于退了下去,范建的脸色逐渐泛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儿子开口,因为他不知道范闲到底明白到哪一步了:他很爱这个养子。以一种他认为坦荡但实际上完全做不到的模式将范建反噬了,叶轻眉日记中写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时爱玩,那些纨绔的习惯就那么根深蒂固的保留了下来,当日夜难眠的时候,他也曾痛斥过自己。不过范建可以将其美化成未尽的欲望——那假心假意喊他爹的男妓身上有刺人的蜜味儿,范闲身上没有。

他倒是轻松——点上男妓就可以灭火——但是对上范闲眼睛的时候还是颤抖。范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朝廷重臣,这个乖顺的儿子,内心深处甚至有几分恐惧。范闲拿着戒尺的模样像极了他堂前持刀,很漂亮的红着眼睛,痣在烛火中半明半灭。

范闲。他哀哀的还想解释什么,站不起来,腿也软了。就是心慌,他解释不了,太仓促了,太复杂了——他们俩都是无法开口的人。于是那成千上万的、成山的惶恐转化为落在手上暴力的分量,范闲又抽了范建一下,这次尺舞到空气都尖叫,范建疼的狠狠皱了一下眉头,看他爹匀称的手肿起淤青,似乎是连筷子都难以拿起的角度,范闲总算是停了手。但是,两下太少了,不足以让他父亲长记性,范建要为他的卑劣负起所有责任,因为是他先无条件爱他在线,这是强行血缘的诅咒。

也是因为范建忽然无措的握了握他的手。

本意是——大概是——为了让范闲不要再打他,结果是让范闲飞速将他扑在床上,这会儿范建忽然说了实话。他盯着范闲的眼睛,又是柔声的嘴脸,他布置的玉石、丝绸,被压得掉了一地。他说闲儿是为父不对,没人代替的了你,你别生气。范闲说:我没有生气。爹手上的、被打得热气腾腾的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令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范建看。

后者说:“你刚说的对,腰确实这会儿疼的厉害了。”

范闲问:“有更疼的地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

“爹要说知错了。”

“是知错了。”

“再也不许去了。”

“不去了。”

范闲问:“爹痴迷于我吧?”

范建说:“是。”

///

他之前想的没错,爹就是身板瓷实但柔软,习武半途而废了——脂包肌手感有点像发酵成功的面包。范建硬得很慢,大概是刚从青楼回来的缘故,范闲胡乱抹了点开背用的精油就斜怼着手指想要顶进去。范建有点紧张,衣服褪了一半,紫红色的乳头暴露在空气里,与他的唇色相近。不过这会儿范闲无心去比较范建身上的颜色:他隔岸观火的时候做了太多太多这样无用的工作了。这会儿应当是轮到他摒弃视觉,用手、用嘴、用身体的各处去感受这份便宜的爱,他要用实际行动来测试这份爱是否容易散架、破皮、流血、溢出汁水。这种挑战是顽劣且不负责任的,并且他明确的从范建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想要:想要逾越、充分的侵略、想要印证脑中不切实际的淫秽场面不是随随便便萌生的欲望。他父亲又开始流汗了,这次是为了范闲,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范闲脱掉自己身上庞杂的衣服,丢了范建送他的玉佩,赤身裸体骑在他父亲身上。范闲习武的身板很瘦、但健美得惊人,而且年轻。相比之下范建的皮肤颜色更深一些,养尊处优的环境下倒是也差不上多少。范闲想把他父亲与别人交合的场面丢掉,学着父亲对男妓做的那样急匆匆做着前戏,插入时范建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是读书时的轻笑吗?好像比那个更重一些,范闲想要拾起这些所有的回忆与思绪,范建脸上又飞快的泛起了红色。他大腿结实、轻轻一碰就打开了,半硬的性器抬起来贴在腿侧,范闲将他的头抬起来,让父亲的眼睛紧张的远离交合的地方,后来干脆压上去,将父亲抵在床板上然后慢慢的推进去,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晰的感觉道父亲大腿上的经络一下子全部都在抽动,他们兵荒马乱的紧绷起来,夹着范闲的性器,他父亲,侧开头,将范闲甜蜜的抱紧了,这就是他全部想要的东西。

这居然就已经是范闲想要的全部东西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范闲察觉自己仿佛从一只巨象造成的凹陷中醒来,险些以为自己的濒死造成了第二次穿越。正因如此他一时半会儿无法理解自己的处境——只能模糊的使用手指辨识着身体四周的所有地方:查看飞扬的沙石、海鸥的蹼足踩过的痕迹,他胸口那一抹燃烧着的、仿佛中毒一般扭曲的悲伤令他感到陌生和惊慌。他不能保证自己在绵延的黑暗的梦中对柔软舒适的屏障是否有过想象,但眼前的情景绝非这样——勉强睁开的眼皮四周虚浮着几丛跳跃的光源,范闲深吸一口气,堪堪直接用手去取——火撩到皮层下的肉,他瑟缩一下躲过,又在枕头四周蜷成一团。

这是哪儿啊。他惊慌失措的呜咽着,只记得——匕首从崖壁的缝隙之间坠落,他退无可退的从漫山遍野的野菊中抽身,试图躲过白衣刺客对他下的毒。他记得利刃、当然了,他记得那些似是而非的、仿佛噬了心肝的毒。他感到惶恐,因为过去这么久,他依然无法确认自己是否活着、又或者是重生在了哪一个宇宙。他心想让我死吧,他心想庆帝、四个貌合神离的兄弟、江南春水绿油油、轮椅上的橡木、府中的盘蛇。在黑色漩涡的尽头出现一只玉佩,玉佩的中心,玄鸟羽毛的空洞出闪现一双苍老的眼睛。肺里燃烧的火因此窜出来,他仰起头张开手指大声咳嗽着,那凄厉的、像是啸叫一般乌鸦的报丧声便悬在头顶,飞速坠落下来。

樋!金碧巨门应声打开,仿佛是神推出被囚禁的太阳,在范闲昏睡的数百个光年的阳光像是通道一般坠落了下来。他来不及用手去挡,只能泪流满面的等待一个两个使者慢悠悠的从通道中走出来。一看到他们揣着长刃、严肃的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模样,范闲就忽然一阵没来由的感到心安。他的心脏跳得缓了,在他灵魂即将出窍的几秒钟之内,侍者脸上彻夜未眠的烦恼给了他几分人间的温度。

“小范大人。”侍者如是说。“您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范闲想说,但是他发现他没办法把这句话连贯地说出来,只觉得嗓子疼的厉害,仿佛自己的身体是一座悬空的楼阁,穿堂风无孔不入的灌进去。他现在不是疼,而是从头到脚的麻,甚至无法向床下挪动一步。侍者看他呜呜的、赶紧走上前来扶住他,在皮肉接触的一瞬间,范闲感觉一股电流飞速窜到头顶,他倒吸一口冷气,稳住心神:五竹某年某月某日山中所记,《霸道真气》隐藏在书脊下几乎掉出去的那一页——他拼命回忆着关于血液倒流恢复的记忆,直到手指能察觉活人的温度。

他于是又问了一遍:“我睡得很久吗?”

侍者点点头。“久也不算久。”他是一个圆脸翘鼻子、仿佛很外来血统的那种小孩子,范闲对他的第一印象除了年轻之外就是空白,只感觉他出手利索,一幅看惯垂死百官的模样。“不过我理解您,睡了这么长时间,一定觉得什么都恍若隔世。那日陛下在悬空门遇刺,幸亏大人出手相救,不然不知是要如何收场。如今陛下已经认您为亲生孩子,视若己出,您不必再小心翼翼了。”

范闲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侍者回道:“大概半月之前,小范大人没有病那么久,只是中毒,真气逆行,我听太医这么说的。陛下说是,找遍全国也没找到能与你共享真气的人,只能将您放在这儿自行消解。每日有您家里人过来煮药熬汤,看来还是有点成效。”他拱手:“在臣看来,这一切还是归公于小范大人福大命大,方才捡回一条命来。”

是了。范闲心想,我还记得悬空寺。我还记得那漫山遍野开着的烂熟烂熟的毒花。我记得我胸口上的匕首,我没有死太久,但怕是外面已经大乱了。

侍者从床底下的柜里取出衣服,他曾经常穿的那条水绿色棉纺长袍,玉佩绣在口袋里,红绳缠着,若若的手法。他因此,顿感心安几分。耸耸肩膀让侍者爬到床上为他细细更了衣服,又拿出一块绣帕,将范闲头上那些冷汗疑液细细擦了。这时候小范大人才感受出一抹真实来,他对自己的重生感到满意,仿佛已经闻到了家门口肉铺的猪油味;“范府人们肯定都急坏了。”他喃喃,“不知我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换装的手一滞。

“小范大人没有陛下的命令还不能出宫,您醒了的消息已经送出去,要等太医来过、静养些日子才能回范府。”侍者耐心解释道,手指又很快的缠起布料,将范闲的头发绑了。范闲察觉出他是为宫女梳妆的小太监之一,但是何必带着刀呢?他问:“你实话告诉我,宫中是否出事?”“未曾。”男孩只是静静的答道,当头发绑好的时候,他会轻轻捏一下范闲的肩膀让他站起来。“您家人朋友都无事。昏迷期间,朝中大小事务都由陈院长主持,未曾乱过一分一毫。陛下从悬空寺回来,整个人颓靡不少,虽然经常发脾气,但是心里还是希望您能早日醒来。”

他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地说。

范闲一猛子站起来,眩晕的感觉比他想象的要少很多。

侍者着急忙慌牵住他,有了太阳的指引,范闲感觉自己恢复的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快。虽然力气、精神,这会儿一下子都比不上从前极有可能是真气流失的缘故但总归也比之前在梦中漫无目的的往下掉落要好得多。走出这所昏暗的屋子,他回头,发现这只不过是临时用砖瓦细泥铺盖出来的小房,连与庭院颜色搭配的格调都没有;他因此仔细盘算过,估计太医是以为他的昏睡是一场由中毒引起的持久战,所以吩咐人点了蜡烛,在最僻静的地方小心安置了他,让他不见光、只是那么睡着。这一招范闲说不上来狠毒凶残,只觉得庆帝心里有事压着,照顾他的心情是好的,但是何必选址荒凉,还不让其他人来看他?

此事必有蹊跷。

庆帝因为他醒来的缘故很是高兴,特意放下通知,召他一能走路就立刻到殿里,陪同着换了一套亮色衣服的陈萍萍,踏过酷暑之间盛开至腐烂的莲花,仿佛没什么共同话题一般低着头匆匆赶着见驾。期间多次范闲想要侧头问陈萍萍问题,都被院长拧巴着躲过了,他本就薄的双唇抿成了一条水泥石砖一般的缝,使得后面推车的随从也不敢多语一般与范闲毫无眼神交流。后者有些愤慨,心想我莫非做了什么错事?不然何必跟我装作陌生人一般齐头并进,等到了陛下那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不过,庆帝本人确实高兴,这简直无需多言就能看出来。除了那标志性的、几乎从来都要散下来的两缕鬓发,他这日也一改土金色云纹寝服,与陈萍萍相映成趣的穿着一件水红色漂染霓裙,足踏游牧民族那种凤鸟羽毛一般鲜艳的布鞋,舒适且大方的快步向范闲迎来。“范闲!”他克制的喊了一声,丢了帝王的样子,又热切地加上一句:

“我的好儿子。”

陈萍萍轮椅嘎吱一声刺耳的刹住,范闲面色一沉,躲过庆帝的拥抱,很是正规的拢拢手就要跪下:

“陛下无事便好。”说实话他不必装作生分,只是庆帝选择说话的方式让他隐约觉得如芒在背。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本来对他就是冷得过分,如今又是亲昵的称呼又是要肢体接触的,怎么回事?范闲瞪了一眼无言的陈萍萍,后者已经挥手要侍从下去,还是扭头看向一边。范闲之前说的不对,陈萍萍是换了一套可人的亮色衣服,可这死鱼一般无可奉告的气质怎么还加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庆帝倒是也不恼,看他乖顺别扭的模样,袖手背过身去看窗外的鸟。此时太阳又很显眼的出现了,与前几日刚醒来是仿佛天神降临一般的通道不同,这次范闲追逐着庆帝的眼神看去,看见的是地平线上芝麻大小的百姓们。明明只是幻觉的缩影,却有人物的千姿百态,一个挑着担的农夫、甩着金鱼袖的女人、他看见道路尽头一个非常娟秀的牌子。

范府。

范闲很失落的垂下手来。想家了。

前几日还在房中静养,余下来的时间就是静静思量发生的事情。袖口若若缝上的玉首饰温度未退,倒是能先确定胞妹没事,婉儿那时还在千里之外,万幸没有回到大庆,连同带着那傻子弟弟范思辙,还在北齐面壁思过;姨娘聪明狡黠,不会轻易落在套里——再说,庆帝抓她一个女子又有什么用处?剩下的,范闲最担忧无比、最挂念的,就是许久未见的养父了。

范建的茶缸里多两块茶片,夏天会让他的双腿无力、他害怕发热的水池和随意掉在地上的青蛙;他父亲一个人在府中只是读书吗?他一直忍着,只是坐在那,等自己病好了回来吗?

不知为何范闲的心有些烦闷。父亲一直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庆帝看出他走神,往他眼神飘渺处狠打几个响指。“你救驾有功,”见范闲回过神来,庆帝慢条斯理地说道,“皇子的名号是我欠你的,现在给你补回来。还有些什么愿望想要满足,朕尽量不落你的兴。”

范闲有些疑惑:

“我养父户部侍郎范建也知道此事吗?”

“莫非朕还要看他的眼色做事吗?”

范闲叩:“儿臣不敢。养父与我在京都时日夜不离,几乎很难断绝联系。此次晕厥,醒来后最大的愿望就是见见父亲,话别一番。我父亲……我养父范建亲生一儿一女,都不在身边陪他,孤独寂寞,是我的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说。你何来的责任啊?”庆帝笑道,“你现在已是皇子,跟那个范建有何瓜葛?”

范闲道:“我必须见他一面。”

“可以是可以,”庆帝快速的说着,“我从未拦过你!”仿佛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在左无用功,他的面目忽然涨的有点红,不过范闲倒是也习惯他一会儿殷勤一会儿焦躁的模样,仿佛是想尽一切办法吸引家长注意力的、从三岁开始就患有恋母绝症的的孩童一般,暴躁的甩弄着手中的拨浪鼓。这一身为了迎接范闲穿着的新衣服也没了色彩,庆帝自顾自坐了一会儿,结果突然泄力一般,反复无常、简直是阴阳怪气的念叨起来:

“你要见他,我怎么好意思拦着你呢?毕竟他是你的父亲……他养你时间最长最不对?他是最爱你的,你是最爱他的……是的,这一切就是这样的,对不对?”

“陛下。”陈萍萍终于出了声。他说完的瞬间又紧闭双唇,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刚刚那句话是他说出来的似的。

“我说的有错吗?”那皇帝很犀利的指出来了。“你可以指派一个人让我杀了,乐意让我给你多少多少的金银珠宝……我可以立刻给你赐婚,叫你活得颠倒黑白,怎么?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你那非亲生的父亲、要那个殿上冲我嚷嚷的——”他顿顿,“范建也不是曾经的范建了。”

范闲道:“陛下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伏地再拜:“求陛下让我与我父亲见一面,之后如何,我听从陛下安排。”

庆帝却是连理都懒得理,倚在一把红椅子上,一斜一斜的看着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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