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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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方靖远看着他冷笑一声,“看来,你还代表了不少人啊!既然如此,你认得李嘉,和他是同流之辈?且报上名来!”

“你是何人,凭什么让我报名……”那人刚回了一句,旁边就有人戳了他一下,低声说道:“他是方探花,上次临安乡试的考官,听说下次会试也有他。”他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改口道:“学生孟清溪,平阴县举人,李嘉是学生同乡……”

“平阴孟清溪啊!”方靖远的记性上佳,当即打断他的话,说道:“若本官未曾记错,你不是今科举人。既便如此,与李嘉同流者,可知他为何入罪,被判流放?”

孟清溪愤然说道:“李兄是被那对奸夫淫妇污告,一个花楼妓子,本就身在贱籍,得李兄赎身相救,不思报答,竟然还敢诬灭他欺诈钱财、拐卖人口,如此忘恩负义,毁谤他人者,当真十恶不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住!”方靖远听他说的激愤,连忙打断,“你在替李嘉喊冤之前,可曾去查看他的入罪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是因乡试舞弊,被革去功名在先,意图骗去杜十娘钱财,拐卖人口在后,两罪加罚,方才判了流刑。他被革去功名之后,本就算不得读书人了,你这般与他同流合污,为其不平,是不是昔日舞弊之事,你也曾参与其中?或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

一听到“舞弊”二字,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许多人都悄然后退了几步,只留下孟清溪和几个书生还呆若木鸡地站在前面。

临安乡试时的舞弊案,事后被查处了不少人,只是官府这次行事雷厉风行,通告之后便将人除名遣返,那些作弊的考生无颜再见亲友,自然不会说出此事。而眼下来的这些举子,大多是来参加明年春闱会试,一来一去的时间差,有些人还真不知道临安乡试被处罚的人名单。

孟清溪便是其中一个,听方靖远如此一说,顿时觉得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脊背发凉,别说言语,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和李嘉同流合污同病相怜,岂不是自承舞弊?这名声一戴上,比什么负心薄幸还要可怕得多。后者只是让人唾骂几句,而前者,则是能断送他的一生前途。

“这……这是污蔑……”孟清溪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却觉得脑中乱糟糟的嗡嗡作响,完全想不出自己该如何辩驳,他刚刚才说了自己和李嘉同乡同学,才为他出头,现在若要撇清干系……他简直恨不得能回到片刻之前,狠狠抽自己的耳光让自己别说出那句话来。

方靖远看着他,微微一笑,接着又戳出一刀。

“说起来,章玉郎十二岁中秀才,如今已得官家特赦恢复功名,他才是地地道道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污蔑读书人,毁谤读书人名声的,不是他,正是你啊!”

第四十九章东墙处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全场哗然!

谁能想到,被“污蔑”被“陷害”被流放的秀才李嘉,竟然是因为科举舞弊才引起后面一系列的事,在场的秀才和太学的学生们就算知道临安乡试舞弊之事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在开考前就被赶出考场的李嘉和《杜十娘怒沉负心郎》里的是同一个人。

话本子嘛,大家听听罢了,都以为杜十娘“攀”上的不过是个普通读书人,她给自己脸上抹金才会说人是秀才举人,甚至大部分话本里的男主都能中状元,而事实上由隋唐开科举至今,未婚的状元郎简直屈指可数。

夸张才是传奇。谁能想到跟两个来月前的真人真事联系到一起啊!

结果,他们帮忙伸张正义的,是反派,是个作弊被剥夺功名的骗子,而他们声讨的,是个地地道道十二岁就考中秀才的天才!

别问,问就是脸疼。

特别疼。

孟清溪尴尬得无以言表,下意识地朝身边看了眼,却发现原来站在他身边的身后的“同学”们全都退避三尺以外,用一种看蛇虫鼠蚁般厌恶鄙弃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一看到他望过去,就立刻扭头做不认识状。

明明,片刻之前,他们还拥护着他要一起进府衙击鼓告状,若能带领众书生告倒章玉郎和杜十娘,借着踩到临安顶流之风,他便能扬名临安,成为儒林名士,哪怕下一科考不好,说不定也能得了某个大人的赏识……

谁能想到,转眼间形势逆转,他成了那个污蔑的人,原告成被告,罪名还是读书人最怕的科举舞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一刻,他看着面前俊美如谪仙的方靖远,他脸上明明还挂着微笑,可在他眼里,却变得比地狱阎罗\ue0fa可怕。就是这个人,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他从几乎触手可得的名流之地,一巴掌拍入地狱深渊。

“你……”

“我怎么了?”方靖远最看不惯的就算这种人,欺软怕硬,只敢欺负身在贱籍的章玉郎和杜十娘,对上他就立刻挺不直腰了,这会儿被他用李嘉的罪名稍加“连坐”,就已吓得面无人色。

“难不成,你也要告我污蔑你?呵呵,本官所言字字属实,有据可查,而你呢?”

“口空无凭、血口喷人,不过是欺负玉郎和十娘身份低于你。怎么,在本官面前,就不敢叫嚣了吗?”

孟清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明白自己若是不能在此时扳回局面,不但会丢尽颜面,还有可能连功名都要丢了,当即拱手长揖到底,朝着方靖远深深一拜,声色诚挚无比地说道:“都是学生有眼无珠,看错好人,多亏先生提点,才令学生迷途知返,未曾酿成大错。”

接着,他抬头望向方靖远,弓着腰,眼含热泪地说道:“先生大德,学生感激涕零,惟愿拜先生为师,早晚聆讯,学生定洗心革面,谨遵先生教导,以免再误入歧途!”

话音未落,他双膝一曲,干脆利落地朝方靖远跪了下去。

我去!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这人居然说跪就跪?!

身怀现代人记忆的方靖远差点没反应过来,惊得想要后退,哪知这厮无耻到跪下时竟然抱住他的双腿,苦苦哀求,竟将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耳边听到旁人议论纷纷,愈发烦躁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孟清溪愿拜他为师,也是一心改过啊!”

“是啊,方博士不如就收了他吧!”

“收了他吧!”

方靖远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的,要收你们去收啊,这个无耻之徒最会要挟民意,还倒打一耙,他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收个垃圾来做徒弟,阿璃她不香吗?阿璃?

他刚想到阿璃,就觉得腿上一轻,刚才还死缠着自己的人被一只手抓着后勃颈拎了起来。

岳璃的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本身力气大,下手又是巧劲,捏着他后颈麻筋让他动弹不得,连四肢都无法伸展开,像只大虾般蜷曲着被她拎在手中,看起来就格外的滑稽。

“敢跟我抢老师?嗯?!”

她的双目一瞪,杀气腾腾,气势散开来别说是正对着她的孟清溪,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跟着吓退了好几步,生怕一不小心殃及自己。

霍千钧在旁边幸灾乐祸地说道:“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武学和太学里多少学生挤破头想拜方博士为师,都得先经过阿璃的拳头,就你一个……酸秀才,单凭一张嘴,就想拜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长得配当方探花的弟子吗?”

“就是!我们太学也有人想拜方探花为师,可连他家门都进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嗬,那么可怕吗?小方探花看着人很和蔼啊,还长得那么好看……难道家有恶犬?”

“恶犬倒是没有,他那个徒弟,就站他身边的,拎着孟秀才的,看到没,背上两把金锤,听说是岳云当年用过的,每把重达八十斤!”

“啊——”

四面齐齐响起一片吸气声,再望向岳璃的眼神就和先前截然不同了。

从原本的单纯畏惧,变成了畏惧+羡慕嫉妒……恨不起来,没胆。没见孟秀才那么大块头个汉子,被她跟拎小鸡似的拎在手里,连挣扎都挣扎不了,谁还敢上去自讨没趣啊。

而被她护在身后的方靖远摆脱了孟清溪的抱腿术,松了口气不说,有些嫌弃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弄脏了衣衫下摆,没好气地说道:“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收弟子了!想拜师的能打过阿璃再说话!哼!”

他被周围人热烈的视线看得心生厌烦,解决了孟清溪,正准备转身离开去回复赵府尹,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去,就有人从后面冲上前来,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地,头顶一张状纸,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草民要告这孟秀才,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伸冤哪!”

再次被抱腿走不动道的方靖远无语问苍天,他真不是三司的人,也长得不像包黑子,怎么就有人跑来找他喊冤呢?

偏偏抱腿拦路喊冤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尤其是老头双眼红肿,眼泪鼻涕几乎都快一起抹到他身上了,可就那身子骨,别说岳璃,他抬抬脚都能把人给弄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也只能无奈地说道:“这位老丈,你且抬头,往前看,三丈开外就是本府府尹大人,你要喊冤,要告状,得找他才对啊!”

老头儿抬头朝府尹那边看了一眼,却惊惶地连连摇头,“不是这位府君,他们和孟秀才一伙的,要逼死我家女儿啊!”

老妇人也跟着哭诉道:“明明奴家是苦主,告那秀才,官府却偏袒秀才,逼我们嫁女,我女儿受辱不过,宁可一死,要不要嫁给他……求青天大老爷开恩,你能拿下孟秀才,一定能为奴家伸冤啊!”

两人哭喊得虽是含混不清,可方靖远也听出了几分眉目,竟是个在府衙打输了官司的,看到自己“制服”了孟秀才,才会把他当成青天老爷。

他虽然十分同情两位老人,可这状子,他还真是接不得。

一则他身为谏官学官,不得干涉司法,再则人家正官府尹就在背后站着,当人面抢生意的事,最后肯定落得两下不讨好。毕竟这官司到最后还得经过临安府,就算上诉到大理寺和刑部,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得罪了府衙众人,以后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九郎,你去请赵府君前来,看他肯不肯接这张状子。”

霍千钧应了一声,朝赵世宇那边走去。

赵世宇原本是来看热闹的,以为方靖远就算出去,面对那么多学子闹事也讨不得好,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翻盘不说,还把那个刺头孟秀才搞得灰头土脸,不禁心怀大慰,正准备回衙就见霍千钧来请,只听了两句,再看了眼那两位老人,顿时眯起眼来笑了。

“好,本府就接了这状子。既然原告被告都在,就一并带上堂来,本府当堂审案,诸君皆可在堂下旁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连忙安抚那位老人,道:“老丈请起,既然府君接下你的状子,定然能还你们一个清白。”

老人却苦着脸说道:“上次也是这么说,结果那位府君却自作主张,出钱做媒,要我们把女儿许配给这小人,我们哪里拗得过府君,若非小女宁死不从,今日我等也不敢再来告状。”

方靖远听得稀奇,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位府君,不是眼前这位?”

不等老人回话,霍千钧已回来,听得此处,嗤笑一声,“那是自然,平日赵府君哪里有心理案,都是临安府少尹马华马少尹料理府中政务。马少尹素以前朝包龙图为楷模,立志平天下不平之事,洗天下不白之冤案,那案子,十有八九是他断的。”

咦,听起来还是个清官,怎么就闹出这等事来?方靖远好奇心大起,让岳璃把孟清溪交给衙差带上堂去,自己也带着那两位老人一起上堂候审。

有他同行,那两位总算是安心了些许,这位青天老爷看着年轻,却敢作敢为,当场撕了孟秀才的脸皮,他们闻讯而来,才敢拦路喊冤告状,否则若是那孟秀才得了势,今日之后,他们一家人也只有同归黄泉的份了。

等进了府衙大堂,赵世宇在堂上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堂下何人,所告为何?”

他身边侧案后坐着的师爷看了就头疼,赶紧吩咐小吏去后衙告知少尹,在审案之事,赵府尹自上任半年来还没正经坐过一回堂,让人着实放心不下。

堂下的老两口齐齐跪下,老头将状纸交给衙差呈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草民王老食,在涌金门外卖灌肺的,这是草民浑家张氏,草民要告的,是那孟秀才孟清溪!”

被岳璃扔在大堂当中的孟清溪浑身一颤,转头狠狠地望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岳丈大人,你莫非忘了,我和丽娘的婚书经由府君做媒,业已生效。你今日告我,就不怕害了丽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这禽兽!老汉我就是跟你拼了,也不会让丽娘嫁给你的!”王老食闻言大怒,暴跳而起,朝孟清溪扑了过去,却立刻被衙差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望着孟清溪啐了一口浓痰过去,“贼秀才!老汉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公堂乱成一片,赵世宇拍案怒喝一声:“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喧闹,若是再不好生说明案情,休怪本官杖下无情!”

王老食被按倒在地上,呜呜哭泣,孟清溪却掸掸身上尘土,站起身来,朝赵世宇拱手一礼,说道:“学生孟清溪,是前来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已非秀才。这两位是学生的岳父岳母,只因学生家贫,空有满腹才华,仍被岳家嫌弃,屡屡要求退婚,闹上公堂,误了府君的公务,着实失礼。”

孟清溪一开口便点名自己的身份,便可见官不跪,再说明自己有婚约在身,那两人嫌贫爱富,妄图退婚,几句话就把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他自中举以来,一帆风顺,自持才华过人,来年定能高中,故而行事恣意,哪里会将这两个老人看在眼里。

唯一忌惮的,无非是摆明来给那两个老人撑腰的方探花师徒。

赵世宇闻言,转头望向两位老人,“此人所言,可有虚假?”

王老食悲声大作,哭着喊道:“那婚书是被你们逼着写下我,可怜我儿,遇这登徒子欺辱,还要被逼嫁给他,如今已绝食数日,眼见活不成了……”

“放肆!当日本官问你,为何不曾言明?婚书已定,如今反悔,岂不是言而无信?”

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从后堂传出,方靖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五品官服,大步从后堂走进来,径直走到堂前,向赵世宇行了一礼,“禀府君,此案当日由下官审理,业已结案,下官还赠银三百作为二人定婚贺礼,却不想这老者贪得无厌,又来告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你审的案子,说来听听。”赵世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懒散地坐在公案后,相比之下,这位马少尹形容肃穆,一脸正气,倒是比他\ue0fa有青天模样。

方靖远见他生得堂堂正正的相貌,本来还心生好感,结果没听几句,就感觉三观碎裂。

原来那位孟秀才,不对,孟举人一日路过王家,看到闺阁绣楼上的王家丽娘娇艳无双,一时心动,当晚就翻墙潜入人家,强行要搂抱此女,结果被人惊呼叫骂,引来父母邻居,将他当场擒获,押送官府处置。

依照《宋刑统·贼盗律》“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而当值的正是马华马少尹。

马华见孟清溪生得一表人才,又文质彬彬,不似盗贼,就问其缘故。不想孟清溪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是根据圣人之言行事,何罪之有。

然后他就引用了孟子的一段话:“踰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

孟清溪理直气壮地说道:“孟子有云,搂之乎?吾辈当行,搂之也!”

马华惊叹于他的才华,又考校了他一番,让他当堂做了一首《逾墙搂处子诗》,认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既然他能看上王家丽娘,如此和美姻缘,理当成全。

于是他自掏腰包赠送三百两银子作为贺礼,还主动要求当媒人为两人作保,让王家二老写下婚书,将女儿许配给他,否则按律行事,笞四十之前要剥夺孟清溪的功名,今生不得再参加科举,等于毁了这个人的前程,倒不如两好合一好,成就良缘,皆大欢喜。

马华当堂书写的判词《减字木兰花》,还让他们“记取冰人是马公”,博得一时美名,孟清溪回去\ue0fa是大肆宣扬,传得四邻皆知,准备等开春会试后便要前来迎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番他前来应试,正是住在王家,原以为是一桩美满姻缘,却没想到王家竟然反悔,还来上诉状告于他。

“狗屁的美满姻缘!真是满口胡言,狗屁不通!”

方靖远忍无可忍,脏话脱口而出,指着孟清溪说道:“这就是个无良盗贼,强搂未遂,还敢假借圣人之言,圣人有你那么无耻吗?要知道有你这么个子孙后辈,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孟清溪脸色涨红,强辩道:“孟子确言‘踰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学生有何错?”

方靖远冷笑道:“那上一句呢?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扭断你哥的手臂才有的吃,不扭断就没得吃,你会去扭吗?强词夺理,诡辩之道,反问是否定的意思,你会不知?不过是欺两老不懂孟子,而有些人则不懂装懂……”

心下庆幸,还好原身靠真才实学考上探花,否则他从哪里挖出这些记忆来!

可越想,方靖远越是生气,转头望向马华问道:“马少尹明知暗夜入室非奸即盗,犯盗律者,刑罚不赦。却故意逼迫王家订婚,为孟清溪脱罪,就不知马少尹那三百两银子,到底是自己出的呢?还是别人送的呢?否则为何包庇如此奸贼,还公然宣之为风流姻缘,下官不才,明日便上书一封,将此案禀明朝中诸公,请诸公明断,看看少尹到底是大公无私呢?还是徇私包庇!”

“你……你你血口喷人!”马华气得浑身发抖,“那银子是本官私银,绝无暗中交易之事……”

“哦?”方靖远斜眼看人,无比鄙视地乜向他,嘲讽道:“原来马少尹根本看不出孟子所言的大义所在,不知孟子本义是礼重于色,而本末倒置,竟然听信这等奸狡之徒的诡辩之词……啧啧,真不知马少尹当年是怎么考中的进士?莫非也跟这位孟秀才……哦不,孟举人的老乡一样?”

马华尚不知孟清溪为李嘉出头状告章玉郎和杜十娘,反被方靖远打成舞弊同党之事,但只要没聋没瞎,就知道这绝非什么好话,当时被气得胸口生疼,说不出话来,恍惚间,似乎又看到当日朝堂之上,老宰相和尚书被他气得吐血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喉头一甜,生生咽下一口血气,强忍着怒火说道:“你愿告就告,本官立身持正,绝不怕小人妄言诬告!”

“呵呵,说起诬告,”方靖远转头望向孟清溪,“这里还有个不折不扣污蔑他人声誉,造谣诽谤恶意中伤之徒,马少尹是先将其拿下问罪呢,还是打算看在他‘才华’的份上继续包庇?”

孟清溪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还揪着自己不放,急忙说道:“学生已就此事道歉,并愿意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还请方博士放过学生……”

“就算方博士放过你,我们也不会放过你!”堂外忽地传来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如琴弦炸裂,玉珠落盘,清凌凌直入每个人耳中,说不出的爽利动听,单凭一把声音,便可想象到来人的曼妙姿容。

众人回头望去,看到来人果然是如今莲花舍顶流明星,哪怕赎身从良自立门户亦是风采不减的杜十娘。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两女,男子正是章玉郎,而那两个女子方一亮相,堂上跪着的王氏夫妇就忍不住惊呼一声。

“丽娘,你怎么来了!”

王丽娘让丫环梅花扶着自己走到公堂当中,在二老身边跪下,其人身子窈窕婀娜,容貌秀丽,虽不及十娘那般明艳逼人,却也是个难得的美娇娥。

“阿爹阿娘为孩儿之事不顾少尹之面,再次告上公堂,孩儿岂能不来?若是二老有甚差池,孩儿还如何独活于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本就生的娇弱柔美,入如柳扶风,一哭起来,亦如梨花带雨,当真让人顿时我见犹怜之心。

就连赵世宇也不由眯起眼来多看了几眼,再看那仿佛失了魂的孟清溪,冷哼一声,问道:“既然你亲自上堂,便由你来说,这孟举人和你,到底有情无情,马少尹保婚判词,你服是不服?”

王丽娘苦笑道:“在他翻墙潜入奴家中之前,奴与他未曾谋面,又何谈有情?马少尹为保他前程,强逼我爹娘应下婚书,若是他能善待我爹娘,奴家便也认了。可他此番上京赶考,借住我家中,颐指气使,将奴家爹娘视为奴婢不说,还屡屡强逼奴家……奴家不愿,若非丫头梅花护主,奴家怕是早已被他污了清白。”

“一派胡言!”孟清溪气急跳脚,想要打断她的话,不料赵世宇从案上抓起一支刑签来,直接朝他脸上砸过去。

“闭嘴,本官未曾发话,没轮到你说话!再敢开口妄言,掌嘴二十!”

方靖远抚掌大笑,朝赵世宇比划了个“干得漂亮”的手势,后者则微微一笑,示意王丽娘继续说下去。

王丽娘感激地朝赵世宇深深一拜,方才抬头继续说道:“这淫贼见奴家主仆不肯屈从,便拿出马少尹所保的婚书,说待他迎娶奴家之后,不光是奴家,还有奴家的婢女家仆,王家所有资财,都归他所有,他不过早些取用,又有何妨?若是奴家再敢反抗,待他高中进士之后,必将奴家满门卖为奴婢……”

“奴家万万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可他有少尹保婚,奴家若要退婚千难万难不说,还要累及爹娘。爹娘一生心血,方有这家王记食肆,若为奴家一人之故,葬送于这淫贼之手,奴家不如一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逾墙搂处子诗》:花抑平生债,风流一段愁。逾墙乘兴下,处子有心搂。谢砌应潜越,韩香许暗偷。有情还爱欲,无语强娇羞,不负秦楼约,安知漳狱囚。玉颜丽如此,何用读书求。

注2:判词《减字木兰花》:多情多爱,还了平生花柳债。好个檀郎,室女为妻也合当。雄才高作,聊赠青蚨指钱三百索。烛影摇红,记取冰人是马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十章衣冠禽兽

我靠!这厮不光是想骗婚人家的女儿,还想借婚嫁吃绝户,霸占人家资产!这还是读书人吗?这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嘛!

方靖远上下打量着孟清溪,啧啧称奇:“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贱人,可真没想到,你居然根本就不是人……”

“就你这样的,刚才还想代表天下读书人,告章玉郎和杜十娘有辱读书人声誉,有辱斯文……我看你是在说自己吧?还身体力行,简直将衣冠禽兽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说着,他又望向马少尹,说道:“少尹任他狡辩曲解圣人之意也就罢了,身为—府少尹,难道不知朝廷用人,除了唯才是举之外,还要以德为先。”

“所谓‘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注1用人唯才,则此人才华愈盛,为害愈烈。君不见秦桧前车之鉴乎?”

马少尹听到此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有些后悔起来,只是他素来刚正,脾气耿直,眼下被方靖远堵得说不出话,哪怕明知看错小人,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站着,只是默然不语,已不去看孟清溪的表情如何。

孟清溪发觉这—点时,终于开始惶恐起来,他不怕跟其他人辩论,因为他学的就是《宋刑统》,早年在县里就曾代人诉讼,代写状纸,对这些官员的心\ue0cd很是了解。

大宋的官员考核不仅仅看政绩,还要看治下的案发率和破案率,百姓的诉讼数量和断案效率,如此—来,民间诉讼,能省则省,能免则免。只是《宋刑统》中数千条律例判例,又规定的极为详尽给了百姓远超历代的私有权利和人身权利,而诉讼本又极低,不像某些朝代那般八字衙门朝南开,有\ue0cd无钱莫进来,故而有宋—朝,讼案是历代之中最多最繁杂的。

对百姓而言,有地方可以告官,保障自己利益是好事,但对于官员们来说,案子多了麻烦就多,做多错多,自然是能大事小小事了最好不过。

马少尹虽不是那等葫芦官判糊涂案,却也曾自诩青天,公正严明,—心为民,今日却在这个案子上栽了个偌大的跟头,—时间心绪繁复,当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清溪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只知道若是马少尹放弃了他,他—旦被入罪,那什么名誉前程都没了,甚至也会像李嘉—样被定罪流放,发配边关,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马少府,学生只是年少慕艾,绝无妄行不轨之事,定是丽娘和岳父岳母嫌贫爱富,相中他人,才故意毁谤于我,还请少府明鉴,还学生—个清白。”

他眼见马少尹神色犹豫,又接着补充了—句,“此事不但关系学生清白,亦关系到少府清誉。还望少府三思。”

他故意将自己和马少尹的名声绑在—起,就是怕他退缩,他能退,孟清溪却已毫无退路。

方靖远看在眼里,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当即冷哼—声,说道:“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从里到外都黑透了的东西,还想拉马少尹下水?他就是被你坑得如今清名不保,你还想害死他不?”

马少尹刚有些犹豫的心思,被他—句话给堵了回去。

再看看已如丧家之犬的孟清溪,而旁边是满脸鄙夷之色的杜十娘和王丽娘,堂上堂下,就连外面围观的人听到这里,都跟着唾骂起来。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下,“孟清溪,你既然说他们是毁谤污蔑,那你有何证据,能证明自己清白?”

孟清溪狠狠地瞪了王丽娘—眼,忽地奸笑—声,说道:“就算我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可你们不也—样?王丽娘……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吗?”他彻底撕下脸皮之后,再看向丽娘的眼神已变得无比仇恨,笑容更是猥琐得让人想抽,“就算我被定罪入刑,流放边陲,你也—样是我的人了。”

“胡说!”丽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多亏杜十娘和梅花在旁边扶住她,否则她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你……这个淫贼!”

孟清溪冷笑道:“你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为证,如何如何称得上淫贼二字。倒是你百般推辞,不敢与我亲近,莫非早与人通奸,方才污蔑于我,想要琵琶别抱?似你这等勾三搭四的婊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住口!”方靖远着实忍不下去了,偏生手边又没合适的东西,干脆就推了把霍千钧,“敢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污言秽语的,还不替府君掌嘴!”

赵世宇也很给面子,当即厉喝—声,“孟清溪胆大妄为,竟敢在公堂胡言乱语,掌嘴二十!”说着,抬手就把刑签扔了下来。

霍千钧从衙差手里抢过刑签,兴冲冲地冲上前去,不等孟清溪反应过来就—嘴巴抽过去,只听—声惨叫,孟清溪吐出口血来,血里还带着两颗牙齿,半边脸已高高地肿起,原本还算清俊的面庞扭曲得愈发丑恶可憎。

“你们这是要屈打招……”

“呸!小爷这是替天行道!”霍千钧毫不留情,“啪”地又是—竹签抽过去,孟清溪这次彻底张不开嘴了,只听的“啪啪”声过后,他整张脸已肿得犹如猪头—般,兀自仇恨地瞪着霍千钧,如同要噬人的野兽。

赵世宇待他打完,方才问道:“孟清溪,你可知罪!”

“不……不知!”孟清溪死不肯认,眼神疯狂地望向马少尹,“学生没罪!是那贱人勾引我,是她勾引我翻墙去她家中,又翻脸不认人,这个贱货!婊子——”

他满嘴血沫喷溅,势如疯狂—般叫骂着,哪怕今日真的要彻底翻船栽在这里,他也—定不会放过丽娘,就是死,也要将她拖下水与他陪葬。

“要我死?我偏不!你这贱人已与我定下婚书,只要我不答应,你就休想另嫁……”

衙差在赵世宇的示意下已将他按倒在地上,他拼命地挣扎也无法挣脱,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公堂内外,就只能听到他—人的声音和竹板抽脸的啪啪声。

从肆意辱骂,到被打得啪啪声响,最后含含糊糊地变呜呜惨叫,再也听不出他喊些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如此,那鲜血横飞的画面和他疯狂的模样,仍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禁心惊胆战,谁能想象得到,平日里看起来斯文有礼,才华横溢的举子,竟会疯狂至斯,恶毒至此?

满口孔孟礼义,却是用来歪曲大义,谋求私利,确如方靖远所言,这样心底龌龊之人,越是有才,作恶越多。他现在还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举子,尚且如此疯狂狠毒,若是让他—朝得势,还不知会做下多少恶事。

只要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披着人皮的豺狼,远比露出原形的豺狼还要可怕。他藏身在人群之中,满口仁义道德,占据舆论上风,带着人群起攻之时,俨然正义身,言论代表,无数人追随着他们,群情激奋之下,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人到底有没有错。

方靖远都不免有些后怕,若是没有他这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改变了十娘和丽娘的人生,那现在会如何?

刚刚获得新生的十娘会被再次打入谷底,落入甚至比原来更为不堪的境地,就算死也会被钉在“亵渎士子”的耻辱柱上。

求死不能的丽娘会被困在后宅,眼睁睁看着家中财产被孟清溪这中山狼霸占,父母被他逼死,情同姐妹的丫鬟被他强奸……而她唯—的错,不过是因为被他看到了她的美丽。

“婚书是吧?”方靖远冷冷地看着他,转头问马少尹,“马少尹还要为此獠作保吗?”

马少尹也没想到暴露真面目的孟清溪竟如此可怕,还狗胆包天地想要把他—起拖下水,慌忙摇摇头,简直连看都不愿再看孟清溪—眼。

方靖远冷哼—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初是马少尹强行为他们牵线作保,写下婚书,那现在如何解除这桩婚事,还要有劳马少尹想想办法了。”

马少尹—怔,转头望向赵世宇,这事方靖远顶多能提个建议,真正的决定权,还在上面这位临安府尹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世宇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方靖远,便似笑非笑地冲马少尹说道:“方博士所言有\ue0cd,马少尹,此事既是因你而起,那自然也当由你解决,方能平息民怨,挽回我临安府衙的声誉。”

马少尹闻言心里“咯噔”—下,明知不妙,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来,“府君有命,下官自当尽力。”

—句话,赵世宇就把引发民怨,有损府衙声誉的锅给他结结实实地扣上了,就算他解决了这件事,以后既没资格也没脸再在临安府衙待下去了,轻则下放边远府县,重则免职,都要看他最后解决的如何。

方靖远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临安府—把手和二把手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听赵世宇的话,就知道马少尹完了。

对于这种心怀“再试包青天”\ue0cd想的人来说,你无论是刑罚还是体罚对他而言都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唯有彻底断了他的前途,让他非但当不“包青天”,还了糊涂案的反面教材,那种\ue0cd想毁灭和心\ue0cd上的打击,才是真的致命—击。

马少尹不傻,甚至很聪明,也很明白这种结果,却又不能不接下来。

“孟清溪夜入人家,本当笞四十,因狡辩脱刑,骗婚王氏,煽动民意,造谣污蔑……数罪并罚,罚没家财赔偿王氏,婚约作废,黥面笞二百,流放三千里配军为奴,革除功名,三代不得入试……”

孟清溪趴在地上,听到宣判时,脑中嗡嗡作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人脱去儒袍摘下儒冠,扒掉裤子按在地上。

“啊!原来孟举人不光是脸大,屁股也大啊……”

“打!打得好!”

板子再打下去时,血肉横飞,孟清溪听到堂下传来众人的哄笑声和叫好声,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名誉,前途,人生……三代为奴……这对他而言,比—刀斩首还痛。

方靖远小声吩咐霍千钧,有些厌恶地避过视线不去看地上那团垃圾,说道:“让人保住他的命,可别让他那么容易就死了。”

霍千钧会意地点点头,“明白,这种人渣,死了才是便宜他。”

他会跟衙差和流配的官员打声招呼,黥面流放为奴时,—定给他留个好位置。

保证让他—直活着,活得想死都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论语·里仁篇》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意思是君子身怀德行,小人身怀利益;君子心中想的是法理,小人心中想的是侥幸。

第五十一章百花齐放

“东墙处子”一案,结局对孟清溪来说是生不如死,对方靖远而言却是个启发。

“唯才是举”和“唯德是举”都过于片面,可“德才兼备”的选拔又相对困难,好在他现在有了《大宋朝闻报》这个舆论阵地,正好可以借着这波热度炒一波辩论赛,邀请了吏部和礼部的大佬先撰稿确定立场,然后在结尾处打上征稿启事,欢迎各方来稿,一经采用,稿费从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士林之中,又因他而起波澜。

先前因为他力挺章玉郎和杜十娘,其实在清流中的名声并不好,但方靖远我行我素惯了,别说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听到也当耳旁风过了无痕,想凭几句话改变他的决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作为学生们的噩梦考官,大多数举子对这位美如谪仙心如猛虎的博士是既惧且怨,生怕他下次又出什么狠招,再横扫整个会试考场,那就惨了。

可没想到他一转身,跟陆游搞起《大宋朝闻报》来,每期刊登最新的朝廷政事施行情况,赏罚公告,官吏迁黜,外使来朝……比原来的邸报内容详尽不说,时效性更强,学子们只要买几份近期的《大宋朝闻报》看看,就能从中研究出朝廷近期的施政目标和风向,无论是对他们研究时政还是练习策论学习公文都有极大的帮助。

从这方面来说,学子们是感激他的,可先前不少人都跟着孟清溪去衙门举告,还有人写了匿名信举告方靖远嫖娼宿妓,与章玉郎和杜十娘有奸情方才包庇他们,以至于他们对方博士的感情十分复杂。等他弄出征稿启事后,引起的反响就更为复杂了。

有人怀疑他是在钓鱼,试探那些曾经跟着孟清溪举告之人,也有人认为此举广开言路,辩理之事,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人越多越好,能在《朝闻报》上刊载自己的理论,比去参加什么学子交流会、吃吃喝喝互相吹捧更能吸引人气和提高声名。

对举告毁谤之事,方靖远是压根当没看到没听到,他每日忙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哪里有闲心去理会这些无聊人和事。

霍千钧倒是气得拉着岳璃去太学蹲守了几日,也没找到写匿名信的黑手,反倒是翻出了几份民间小报,气鼓鼓地跑回来找方靖远。

“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快就有盗版了!这几份小报,分明是借着《朝闻报》的名号,私自刊发不说,上面尽是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方……元泽你跟临安府说一声,最好派人严加巡查,把这些私刊小报统统稽查封禁才是!”

“这么快就有私刊小报了?”方靖远从他手里接过几份小报,翻看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马少尹误断风流案错判姻缘》、《赵明府恩泽葫芦庵》……哈哈《霍九郎泪洒蹴鞠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黑着脸从下面翻出一张小报来,“你怎么不看看这份——《方探花艳惊涌金门》,你跑涌金门去干吗了?被人逮着了吧?听说不少小娘子给你扔花扔果子,怎么就没把你给吃了呢?”

提起这事儿,方靖远就有些无奈,掷果盈车看杀卫玠这种传奇,他原本是当笑话看的。可没想到因为帮王丽娘打了个官司,他在临安城小娘子中的人气暴涨,出了趟门,还真收了一马车的水果……渣回来。

有岳璃在,基本上没哪个小娘子有本事把花花草草柑橘枇杷木瓜扔到他的车上来,可就算没扔上来,被砸烂的水果留在街道上也会给别人造成麻烦,方靖远只好让人收拾起来……结果带回家都碎的碎烂的烂,完全没法要了。

回想起那些小娘子们疯狂“追星”的模样,方靖远真是哭笑不得,却也有几分欣慰。

他的努力没白费,贞节牌坊没立起来,小娘子们没被关在家里,还可以大大方方地出街玩耍,无论是摆摊卖货,还是逛街采买,临安城的街市上正是因为有了她们,才显得更加繁盛华丽,生机勃勃。

“我是去跟王老食谈,让他把老王家灌肺做成品牌连锁,这手艺自己干守着,越怕人偷,就越容易失传。倒不如大大方方传出去,愿意学的来交费学习,回去自己开店,他攒下钱来多买几个铺子和田地,一样能传家养活后代。”

涌金门灌肺在南宋时期是非常著名的小吃,方靖远三天两头就撺掇着岳璃去买,唯有她的速度,端回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比跑腿的帮闲可给力多了。

这些在历史记载中的美食和繁华城市,后来都消失在草原人的铁蹄和屠刀下,原本立于世界巅峰的中华文明从此夭折,哪怕后来人再努力,也随着世界工业革命的车轮滚滚碾压,终于造成了近代史上最屈辱悲惨的一幕。

享受着大宋的美食生活,方靖远不想让这个平行时空的大宋也走上那条老路,不仅仅要改变朝廷的风向,还要争取保留下这些中华文明长河中灿烂而美味的各种成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到底,也是吃货的私心了。

保住王家的产业,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王老食老两口只有这一个独女,又不愿过继族中子弟,就只剩下立女户招赘一条路,可愿意当赘婿的,很难挑出满意的人来,这么一磋磨时间下去,没招到女婿不说,还不小心招来一条白眼狼,险些害得王家家破人亡。

经此一役,王老食左思右想,还是托人向方靖远送了些精心特制的灌肺和卤货,求他指点一二。

方靖远本想带着杜十娘一起去,在他看来女子之间更好说话,却被杜十娘拒绝。

杜十娘比他更清楚时下的世情,她虽然已赎身从良,但世人始终带着有色眼光看她,她虽不在乎,却不愿连累了丽娘。只是按照方靖远的要求写了封信给丽娘,所幸王家二老心疼女儿,儿时不光是请了女师傅教她女红,还读书识字学了书画,正因为如此,知书识礼后,就愈发不甘受孟清溪摆布,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可无论如何,她就算是商户女,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若是杜十娘出入王家与她交往,不等她走出来,怕是街头巷尾那些婆子们的吐沫都能把王家给淹没了。

而以王丽娘的身体和素质,想象杜十娘一样成为职业经理人也不现实,所以方靖远才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做连锁加盟和寓公收租,虽然不能完全控制独门配方的所有权了,但以王家现在的情况,就算死死攥在手里,也不知还能传几代不说,事实上在方靖远原来的平行时空这门手艺就早已失传。

要保住一项工艺配方不失传,势必要扩大它的影响力,独门配方看似赚钱,却极不稳定,尤其是在古代战乱频繁的时候,不知一场天灾人祸后,有多少原本精妙绝伦的手艺就那么人亡艺绝,不复再现。

方靖远亲自去涌金门王家跟王老食谈及此事,引得众多小娘子追,还传出他看上王丽娘才会收拾了孟清溪,结果还是王丽娘亲口去辟谣。

“亲眼见了小方探花,才晓得什么是‘天人之姿’,奴家蒲柳之姿,哪堪与探花郎相提并论!若非奴家被那白眼狼害得险些丢了性命,探花郎只怕看也不会看奴家一眼。尔等胡言乱语,也不怕糟了口舌之报。”

好吧,全城小娘子都觉得丽娘所言极是,探花郎是大家的,谁都不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老食思前想后,终于还是答应了方靖远的提议,加入了辛氏连锁,成为辛氏百货中的第一个特色名吃品牌。

这辛氏百货,还是杜十娘加入辛弃疾的茶楼后,不过是听方靖远随口抱怨了几句购物不便,满城的铺子都找不到一家可以一站式购齐所需的商铺,便灵机一动开发出的新项目。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她打理得面面俱到,几日前一开业,就全天爆满,忙得伙计们个个脚不沾地,风靡了整个临安城。

辛大佬打仗剿匪是战无不胜,战利品源源不断地送回来,朝中文官已经开始不停地上书要求召他回来,再这样下去,他手中的兵权越来越大,想要控制就会越来越难。

而他手下的杜十娘从良之后仿佛打通了经商的脉络,她原本就是欢场一姐,人美声甜八面玲珑,才能在鸨母的眼皮子底下攒出赎身银和“百宝箱”,如今跟着辛弃疾和方靖远做事,更是大展拳脚,便是临安城中的老牌商户人家见了她都得竖个大拇指。

而她亲自出演的《杜十娘怒沉负心郎》经过孟清溪告状反被流放一役之后,不但没有被封禁,反而吸引了更多人来观看,简直到了红得发紫,日进斗金的地步。

这会儿章玉郎已恢复了身份,得了方靖远的举荐去太学参试,若是能通过太学的考试,他也有资格去参加明春会试,做个堂堂正正的进士。

方靖远思前想后,把小报都收了起来,拍拍霍千钧的肩膀,“做的不错,这些小报买的好,等下期再出了,记得也给我买一份。”

“好……啊?还买?”霍千钧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私刊小报都未经审核,竟搞些噱头卖弄文字,难道不该封禁吗?你居然还让我再买?!”

“当然!”方靖远笑吟吟地说道:“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你只需要让人盯着发刊撰稿之人,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可用之人。只要不是违规犯禁之文,便由得他们去吧!”

他这会儿可没想到,这一个由得他们去吧,很快给他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十二章圣诞快乐

还有三天就是赵昚的生日,然而作为刚刚接受禅让的皇帝,今年五月已经为赵构贺寿过了一次的万寿节,这次便不能称之万寿,那这次贺寿的名目就让礼部负责的官员差点挠破头。

还是正巧去向赵昚汇报武学和工部将作监近期计划联合演习事宜的方靖远,听到他向赵昚提起草拟的几个名目时,了句“既然是官家诞辰,亦可成为圣人之诞,干脆叫圣诞节吧?”

他不过是童心大发,出来,赵昚眼睛一亮,喃喃地念了几遍“圣人之诞谓之圣诞,圣诞节,不错!很好!非常好!”

“呃……”方靖远却后悔了,这是人家西方节日,创意撞车还好说,他这明知故犯就尴尬了,“陛下请恕罪,微臣先前曾在御街一家书房中看到有西洋人的书,里面提及圣诞节来历,是他们西方的一个节日,方才一时口快,信口胡言,误导了陛下,切不可用此名。”

“哦?那些西方洋人也有圣诞节?”

赵昚对他出尔反尔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关注的重点完全偏离,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时学的西洋文,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他们的书?他们的圣人是什么来历?说来听听!”

“这个啊,微臣也是看那些西洋人贩来的货物中有些奇巧之物,想要研究一番,便买了些书来看看。至于他们的圣人,那说的是西洋人信奉的教派创始人耶稣的事儿……”

方靖远只好无视礼部官员哀怨的眼神,向赵昚科普了一番耶稣的传道史和圣诞节的来历,从《最后的晚餐》到耶稣死而复活,讲得是娓娓动听,一波三折,听得赵昚却是唏嘘不已。

“那些西洋蛮子果然野蛮无知,好端端为他们祈福传道的圣人,竟被他们酷刑处死。好在圣人有德,得以重生。”赵昚听罢,无限感慨地说道:“想当初秦始皇太祖无德,哪怕求了仙丹,非但不能得以长生,甚至连死后亦不能复活。那暴秦煊赫一时,横扫六合,却不过二世而亡。可见无德之人,终究不能长治久安啊!”

方靖远不得不佩服这位皇帝的脑洞真大,能从耶稣复活蹦跶到秦始皇之死,最后还能转到他们近期的热门话题“以德治国”上来,真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所言极是,如今陛下广施德政,天下归心,正是备战备军,收复失地的好时机。所以这次武学的演武计划,我们打算安排在陛下寿宴之后,正好请官家检阅武学学生这一月来的训练成果,不知官家意下如?”

“好啊!”赵昚早听说他用了新式练兵之法,和岳璃一起从岳雷那讨教了一番,改良了岳家背嵬军的训练方式,用以教导武学和宗学生们,他一直想去看看,可都没抽出机会,如今能正大光明地阅兵,岂能再错过,可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他又有些不甘心。

“只不过,朕的寿辰,你得想个好名字,还得准备一份能让朕满意的礼物。”

“还要我想名字啊……”方靖远头大无比,他自己就是起名困难户,要不然武学那边的分组编队也不会一开始命名为一二三四队,被霍千钧一顿鄙视后,索性让各队自己起名,结果被他们都快玩出花了。

从天干地支到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神兽,最后居然想出什么花名,还有要以天罡地煞为名,学子们争吵得差点当场打起来,到最后好容易靠着各队比武定胜负,才决定下自取队名,各出奇招。

总之反正无论这队名最后采用哪一个,都比他的一二三四好听上口还酷炫。

赵昚对他显而易见的推辞态度立刻不满起来,眉心一拧,语气不善地问道:“怎么?你都能送给霍老头三把定制的神臂弩,难道朕的生日还拿不出件像样的礼物?是不是那个霍九郎成天缠着你?让你连给我做礼物的时间都没了?还是那个岳家女?叫阿璃的,听说你走哪都带着,也不怕被人说嘴……”

“都不是!”方靖远算是怕了他的脑补,赶紧阻止他再联想下去,无奈地说道:“官家莫非忘了,微臣要盯着工部的将作监施工,还要给算学和武学讲课,还得帮《大宋朝闻报》审稿编排……官家你且看看,把微臣劈成几瓣好用?”

“这……”赵昚想想也有点心疼,却仍是不甘心地问道:“难道真的一点空都没?我也不贪心,你做个独一无二的玩意儿,哪怕小一点也可……”

“独一无二啊?好吧。”方靖远眼珠一转,应了下来,“至于命名之事,还请陛下恕微臣才疏学浅,另请贤能吧!”

“休想推辞!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成天就想着偷懒,连朕交代的事都能推则推,你可知有多少人求之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昚指着他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道:“你呀,还口口声声自称才疏学浅,看你搞得那《朝闻报》,引得那些学子和文臣们整日论战不休,无一日停歇。上期的德才之辩还没完,听说你又提出什么义利之辨,好几个老臣都吵架吵到我这里来了。我看你啊,是根本见不得他们安生几日,没事儿都想给他们找点事出来!还敢说什么让朕另请贤能,你倒是替朕找出个比你能干的人来啊!”

“官家过奖了,微臣愧不敢当!”方靖远笑了笑,对此他是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说道:“微臣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讨论的环境和场所,所谓理越辩越明,他们不好生辩论一番,怎知孰对孰错?尤其是那些敢出头跟老臣们辩论的学子,辩理之时,也可见其德行。如此一来,待明年春闱之时,官家不是正好可以综合考虑,从中选拔德才兼备的良才美质,免得再被一些奸狡小人钻了空子。”

他这么一说,赵昚就想起被他搞掉的李嘉和孟清溪,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王丽娘,果真生得如此美貌,能引得孟书生一见倾心,不惜翻墙做贼去搂来为妻?”

一听他问及王丽娘的相貌,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再看到那典型的男子好逑眼神,方靖远立刻警觉起来,皱着眉问道:“丽娘之事,陛下从得知?”

赵昚被问的一愣,立刻手握成拳,干咳了一声,眼神闪烁地说道:“这……朕也是听说,那《马少尹错判姻缘》案,不正是因为见那孟书生和王丽娘郎才女貌,方才生了爱才之心,被那书生巧言诡辩钻了空子吗?由此可见,丽娘定然生的天姿国色,方才能令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学子如此丧德败行……”

“原来官家也看坊间小报啊!”方靖远有些无奈,这些小报的报道侧重点千奇百怪,但对抓人猎艳好奇心的八卦手段是格外到位,所以卖得也格外火爆,销量不下于官方正版的《大宋朝闻报》。

“那些都是民间传言,多有夸张。丽娘姿色不过尔尔,小家碧玉罢了,官家有后宫三千,随便哪个都远胜于她。至于那个孟清溪,是他本身就品德不行,不光看上了丽娘的姿色还有王家的资产,知道她是王记食肆的独生女儿,想借此财色兼收,至于东墙处子只说,不过是他假借圣人之言,砌词狡辩而已。”

可不能让官家惦记上王丽娘,这后宫不是寻常女子能待的地方,哪怕有一时圣宠,也扛不住金枝欲孽宫心计,就王丽娘那样的资质,还是老老实实做她的小家碧玉安度一生吧。

赵昚却有些不平,“元泽你以自己的容貌与人相比,当然看谁都不过尔尔。朕还听闻你去涌金门被无数小娘子追随,怎不见你娶回家一个。”

方靖远已经对这种催婚逼婚手段完全麻木了,面无表情地说道:“官家也说了,她们都不如我美,还娶来作甚?”

赵昚摇摇头,叹道:“朕还从未见过自恋如卿之人,真不知将来要等姿容之美人,方能入得你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被他说得一个激灵,赶紧告辞,生怕他再yy下去,不知会给他胡乱拉个什么红线就麻烦了。

娶什么媳妇找什么美人,回家看自己不香吗?镜子的配方才交给将作监,也不知他们生产的怎样了,哪里有那闲工夫去考虑什么娶妻的事。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连爱情还没摸着影儿呢,难不成就先把自己给埋进坟墓去?

那可不成,他还有那么多人间美食没享受,繁华世界等着他,岂能平白失了自由?

出宫后,岳璃见他一脸沉郁之色,有些担心地问道:“先生如此不快,可是官家不愿来武学阅兵?”

“那倒不是,”方靖远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官家答应去看阅兵了,但要我给他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寿礼,只剩下三天时间……唉!”

岳璃有些无语,半响方才说道:“官家对先生如此期待,可见……圣宠有加,只要先生心意到了,这世上万物不都是独一无二?先生又必烦恼?”

“对啊!多亏你提醒!”方靖远恍然大悟,抚掌大笑,“我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呢!万物万象,就算真要寻个一模一样的都难,有谁不是独一无二呢!还是阿璃聪明!”

“先生过奖!”岳璃低下头,微微抿起唇来。

只是不想看他费尽心思给人准备礼物,随便送个便是,先生的时间其宝贵,岂能浪费在这些琐事之上?

第五十三章万寿无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便当然是不可能真的随便的。

毕竟那是皇帝,而且还是方靖远相伴多年的“伙伴”。

无论是原来的方靖远,还是现在融合了21世纪记忆的方靖远,都能感受到赵昚对他的信任、包容和依赖,这对于一个伸出万人之上的皇帝而言,是十分难得的感情,他虽然有时候也会“持宠生骄”,但对赵昚的感激和友情,也是实打实的毫不掺水。

那个平行时空的真实南宋时代,赵昚是唯一一个曾经力主北伐的皇帝,可惜在上有太上皇压着,下有群臣拖后腿,生生把大好局面给拖废了,导致开局大胜的隆兴北伐落得黯然收场,伺候南宋偏安百年,再无一个有骨气的皇帝敢北伐抗金。

这时候的赵昚初登大宝,虽然还有些担心太上皇收回权柄,却也尽力在争取推动大宋这辆破败不堪的牛车前行。

而方靖远能帮他做的,就是修好这辆破车,换上能征善战的千里马,扭转历史巨轮,朝北方碾压过去。

只不过这两天千里马一个个都跑路了,有些活就得他自己做了。

皇帝寿诞在即,不光是百官朝贺,殿前司和钧容直都得准备节目。霍千钧虽然回武学复读,但军乐队的挂职并未销,领着那边的饷银,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也不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只得跟武学这边告了假,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回去训练,那仪仗队的操练一点儿也不比武学轻松,累得他一天下来就跟死狗似的,完全没力气再往方靖远的小院子里钻了。

赵士程身为宗正司,除了武学和宗学司业的兼职之外,皇帝寿诞这种大事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光是接待四面八方来贺的宗室子弟,就足够他忙得连喝杯茶的功夫都快没了。

而岳璃则拉着老牛一帮武学生正在排演贺寿节目,说是要在阅兵式上表演,以振声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章玉郎和杜十娘这次居然也接到了教坊司的帖子,请他们去帮忙排演节目,自然也不得空。

结果方靖远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小伙伴们个个都忙,反倒把他给落空里了。

眼看着“圣诞”将至,他也没法,总不能,赵昚身为天下之主,百官万民进献的寿礼数不胜数,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对他而言,这独一无二,只怕真如岳璃所说,要的是他的心意。

这就比较麻烦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最难满足的愿望是“随便”,高兴了,随便什么都行;生气了,随便什么都不行。

好在辛弃疾的贺礼给了他一个提示。

辛大佬这会儿已经“剿匪”剿到了岭南一带,当初岳家人被流放时岳雷和母亲李氏在一起,而另外三个弟弟岳霖、岳霆、岳震则被分送往其他地方,那时几个孩子年纪尚幼,被流配后圈禁起来,几乎与岳雷失去联系。岳雷回来时为免引起那些监视岳家的人注意,就没敢带上他们,就全赖辛弃疾去把他们接回来。

如此一来,他便赶不及在“圣诞”之日回来,好在他虽然性格豪迈不拘小节,实则心细如发,早就在南下时算好了时间,命人准备好寿礼送了回来。

他送来的,是一对瑞兽,身形如熊,身有黑白斑驳二色,性情温和且食竹铁为生,头大腿短,形容憨态可掬,见人而不畏,悠游自在,被人称之为祥瑞,特进献圣上为之贺寿。

方靖远一听说他送来的贺礼,当下就顾不得其他,第一时间更衣赶去宫里。一看众人对着这对活宝手足无措就乐了,他不光指点着内侍将瑞兽养在玉津园的竹林旁,还教他们搭了竹蓬做窝,在旁边的架子上搭了个秋千架,挂了个巨大的竹编半笼在上面,方便它们攀爬玩耍,然后又说了些饲养瑞兽的注意事项,内容之详尽,从吃喝拉撒到玩耍游戏,简直比送瑞兽来的人还要专业,惊的一众内侍都对他佩服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探花郎果然是文曲星下凡,无所不知啊!”

“呵呵!”方靖远也不去戳破这彩虹屁,乐得跟着他们一起吸熊猫,幸福感顿时爆棚。

在21世纪可望不可即的事,如今居然送上门来,一对手感极好性情温顺显然经过人工驯养的滚滚可以让他一人独享,这待遇简直送他个皇帝也不干。

好吧,皇帝看到他居然不务正业地跑去喂熊猫,亦是大惑不解,“元泽切莫大意,这食铁兽看似温顺无害,可亦有暴起之时,以你的……若有意外,怎生是好?”

方靖远的武力值再次遭到鄙视,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薅熊猫的魔爪,被赵昚拽着去了选德殿。

这选德殿是赵昚亲笔题词新建的宫殿,作为朝会后接待众臣议事之所,起这个名字,可见他如今的立场已十分鲜明地站在了方靖远这边。

看到这座几乎按照他当初画的议政厅图形一模一样建造出来的宫殿,方靖远也不禁有些咋舌不已,这可是没有钢筋混凝土和空心砖的古代,能够搭建起这样一座跨度数十丈的大殿,全靠榫合木制结构,还仅仅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见皇权之下的将作监效率有多高。

“怎样?朕的选德殿如今业已建好,你答应给朕的礼物呢!”赵昚显然没忘,更不允许这家伙蒙混过关,“可不许拿什么西洋人的玩意儿来糊弄朕!那些东西可是不少人家都有。”

好吧,大宋时代的商贸之繁荣发达,不光是远超前朝各代,就是后面的元明清三代,也远远不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毕竟大宋时期开启的海洋商贸是正经做生意,大家以物易物,追求的是最高效暴利的商品,肯定要讲究新奇特和精美华贵,而到了明清以朝贡为主,那就成了糊弄主子求赏赐,想得是怎么忽悠骗来赏赐才是,而朝廷则夜郎自大到认为普天之下没人比自己更牛更有钱,自然也不稀罕什么舶来品。

从赵构开始就已经注重海贸之利,到赵昚就更不用说,开放是海贸市场带来的无数精奇宝物,自然少不了要先进贡给他,他的眼界也丝毫不下于方靖远,想用那些东西糊弄过去,肯定翻船。

好在方靖远早有准备,这东西也的确不方便在明日正式的寿宴上拿出来显摆,正好今日来看滚滚,就带了进来。

“礼物倒是准备好了,不过陛下是打算由微臣装好了送给陛下呢,还是由陛下亲自组装?”

赵昚看着他让人送上来了两个木箱,里面装得满满木棍木片,顿时傻眼了,“这……这是什么?”

方靖远走到那两个木箱前,从箱盖上的夹带里取出两张图纸,展开给他看,“这两箱一个是火炮模型,一个是攻城弩模型。”

“微臣听说上次金主完颜亮于采石矶兵败,是因为我军用了火炮攻击,击沉金兵坐船,将其拦于江北无法渡河。可惜军中火炮大多过于沉重,填装极慢,擅守而不擅攻,若要用于北伐,必先解决运输问题。”

“所以微臣就研究出这种神武自行炮车,前装弹药,重轴滚轮,足以应付绝大多数地形,加上后面的操控移动瞄准望山装置,可以更加精准地控制发射距离和准确性。还有这个,是在床子弩基础上增加了磨盘式可旋转底座,既可架设于城墙上用于防守,亦可安装在战车上用于进攻,其间可同时安装三支穿墙重箭,能携带火油和飞索用于攻城守城。因时间紧迫,微臣只能先做了两个模型请陛下过目,如能尽早研发实物装备诸军,来日用于北伐之时,必然能助我军如虎添翼!”

赵昚听得双目发亮,恨不得立刻就上手操作,可再一看箱中的木片,就有些头皮发麻,“元泽说得不错,可这些东西,如何能拼成你说的那种神武自行火炮和攻城弩?”

方靖远拿起几根木片开始拼装,这些都是他在八作司让木工帮忙照着图纸打磨出来的,几个木匠分工合作,每人做一部分零件,虽然谁都不知道他要这些木片木棍是干什么用,但对于方博士的博学多才和奇思妙想他们都已经领教过多次,自然是奉行不悖,做起来十分用心,连上面的毛刺都被磨得干干净净。因为是作为寿礼,方靖远特地选了上好的檀香木,打磨出来光滑如玉,色泽浑厚沉稳,比他原本构想的造型还要酷炫十分。

“陛下可以跟我一起试试,这些部件按照图纸拼装,一点儿也不难,连接处都是榫合结构,对准了一推一拉便可,你来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高能风靡整个世界,下至三岁上至四十三岁都能一上手就撒不开手,可见这种拼装玩具对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21世纪见多识广有无数游戏可玩无数影视剧可看的现代人都无法抵御的拼装游戏,赵昚这样的古人就更没法抗拒了。

从拼合第一个车轮开始,那种成就感和奇妙的手感就让人无法放手,玩起来简直可以废寝忘食……如果没有方靖远这个快手抢先拼好了攻城弩的话。

赵昚很是不满地看着他,“不是说等朕一起拼的吗?你手那么快,我还没玩……没试过,如何能了解呢?”

方靖远不禁失笑,“我是怕耽搁了陛下的时间,先拼装好了,让陛下装上实弹,亲手操纵一番,岂不更有意思?”

“这东西还能装实弹操纵?”赵昚简直兴奋得无以言表,“快快快,立刻装好,朕这就要玩……啊不,朕要亲自操纵神武大炮,炮轰金贼!”

作者有话要说:

赵昚:说好了一起拼多多,你居然一个人就完成了!嫌我慢吗?

小方:陛下,等你拼好天都黑了,还怎么打炮?

赵昚:真能打?!给你给你,都给你!

小岳:呵呵,你们似乎都忘了,武学那边还在等老师回家的小岳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十四章簪花贺寿

拼多多,哦不拼拼看的乐趣,跟真人实战演练一比,就立刻相形见绌。

方靖远也没敢真带真枪实弹来给赵昚玩,那样的话慕峥非跟他拼命不可。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安全保障的前提下,谁也不敢给皇帝玩那么高危的易燃易爆品,否则皇帝掉根头发,都有人得掉脑袋。

他也算是勤俭持家的模范标兵了,用的是制作这些模型剩下的木料边角料磨成的木球,穿起来可以当手链,分开可以当炮弹,皮筋还可以给攻城弩做备用弓弦,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之物。

只要将特制的紫檀木球填装进神武火炮模型里,再拉满机关,发射——木球就能像真的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攻城弩也一样,有三支手指长短的箭支可以上弦,校准,发射!

方靖远特地让人用布包着干草缝了个草垫子,在上面画了几个圆圈当靶子,标好了分数,和赵昚轮流射击计分。

这两个模型上的望山都是他亲自校准改良过的,工匠做得也十分用心,他试着瞄准射击了几次,精准度非常高,于是手把手地教赵昚如何调准望山,如何三点一线瞄准目标,然后射击——

“嘭!——”

“啊!——”

木球虽小却是实心的,加上模型的弹力发射,打在身上还觉不出什么,打在脸上……还是有点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从后面探头探脑露出半张脸的小太监被木球打在脸上,疼还是轻的,吓得惊呼一声,反倒惊动了赵昚,立时一皱眉,轻喝一声,“什么人?拿下!”

就在方靖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知打哪里冒出来几个侍卫就将那小太监从角落里拎出按在了地上。

这选德殿刚盖好不久,格局颇为奇特,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正厅极为宽敞,同时容纳上百人开会都绰绰有余,而侧殿和后厢房的面积就明显偏小,只是用来临时更衣或休憩,除非特别安排,一般都很少有人在里面。

而这个小太监原本是负责在侧殿伺候,听到正殿里赵昚和方靖远的呼呼喝喝打来打去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时“好奇”,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正好赵昚一炮打歪,檀木球射在他的脸上,与其说是被打疼得大叫,不如说是被吓到……

赵昚听完之后,看到慕峥向来严肃得毫无表情的脸上有种快要裂开的笑意,不觉也有些耳后发烧,板着脸让人把那小太监带下去,严禁任何人说出今日在选德殿中发生的事,否则定然严惩不贷。

到这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若是让人传出去堂堂一国之君和探花郎在选德殿里不是谈论国家大事,选材论德,而是玩物丧志、得意忘形……那真是,脸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捡都捡不回来。

方靖远半点没有成为佞臣的自觉,反倒在检查了小太监脸上被打出的红印后,有些担心地对赵昚说,“看来这木珠还是得用布球或绵软点的东西代替,否则要是不小心打中人的眼睛,搞不好真会受伤的。”

现在虽然没有人检测控制玩具的年龄等级和危险系数,但若是把皇帝看成大龄儿童,怎么提高安全系数都不为过。

赵昚反而不以为意地说道:“软绵绵的还有什么意思。不过这些模型好玩归好玩,真家伙你什么时候能做出来?造价几何?户部那边最近可是跟朕抱怨不少,说武学和将作监的开支过大,兵部那边都捉襟见肘……”

方靖远也被户部找上门来算过账,他更会算,不光能算现在,还能算过去未来,按照大宋正常的税收情况,要承担给金国的岁币和“百万”禁军的开支,的确不易。可问题是,明知道军费里猫腻不少,他现在还动不得。

“陛下不是已召回和国公,待他执掌枢密院后,想必会有一番新气象。至于费用……我再跟将作监的一起研究下,看怎么能降低造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提起和国公张浚,赵昚倒是来了精神,“和国公昨日已抵临安,派人送信与朕,我让他先在家中歇息,派了太医去给他诊治。先生虽是老当益壮,朕也不能让他太过操劳,明日寿宴之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想到又要见到那个原主记忆中兢兢业业却又执拗的老者,方靖远心里有些唏嘘,若不能改变明年北伐的符离之败,那张浚亦是来日无多,这位老人几起几落,从北宋末年到现在,真是出将入相,砥砺抗金,却最终依然抑郁而终,还背负了不少污名。

可事实上,他在朝中任宰相和枢密使时,是真·中流砥柱,选用提拔了不少人才,若非后来赵构信重秦桧,执意议和,将他贬黜圈禁于永州,连带昔日他提拔的不少人才都废弃不用,后来也不至于整个朝廷成了秦桧的一言堂,做出诸多天怒人怨之事。

说起来也好笑,张浚的几起几落,还都有金兵有关。

金兵来犯,张浚起复,两国议和,张浚贬黜,金兵再来,张浚再起复……

古有齐宣王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到了赵构这里就是“有事张浚,无事秦桧”。

对于这位有着“补天浴日”之功的老臣,方靖远也是十分敬佩,以他的年纪要参加明日的赵昚寿诞盛宴,确实需要先好好保养一番。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也得做点准备,虽然平时大宋君臣见礼多是揖礼、叉手礼,很少行跪拜之礼,但明日既有太上皇,又有不少繁复的礼仪流程,少不得要又跪又拜的,他这小身板还是提前准备一副“跪的容易”比较安全。

赵昚“操练”得正在兴头上,方靖远要走时还有些舍不得,倒是方靖远把慕峥推上前去,“微臣只是嘴上功夫,要真论及刀马弓箭,慕统领远胜微臣,陛下还是让他试试如何百发百中吧!”

慕峥无可奈何,他就是不用弓弩,甩手箭都能百发百中,反倒是弄这些机关笨手笨脚的,还不如赵昚用的利落。

“交托”重任后,方靖远完成送礼任务,拍拍衣襟打道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到家时,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去看滚滚,居然没带着岳璃,方靖远脑补了下小丫头力拔山兮气盖熊的场景,就忍不住笑了。

方家的门房已经被他训练的早就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他的马车尤其敏感,就算他一日换三次车棚颜色,也能从车盖上挂着的小风铃认出是自家老爷的车驾,遥遥听得铃声看到车来就赶紧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毕竟小方探花出门太容易招惹来各种花花草草,轻则抛花掷果,重则尾随碰瓷,方靖远最多的一次,曾经在御街上碰到过三个倒在他马车前的姑娘、老人、大婶……还有两个卖身葬父母的,一个逃出花楼的小娘子,个个都不等他开口就要以身女儿相许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天知道他还什么都没做。

结果就惹得霍千钧发飙了一次,让四甲十六街的人都晓得碰瓷方探花先得过他这一关,再领着岳璃在方家巷口用金锤砸出两个巨坑来,提醒大家想要碰瓷的先来试试自己的天灵盖有没锤子硬,这股歪风邪气才总算被刹住了。

饶是如此,方靖远也不敢再如从前那般贸贸然毫无遮挡地出入御街市井,有了岳璃这个弟子之后,更是乐得当个寓公宅男,除了上班之外,都宅在家中,衣食住行都有人打里得妥妥当当,自是乐得逍遥。

今日一进家门,由小厮牵着马车去了后院马房,方靖远看着满院子堆着的礼盒不由瞠目结舌,抬手就敲打了门房一下,“早跟你说了,老爷我逢年过节都不收礼,更何况现在。这些东西你收的就你自个儿负责去退,退不完不许回来。”

门房顿时哭丧着脸说道:“老爷有吩咐小的哪敢违背啊,这些都是霍九爷送来的,岳公子也知道。”

李氏之所以让岳璃拜方靖远为师,定下师徒名分,就是免得两人曾在此“同居”之事传了出去,一旦岳璃恢复女子身份,那无论对谁的名声都是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而有了师徒名分在这,哪怕是男师女徒,只要不曾被人抓住什么行事不轨的把柄,尚能说得过去。

只是如今岳家得天子赐第,只待赵昚的寿诞过后,昭告天下武举不限女子,岳璃就可恢复身份,所以在相熟的人里,大多已知晓她的身份,她就不便再留宿方家。但有这个弟子名头在身,她依然早出晚归,不但管着方靖远的一日三餐,大多数时候还是门房,几乎认得方靖远的人都已经习惯有事先问小岳公子而不是问他了。

反正问了他,最后他大手一挥,也要去找小岳公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是岳璃做主收下的东西,方靖远反倒有些好奇了,“阿璃让收下的?还是她买的?”岳璃对物质方面的需求之低,可以说是他见过的女人……不,所有人里最可怕的。

且不说21世纪那些成日里买买买口红都恨不得365色一天一支的剁手妹子们,就连他自己,也是在最方便的可能下,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的需求。

哪怕,他的需求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多……

可也不能像阿璃这样啊,吃一顿饱饭管三天,有武学校服就没穿过别的衣服,第一次见她时脚上的草鞋都破得不成样子,现在穿的那双小羊皮云纹翘头靴还是他亲自去挑选定下的,试好款式后一口气买了五双,要不然岳璃坚持拦住,只怕那天他能把那家鞋店里岳璃合脚的鞋子都给买回来了。

毕竟对他而言,踢球要球靴,骑马要马靴,平时走路布鞋最舒服,比武训练还是官靴最合脚……

这龟毛的分类,差点把岳璃给吓到了。

打小一双鞋子穿到坏的穷孩子还真没如此挑剔腐败的毛病,哪怕如今有了官家的赏赐和赔偿回来的府第庄子,方靖远基本上也将收到的银子都交给她,她还是没能习惯如此“奢靡”的生活方式,平日采买时精打细算的让方靖远都哭笑不得。

自打方靖远说过不收礼之后,岳璃是最先贯彻这一决定的,比门房更加坚决坚定,但凡那些在门外鬼头鬼脑想要投贴送礼的,都休想逃过她的眼去,只要被她抓住,连人带物都丢出去不说,还附送上老师最干脆的拒绝。

“送礼上门,名单拉黑,求情办事,永不录用。”

今天能收霍九郎这么多东西……只能说明一件事,阿璃开窍了,这些是她买的。

方靖远也就不为难门房了,左右岳璃回来会给他个交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看看那些礼盒上的徽记,方靖远看得眼熟,下意识地拿起一个拆开。

“咦,是柳州龙王庙的梧桐子和炒银杏果儿!”

上次赵士程带去武学做茶果时,他尤其喜欢这口儿,味道清香回甘无穷,就着西湖龙井简直就是人间绝配。

只是龙王庙做炒果的就这一家最出名,每日限量不说,还抢手得紧,他去过一次败兴而归就将这事抛在脑后了,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想来是岳璃去大采购时正好碰上,能记着老师的喜好,还能想着给他买回来。

这弟子没收错,真让人老怀安慰。

再看看,这盒里是大隐坊的独家私刻古籍,那盒里是洪桥子洋行里的舶来八音盒,还有些南洋香料,西域弯刀……杂七杂八的竟像是收集了整个临安城的稀罕玩意,有些是方靖远喜欢的,有些是他过的。

他隐隐有些明白这两天岳璃在忙些什么了,不觉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钱包。

哪怕他跟辛大佬合作后不复昔日捉襟见肘挣扎在贫困线时的窘境,可他的钱来得快花得也快,过把手就散了出去,自己也弄不清有多少财产,反正对他而言,这个世界都是赚来的,他要的不是富甲天下,那这些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还是岳璃看不过眼他随手散财的模样,拜师后才给他管了起来,他也乐得轻松,反正岳璃比他勤俭这事从认识第一天他就见识过了,可没想到她也有如此大手大脚的一天……还是因为他。

早知道,就该告诉她,他早就准备好了给赵昚的贺礼,就不用她废这么多心思和时间了。

关键,还浪费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想着怎么“教导”徒弟,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从门口方向飘来,一个深呼吸就刺激得味蕾绽放,不争气的满口生津,方靖远差点走进书房的脚步立刻调转方向,转身望向门口。

果不其然,大门一开,就是一手拎着个五层食盒的岳璃。

依旧是武学生的劲装短打,利落的高马尾用发带束在脑后,饱满的额头和面颊莹润见光,不复初见是那个干瘦粗糙的模样,眉眼爽利英气勃勃,让人看着就格外舒服。

尤其是手里没拎着一对斗大的金锤而是装满美味佳肴的食盒时。

格外讨人喜欢。

“阿璃呀,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方靖远一边享用着徒弟的孝敬,一边“委婉”地说道:“虽说咱家现在不缺钱,可买这么多用不上的东西,也有点浪费啊!”

岳璃熟练地帮他布菜,道:“先生近来太忙,我也是担心先生没时间为官家挑选贺礼,总归是官家,太随便了也不好。”

好吧……当初说随便买个礼物的也是你,现在买一堆回来的也是你,果然无论外表什么样的女人,终究内心还是有一只按不住的买买买的爪子。

方靖远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没告诉她自己已经送给礼的事,而是试探地问道:“可我看里面有些东西是我能用得上的啊,还有我之前说想要的,比如大隐坊的秘本,还有炒银杏果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原本不信,甚至嗤之以鼻,哪个男人不偷腥,哪个猫儿不吃鱼?

现在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柳下惠,真有人不计报酬,不计代价肯信她帮她,居然还感谢她想到为那些女子做事……

君子如玉,今方见之。

可惜,相见恨晚。

呃,就算不晚,只怕方探花也看不上她吧!毕竟,能让莲花舍头牌都自愧容貌不如的,也只有这位探花郎了。

可惜,人家连个红袖添香的丫头都不要。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眼中的女子,才无贫富贵贱之分,无美丑胖瘦之别,一视同仁,因为谁都美不过他自个儿去。

杜十娘满怀感慨地离开了,方靖远却才刚刚开始忙乎。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单是在靖康之变中,被金人掳去的女子就有数十万之多,然而在路上的艰辛困苦,加上北地严寒,尚未到金都,就已经折损了大半,余者不过数万人而已。

而已……方靖远不寒而栗。

连想都不敢想,那些被掳去的女子是怎样惨死在路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身为一国之君和皇后、妃嫔、公主都保不住自己,更枉论那些普通女子。

他忽然明白朱熹和那些士大夫们为何努力地想要推行女子守贞,宁死不从的贞节之德,就连赵昚都曾经赞同的原因了。

那种时候,守得住,是死,守不住,一样会死,甚至死得更加凄惨痛苦,是受尽凌辱折磨后连死亡的方式都无法选择的悲惨境地。

这不是一人一家的悲剧,而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就连逃回南宋的帝姬,都会被人以真假辨认讨论之后,销声匿迹。寻常人家,就算有子女亲人,能死里逃生,他们还能接受,能重新给她们新的生活吗?

算算年龄,那些能活下来的女人年纪已不小,或许有下一代,或许早已在痛苦中忘记南方的亲人。

事实上,南方的大多数人,也都已经忘了她们。

除了十娘。

哪怕那还算不得十娘的直系亲属,只是因为她阿娘还惦记着的亲人,不知下落,不知名姓,不知年纪……她想要去找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心愿。

方靖远原本想着,从武举打开局面,一来阻止那些士大夫们议礼议得走火入魔,彻底禁锢了女子的前途,二来也给那些乱世中有能力的女子一个机会,只要她们能出头,就能成为表率,给更多的女子希望和方向。

以后,就会有更多女子找到自己的方向,他相信,如杜十娘这样有着经商天赋的女子绝不在少数,还有些纺织业的高手,藏在深闺中的书画才女,甚至是医药、算学……都会有人慢慢走出来,像阿璃一样,绽放属于她们的才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现在他被十娘点醒,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些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女子,在绝望地等待救赎。

每等一刻,一天,或许都会有人死去,消失,淹没在异国他乡,成为一缕孤魂。

他能用的人手,还是太少太少。

想到这一点,简直恨不得捶自己一下,要是他能有什么穿越金手指,龙傲天的王霸之气,虎躯一震小弟无数,大杀四方所向披靡,那只管冲上前线去砸扁金狗的脑袋让他们交人就是,何必还废这些力气?

可他偏偏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还手无缚鸡之力……就很sad。

要救人,得先找辛大佬要资料借人手。只有这位身怀绝技不说,当年还带着几十个人就穿越火线……穿越金兵的封锁线,一路从北到难,甩掉了几十万大军,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哪怕如今他在南边剿匪,明年开春才能回来,留在临安的人手里,一定也有不少知道情况的。

杜十娘想从军后曲线救人,那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别说大宋的禁军基本上都拱卫临安,其他地方军也由各道府的指挥使统领,别说北上救人,轻易都不会出城跟金兵作战,以免中计丢城。

要想救人,还得从北方下手。

方靖远绞尽脑汁,几乎把能搜集来的资料都搬回家里,还找兵部借了舆图研究路线,吓得兵部主事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难题准备去考校武学生,当天晚上霍千钧就跟着岳璃神秘兮兮地跑来打探消息。

想到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或许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方靖远就很干脆地把自己所思所想都告诉了两人,最后说道:“我想来想去,还是得训练一支特种兵去救人,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泄露消息,你们还得帮我好生想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料霍千钧却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像是看个怪物一般,“等等,元泽,你这不是说说而已,难道还真打算北上救人?!”

方靖远一皱眉,脱口而出地说道:“当然,当初战败她们受牵连被俘虏,受尽凌辱,能活下来的只怕百不余一,如今我们若有这个能力,自然要想办法相救……”

霍千钧叹了口气,“元泽,那是金国都城,距离临安数千里之遥。且不说能不能在不惊动金狗的情况下救出人来,就算你能把人救出来,千里迢迢,那些弱女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只怕都是老弱病残,你怎么带回来?”

“一旦惊动了金狗,那救人的人,怎么脱身?”

“我知道你很佩服辛幼安,我也很佩服他,能与他结实,实为荣幸。可这天下之大,能有几人可如他一般,在万人大营中冲杀自如?昔日神勇如高宠,力挑铁滑车,最终依然死于乱军之中。阿璃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我不怕!”岳璃倒是毫不含糊地站在方靖远这边,“先生若要我去,阿璃万死不辞!”

“你是不辞,若真死在那边呢?元泽不恨死自己?”霍千钧平时行事虽浪荡不羁,终究是将门出身,在某些方面,比寻常人更为冷酷理智。“亏你兵法还比我学得好,为将者,岂能逞匹夫之勇?”

他突然一下子正经起来,别说岳璃,方靖远都十分不适应,“霍九郎,平日里你不是最怜香惜玉么?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霍千钧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难得露出几分苦涩之意,“我们这一辈,是没经过靖康之变的苦,可我祖父,阿爹……他们都是从汴京逃回来的。”

“阿爹跟我说过,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我外婆,小姨,还有几个姑姑……都失陷在金狗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咬着牙,齿间都沁出血来,双目早已赤红,“若有可能,我、我爹比你们,更想救回她们!”

第五十九章赴汤蹈火

“九郎……”

方靖远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伸出手,拍拍霍千钧的肩膀,很努力地,想要传达自己的安慰之情,却怎么看,都有些傻傻的手足无措的模样。

“想去,就去啊!”岳璃却并没有安慰霍九郎,反倒继续坚持力挺自家师父,“既然不去会痛苦一世,那就去啊!至少,去过,尽力过,不管能救回多少人,对每一个能回来的人而言,都意味着解脱。”

“不去的话,你和你的家人,就会永远沉浸在这种痛苦里,那还怕什么呢?”

她的口气中忽然带上了几分讥诮,跟某人平时说话的语气竟有八九分相似,“说来说去,不就是怕死吗?呵呵,大宋的男人……嗯,除了先生,真别怪我看不起你们啊!”

“你!——”霍千钧气得差点跳起来,刚挥出的拳头,就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捏得大叫一声,“放手!”

岳璃放开他的手,冷哼一声,“有胆跟我打,就没胆去打敌人吗?”

“先生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和那些人一样,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你们不敢去不愿去,我去!”

“谁说我不敢去了!”霍千钧简直想吐血,“你有没有听清我说得话?你知不知道去金都救人有多危险?就你这副宋人的模样,进去就会被人当奴隶抓去卖了,救人……怕是到最后能救出的人,还没有送命的人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又如何?”岳璃直视他的双眼,无比冷静,“总比光坐在家里唉声叹气,后悔痛苦的强吧?”

“你——”霍千钧终于发现什么叫近墨者黑,近小方探花的简直学得一手好飞刀,刀刀扎人心,绝不虚发。

可又不得不承认,跟着他们的思路时,的确会活得更痛快,然而他在霍家生活了二十年,不能去金国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所受的教育和心底的执念碰撞对抗,才会让他叛逆得宁可当一个纨绔子,也不愿老老实实听话去上进。

反正,再上进,也不过是去混日子,就算真能当个指挥使统领一军,打不过金兵救不回被掳走的亲人,上进还有什么意义?

方靖远也明白过来着中二少年的想法,不由失笑:“阿璃说得不错,你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相信我,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我不会贸贸然让人去送死的。”

岳璃立刻响应:“先生但有吩咐,赴汤蹈火,阿璃无有不从!”

方靖远笑笑:“放心,我不会让你赴汤蹈火的。”

霍千钧见他们一唱一和的,说得如此轻松,不禁有些怀疑人生,老爹总是告诉他金兵如何强大,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大宋百万禁军都没能抵挡得住,眼前这两人却将对方视若无物,到底是对方太强大,还是他太弱小?

“可是……三十五年了,那种日子下,她们还能有几个活着的?”

“不去看一看,怎知?”方靖远想了想,说道:“就算真的不在了,能去烧柱香,为她们收敛尸骨,带回来,也算了却一桩心愿。若是能救得一个,也胜过装聋作业,无视她们的存在。”

就连他,在十娘提起之前,都曾完全忘记了还有这样一批人的存在,更何况那些早已沉浸在歌舞升平繁华盛世中的南宋君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还有一些人,根本巴不得所有人都忘了她们,忘了那些女子,是他们战败后,为抵扣金兵的“犒军费”,亲手送出去的……那些金人不会记录自己的暴行,而宋人亦不愿记录自己的耻辱,于是这些人就成了历史中被忽略的伤口,丑陋而鲜血淋漓地存在于这个时代中。

看到霍千钧尚且犹豫,方靖远又说道:“海边退潮的时候,会有许多小鱼被海浪卷上沙滩,若是不能回到水里,它们很快就会被晒死。有个小孩捡起一条条小鱼将它们送回海里,有人就觉得他多事,那么多小鱼,他能救几条呢?不过是几条小鱼罢了,谁在乎?那孩子把一条小鱼送回海里,说,这条在乎。”

“每一条被他救下的鱼,都在乎能活下去的机会。”

“那些被掳走的女子,或许没几个活到现在的,甚至连她们的后代,都未必有几个能活着的。可万一呢?若是还有人活着……”

“我去!”霍千钧一咬牙,握紧了拳头,“不过,我和阿璃可以去,你不能去!”

方靖远脸一沉:“过河拆桥?歧视我?”

霍千钧赶紧摇头,“那怎么可能,只是救人这种事,你出出主意,给我们准备装备就行。真带上你……我们是救人呢,还是照顾你呢?”

这次连岳璃都没站在方靖远这边了,赞许地说道:“先生有卧龙之才,又何必去做子龙之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是先生应该做的事啊!”

好吧,彩虹屁满分。

方靖远知道自己的水平,也没真打算跟上去拖后腿,略一沉吟,说道:“前两日听闻魏国公收编了山东道几处义军,除了幼安兄那边,还有一人归于静海军,名叫魏胜。魏国公对此人多有推崇,听说他去年曾率三百余人力抗金兵,收服海州。或许,我们可以跟他联系一下,以海州为突破口,北上进金。”

“幼安兄家在山东济南,出身大族,随行之人也多为北人,我们先收集些情报,待准备好了再出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很是认真地看着两人,郑重地说道:“我固然想要救出那些女子,但绝不想你们贸然牺牲。”

岳璃点头,“我明白,先生放心,阿璃绝非冒失之人。”

言下之意,冒失的只有我?霍千钧腹诽一番,还是没敢说出来,无奈地问道:“那我能告诉阿爹吗?”

方靖远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可以说,但请不要再外传。此行不但要保密,而且……就算救了人出来,也不能宣扬。在万事俱备,官家正式下诏北伐之前,不可妄起兵衅,否则定会招致朝臣非议,影响了官家大计。”

毕竟,大多数人听到这个计划时,第一反应,肯定跟霍千钧一样,认为他们真的是疯了。

只有疯子才会想去救那些失陷在燕京三十五年生死不知的女子们,只有疯子才会去解开那些他们盖都盖不上的腐臭的溃烂的丑恶的伤口。

就连他自己,先前也不曾想过。

人家别的穿越者重生者都忙着赚钱发财致富种田科举升官,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而他呢,苦逼的一来就出题不说,还一直干着007的活,拿着996的俸禄,操心着天下苍生不说,还净跟人作对,要不是有赵昚和岳璃明着按着保护,他早就领便当回程了。

可这件事既然知道了,连杜十娘这样的女子都能不惜放下手中经营的万贯家产,以一介弱女子之身从军,就为了阿娘的一个心愿。

那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等等!”方靖远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十娘说要从军,想去救人,是因为她原本的经历……我真傻,我怎么就忘了,除了正规军之外,特殊部队有特殊部队的选拔条件和训练方式……这种事,本就不应该由正规军去做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着急或高兴就会信口带上自己习惯的用语,霍千钧和岳璃听得多了,就算一开始听不明白,稍微想想也能猜得七八成。

霍千钧先着急起来,“那可不行,十娘那般柔弱女子,还不等到燕京,没遇到金兵就先丢了半条命,去了能有什么用?”

“你可别小看女子。”方靖远不赞同地说道:“这事儿本来就是十娘先提起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从某些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她亲人的下落,否则不会如此笃定地要从军北上救人。”

他没问十娘,不等于完全猜不到。

青楼酒楼茶肆,从古到今都是情报信息集散地。十娘母亲的妹妹,当年应该也不过十来岁年纪,若是活到现在,也是四十多近五十的人,在那种环境下能活下来还能传信回来的,想必也不是简单人。

也只有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苦命女子,在自己力所能及之时,还会想要帮助处境更可怜的同类。

并不是所有女子,都只会宫斗宅斗,她们本质都有最温暖最善良的内心,在最艰苦的环境下挣扎求生,凭借自己最顽强的生命力,才给这世界带来更多生的希望。

“这次想要救人,说不得,真要依靠十娘,和她的姐妹们。”

方靖远很是认真地说,“有些地方,想要得到消息,但靠你们还不够。更何况,在燕京找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霍千钧平日多跟在方靖远身边,不知不觉间,也改了不少昔日的脾气,尤其是在知道岳璃的身份后,更是不敢再小觑女子。

有小岳姐坐镇武学,这些混球居然还敢撺掇他去挑事,那跟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对此,方靖远深表赞同,“朽木可雕也!”

然后就特别定制了一次训练,带着所有学生一起去钱塘观潮。

钱塘江口观潮的最佳时间其实是在中秋前后,如今时近岁末,海潮渐弱,已不复当初气吞山河的声势。

饶是如此,面对那数丈高的海浪,势如奔马般朝自己冲来,学生们还是一个个骇得面如土色。

可偏偏方靖远让他们手拉着手立在岸边扎马步,一个都不许动,跑一个要罚一整队,而他就在他们身后站着,还拿了根藤条,谁的马步不稳,深度不够,上去就是一藤条,专抽肉多的部位,又疼又痒得让人更难保持平衡,一旦不小心摔倒,整队加时一炷香。

除非三炷香燃尽,否则就算被海浪吞没,也必须寸步不离。

方靖远还对这次训练美其名曰:“守如山”,说下次可以带他们去西山训练速度,叫“疾如风”。

挨了两下藤条的福安郡主赵翎强忍着眼泪,死死地瞪着他,曾经满脑子的遐想,如今都变成了熊熊大火。

是谁说小方探花是君子中的君子,温文尔雅,对女子尤其温和有礼,从不歧视女儿家,就连岳璃这般粗鲁无礼的女子,都能成为他的弟子。满临安城哪个小娘子,少女怀春时,不曾做过嫁给探花郎的美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梦碎了一地,拼都拼不起来。

什么温和温柔,这厮分明就是个魔鬼。

说话是不带脏字,但那鄙视的眼神加上犀利如刀的言辞,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把人扎得体无完肤。

别说对女子温柔,就连她这个郡主,特地为他跑来武学受苦,咬着牙跟那些男生一起接受训练,他都跟个瞎子似的看不到不说,还格外严苛地要求她,但凡她露出一点小脾气,他就会呵呵冷笑。

“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是回去当你的小郡主赏花赏月去吧!这……就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他越是这么说,赵翎就越是不服气,非要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耐力?”可在又挨了一藤条之后,她真的想哭了。

“背挺直!下一波海潮就要来了,站不稳的,就会被卷进大海去,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方靖远从他们面前走过,看着这些学生一个个都已经浑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衣衫全贴在了身上,两条腿都已经蹲得哆哆嗦嗦地颤抖着,还咬着牙在坚持着,全靠彼此间握着的手臂撑着,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这是最后一次,挺住,就算过关,挺不住的……这次测验评为末等。”

他今日穿得是学院博士们统一的儒衫,宽袖大氅,衣带翩飞如风,站在前面时,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潮呼啸如山推进,海风中带着水珠弥散在他身边,这幅画面看着犹如仙境一般,任谁看了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被他折磨着的学生除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撑不住了……”赵翎的两腿都快抖成了筛子,她一手抓着杨念瑾,一手抓着岳璃,全靠两人之力,挂在她们的手臂上,一张小脸上满是水珠,都已经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该死的方博士,他就是故意整我的!我再也不要看到他了……我……”

天边的一道白线忽地近了,变成裹挟着雪白泡沫的海浪,高达数丈,像一面墙,不,一座横亘近千丈的山,朝着他们压了过来。

涛声如雷,呼啸而至,而他们的呼吸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除了海浪声,就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海潮即将吞没他们的那一刻,赵翎终于崩溃地松开岳璃和杨念瑾的手,一骨碌滚开,转身朝后面跑去。

“我不来了!我不来了!方靖远你个疯子!你想杀了我们啊——”

原本连成一排的人墙,她在倒数第二个,最后一个是岳璃,她一松手逃走的同时,海潮涌至,那些手拉着手硬生生扎根在沙滩上的学生们被冲得前仰后合,仍然死死地拉住同伴的手臂,咬着牙硬撑着。

而独自一个的岳璃瞬间被海潮吞没之时,正好走到她身边的方靖远毫不犹豫地向前一跃,拉住她的手,也跟着被海浪卷入潮水之中。

“元泽!”霍千钧最先看到,刚想冲过去,却被身边的同学死死抱住,“你疯了!会死的!”

他们几个全靠老牛稳如山岳的体型镇在当中,才能拉住其他同学,若是一个松开,就会有一串掉进海里。

赵士程在上面见到这一变故也吓了一跳,急忙让人拉上学生们来,再叫那些水性好的赶紧去搜救岳璃和方靖远。

只是一瞬的时间,岳璃的水性很好,方靖远的水性……照霍千钧说来,应该也不错,可谁能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竟然会把他们两个给卷入海潮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行,让我去找!”霍千钧抹了把脸上的水,咬着牙说道:“不找到他们,我决不回去!”

“俺也去!”老牛也跟着下水,男生们平日里虽然最怕方博士,嘴上也喊得最凶,可到了这一刻,谁也不肯后退,都跟着霍千钧下水去找人。

赵士程只得让人找船家要了些绳索来,将他们挨个系在腰间,连成一串下海,就算有人摔倒也能很快扶着绳索爬起来。可在这冬日的海边,原本就已经跟风浪对抗了近一个时辰,如今又找了大半个时辰,却连那两人的半片衣角都没找到,人人冻得面青唇紫,心都渐渐凉了下来。

“元泽!方元泽!你给我出来!”

霍千钧冲着海面大吼起来,吼着吼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嘶哑,带着几分哭腔,似绝望却又不肯放弃的悲痛。

“你快回来!我再也不笑你弱不禁风了——你敢跳海是条汉子,可你也得活着回来啊!回来啊!”

“方博士……阿璃……”

女生们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孙二娘要下海跟男生一起找人,却被赵士程拦住,疲惫地拒绝了她们。

“方博士平日最看重你们这些女生,因为你们是第一批希望,哪怕他真的……出事,你们都不能出事,明白吗?”

女生们呆了半响,擦去眼泪,站直了身子,眺望着已经变得平静如镜的海面,哪怕看不到,也要记住,她们是希望。

是方博士的希望,也是大宋千千万万女子们的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他真的不在了,她们也要继承他的意志,勇敢地,坚强地,继续走下去。

第六十二章谁的难题

两个时辰后,被冻得半死的武学生都让人拉回武学了,赵士程就算再担心方靖远,也不敢拿这些学生的性命冒险。

只有霍千钧和赵翎死都不肯走,老牛和杨念瑾也只好留下来看着这俩。

赵翎已经哭得两眼肿成了桃子状,要不是杨念瑾拉着抱着,只怕也跟着跳海了。

“我真不是故意松手的啊!呜呜——为什么他也要跳下去啊!我要去找他,放开我啊啊!”

“闭嘴!要不是你阿璃会被海潮卷走吗?”霍千钧还是第一次这样冲着一个小娘子发火,哪怕平时再纨绔再混账,就连那些算计过他的庶妹表妹他都只是懒得搭理,可这次真是忍不住了,“你以为武学是什么地方?是你来玩的吗?我们是要上战场去真刀真枪跟人拼命,你呢?要不是你死缠烂打不要脸的跑来纠缠元泽,会害得他们被卷入大海生死不知吗?”

“我不是……我也不想……”赵翎被骂得有些傻了,哽咽着连眼泪都顾不上擦。

“没脑子的绣花枕头!”霍千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抄起缆绳系在腰间,将另一头丢给老牛让他在岸上守着,自己又朝海中走去,“元泽!阿璃——”

赵翎抹了把眼泪,反而冷静下来,“我……我也去找。”

杨念瑾一把拉住她,摇摇头,“你若是也掉进去找不到了,岂不是更给大家添乱?等等看吧,我总觉得,阿璃和方博士……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的?”赵翎半信半疑,“可那么大的海潮,或许早就把他们卷进海里去了……每年听说都有人被卷走,从未见过生还的……”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又有些想哭起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他们也会跑。”一个带着几分怒意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赵翎回头一看,竟是赵昚身边的御前侍卫统领慕峥,“慕统领?你刚说什么?”

慕峥看了眼还在朝海里走的霍千钧,也没回赵翎的话,一个起落间飞跃到老牛身边,抓过他手中的缆绳,用力一扯,将霍千钧硬生生拽了回来。

“谁啊?!”霍千钧被硬拽上来,怒气冲冲地刚要骂人,一定睛看到是慕峥,顿时跳了起来,“慕统领,你快来帮帮忙!阿璃可是你师妹呢,她和元泽的水性都不差,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救!这种祸害,死不了!”慕峥把他拉上岸,一把推给老牛:“带他回去好好洗洗,明日武学的训练,我亲自去!”

他也是武学的兼职教官之一,还是专门教拳法和刀法的,下手从不留情,不管是宗室弟子还新招的女生,除了岳璃之外,在他手下还没人能走过三招去,扛不住的基本上回去都得趴半宿,老牛更惨,上次对练后足足趴了两天才能起来。

现在一听到他要去,老牛就一个哆嗦,差点当场腿软:“是——”

“我不回去!找不到元泽和阿璃我绝不回去!”霍千钧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就算官家在这,我也一样这么说!”

“不回是吧?”慕峥走到他面前,忽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另一手指向海面,“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什么人?在哪在哪?”霍千钧顺着他手指的望向望去,只看到蓝色的海面上浪花激起的白色泡沫,刚想吐槽他眼瞎,就觉得后颈处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连骂声都堵在唇边没出来,就已晕了过去。

慕峥扶住软倒的霍千钧,丢给老牛,“这下能带回去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牛点头如捣蒜:“能,我这就带他回去!”

说着,也顾不得霍千钧一身湿淋淋的海水和腥味,直接把他往肩膀上一扛,跟扛大包一样,撒腿就跑,头也不敢回。

慕峥转头望向赵翎,眼神同样不善,“郡主还不回府吗?要不要卑职相送?”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赵翎看着他出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的样子都头皮发麻,霍千钧那么大的块头都经不住他一掌,自己……还是小命要紧,赶紧拉着杨念瑾离开。

“将这一带都封起来,三月内,任何人不得下海。”

慕峥安排完这边,便赶紧回宫去向赵昚复命,否则要是官家先收到错误信息,只怕将来师妹和方探花就算回来,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果不其然,等他回到宫中时,赵昚正冲着前来回报的赵士程大发雷霆。

“这种训练怎么能如此大意?方元泽是什么人?一个文探花,你们居然还敢让他上海潮前面去……如此疏忽,简直枉顾人命!”

赵士程低头无语,虽然也有些担忧,可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就他所知,方靖远平时是既怕出汗,又嫌训练脏的,出主意的时候有他,真上场的时候绝对是躲得最远的,连他都跟着学生们出过几次训练,方靖远这还是第一次,结果就出事了。

“官家!”慕峥见赵昚气得两眼发红,只得冲他使了个眼色,“卑职有要事回禀。”

赵昚见他眼神古怪,赶紧让赵士程退下,连左右侍奉的宫女和内侍们都赶了出去,方才急急地问道:“怎样?可有找到方探花和那……岳家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想到先前听到消息说方靖远居然为了救岳璃跳海,两人都被海潮卷走,生死不知,赵昚当时就觉得如闻霹雳,恨不得时光倒流,就不该让他收留那个岳家女,也不至于有今日之难。

慕峥摇摇头,不等他开口,接着说道:“人没找到,但找到了方探花留给官家的一封信。”

“信?留给我的?!”赵昚一下子明白过来,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拿来,朕倒要看看,他玩得是什么花样!”

慕峥双手将书信送上,然后说道:“卑职听闻方探花落水之事,忽然想起前几日师妹曾托人买了两身水靠古代渔民潜水服,便去方府一看。结果没找到水靠,反倒看到了方探花留给官家的书信。”

赵昚气得磨牙,“那你没去海边看看,把他给我捞回来?”

“去了。”慕峥叹了口气,“可方探花早有准备,武学的人和禁军在海边搜寻十余里都没找到人影,都当他们被海潮卷走,如今已过了两个时辰,若是在外海有人接应,只怕早已走远,追不上了。”

赵昚盯着手中的书信,沉默半响,方才长长地叹息一声。

“你说,他为何如此固执,那些人……就算救回来,又能如何?”

“难道朕不想救回那些人吗?她们当中,也有朕的亲人……可朕不能用其他人的性命,去换她们的命,更不能用大宋的安危来冒险。现在的大宋,还禁不起金人再次攻伐啊!”

“所以朕才希望元泽能助我大宋尽快制造神兵利器,能攻能防,唯有先立于不败之地,才能稳步反击。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慕峥静静地听着他发泄,到最后,方才说道:“卑职愚昧,虽不懂陛下宏图大计,却也知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方探花此行,或许另有打算,以他对陛下的忠心,定不会给陛下带来难题。要难,也当是那些金人头疼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呵呵!”赵昚瞥了他一眼,抖抖手中信纸,“你以为,他现在给朕出的,就不是难题了吗?”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他当什么考官,就该让他在翰林院里修一辈子的史书!”

“啊——阿嚏!”方靖远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鼻子都揉得红通通的,再配上被海水刺激得泛红的双眼,原本白皙的面庞上泛起红晕,不但没减少原本的美感,反而更多了种让人心疼的柔弱美。

前提是没看到他粗鲁地用丝巾擦鼻子的动作,他似乎完全对自己的形象无知无觉,破坏起来简直不遗余力,让人看着都恨不得替他动手。

静若处子的美感瞬间被他大咧咧的举动破坏的干干净净,就连杜十娘都看不过眼去。

“先生还是先喝完药吧,泡了半天海水,免得晚上受寒发热,这里可不方便找大夫。”

“不喝!”这年头的汤药苦得能要人命,方靖远从来是敬而远之,“几个喷嚏而已,说不定是有人想我了,念叨得我打喷嚏……阿嚏!”

“一定是霍九郎,这次太匆忙,来不及带上他了。”

岳璃倒是巴不得不带霍千钧,“他交游广阔,认得的人也多,若是跟我们同去,只怕容易被人认出来,反倒会暴露行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嗯,而且他个子也太高了点,不符合瀛洲人的特点。”方靖远点头称是,“带着他也不方便脱身,只能这样了。反正我给官家留了信,我们尽快北上,赶在新年朝贺之前抵达燕京,才好进行下一步。”

“十娘,我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杜十娘点头,“都准备好了。就是先生所说的染料不大好找,我多买了些胭脂和颜料回来,等换乘海船之后,我们再慢慢调配也来得及。”

“好,”方靖远看了眼她递上的清单,上面都是他交代采购的东西,大部分都已完成,只有少数几个写着缺字,便点了点头,正色对两人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先跟我学习瀛洲话,还得学会熟练运用五行遁术……”

岳璃深感佩服,“先生果然博学多才,连瀛洲人的武功术法都精通!”

方靖远嘿嘿一笑,格外得意,显然对徒弟的彩虹屁很是受用,“谁说是他们的术法?我只说了是五行遁术,一切玄术功法都是障眼法,唯科学可破。反正他们那边自己都打得一塌糊涂,门派多如牛毛,我们随便演练一下,差不多就行!”

等亲眼看到他在烟雾中消失后,岳璃深深感觉上当。

被落下的挂件·霍千钧:你们两个不带我,食言而肥三十斤!

第六十三章真假贡使

大宋的海运贸易之发达,别说前面几代,就连后来的明清两代都远远不及。

哪怕大明有郑和下西洋,可那是为了扬国威和特殊目的,而不是真正的商业活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有在宋代,连赵构都曾下令沿海港口城市开放经商,就因为海贸获利之重,远胜于其他。再加上当时几次金兵南下进攻,都是败在了水军上,赵构甚至吓得一度逃亡海上避难,可见当时的造船术,已经足以支撑近海的长途航行。

当时的临安城中,已经可以买到南洋和东洋来的各种货物,杜十娘帮辛家掌管商行时,自然没少接触这些东西,因此当方靖远开出的单子里列明不少东洋货时,她早早就让人备下,离开临安时,就已一并带走。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先混上了一条北上的商船,然后半道换了一次船,在海州和负责接应的人会合之后换上新船,进入金国范围,才正式换上了“瀛洲贡使”的旗号。

这一路上的各种辛苦和花费的银钱自是不可计数,方靖远在武学晒太阳都没晒黑的皮肤,总算买到合适的草药洗染得发黄发暗,再修了个惨不忍睹的眉型后,保持眯眯眼半睁不睁的模样,总算拉低了颜值,不再似从前那般引人注目。

岳璃女扮男装已是轻车熟路,方靖远还弄了套夜行衣给她,让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不管谁问都不开口,保持所谓“忍者”的沉默。

翰林院里原本就有记录历年番邦各国来朝贡的时间和使者记录,方靖远在出发前特地抄录了一份,基本上按照上面的记录增增减减,就算是有点出入,金国负责接待外使的人也未必能发现问题。

只因哪怕汴京沦陷,大宋偏安江南,东洋和南洋诸国,依然朝贡的是大宋,而非金国。

这也是方靖远敢冒充使节前去燕京的原因之一,其次则是他虽然历史学得不怎么样,但日本的平治之乱还是晓得一点的,在翰林院查资料时一看,这几年的日本居然也跟南宋差不多,父子天皇,战乱频繁,内讧使皇族的势力逐渐削弱,武士崛起,各地将军府已经开始脱离皇室控制。

这种时候,别说他们未必派的出使臣,就算真的派出来了,他给赵昚留下的信里也写了,务必要留下东洋使臣,让他们编也要编出个前去燕京进贡的瀛洲使节团来。

有了真使节的认证,那到时候他这个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等救出人来,离开燕京后,金国再想找这个虚无缥缈的瀛洲就难了。

“之所以要你们记住这些染料的配方,就是因为,颜色,光线,速度,是构成视觉成像最重要的三元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毫不藏私地向木叶离岳璃和木叶良子杜十娘传授“遁术”精要,之前的示范让岳璃一直怀疑他是跟临安城的幻术师学的幻术,可连杜十娘之前都没见过如此神奇的幻术。

结果等她们也换上自己亲手染制的“变色衣”,装备上折射光线的棱镜,按照他的指点去学习遁术时,才发现真的走进科学后,幻术和障眼法也不过如此。

岳璃的武功底子好,所谓一通百通,学起来比方靖远研究的还快,而杜十娘也有舞蹈和柔术的底子,进步也出乎意料的快,学到最后,水平最差的一个反倒成了方靖远自己。

这就很尴尬了,于是他决定去钓条大鱼来做个鱼脍尝个鲜。

如今的海洋污染还不存在,若能钓到大鱼,凭借岳璃的刀工切出来的鱼片一定十分美味。

岳璃虽然没吃过,但杜十娘在临安当了好几年的花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吃过的鱼脍不少,可这么新鲜的也不多见。两人兴致勃勃地守在他身边,一边看他钓鱼,一边讨论对“遁术”的理解,不知怎么就讨论到布料和衣服的款式上去,听得方靖远十分犯愁,可偏偏钓不到鱼的时候,连挪个地避一避都不行。

方靖远正百无聊赖地想着怎么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忽然听到岳璃低呼一声,“海里有人!”

他抬头望去,只见东北方的海面上,隐约可见一个黑点,不禁惊叹于岳璃的视力,急忙让船工转头救人。

等救上人来一看,就有点傻眼了。

那是一片木板,上面躺着个身着和服的女子,用衣服绑在木板上免得她掉下水去,而另一个男子则伏在木板边上,硬撑着不知漂流了多久,身上的几处伤口都被海水泡得发白,整张脸也烧得通红,要不是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只怕早就滑落下去沉入海底了。

不用问,方靖远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位才是正宗的瀛洲人士。搞不好,人家才是真正的使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不知遇到了海难还是海盗,整艘船都没了,就逃出这么一男一女来。

呃,不对……碍于男女之别,杜十娘正要给那位躺在木板上的女子更衣时,却突然惊呼了一声,叫了方靖远进去。

“先生……她……他不是女子!”哪怕久经欢场,杜十娘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同行的小倌也不是没打过交道,可一个生的如此美貌的……男子扮成女装还毫不违和的模样,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况且那人女装时的容貌,丝毫不亚于她,没想到刚解开上衣才发现,人家根本不是女子。

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不止是她尴尬,方靖远也很尴尬。

女装大佬听说过没见过,眼前躺着一个还有可能是被自己冒名顶替的正主儿,救不救都是问题,怎能不头痛?

还没等他考虑好,人先醒了。

“清远君!”她,哦不,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还真有些男女模辨,加上秀丽姣好的面容,若不是被十娘揭开衣襟想帮她更衣,只怕还真不会忘男扮女装上想。

毕竟,这年头在外行走不便的是女子,尤其是容貌出众的,更容易招来觊觎和掠夺。故而女扮男装的不少见,不光是岳璃,连赵翎和杨念瑾等武学女生都曾经扮过男装,虽然常被方靖远吐槽她们的扮相,却也的确方便在外行走。

可一个大男人,扮成女装,尤其这身打扮还明显是艺伎的装束,若非在海里泡久了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只怕连他的亲人当面都未必能认得出他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牺牲这么大变装出行的,背景肯定不简单。这海难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人祸。

只是他一张口正宗的中文还带点北方口音,听不大清他叫的是“清远君”还是“靖远君”时,岳璃和杜十娘两人的视线就齐刷刷集中在方靖远身上,着实怀疑他跟这位奇“女子”是不是老相识。

方靖远只好操着口自制的“瀛洲x县”地方话向他自我介绍,“在下源静泽,瀛洲人氏,见姑娘与一武士漂流海上,命人搭救。不知姑娘欲往何处?”

孰料这位“姑娘”忽然眼睛一亮,竟也用一口跟他一般生硬的“瀛洲”话说道:“我是本州源氏,源静雅,不知兄台可是从大宋而来?”

“啊——”方靖远张口结舌,这撞得也太巧合了吧?他记得的日本姓氏不多,随口用了个贵族的源姓,把自己的名和字倒过来捏造出的新名字,居然也能跟人撞上?还撞得……成了兄妹?

见他用一脸“你是不是在忽悠我”我表情看着自己,源静雅双眼瞬间饱含泪水,若不是早已经知道是“他”而非“她”,被这样一个温雅美丽的女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任是铁石心肠也得化为绕指柔。

“兄长莫非不信?雅子听说天皇曾派源家子弟出使大宋,想不到平氏作乱,源家遭劫之事,雅子死里逃生,竟能遇到兄长……呜呜……莫非是天皇庇佑,我源氏命不该绝?”

听着他自说自话地给自己圆了身份,方靖远总算放下心来,不管他真实身份是什么,眼下逃难之际,要托庇于他们,自然不会揭穿他们的身份,甚至还会帮他们圆谎,那么……带上或许也无妨?

“我生在下县村中,得家主看重方才有幸出使,对族中人事并不了解,雅子既是同族姐妹,便请与我同行,待我去燕京朝贡之后,便与你同回瀛洲。”

源静雅闻言松了口气,感激地向他行了一礼,方靖远也不拦他,指指他身边的干净衣物,说道:“方才正准备让人替你更衣,你既然醒来,就自己先换上,我让人去准备点饭菜,你那位侍从若还在疗伤,等他醒来,再带你去见他。”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源静雅迟疑了一下,说道:“平清远,若不是他舍命相救,雅子早已死在乱军之中。还请兄长让人尽力救治,所需花费,待回家后一定奉还。”

“平清远啊,没关系。你先好生休息,吃饭的时候我再让人来叫你。”

方靖远“体贴”地带着杜十娘和岳璃离开,将这间舱房留给了“她”,既然彼此都有秘密,都有要保护的人,那么互相帮助一下,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李鬼遇李逵,李逵扮李鬼的戏份,被这位明知他有问题而故意视而不见的源氏“大小姐”演绎得太假,得好好跟她沟通一下,提高演技,避免到了燕京被人发现破绽。

他想得出神,却没注意到杜十娘和岳璃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奇怪了。

“先生,你这是……认了个妹妹?还是弟弟?”岳璃尤其发愁,“我该怎么称呼他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当大忽悠遇到大骗子,尔虞我诈。

源静雅:我以为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假货

源静泽: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也是个假货

岳璃:呵,彼此彼此!

远在临安的霍九郎咆哮:你们是不是忘了西湖畔莲花舍的霍九郎啊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六十四章所见略同

“什么都不用叫,”方靖远特地叮嘱岳璃,“记住,你是一个忍者……忍者的意思就是,有话要忍着,有咳咳……要忍着。反正对外人来说,你就当自己是块木头,不存在的空气,凡事有我出面就行。”

“那……要我干嘛?”岳璃开始怀疑人生,不,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

方靖远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是要你保护我了!但凡动嘴的都不用你,有人敢动手惹事找麻烦的,扔出去就行。”

“哦……”岳璃明白了,打手,这个工种她熟练。

杜十娘却忍不住问道:“可那两人明显有问题,先生为何还要留下他们?”

方靖远叹口气,“他们有问题,我们没有吗?”

他一摊手,“反正大家都有问题的情况下,他们的问题似乎比我们还要大一点……至少我们只有人追捕,没被人追杀,对吧?就那位鸭子,哦不,雅子姑娘的演技,到时候大家都去注意她了,不正好方便我们做事?”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就算是废物都要废物利用,更何况这两位还是出自瀛洲大家族的贵族呢!”

“总之,观其言,察其行,随机应变即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于对某人隐私的保护,方靖远很“体贴”地让杜十娘继续给他提供了女装,正好是当初替岳璃准备的。

这两人身高差不多,作为女子来说岳璃算高的,可若是作为男子来说,方靖远认为源静雅同学应该还在发育期,没抽条的缘故,才能穿女装穿得如此熟练毫无负担,心下对他的态度就愈发软了几分。

在他看来,对未成年的小朋友理当爱护一点点,可在岳璃看来,这个突然冒出来不男不女的家伙,不但抢了自己的衣服,还黏黏糊糊地认了自家先生做“兄长”,真是让人十二分地看不顺眼。

在更衣进食之后,感激不尽的“源静雅”妹妹,很是尽心地向“源静泽”兄长科普了一下目前瀛洲的情况,还拿出了一枚天皇赐予的小印,足以证明她的的确确是出自当今天皇母族源氏的正牌货。

那冒牌货源静泽同志只有先接受“她”这个妹妹的设定,才能继承源氏派往天朝朝贡使者的身份,方靖远自是乐见其成,顺带也旁敲侧击地问了她中文说得如此之好的原因。

源静雅表示自己从三岁起就在寺庙学佛,寺中的两位大长老都是昔日从中土东渡过去的,见她喜爱中土文化,教了她不少诗词歌赋不说,中文也学得十分流畅,若非派出的使者都是男子的缘故,他肯定也会申请出使,或许当初就会跟源静泽同行,而不至于险些被乱军所杀。

见她死不承认自己的男儿身,方靖远也就不强求了,人各有志,或许有的人就喜欢当个女装大佬呢?

只要她不碍自己的事,那他就不客气地将天皇小印正使身份收下了。

他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源静雅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宋人士冒充瀛洲使者去燕京干什么,但他现在既不能回国,又身无分文,好容易攀上这艘大船不跟着混吃混喝还想什么呢?

能活着,才有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忍一切人所不能忍,方能成人所一切不能成之事。

这是老师教他的忍术要义,他一直记着,才能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仍然还活着。

双方各自心怀鬼胎,却又奇异地合拍,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开始鸡同鸭讲般的“文化交流”。

反正,海路漫漫,到燕京之前,他们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多学点没坏处。

于是,方靖远向源静雅虚心讨教了源氏贵族礼仪,顺带了解了下家谱,毕竟,他是个“乡下”来的中奖被派往大宋的跑腿儿,捡了便宜差事,再多学点知识充实自己,说不定回国后还能换个美差。

源静雅对此非常赞同,教得也十分用心,毕竟,他这个源氏逃亡出来的大小姐,要靠这位“兄长”照顾才能在外行走,等回国之后,自然可以“帮”兄长讨个美差作为报答。

完美交易,各取所需,双方合作得十分愉快。

除了双方的伙伴之外。

平清远是在被救上来后第三天才清醒,然而第五天就能跟岳璃练刀对打,只要岳璃收着点力道,两人居然能纯过招拆招上百个回合不分胜负,结果不光是方靖远震惊了,连源静雅都跟着震惊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想不到兄长身边竟有如此厉害的武士,若是愿意来京都,我可以代为向家主保举……”

“不必!”岳璃的“中文”显然没有源静雅流畅动听,生硬而冰冷地拒绝后,就抱着刀静静地站在方靖远身后,宁可当个影子,也不想被这位大小姐用探究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

方靖远则谦虚地笑道:“雅子过奖了,她是我的武士,曾立誓终身效忠,以武士精神立下的血誓,是永不会背叛,也不会离开我的。更何况,雅子身边不是已经有清远这样的武士,想来整个京都也没几个能与他匹敌的吧?若是有人要他离开你,他会答应吗?”

“不会。兄长说得不错,是雅子冒昧了。”源静雅点点头,虽有些怅然,仍是客客气气地行礼致歉:“如今尚能坚守武士精神的,实在令人尊敬。雅子先前提议有辱阁下之处,还望见谅。”

岳璃微微颔首,并不与他计较。既然先生能用得着他,她也可以学学“忍术”,先忍忍。

反正,她可以把十娘推上去,和源氏大小姐好生交流。

十娘的语言天赋着实让方靖远意外,她能够在临安城这等地方成为头牌,绝不仅仅是靠一张脸混饭吃,能赚钱会理财,长袖善舞交游广阔,能哄得王公贵族掏腰包,能使得三教九流听招呼,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若不是出身低微,又受困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身份,简直是开了挂的人设。

她先是跟方靖远学了几天基本交流用语,后来再跟源静雅打交道的时候,只用了几个回合就熟得跟认识十年的闺蜜有的一拼。

看到两人交流化妆术,研究哪种胭脂更贴合皮肤,哪种口脂不掉色,哪个眉型更好看……没事再下下棋画个画,和谐美好得跟仕女画一般。连方靖远看得都觉得自己跟这两位一比,立刻成了俗人,看源静雅的眼神愈发不同。

这位大佬,莫不是跟岳璃一样,真的从小就被颠倒性别培养,才能养出如此有“格调”的贵族女性气质?

要不是一开始就因为更衣事件拆穿了身份,就这样看着,真是谁都想不出来,这样一位美貌温雅,举止斯文的大小姐会是位女装大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源氏……可是当今瀛洲天皇的母族,为何要将他当成女子来养?除非……

他压下心底最不可能的那个猜测,无论源静雅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现在都是他妹妹,只要他能好生帮忙完成出使燕京的任务,那他也不会食言,做个顺水人情送他回国又何妨?

反正那边本就是乱世,多这么一位或许在另一个时空已死在海上的“大小姐”,也就是乱上添乱,说不定还能以毒攻毒成就太平盛世呢!

对此,他毫无心理负担。

于是,当抵达通州港时,方靖远就理直气壮地借口自己在临安遇贼丢了官方使者印信,自己的身份也一跃从副使成为正使,还用源静雅随身带着的小印,请源静雅亲笔写了份源氏中务少辅、朝贡正使的“委任状”,递交当地官衙,以源氏兄妹的身份正式成为前来朝贡的瀛洲使节。

平清远对此恨得咬牙,暗地里还问过源静雅,“主上明知此人是个骗子,为何还要帮他?”

源静雅轻啜着青花瓷盏中的茶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若不帮他,单凭你我二人,如何回去?”

“至少,他对你我并无敌意,也无害人之心。这就够了。”

“可是……主上的身份……”平清远对上他清冷的视线,立刻跪伏在他脚下,“都怪清远无能,累及主上受辱!”

“呵呵,”源静雅淡淡一笑,“生死之外,岂谈荣辱?先活着……更何况,我这位兄长,绝非常人,且看看他要在燕京做些什么。清远君,记住,不可轻举妄动,至少在离开之前,我们同坐一条船。”

“嗨噫!”平清远用力点头,仍有些担心地问道:“可他冒充使者之事,主上亲笔为他写书用印,会不会有碍主上声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怕什么?”源静雅冷淡的眉眼中,已全然不见面对方靖远时热诚亲切的笑容,带着讥诮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是白河上皇的私印,用就用了,怕什么?”

“反正……中土的大金还是大宋,对我们没什么区别。我们的上皇还是天皇,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他是男是女,对我们没什么区别。”

几乎与此同时,方靖远亦如是教育岳璃,免得她太过在意源静雅的举动,“甚至有他在前面挡着应酬,你就更方便和十娘去做你们要做的事。”

“毕竟,你们现在是‘木叶’家的忍者,就算消失不见,做点什么奇怪的事,也不会有人在意。”

“身份这种东西,当然是哪个好用用哪个,不必太过在意是真是假。”

“甚至有些时候,假作真时真亦假,只要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就足够了。”

果然,在某种时候,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耳!注1

作为金国太常寺礼院寺丞,段均接到这封国牒时是有些惊喜的。

毕竟自大金立国以来,周边诸国中,高丽以北方为崇,朝贡已改为贡金而非贡宋,然瀛洲远隔大海不说,近年来听闻内战不断,连贡使都很少派出,几乎与中土断了联系。

如今金帝完颜雍夺位刚满一年,改年号大定,就有瀛洲使者来贡,值此新年将至之际,简直就是天降大礼,谁还去分辨其中是真是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段均自正隆二年中进士以来,辛苦数年才熬到这个清水衙门,没想到才接任没几日,竟然就有外使来朝,且不管贡品如何,但是这一份国牒,对金帝就是一份大礼,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架青云之梯。

于是方靖远一行人得到了甚为隆重的接待,入住燕京太常寺下最好的驿馆内,隔壁,正好是高丽使者。

原本高丽是向大宋称臣注2,多次进贡,人数动辄数百,以“鞍勒马、人参、金器、银刀剑、香油、青鼠皮等物”换取大宋丰厚的赏赐,然而在汴京沦陷后,大宋对联合高丽抗金的梦想破灭,高丽转投金国膝下称臣,想要换取更多利益。

可惜,金人虽好名但更好利,在他们看来,你打不过称臣是理所应当的,凭借点土特产就想换取大笔赏赐?还是去蒙南方那些傻子土大款吧!

相对而言,尚未建交还第一次来朝的“瀛洲”使者,就更受欢迎一些。

尤其是段均,在看到“源氏”兄妹第一眼,就为其姿容风度所倾倒,当即在职权范围内挑了最好的住处给他们,在得知他们来朝时遭遇海难,损失了不少贡品财物,非但没有苛责,还加以安慰,声称定会尽快禀告金帝,安排接见的时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早来了十多日还在隔壁小驿馆房间坐尽冷板凳的高丽使者李高就深感屈辱,愤然不平。

“凭什么同样是使者,他们就能受到优待,而我们遭此冷遇?一定要给这些东瀛矮子一点厉害尝尝!”

于是杜十娘和岳璃刚出门,就被人拦下。

来人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满眼鄙夷地说道:“我家大人说了,让你们腾出房间,跟我们换个地方住。”说着,一指隔壁的小院,一边是带花园的楼阁驿馆,一边是挨着街道和马棚的厢房,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其中的差别待遇。

岳璃还没开口,就被杜十娘拦下,笑吟吟地问道:“敢问你家大人是哪位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定睛一看,方看清十娘容貌,哪怕穿着和服化着浓妆,亦是美艳逼人,不由色与魂销,一改先前的嚣张模样,“我家大人乃高丽正使,小娘子若是有心,可留下一叙,定不会让小娘子失望。”

“呵呵,”杜十娘笑容不改,“我家主上也说了,若有犬吠于门,当断腿逐之。不过依我看,你这嘴不会说话,留着也没什么用。阿……木叶,交给你了。”

“嗨!”岳璃面无表情地上前,不等那人反应过来,便一巴掌抽了过去,那人惨叫一声,面颊高高肿起,刚要破口大骂,另一边脸上又挨了一掌,偏偏他明明看到她的巴掌过来,却连躲也躲不过,只觉得满口血腥,似乎还有几颗牙齿也跟着掉落下来。

“你——”

他刚吐出口和着落齿的血水来,就被岳璃一脚踹断小腿,再横扫一脚过去,直接踢飞出数丈之远,正正好落在高丽使者的面前。

高丽使者面色铁青,这人虽不过是他在燕京找的通译,却也是代表他出面,结果一个照面就被人打回来,简直不能更丢人。

“野蛮人!我会向上国抗议!抗议你们殴打我的随从——”

“悉听尊便!但想要我们的地方……劝阁下还是先回去做个梦比较快。否则,但敢擅闯我们驿馆者,一律打断狗腿!”

杜十娘笑容不改,跟着用瀛洲语说了几句,便带着岳璃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驿馆。

有刚才那一下镇着,就算再有宵小想打先生的主意,也要好生掂量一下。更何况,那位源氏大小姐身边的武士,也不是一般人。

源氏大小姐·静雅如今正苦逼地被方靖远督促着现场作画,以充当“贡品”,谁让他们来时准备不足,就算是借口遇到海难丢失部分贡品,现在也得弄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虽说从临安让杜十娘采购了一些东瀛货品,可既然有源静雅当苦力,看他上次跟杜十娘谈画时头头是道,那抓来画几幅扇面,作几个独具和风的书画,不也是上等的“贡品”?

“这幅梅花不错,可以多画两个扇面。”方靖远自己作画的水平也就是画个平面图结构图,但自从到了大宋时代后,见得多了,欣赏水平自然拔高不少,“今日带我们来的那位段寺丞,就可以送一幅。”

平清远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主上的亲笔画,竟然送给一个小小寺丞!

可他还没开口,就接到了源静雅警告的眼神,“外间似有喧哗,清远君不妨出去看看,此间有兄长陪我即可。”

平清远悻悻地离开房间,守在门外。

源静雅方才说道:“兄长若有事需要雅子去做,尽管吩咐。”

方靖远抚掌笑道:“雅子果然聪慧过人,既然如此善解人意,为兄就不客气了。”

“如今瀛洲战乱不断,人口锐减,听闻大金有不少奴隶贩卖,为兄想买些人,不知雅子意下如何?”

“买奴?”源静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等小事,着下人去办即可,何须兄长劳心费力?”

方靖远望着他的双眼,微笑着说道:“因为要买的人有点特别。非女子不买,且无论老幼……”

源静雅想起自己遇救的地方,那儿虽然距离金国更近,可离南宋也不远,加上近日来跟杜十娘旁敲侧击中发现的问题,他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当即答道:“既是兄长喜好,雅子无有不从。明日便与清远君跟寺丞说明,买几个奴婢这等小事,自是不必劳动兄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那就多画几幅画吧,若是金帝喜欢,赏赐丰厚的话,我们还可以去临安再做笔买卖。”

“当然,若是雅子急着回国,为兄也可以先派人送你回去。”

话说在前面,公平交易,给足甜头,他相信,这位极识时务的源氏大小姐一定不会拒绝他的。

“雅子久慕中土繁华,能有机会一见,自当随兄长同行。”源静雅眉梢一跳,看着方靖远的眼神多了几分戏谑,“只望兄长不要贪恋中土繁华,不记得回家才好啊!”

“那是那是!”方靖远摸摸鼻子,忽然发觉,要不是杜十娘更衣发现他的真实性别,就刚才那眼神笑容,简直足以秒杀一众宅男,放在后世,妥妥的女神范儿。

可惜,在这里,对上他,真实浪费了。

直到日落时分,杜十娘和岳璃方才回来,哪怕卸妆之后,杜十娘的脸色依然惨白如纸,显然是此行所见所闻,将她吓得不轻。

方靖远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先喝杯热茶,定定神,有话慢慢说,不急。”

杜十娘点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先前我也是听一个恩客所说,在燕京见过一个女子,与我容貌极为相似。儿时我亦曾听阿娘说过,我与小姨年幼时生得一模一样,方才生了寻亲之心。”

“我原本想着,能以容貌认出我的……想必小姨就算……也过得不会太差,可没想到……”她忍不住哽咽起来,“那些金……金狗,根本就不是人!”

“小姨被掳之时,才不过十二岁,侥幸活着到了燕京,被赏赐给金国官员,后来又被送入浣衣院为奴,直到年老色衰,被卖给一个金人铁匠为妾,连她生下的女儿,也被卖为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恨我来得晚了,没找到那金人的铺子,也不知小姨她……是不是还活着……”

压抑了一下午寻人不遇的悲痛和惊惧,终于可以发泄出来,杜十娘哭得泣不成声,方靖远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

“那其他人呢?可有记录?”

岳璃叹了口气,说道:“浣衣院里还活着的女奴,年纪能对上的,不足十指之数。听闻早年间她们便是有孕,也多被打落,后来虽由得她们生产,能活下来的也屈指可数,不等长大,也都被卖为奴婢,下落……不明。”

她去看过浣衣院,看到那些衣不蔽体的女子,形容槁枯,目光呆滞,早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哪怕有人扑上去蹂躏欺辱,她们也毫无反应。唯一能证明她们还活着的,就是被投喂食物时,不顾一切地抢夺。

什么礼义、尊严,人格,耻辱……这时候对她们而言,统统都已经不存在了。

甚至连活着为什么,她们都已经忘记,因为连求死都那么难,活着,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或者,对她们而言,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先生……我想,若是真没办法带走她们,或许可以帮她们……解脱。”岳璃闭上眼,却无法逃避脑海中的画面,她也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可依然被那里的情况震撼到无法言语,“她们这样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方靖远何尝不明白她的感受,只是更明白,如果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件事只要做了,就不可能永远保密,一旦传出去,对岳璃,甚至对岳家,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哪怕那些士大夫早已当这些人死了,可若是知道她们死于岳璃之手,也会将对金人的仇恨和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转而发泄到她的身上。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阿璃,你已经做的很多,其他的,交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太难了啊!”岳璃一想到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女子,一想到那些下落不明的孩子,就感觉窒息。

方靖远伸手摸摸她的头,“再难也不怕,相信我,好不好?”

岳璃望着他的眼,这一刻,他的眼如夜空,深邃悠远,盛满星辰。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三国志·蜀书·庞统传》裴松之注引《江表传》

住2:宋太祖建隆三年962,高丽大成王王昭遣广评侍郎李兴、副使李励希、判官李彬来宋朝贡。宋太祖封高丽国王王昭为开府议同三司、检校太师、玄菟州都督、充大义军使、高丽国王。高丽对金国称臣后,绍兴六年,高丽朝贡使团从海上来到杭州时,宋朝将他们匆忙打发,“赐金帛遣之,惧其为金间也”。此后宋孝宗即位时,又一次拒绝高丽朝贺之请,自此,两国朝贡断绝。

第六十五章我有良计

金国原本定都上京,属苦寒之地,直到完颜亮夺位后,方才改中都燕京为京都,而到了完颜雍,虽然也提倡保持金人本色,却考虑到燕京更方便管理南部治地,方才正式定都燕京,真正在燕京接受四方朝贺,这还是第—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由于完颜亮为南下攻宋而大肆举兵,征召各部落兵马号称百万大军,消耗钱粮无数,不光是引起山东、河北、河南等地举义,自己部族内部也生了内讧,方才死于内乱之中。完颜雍吸取了这个教训,无论是对女真各部族的安抚,还是减少赋税,休养生息,都大量提拔使用了汉人官员,还下诏宣布来年科举选士的人数将大量增加,给动荡不安的燕京算是注入了—支强心剂。

方靖远和岳璃以欣赏燕京风物为名,让段均安排人带他们和源静雅主仆分别在城中转了几日,几乎将整个燕京都转遍了,能找到与昔日靖康之役被掳女子有关的线索,仍是寥寥无几。

活着的已身处地狱,死去的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倒是杜十娘意外地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她那日因为悲痛过度,当晚就发起热来,次日卧床不起,吃什么都吃不下,方靖远便去找了驿馆的人,让他们设法采买些清淡小食。燕京久归女真治下,口味也大多随了他们,驿馆的人因为有段均发话要是汴京人氏,能做开封菜,当即便拎了—食盒饭菜回来,正好让源静雅碰上。

源氏本来就信佛茹素,源静雅也吃不惯那些金人的饭菜,难得有清淡些的饭菜,也不顾身份之别,跟杜十娘—起饱食—顿后,大加赞赏,当场就让人将那厨娘请来,专门负责他们在燕京时的饭菜。

结果人一来,杜十娘就惊呆了。她以为再也找不到的小姨,竟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本就是随母姓,只知道小姨姓杜,在家中行三,如今应有四十七八年纪。可没想到,面前的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脸上挂着卑微胆怯而讨好的笑容,可形容之间,仍有她的影子,尤其是那双混浊的眼,杏仁般的眼角满是皱纹,唯有在看到她时,骤然亮起光芒,转瞬又消失不见,滑落几滴泪水时,又匆匆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看到后,又招来一顿毒打。

“你……可是姓杜?”杜十娘声音发抖,“有多大年纪了?”

厨娘闻言—颤,又抬起头来望着她,可张开嘴时,只发出呜哩哇啦的声音,根本无法清晰完整地说出一个字,顿时急得泪如雨下,拼命地点头,伸出手来朝她不停地比划。

源静雅从看到厨娘的第一眼,就打发了驿馆的人,然后带着平清远走了出去,将房里的空间单独留给杜十娘和那个厨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平清远听到里面传出的哭声,静默了—会儿,方才说道:“那妇人……应是自己咬断了舌头。”

源静雅点点头,望向东方,“我虽然逃了出来,却不知其他人,落入那些疯子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平清远沉声说道:“吾辈誓死效忠主君,绝不会苟且偷生。”

源静雅却摇摇头,指指自己,自嘲地笑道:“我自己尚且如此,岂能苛求他人。清远君,若有不测之日,你也要好好活着,唯有活着,才有机会再见到亲人。明白吗?”

“清远无能,也知主辱臣死。”平清远平时对他千依百顺,此刻却断然拒绝,“要对付主君,必须先从清远尸体上踏过去。”

源静雅看了他—眼,淡淡地说道:“好吧,为了让你这个蠢货能活下去,我也不会随便找死。”

不光不能随便找死,还要找个厉害的盟友。

比如眼下最顺手的方先生。

“哦?你需要采买些奴婢来服侍?”方靖远静静地听他说,“还需要熟悉大宋礼仪规矩的,方便你学习后,去拜见金国皇帝时不至于失礼?你知不知道,若是金国皇帝见了你,要你留下怎么办?”

“隔壁的高丽国听说送了两位美女进献金帝,其中—位还是他们的公主。以源氏在瀛洲的地位,雅子也堪比皇室公主吧!”

“我是男子,是兄长的副使,想来金帝再好色,也不至于看上—个男子吧?”源静雅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坦然说道:“先前因被逼无奈,多有隐瞒,还请兄长见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呵呵,好说好说。”方靖远见他总算“坦白”了—点,也不为难他,“你有这份心意,我领情便是。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切莫走漏了风声,否则被人发现问题,只怕你我都走不出燕京城去。”

“兄长请放心,我知道轻重。”源静雅见他并未生气自己隐瞒性别之事,也松了口气,“若有需要我和清远君效力之事,兄长请尽管吩咐。”

“好!”方靖远知道他算是彻底站到了自己这边,也松了口气,谢过之后,才去见杜十娘。

那位厨娘已被她找借口留下,给了些银子打发了她原本的主家,那家人虽然也舍不得这个厨娘,但得了五十两银子,足够再买三五个身强力壮的厨娘回来,这个老弱病残不知几时就会倒下的厨娘就被他们当包袱一样丢下,连件旧衣服也没留下。

杜十娘见了亲人,病就好了大半,起来亲自替她梳洗打扮,将自己的新衣给她换上,杜三姨虽然说不出话来,但看着她的眼神无比慈祥,仿佛看到了那个失散多年的姐姐,这三十多年来的痛苦,哪怕口不能言,都尽在不言中。

“三姨,这是我最喜欢的梅花簪,你看,给你插上,也—样漂亮。”杜十娘给她重新梳好发髻,插上发簪,看着镜中两人偎依在一起的模样,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可惜阿娘看不到,我终于替她找到你了。”

杜三姨听她说起阿娘,眼神—黯,呜呜地说了几句,又摸摸她的头发,轻轻地抱了抱她。

方靖远在门口看着,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打扰她们相处,转身走到了院中,看着夜空中的明月高悬,不禁长长地叹息一声。

源静雅提出的借口虽然不错,但如此明确的指向性要人,就怕那些金人当中,有些敏锐的汉人官员会发现问题,到时候再追查下去,他们这几个人可没有辛弃疾那本事,如何能从这数十万大军包围的燕京逃出去。

“先生为何叹息?”岳璃拿着件披风递给他,“夜冷露重,先生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日太常寺便要带先生前去觐见金帝,切不可在这时候病倒啊!”

方靖远哂笑—声,说道:“你当我跟十娘—样脆弱啊!放心,我见金帝,不光是去进贡,还是向他献计献策,—定不会有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献计献策?”

不光是岳璃有点懵,连得知这个消息的完颜雍也大惑不解。

“—个瀛洲弹丸之地的使者,居然要向朕献计,他有什么妙计可献?让他来见朕,朕要听他亲口说说。”

“瀛洲使臣源静泽,参见大金皇帝陛下。”方靖远双手奉上源静雅亲笔所书的“国牒”,不卑不亢地行了个揖礼。

立刻就有大臣不满地叫道:“你这使臣,为何见了我们陛下不行跪拜之礼?”

方靖远看也未曾看他—眼,只是望向完颜雍说道:“源氏在瀛洲亦是贵族,见天皇尚可不跪,何况听闻中土不行跪拜之礼久已,源氏仰慕中土文化风物,得见天颜实感荣幸,若非跪不可,我也只能抱憾而归……”

“不必多礼。”完颜雍见他如此大胆,反而来了兴趣,“你非我朝子民,不跪也罢。倒是朕听闻你有良策要献于朕,不妨说来听听。”

方靖远微微—笑,说道:“实不相瞒,我在来燕京之前,也曾去过临安。”

“哦?”完颜雍—挑眉,望着他的眼神愈发深邃,“想来阁下是见了临安风物,觉得燕京大事不如,方才要提议献策?你可知,便是宋国皇帝,也要向朕称臣。朕若要想他要什么,他岂敢不给?”

方靖远在心底腹诽了—万个字的小作文,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陛下圣明,然则就算是宋帝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让燕京变成塞上江南,能做到这—点的,唯有陛下自己。”

“塞上江南?”完颜雍—怔,将这个词在口中反复回味,双目渐亮,“且说来听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见他终于肯听,其他大臣也—改先前不屑—顾的神色,专心倾听,便开始侃侃而谈,向他们解释何为“塞上江南。”

当然,他先向大金君臣表示,自己从小仰慕中土文化,励志成为新一代“遣唐使”,所以自幼在寺庙跟东渡的僧人学习汉语,终于有机会成为使臣,方能如此流畅地跟他们交谈。

“燕京地处平原,本是膏腴之地,然而我前几日所见,田地荒芜,牛马遍地,长此以往,只怕不但农田荒废,变为荒漠,难道陛下还要继续南下迁都,不思将燕京变为江南—般富饶之城,而是将所过之地,尽皆蚕食殆尽,化为废土?”

“我的良策,其实说穿了也不算什么,—是水利,二是垦荒,三……是重农轻牧。”

方靖远说得轻描淡说,可听到的金国君臣,却齐齐陷入沉思之中。

毕竟,他们的前任皇帝完颜亮,就是因为垂涎南宋繁华,意图据为己有,结果还没渡过长江,就死于乱军。

如今大局方定,居然一个瀛洲使者,向他们提出定国之计,要打造塞上江南,着实……有点……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靖远:呵呵,疲金之计,成败看效率。

第六十六章玉有五德

这建设“塞上江南”的三策会不会被采用先不说,金国皇帝给予的赏赐倒是十分的……简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一看就是不知从哪家抄捡回来压箱底的库存货,也不知在国库里压了多久,终于逮到冤大头可以送出去了。

饶是如此,方靖远捧着完颜雍回赠的陈年掉色“贡品”丝绸,一看那三十匹素绿锦、五十匹生花番罗、杂色罗布五十匹基本上都是不知哪年宋国的“岁贡”,至于那牛皮马鞍二十具、玉带四条、酒瓶一对等等杂物,更是不知从哪收拾出来的仓底货。

不愧是以节俭著称的皇帝,完颜雍再次刷新了方靖远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想当初诸国朝贡北宋时,动辄都是以丝绢万匹为单位进行赏赐回馈,博得美名的同时,也成了诸国眼中的冤大头。可换了金国就完全不同了,朝贡少了要挨打,尤其是对已经被灭国的辽人,每年光是岁贡几乎就能榨光他们的大部分产出,也有效抑制了他们再度复兴。

而对于周边国家的进贡,完颜雍虽然赏赐的少,倒也是来者不拒,什么都收。

哪怕方靖远这对“源氏”兄妹进献的贡品只是一些瀛洲特产和画扇字幅,他也没计较,反而因为“源静泽”献计三策还加大了“赏赐”的力度,相形之下,进贡了不少土特产和美女玉器的高丽使者,得到的回赠还不如方靖远的一半,简直想哭都哭不出来。

就这样,还被方靖远当堂挑出了毛病。

“李使臣进献的这两条玉带,看着似乎有些不妥……”

李高当时就想动手,但看看此时此刻所处金国皇宫,堂上堂下没一个自己人,一个个倨傲粗鄙不说,还对他和那瀛洲使者严重区别对待,若是这会儿动手惹下麻烦,只怕他担待不起。

“有何不妥,还请阁下明言。”

“哦,明言啊,好吧。”方靖远说道:“虽说玉乃石之美者,然上贡之物,当择良品,你随便拿几块石头做个玉带进贡,似乎……有些不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你——血口喷人!”

李高当真气得差点吐血,在金国大殿之上,当众说他进贡之物是用石头冒充美玉,这打脸打的……简直让人想抽死他!

方靖远却不紧不慢地说道:“静泽久慕中华文化,尚记得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想来是贵国建国时日不长,小国寡民,不知有德,亦无能辨识者,故而误将顽石当做美玉,也怪不得贵使。”

原本想要指责李高的金国大臣闻言,一个个都默了。

这话说的,玉有五德,你没有,跟指着鼻子骂人缺德有区别吗?文化人骂人,他们还真比不上,不如闭嘴。

尚有人看过高丽使者呈上的玉带,果然其中一条色泽混蒙,晦暗不明,分明是以石充玉,比那鱼目混珠之辈还要明目张胆,立刻就有大臣奏请惩罚高丽,以儆效尤。

李高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跟方靖远辩论,忙不迭地向众人解释,他也是上当受骗,绝无意图蒙混过关,骗取赏赐的想法。

方靖远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以前来的使者,都是为了骗取赏赐啊!你看我们就不一样,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我们送出的礼物,都带有我们真挚的心意,哪怕一幅画,一把扇子,也是匠人用心制作,虔诚之心,已是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却引得不少人共鸣。

尤其是金帝完颜雍。

他继位之后,因为前任皇帝完颜亮留下的烂摊子,国库空虚不说,征召来的百万大军都等着他发饷银才肯散去,辽人旧部又开始死灰复燃,山东河北等地的农民活不下去了起义……到处都需要钱,他自己都恨不得一分钱掰两瓣花,哪里舍得给人厚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随便写几个字,不对,用心写几个字,能作为回礼或赏赐,那就更合他的心意了。

完颜雍此刻再看向方靖远的眼神,那就跟看金娃娃差不多,连高丽那点小事都不计较了,“源贡使说得不错,所谓人不易物,惟德其物,高丽国小人微,不辨真伪,也不全是他们的过错,既然礼物已经送来,再拒绝惩罚也不好,朕今日暂且收下,写两个亲笔字给你带回去,呈交你们国王吧。”

李高已经麻木了,能够免于被责罚甚至打出去,他就很庆幸了,至于带着金国皇帝亲笔所题的“高丽”二字回去,会不会被自家主君再骂一顿,他已经顾不上了。

能活着,就挺好,想太多又有什么用呢?

方靖远得到了完颜雍的高度好评,并特地赐宴请他与皇帝共进晚宴,另有太子和枢密使等人相陪,只是看到一共三个陪客,加上主客二人,就算是分餐,每人面前的长条桌上也就摆了三盘菜,一盘羊肉,一盘豆子,还有盘青菜,基本上没什么调料,可谓天然去雕饰……入口没滋味。

就很令人头秃。

尤其是对嘴刁惯了,早被临安城一个月早中晚三餐不带重样的美食喂得挑剔无比的方靖远来说,这简直比吃药还痛苦。

可偏偏完颜雍还是个不光自己节俭,还督促他人向他学习的主儿,看到方靖远面有难色,便热情地招呼,“这是我们女真族最地道的食物,唯有贵宾光临,才会奉上的美味!请——”

方靖远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一脸歉疚地说道:“多谢陛下盛情款待,只是我自幼信佛,茹素多年,对陛下的赏赐,着实受之有愧……”

“那好说,”完颜雍大方地说道:“那就将肉食端过来给朕,昔日汉人中有人说够,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浪费是可耻的!”

“没错!”方靖远松了口气,水煮羊肉还没调料,光是闻到那又腥又膻的味道就快让他受不住了,更别说拿着那么大块的啃下去,这等特色美食,他还真是消受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国太子却看着他笑道:“难怪贵使如此清瘦,原来是从不食肉。光吃草的羊,哪里比得上吃肉的狼,像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推倒!”

推倒我?方靖远心中大怒,没想到自己染黄了脸,跑到几千里开外,居然还能戴上这弱不禁风的帽子,当即忍不住反唇相讥,“若论蛮力,天下无能出于巨熊,如此猛兽,亦沦为人的猎物,可见中土汉人所云智力二字,智在前,力在后,是有道理的。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完颜雍笑道:“朕亦曾读汉人史书,多有以智谋获胜者,然亦有一力降十会之说,若是贵国之人都终身茹素,体弱如斯,那就算有再多智谋,怕是也挡不住我儿的万钧之力。”

“陛下真以为如此?”方靖远哂笑一声,看来我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真当我是菜包子软得好欺负了?

完颜雍看着他,颇有些意外,“不然呢?难道贵使敢与我儿较力?”

方靖远眼珠一转,微笑着说道:“陛下方才也说了,以我之力,便是十个也比不上太子一人。请恕在下冒昧,可否与陛下打个赌,若是在下能以一人之力,借助几个小小的工具,推动数倍于太子之力的巨石,便请陛下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哦?你有何要求,且先说来听听。”完颜雍大为好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个清瘦俊逸风度翩翩的瀛洲男子,真是羸弱的可以,别说十倍,就算再多几个,也未必是他儿的对手,竟然还敢提出条件跟他打赌,单是这份胆气,倒是值得让人另眼相看。

方靖远叹息一声,煞有架势地说道:“静泽在此先行谢过陛下。我瀛洲地处东海海岛,地窄人稀,近年来又逢天灾人祸,人口锐减,四野荒芜,民生难以为继,方才远渡重洋,向贵国进献贡品之余,亦是请陛下施以援手。”

“你是想要朕加以赏赐?”完颜雍立刻警觉起来,这些瀛洲使者口口声声礼物贵在心意,实际上就是一群穷鬼,还想跑来他这里打秋风?甭说话说的再好听,就算人长得再美,也休想从他这里骗走财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过的,礼轻情意重。

方靖远一看他的脸色,就已将他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当即说道:“陛下天恩浩荡,静泽岂敢如此贪心。静泽所求并非财物,而是……人,或者说,贵国的奴隶。

一听他不是要钱要物,完颜雍的脸色就好看多了,“哦,奴隶啊,这好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奴隶,回头让太常寺的人带你去采买便是。”

奴隶都舍不得给,还要我自己去买,我看你还是改个名字,甭叫完颜雍,叫完颜抠算了。

方靖远腹诽不已,嘴上却说得无比好听,“多谢陛下。只是我想要的是女奴,至少三百名以上,却是太常寺不能做主,尚需禀明陛下,以免生了误会。”

“女奴?”完颜雍一怔,“你要那么多女奴干什么?”

方靖远面露尴尬之色,有些支吾地说道:“这……我也是奉命相求,此事关系鄙国天皇及贵族所命,还请陛下恕我官职卑微,不明上意之故。”

金国太子却大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猜的,不过是你们瀛洲的女人不够了,想从我们这里要一些去,也不是不行,正如你先前所说,既是赌约,先胜过我再说!”

完颜雍的面色稍为和缓,看着方靖远的眼神,也跟看色中饿鬼差不多了,“我儿所言极是,既然要赌,那贵使也当拿出相当的赌注才是。”

“好!既是如此,陛下金口玉言,那我们就赌了!”

方靖远一脸毅然决然,豁出去的模样,顿时让完颜雍大为好奇,着实想看看这个穷鬼到底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可以冲抵赌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六十七章杠杆原理

方靖远能拿出什么奇珍异宝来?那是不可能的!

他从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作风,面对对于一毛不拔的完颜抠而言,他也同样是铁公鸡的作风。

“鄙国亦是小国寡民,哪里能与天朝上国相比。小臣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些许小儿玩意,等会与太子较力时,陛下若看得入眼,便算作赌注如何?”

反正他现在是“源静泽”,如何自黑都无妨,又黑不到他的真身头上,但想要他拿出真金白银,门都没有。

完颜雍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若是看不入眼呢?那贵使可否以自身为注,败则留下,胜则带走你想要的人,如何?”

我去!这葛朗台很识货啊!居然知道人才是最重要的财富,有眼光。

方靖远敬佩地冲完颜雍拱拱手,算是答应了他这个条件,就算他再垂涎自己的……人,这赌注他也是赢不了的。

金国太子闻言哈哈一笑,冲着方靖远说道:“父皇既然如此看好这位源……使臣,那儿臣必当竭尽全力,将人留下来陪父皇!”

方靖远呵呵一笑,问道:“我的人反正在这里了,你们的赌注呢?我要三百女奴,年龄不限,最好是知书识礼,寻常人市上买不到,不知太子殿下可能凑齐这笔赌注?”

金国太子正要开口,身后了几句,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即对方靖远说道:“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人去领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不急不急,我方才也说了,本人是手无缚鸡之力,全凭借用外力——”他转头望向完颜雍,“陛下,借用工具可以吧?”

完颜雍点点头,“用工具可以,但只能你本人亲自动手,不能让其他人代劳。”

方靖远故作遗憾地说道:“陛下果然思虑周全,看来我是想不出力都不行了啊!那就有劳陛下,让人给我准备一些铜铁弹丸,只要大小差不多就行,我回去做几个工具,明日便与太子殿下较力,至于要举起的重物嘛,就请皇帝陛下钦点!”

完颜雍看了眼自家太子,再看看四周,视线落在了金殿门口的两尊三足蟠龙铜鼎上,“自古以来,力士举鼎都能传为佳话,朕的金殿门口,两尊铜鼎或有五百斤分量,不知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这……”金国太子面露难色,他举个三百斤绰绰有余,五百斤就有些勉强,若是稍有不慎,就有身败名裂的危险,前朝辽国就曾有位大王,号称有力拔千钧之勇,酒后举鼎,一个不小心,竟被自己举起的巨鼎落下来生生砸死,丢了性命不说,还徒留笑柄与后人,他可不能犯这个傻。

方靖远见状,连忙说道:“这铜鼎的分量是够了,但若是举鼎失手,怕是会伤及性命。小臣怕死,敢请陛下改举鼎为推鼎,能推动者为胜。若是都能推动,再往鼎中加入铜球,最终以铜球和铜鼎的总重量决定胜负,不知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他说明举鼎的危险,又将怕死的名声包揽过去,倒是让金国太子大生好感,当即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你我二人不过是较力,又非生死决斗,不必伤筋动骨,照他们汉人的说法就是——以和为贵!”

方靖远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

既然两人都同意了这种较力方式,还需要各自准备工具和赌注,完颜雍也就没有再挽留方靖远,待用膳后就派人将他送回驿馆。

刚回到驿馆,就听到隔壁的厢房传来一阵阵哭声,方靖远不觉愕然,“那边……怎么回事?”

杜十娘给他端来早已准备好的热茶,递上面巾,轻笑道:“听说他们鱼目混珠,用石头冒充美玉进贡,被人当堂拆穿,如今既已送完贡品,驿馆的人就撵他们回去,谁想这些高丽人居然连盘缠都没带,别说出去住店,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正在那边苦苦哀求驿丞通融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噗!”方靖远算是服了,完颜雍是抠,可也没抠到这份上,这些高丽人还以为金人和大宋那般大方好客,你名义上称臣送点土特产来,就想换回人家的无数丝帛金银,居然连点路费都舍不得带,光想着吃别人的住别人的,等拿了赏赐再回去,可没想到完颜雍被方靖远一语点醒,不但没回赠金银财帛,反而大笔一挥,赐下御笔亲书的“高丽”二字,赐给他亲自册封的高丽王,堪称“礼轻情意重”的最佳典范。

只是,坑苦了同样抠门的高丽使臣。

方靖远得知原委,也懒得理会隔壁邻居,先去拜访了源静雅,将今日自己觐见时所说所做之事都跟他讲了一遍,毕竟是借了人家的名头,若是先前不曾遇到他,这些事做了便做了,可如今得了人家襄助,既出“国牒”又出印章的,总不能挖了坑不填,给人留下后患吧。

源静雅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能从话语中感受到当时金国大殿上的气氛,不禁也对这位“兄长”刮目相看。原本只当他是个高级骗子,冒充使节来骗财骗物,现在看来,竟是处处言之有物,非寻常人物,以一己之力,要从金国带走三百妇孺,谈何容易。

“兄长高才大义,着实令人佩服,若有需要在下之处,义不容辞。”

方靖远轻笑道:“目前倒不需要,阁下好意,心领了。”

源静雅却不掩好奇地问道:“不知兄长有何妙计,能以一己之力,力拔千钧?”他生怕方靖远不喜,急忙补充道:“在下并非小觑兄长,只是担心兄长有什么闪失。在下虽没有多少本事,清远君却是京都一等的武士,或许能助兄长一臂之力。”

“谢了!”方靖远摇摇头,说道:“若是可以让别人帮忙,那我就让阿璃——木叶离上了。只是此事关连不少人,若非我亲自动手,金国皇帝也未必肯放人。你且放心,我既然敢答应,自然有我的把握。”

源静雅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若是真的败了……兄长难道要留在金国?”

方靖远讶然失笑,“原来雅子还真不看好为兄啊!你且放心,为兄绝不会败的!”

源静雅说道:“既是如此,那明日比试之时,可否带我同行?我和清远君同去,定不会给兄长添麻烦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看了他一眼,笑道:“同去倒是无妨,不过你得以副使之名同行,还是换回男装吧,在这里,你这般模样,可比隔壁的美人更招人啊!”

源静雅面上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多谢兄长提醒。”

方靖远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这位小弟弟显然尚未成年,好奇心不小,既然有心交好,那他便带带这个学生也无妨。

他要的材料几乎前后脚送到,还有金国皇帝和太子额外赏赐的物品,足足装了两大车,跟隔壁高丽使者得到的一幅字相比,简直天渊之别。

据杜十娘打听回来的消息,高丽使者先前进献的特产和美女,除了碍于公主的身份勉强被留在东宫外,其他的女子都被金国贵族丑拒,最后只能充作公主侍婢入宫,让那高丽使臣真是面子里子都赔的干干净净,被驿丞扫地出门,如今已不知怎么回去了。

方靖远让人把那些铜丸和铁丸都放在院中,连带其他要的材料,让岳璃按照他的吩咐都亲手搬进房里,然后开始制作安装——轱辘和滑轮。

轱辘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出现,包括水车在内,到大宋时代,手工业发展迅猛,更是由郡县普及到乡村,随处可见,然而能用是一回事,懂得其中原理的人却并不多,更没几个能想到用它来做“扛鼎”之事。

所谓君子善假于物,可英雄却靠得是自己的双手,方靖远既然手无缚鸡之力,自然选择做个君子。

至于那些铜丸铁丸,则借助岳璃的力气,劈开铁球,做了几个滚轴滑轮,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当日次他带着岳璃和源静雅主仆,带着这几样“工具”,一同前往金国皇宫,就看到金明殿前的广场上,围观的人数比昨日朝见时多了数倍,不光有金国的大臣,还有人带着家眷也来了,热热闹闹的简直不像是庄严肃穆的皇宫正殿,倒像是临安看表演的瓦舍。

“呵,这些人……真当是来看戏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冷笑一声,远远地看到在城墙下跪着一片人,唯有那些人衣衫破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灰突突的像是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最不相称的东西,却是他今日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的目标。

“先生,”岳璃目力最强,看得最清楚,当即便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那些人,至少……有几十人年纪在四十以上,那人果然没有骗我们。”

杜十娘早已通过人打点,不光是打听了那些幸存者的下落,还花了重金贿赂太子身边的人,让他设法说服太子,将那些早已没用的“老弱病残”女奴都送来充数,其中,自然少不了他们想要的人。

金国太子看到方靖远带来的东西,虽然已让人搜捡过并无“危险”物品,仍是觉得好奇不已。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用处很多。”方靖远让岳璃拿出轱辘,还拿出一个昨晚现做的简易“支架”,然后说道:“我还需要一根长一点粗一点的铁棍,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提供?”

“啊?要铁棍何用?”不光是金国太子,就连完颜雍也大为好奇。

方靖远让岳璃一把将铜鼎推倒,然后放好支架,方才从金国侍卫手中接过他们拿来的铁棍,沉得压手,他险些没能拿住,还是让岳璃将铁棍插进铜鼎下,再塞入支架做支撑。

就在他没拿稳铁棍失手之时,全场轰然大笑,金国太子虽然只推动了铜鼎一下,但跟连铁棍都拿不起来的方靖远相比,显然强出许多。

可方靖远却不紧不慢地,等岳璃帮他把一切都准备好,方才伸手按在铁棍的另一头,对完颜雍和太子说道:“皇帝陛下,太子殿下,请看好了——”

“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力拔千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偌大的铜鼎,就这样,被他一只手,轻易撬动,随着支架的滑动,仿佛一个小儿玩具般,被他推着前行数十尺方才停下。

全场静默,所有人张大口,看着他的视线瞬间变得无比灼热。

第六十八章貌不惊人

“哗——”

全场一片喧哗声中,那些女真贵族激动地大叫,呜哩哇啦地用女真语呼喊了起来,方靖远虽然听不懂,仍礼貌而不失尴尬地朝四周微笑点头,做足了一个风头人物应有的礼仪和完美形象。

就连金国太子也冲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激动地朝他大喊,依然没听懂的话语,见他一脸懵逼状,用日语反问,他才反应过来,换了两人都能听懂的汉语问道:“能让我试试吗?”

他指着杠杆,不对,现在的用法叫撬棍,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方靖远看在那些“赌注”的份上,当然不会拒绝,但还是先行确认了一下,“那先前我和太子的赌注,是不是算我赢了?”

“算!”金国太子一脸见猎心喜地盯着那根撬棍,明明这跟铁棍还是他让人给方靖远找来的,特地选了根又粗又长又笨重的,就是故意想看这个瀛洲使者的笑话,却没想到笑话没看成,反倒看到如此有意思的方法。

只用了一个“支架”垫着,然后一根铁棍而已,竟然就能撬动数百斤重的铜鼎,用的力气,怕是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换了别的东西呢?

大金缺的不是勇士,而是这种能移山填海的智慧。

完颜雍能以宗室之身,夺得金国帝位,还得到群臣和宗室的拥戴,手段和人望都不缺,只一看,就自然明白了方靖远的“狡猾”之处。

方靖远的确没借用他人之力,只是用了点小工具,正如他所说,“君子善假于物”,这手段说穿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之前跟宋人作战时,那些投石车的原理,不都跟这根棍子一样?

只是作为金国的贵族武将也好,文臣也好,都从不会去研究那些低贱匠人的东西。这些大型攻城守城器械,对他们而言,只要能用就行,为什么会有用,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些原理对他们而言,根本连想都未曾想过,在会在乍见之下,惊为天人。

宋人之中,这样的能人不少,只是能用的不多,完颜雍眼下困于内外战乱,尚未来得及理顺政务,更顾不上去收拢人才,如今看到方靖远的表现,倒是真动了几分爱才之心。

“朕一言九鼎,不论你用什么方式,既然胜过我儿,那你要的人,便随你带走。不过……刚才你用的这些东西,可得留下来。”

“没问题,多谢陛下。”方靖远十分大方地点头,手一摊,引着金国太子过去,“你来试试,一只手就行,按这里……必须是铁棍的最末端,距离那边越远越省力,当然也得这根棍子够结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金国太子已迫不及待地用力按下撬棍,只是他用力过猛,比之方靖远轻描淡写的动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结果那铜鼎被猛地撬起,速度过快的结果,是整个铜鼎轰然朝前滚去,数百斤的分量不说,那速度竟然越来越快,这般碾压下去,直接将地面的石板都压得裂开,朝着外面围观的人群冲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让开!”方靖远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才刚大叫了一声,全场已是大乱。

本来看热闹的就不止金国君臣,还有不少人带了家眷来,甚至连金帝后宫的孩子们也有跟着来看热闹的,本来是给金国太子助威看瀛洲使者丢脸,没想到刚看完好戏,就开始进入夺命巨鼎的阶段,一个个吓得哇哇大叫,孩子们连挤带吓的,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挡住!挡住!~~”

金国太子急得汉语女真语乱七八糟地大吼起来,可受他指挥的几个武士冲上前去,试图挡住铜鼎,却被铜鼎撞开,摔倒在地上,当场就吐血不起。

“闪开!都让开!”

方靖远喊了几声,可根本没人听他的,只能眼睁睁看这铜鼎从人群中间穿过,前方,正是那些等待发落的“赌注”们所处的位置。

那些金国大臣们的反应还算快,铜鼎所过之处,只有几人被擦伤,可前方那些跪在地上的女奴们,根本无知无觉,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连一个躲闪的都没有。

或许对于她们来说,这次被匆忙地带入宫中,面对这些嬉闹喧哗的君臣,她们只会想到昔日最痛苦的遭遇,与其再次经历被当成玩具蹂躏的痛苦,还不如直截了当地一死了之。

“快闪开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方靖远忍不住追上前去声嘶力竭地大喊,可那些女奴头也不抬,麻木而绝望的眼神,甚至在欢迎那尊犹如死神般的铜鼎碾压而来。

“兄长!”源静雅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劝道:“你拦不住的……”

“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瘦小的人影抓起金国太子扔在地上的铁棍,在地上用力一撑一跃,竟将自己如同一枚弹丸般弹飞出去,速度之快,远胜过那笨重的铜鼎,就在那铜鼎即将撞上女奴群时,那疾射而来的人一脚正中铜鼎下方,竟将那铜鼎整个踢翻,倒扣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四周的人耳中嗡嗡作响。

而那人落在地面上时,身形才跟铜鼎一般高,瘦瘦小小,貌不惊人,竟是跟着那瀛洲使者源静泽同来的武士之一。

方靖远已挣脱了源静雅的手,第一时间冲到了岳璃身边,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岳璃抬起脚甩了甩,苦笑一下,“有点震麻了,不能动,得歇一会儿。”

方靖远赶紧站在她身边,伸出自己并不强壮的胳臂,“那你扶着我,先缓缓——要不让清远君背你回去?”

他有自知之明,背人是有心无力的,要帮忙也只能找人帮忙。

“不用,”岳璃摇摇头,“我稍微歇一歇就没事了。”要不是那铜鼎的反震之力太大,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便动手,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不过看到方靖远这么主动地靠过来让她“依靠”,心里还是欢喜大过一切。

至于让平清远帮忙,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转头看看身后那些惊魂未定的女奴们,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她们没事。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们出了什么事,那她才真的是想哭都来不及。

他们刚说了两句,金国太子也带着侍卫们赶了过来,还特地跑到铜鼎跟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看到铜鼎下方凹进去的一个小坑,不由咋舌不已。

“真想不到你们瀛洲武士,看似平平无奇,竟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让太子殿下见笑了,方才也是事出突然,我的武士才贸然出手,眼下伤了腿脚,还得歇一会儿,等会我就让他们先带这些女奴回去……”

方靖远担心节外生枝,赶紧谦虚地说了几句,“区区雕虫小技,巧合而已,当不得太子殿下夸奖。”

金国太子倒是哈哈大笑,好奇地打量了岳璃几眼,见她瘦小畏缩低眉垂眼的模样,跟先前迅猛灵巧的动作简直不像一个人,倒也没了兴趣,只是拉着方靖远去见皇帝,留下其他人在此善后和交接“赌注”。

那些女子起初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救下,再听那些金人将自己“交接”给这三个年轻男子,一时间都有些惶恐起来。

负责交接的金人官吏将奴契和名单交给源静雅,他顺手就递给了岳璃,然后用标准的瀛洲语和汉语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还十分懂事地送上了一个颇为压手的荷包。

金人官吏接过荷包毫不客气地塞进怀里,冲着那些女人幸灾乐祸地笑道:“想不到吧,这年头还有人要你们,也算是你们占了便宜,要是能活着跟着几位使者回了瀛洲,或许还能享几天福呢!”

瀛洲是什么地方,她们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她们再一次被卖掉,这次被卖得更远,或许真得永无回家的希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时间,有人抑制不住地低声哭泣起来,情绪一旦传染开,大家都有些失控地发出哭声。

顿时惹怒了那金人官吏,冲着离他最近的女子就是一脚,“哭什么哭!在陛下面前哭哭啼啼,你们不想活了吗?”

源静雅见状急忙上前说道:“既然皇帝陛下要留我们正使说话,这些人就先由我带回去,免得她们在此言语失礼,扫了大家的兴致。”

金国太子已有吩咐,还拉走了方靖远,这些小官吏自然不会为难他们,便随意看了看人数,交接完毕,就让他们赶紧带人离开,对其中几个站都快站不起来的,一开始还想拉出去扔到乱葬岗,却被岳璃拦下来。

“有劳阁下费心,我们带了两辆马车来,能带走这几人,若是回去救不活,我们自会处置。”

“行吧,反正人交给你们了,你们爱怎么用就怎么用。”金人官吏掂量了一下怀中荷包的分量,好心地建议,“这些女人不少都有病,费心去治花的钱还不如再买些年轻美貌的,你们若是还要人,回头可以找我。”

“多谢提点!”岳璃忍着怒火,再次给他“打点”了一番,她缓过劲来,也不管那些金人怎么看,一手一个粗暴地“拎”起动弹不得的女人,直接走出宫门丢上马车,再催着其他人跟上。

如此粗鲁的动作,反倒赢得那些金兵喝彩,在他们眼里,这些都不过是一些货物,甚至还是已经老弱病残得浪费粮食的废物,本来就已经打算择日处理掉的,居然还能跟瀛洲使者换来个能“力拔千钧”的神器,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而那些女人战战兢兢地跟着马车离开皇宫,被一条长长的绳索捆着,系在马车后面,平清远和源静雅坐在前面的马车上,看不到后面的情形。

而岳璃则走在最后面“看守”着她们,带着她们几乎以“龟速”回到驿馆,幸好当时的驿丞得了太常寺段均的吩咐,给他们最好的院子,前后两进大小,挤一挤,勉强能容纳下这三百女奴。

直到进了院子,送走驿丞,关上了院门,这些女子还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未来,她们本来身上就穿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这会儿一个个如鹌鹑般挤成一团,相互拥抱着取暖,瑟瑟发抖地在燕京的寒风中艰难地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一言不发地走进厢房,从里面拎出两个巨大的包袱,扔在她们面前,转身又进去取了两个包袱出来,堆在地上,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占满了。

“衣服,先穿上!”她自己也曾穿着破衣烂衫一路打猎吃草地从岭南徒步走到临安,其中辛苦最了解不过,哪里见得了她们这般受苦,第一时间就把方靖远之前让人采买来的成衣发下去。

“等等!”杜十娘从内堂匆匆走了出来,急忙拦住她,“先让她们进去梳洗一下,要不换了衣服弄脏了还得洗,这么冷的天折腾来折腾去的病了怎么办?”

说罢,她转头朝那些女子说道:“大家别怕,我已经让人在后面烧好水了,你们十人一组,轮流进去梳洗更衣。其他人先进厢房里休息一下,避避风,喝点热粥暖暖身子。”

杜三姨也跟着她一起出来,吃力地拎着个巨大的粥桶,岳璃才明白过来刚才看到厢房的桌上摆了那么多空碗是干什么用的,急忙上前帮杜三姨将粥桶拎进厢房,接着看她比划说厨房还有,就又跟着过去拎了两桶粥回来。

这都是杜十娘和三姨一早就熬好的,方靖远没她那么细心,只是提了句这些女子的境况不好,回来得先帮忙调养一下,她就一早出去买了米粮和药材回来,跟三姨一起熬粥烧水,眼看着日头渐高,等到午时已过,都不见他们回来,原本还担心有什么意外,如今看到除了方靖远之外都已回来,总算放下心来。

那些女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和折磨,哪怕一点点温暖都让她们受宠若惊,更何况现在这般精心的准备,更让她们难以相信。

“你……你们真的都是瀛洲人?”

杜十娘眨眨眼,朗声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先安顿下来。我们主君要的是活人,可不是随时会死的奴隶。”

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缓缓点了点头,在一个满脸疤痕的女子扶持下站起身来,说道:“不错,大家就听这位娘子的吩咐,先去洗漱吃饭,莫要争抢,他们既然要我们活着,就不会再让我们饿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已是满面皱纹,苍老而消瘦,女人依然站得笔直,双目有神,特地多看了杜三姨一眼,让人扶着先进内堂梳洗。其他女子在她的安排下,竟然一个个悄然无声地分组,不争不抢,虽然还是满眼惊惶恐惧之色,却比先前在金国皇宫时的绝望和死气沉沉好了许多。

杜十娘先前担心这些人里有其他被发卖的女奴,所以没敢早早暴露身份,这会儿看到这个白发女子的举动,便知她在这群女人中的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她们的主心骨,这才安心了几分,让岳璃照看着其他人,自己则带着杜三姨去见她。

她原本安排了五个木桶在后院厨房旁的房间里,就是方便她们两人一组互相擦洗,房中都准备好了最便宜且厚实的粗布衣衫,等她们第一批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再去换了第二批人进来梳洗,换好衣服的则去前院照顾那十来个病倒的女人,不但没人争抢,相互之间的依赖和帮助,都远超出岳璃的想象。

看到她们梳洗后喝了点粥,整个人就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主动帮忙打水洗衣服刷碗收拾厨房,岳璃也放下心来,到后院去看那个气度不凡的女人。

那妇人梳洗更衣之后,愈发显得雍容高贵,哪怕穿着最廉价的粗布衣衫,也仿佛身着华服,眉眼间气势凛然,打量着岳璃和杜十娘时,竟让她们都不觉心生敬意,不敢冒昧发声。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瀛洲?若我记得不错,瀛洲远在东洋之外,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跟你们远渡重洋,还能有几个活着?”

“最好说清楚你们的目的,否则,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而不去做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

岳璃听她说话的口音和那种有些熟悉的口吻,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枚白玉佩,双手递到她的面前,“请问这位夫人,可否认得此物?”

这块白玉佩其实算不得极品,只是入手温润,上面刻着有饕餮纹样,在饕餮尖牙利齿的口中,却嵌着个古篆的“霍”字。正是当初霍家与岳家重新交好后,送给岳璃的一块玉佩,上面的图案是霍家所独有,只要是霍家人,一眼便可认出。

那妇人一看到玉佩,顿时无法再保持先前矜持警惕的态度,几乎是扑上去从她手中抢走了玉佩,拿到眼前看了又看,双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你从哪里得来此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有一义弟千钧,有家人失散多年,我方才见夫人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贸然请问,夫人可是姓霍?”

那妇人闻言,已是泪流满面,喃喃地说道:“千钧……是二哥的孩儿吗?想不到……想不到我还有听到他们消息的机会……哈哈!我是姓霍,霍家人就算到死,也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我便是霍家五娘,霍青娥!”

第六十九章霍氏青娥

且不说这边的岳璃和霍五娘如何相认,方靖远在金国皇帝的“盛宴”上早已如坐针毡,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可偏偏还得强颜欢笑,应付这些个莽汉,内心的吐槽要是能发成弹幕,绝对可以屏蔽整个燕京城。

然而完颜雍对他的表现那是赞不绝口,说道最后,终于“委婉”地说道:“朕有一公主尚未婚配……”

“大金国的公主,实乃金枝玉叶,想来陛下定会为她挑选天下第一的勇士相配,我们瀛洲的女子,也是最看重勇武之士,”方靖远故作唏嘘地叹道:“所以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家中常被妻子取笑,着实令人难过啊!”

“呃?原来贵使已成亲了?”完颜雍一怔,再仔细看看,这瀛洲使者面色蜡黄,双眉稀疏,就连戴着顶高帽也压不住毛躁的呆毛,还有那双眯缝眼看着永远睡不醒的模样,虽然有点小聪明,可连根铁棍都拿不动,还真的弱得可以。

虽然隐约中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可一想到自家公主的彪悍,跟他相比,似乎真有些不配。

“是啊,成亲已有五六年了,”方靖远苦着脸迅速在脑海中翻过昔日曾在各种媒体上看过的狗血知音体家庭伦理鸡汤,感叹地说道:“我夫人也是高门出身,名门望族,只是自幼好武,跟家中武士学了一身好武艺,偏偏我从小体弱,习不得武,打不过,自然少不了挨点骂。”

完颜雍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叹道:“你也不必难过,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想必尊夫人对你期望甚高。想当初,朕的爱妻亦是如此……”

他忽然转了话题,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亡妻,搞得方靖远有点懵,只能随口符合,感觉鸡同鸭讲,完全不在线上的两人,竟然能一唱一和得格外和谐,就连金殿上那些辣眼睛的劲舞表演,都没能破坏他们的兴致和胃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想想,方靖远觉得是自己没敢吃他们血刺呼啦的肉食,坚持茹素不动摇,把肉都让给皇帝陛下的缘故,才能博得肉食动物如此好感。

也幸好如此,他两碗酒下去,就喝得“酩酊大醉”,趴倒在席上,少不了又被金国太子和其他人嘲笑了一番。等被人抬着送回驿站时,皇帝陛下念在他“夫妻情深”,就没给他再添乱附送个美女,而是将他带去的“工具”尽数留下,只送了个两手空空的人回来,算是完美表现了他抠门的人设。

送他的人前脚离开,方靖远后脚就从“沉醉”中醒来,赶紧喝了碗浓茶漱漱口,又从岳璃手中接过面巾擦了把脸,方才长出了口气,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了,不用再被那些臭烘烘的大汉包围着吵吵闹闹的灌酒,简直是死里逃生。

“这大金国的酒着实难喝,亏他们还能一大碗一大碗灌下去,真不愧是牛饮……咦?阿璃,十娘呢?那些女……她们都安置好了吗?”

岳璃点点头,说道:“多亏十娘早有准备,我们一回来她就安排大家梳洗更衣,还准备了热粥暖胃,要不然这么冷的天,怕是又得病倒好几个。”

“也多亏有你。”方靖远放下茶碗,心有余悸地说道:“今天要不是你,还不知那铜鼎要砸伤多少人,你的腿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呃,不疼了,没事的。”岳璃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她的腿脚,不禁有点脸上发热,低下头赶紧转移话题,“今日接回来的人里,有一位长者,正好是霍九郎的小姑,霍家五娘,名叫霍青娥,你可曾听说过?”

“霍青娥?”方靖远沉吟片刻,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母亲虽然也是霍家女,却是旁支的所谓丧母长女,早已跟家人断了联系。我……或许是亲缘浅薄吧,霍家待我不薄,去却一直不是很亲近他们,霍家小姑的事,九郎先前从未跟我提起过。”

“上次若不是九郎自己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原来霍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我要不要先去拜会她老人家一下?”

“今晚就不必了。”岳璃叹息一声,说道:“这会儿她已经歇息了,明日我再陪先生一起去见她。先生也忙了一整日,不如早些休息吧。”

“嗯,明日你再陪十娘再去人市上转一圈,若是能买到的女奴,再买些回来。”方靖远揉揉额角,这身体的体力着实是个短板,太拉后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一怔:“驿馆都已经住满了,若是再买人回来,怕是住不下啊!”

方靖远满不在乎地说道:“隔壁的高丽人不是已经走了吗?添点钱把那边租下来,这边只留自己人,来历不明的女人都安排到那边去,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另行安置她们。”

“若是再不买人,那我先前跟金国皇帝说的话就有了破绽,他们故意给我们次品一来是抠门,二来也是试探,反正这些人对他们而言,已毫无价值。但她们的身份来历放在那里,哪怕家人不肯认不肯赎回她们,若是有人存心来买,他们也会好生调查,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了我们。”

“所以,还得买人。不光买,还得表现出对这些人的不满,若不是因为金国皇帝的‘赏赐’,我们才不会给她们治病,就算这样,也得多买些人回去替补,免得路上损失过多,回去不好交差。”

“你让十娘和霍五姨也小心一点,她们这批人里,说不定还有金国的探子,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我们一个都走不掉。”

“明白了!”岳璃悚然惊醒,应了一声,“是弟子大意,这就去查看一下——”

“等等,就算发现有人不对,也先别惊动了她。”方靖远悉心教导:“摆在明处的探子,总好过不知来路的密谍。有时候将计就计用得好了,抵得过千军万马。找出来,盯着她,让她放出去的消息,变成我们想告知的消息,她就会成为我们最好的帮手。”

岳璃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眼都不眨一下,哪怕现在的先生,染黄了面孔,剃掉了大半眉毛,故意做出惫懒无赖的模样,跟在临安时众人追捧的神仙风范相差甚远,可她却觉得,或许在这种时候,先生才毫不顾忌地表现出真性情来,如此宝贵的机会,霍九郎错过了,还真是……非常好。

她等方靖远休息后,悄悄去看望了霍青娥,哪怕霍青娥先前也提过不必给她特殊待遇,杜十娘还是把她和杜三姨安排在了一起。相认后她们才知道,霍青娥肯站住的原因,是因为认出了杜三姨。

三十五年无间地狱般的生涯,熬不过去都已经化为尘土,熬过来的,有的疯有的傻,还能保持清醒的人已经不多了。

霍青娥堪称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当初她是跟母亲和姐姐一起被押往燕京,半路上母亲就已经熬不住死在路上,被弃尸荒野时,她和姐姐尚被当成牛马般驱赶,连拜别的机会都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燕京,姐妹俩的遭遇和其他宋室贵女一般无二,那种噩梦般的日子永无止境,她们唯有靠着一线希望,希望父兄能够设法来赎回自己,才坚持着活下去。

后来赵构赎回生母韦氏时,南宋的使者曾到燕京,却彻底击溃了她们的希望。

霍家早已为她们办过葬礼,还郑重其事地举行了安葬仪式,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们被掳来燕京,尚在此处受辱受苦。

在她们的家人心里,她们早已经死去。也唯有死去的她们,才能保持干干净净的名声,不让霍家门楣蒙羞。

霍二娘当时就疯了,寻死不成,反而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说来也好笑,像赵构那样的一国之君,千方百计,享尽人间富贵,什么补品药材没用过,后宫不说三千也有上百妃嫔,可偏偏就是一个孩子也生不下来。

而在浣衣院这种人间地狱中,饥寒交迫还时不时受人欺辱,霍二娘却奇迹般地生下了孩子,只是以她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当时霍青娥想溺死那个孩子,也免得她跟自己一起受苦,可看着血泊中姐姐的尸体,她最终没能下得去手,只是毁了那孩子的容貌,靠着浣衣院同样悲惨境遇的女子们一人一点,竟也将她养大了。

像她这样的不知生父是谁的孩子,在浣衣院里还有几个,只是年纪尚幼时就被挑走卖了,只有霍小小一人,因为面容丑陋如恶鬼,才侥幸留在了霍青娥身边,两人相互照应着,终于等到了今日。

岳璃告诉霍青娥,霍千钧父子一直还记着她们,只是有种种顾忌,方才没有北上来寻,霍青娥却只是冷笑一声,并未置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没有亲眼见到父兄之前,任谁说的话,她都不会再相信。

当初也曾有人骗取了这些苦命女子的信任,知道她们家人的信息后,便去南方索要赎金,结果……比她们能想象的更可怕。那些人,甚至连一点儿回音都无,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杜三姨当初因为咬舌自尽,侥幸被救活后卖出去做贱奴,幸好她还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才能活下来。

每个活下来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悲惨的经历或许各有不同,可唯一相同的,是她们活下来,为的不仅仅是自己。

是家人,是死去的人的嘱托,是要一个说法,一个解释,一个……能看到报应降临的渺茫希望。

方靖远能想到的,霍青娥也想到了,所以她昨天特地安排那些女人分组时,就将怀疑的对象分开。毕竟在浣衣院中,她是年长者中,唯一还清醒着,有能力有勇气扶持和帮助其他女子的人。

大家只知道她叫“青姨”,不知道她姓霍,更不知道当初她险些成为赵构的王妃。

浣衣院的女子来来去去,三十五年前活下来的已为数不多,可金兵年年进犯,不光是攻打南宋,对山东河北河南等地的汉民也同样欺压掳掠,所以这三百人里,已没有几个知道她们的身份,只知道有不少人是靠着她的庇护才艰难地活下来的。

在活着都成为一种痛苦时,这些女子全靠着彼此间的一点点扶持,才能让自己不在痛苦中疯狂地死去。

“她们大多数都已经没了名字,以住处的花名为姓,排行为名,这次被挑选来交易给你们的人,大多数是老弱病残没用了的,只有几个例外,你只需要盯着那几个就行,其他的人,都交给我。”

霍青娥干瘦的脸上掠过一抹杀气,“这些年,我的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想要断了我们最后生路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身边的霍小小一个哆嗦,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臂,不知是扶着她,还是靠着她的支撑才能站稳。

岳璃轻轻拍了拍她纤瘦的肩膀,说道:“别怕,有我在,一定会安安稳稳地带你们回家。”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光能使动大宋的鬼,大金的也一样认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

有金国皇帝的金口玉言和亲笔题字,方靖远办起离京的手续是格外顺利,他“大方”的交出撬杠和吊车的图纸,到了大金工部下的匠坊人手中,被嘲笑的一文不值,毕竟那些匠人里,也有几个是当初汴京将作监的老人,一代代传承下来,这些东西哪怕不明原理,好坏还是看得出来。

原本将他当做难得人才的完颜雍有点打脸,却也真正开始重视起以前从未上心过的文人和匠人,下诏重开科举不说,还将加倍选录进士为官,不拘胡汉,有才者皆可参考。

方靖远对此又上表吹了一番彩虹屁,让金帝愈发觉得此人言过其实,加上探子查到他们“赢走”的妇人病死小半,还偷偷在人市中买了不少女奴充数,终于放下心来,在他请辞的国书上签字用印,放他们离开。

这些事看似容易,却也花了他们不少时间和心思,等真正能离开燕京,从通州上船时,已过去了小半个月时间。

待船行海上,远离港口之后,方靖远才告知众人,此行的目的地有两个,两艘船,一艘会跟着源静雅东渡去瀛洲,算是完成真正的“使节”任务,而另一艘船,则会沿着东海南下,过青州海州之后,目的地是南宋如今的都城,临安。

他并没有强求所有人都跟他回去,毕竟这些女人里,有早已被族谱除名,被家人“安葬”过的,也有近几年才从中原各地被掳去为奴的,不论现在她们的家人是否还活着,若是想要提前离开的,都可以告诉他。

方靖远的话刚说完,有两个女子的脸色就变了,对视一眼后,立刻要求从青州下船,说她们的家乡在北方,不愿南下。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青娥一人给了一个耳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十三,桃十七,你们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人是鬼吗?”

“要不是想留着你们送信给那些金狗,我早就剁了你们这双黑手!”

“青姨!我们真的只是想回家!”梅十三当场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求饶,“我也是没办法,他们说只要我们跟着你们,若是发现你们有问题禀报上去,就可以让还我们卖身契,让我们回家……”

“蠢货!”霍青娥冷笑一声,“进了浣衣院的,就算还你卖身契,你以为,回去还能有人等着你?或许等着你的,是再被卖一次!”

桃十七却后退几步,色厉内荏地说道:“我早就送出信去,知道你们都是骗子,赵王一定会派人把你们都抓回去,五马分尸……你们若再敢我……我……我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地心口一凉,一把尖锐的簪子从她背心处贯穿她的心口,从胸前露出来,带出一溜血珠。

不等她回头,站在她身后的霍小小已面无表情地抽出那支尺许长的铁簪,伸出手抹去上面的血迹,又重新插在头上的发髻里,她的眼神冷而无光,面上的疤痕微微抽动,悄然退到了霍青娥身后,又恢复了先前那胆小怯懦的模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方靖远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瘦小干枯丑陋到无人敢正眼想看的女子,竟然会如此干净利落地动手杀人,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仿佛已经历过许多许多次。

他终于相信霍青娥的话,她们俩能在这炼狱中活下来,早已不是昔日的她们了。

梅十三早已骇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地求饶,将她们先前“卧底”监视和报告过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却不知她早已被岳璃盯上,哪怕交出去的一块布头,一片碎纸,都被她和方靖远研究透彻后,再让精通书画的杜十娘伪造一份情报送出去。

否则他们哪里有这么容易离开燕京,到现在那个赵王和完颜雍,还以为他们从通州离开后,就直奔瀛洲而去,还在惦记着来年瀛洲使者会给他们带来多少贡品,不知他们是否还会派出“源静泽”出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真正的源静雅,正诚心诚意地邀请这位给他当了一个多月兄长的“源静泽”兄同去瀛洲,完颜雍被蒙混过去,他却清楚地看到,若是真能得到此人,堪比千军万马。

这才是个真正能以一当千万的人才。

可惜,“源静泽”十分感动于他的赏识和盛情相邀,然后拒绝了他。

“来日若有缘,愿与君相会于西子湖畔,必当与君同游西湖,领略江南风光。”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完颜抠和源静雅知道了方博士的真实身份

完颜抠:错亿!

源静雅:错美!

第七十章灯火阑珊

处决了金人安插的内线后,方靖远和源静雅便准备分道扬镳,一个南下,一个东渡。

哪怕如何“兄妹”情深,依依不舍,他们都有各自必须要去做的事,只能就此告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临别之际,源静雅送给方靖远一封信,里面盖着他自己的私印,请他来日到瀛洲时,务必去源氏见面,说话时,竟情不自禁地难过到双目含泪,眼巴巴地看着方靖远的表情,简直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方靖远见他如此诚挚邀请,本就生得十分俊美的少年看起来格外让人心软,他原本有些敷衍的心思倒变成了惭愧,摸摸身上似乎没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就干脆将自己随身带的一把小手弩送给了他。

“别小看了这玩意儿,箭头虽然小,上面上了点麻药,若有人近身时,你用得巧妙,连清远君这样的高手都未必能躲得过去。”

源静雅有些意外,虽然并不是十分相信,但还是很感动,握着方靖远的手十分不舍,“其实兄长可以让她们自己回家,你同我一起回瀛洲,届时天皇平定叛乱,我源氏依然是瀛洲第一的世家,以兄长之才,前途不可限量……”

方靖远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并非瀛洲人……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也多谢你一路相助。如今我的任务已完成,自然要将她们送回家安置好才行。雅子你……不管是什么身份,来日若有机会,两地通商之时,我会让人捎信到源家,你若有信,也可让人送至临安御街辛家茶肆。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尚有长路要走,为兄就不远送了!”

见他如此坚决,不惜揭开身份,源静雅只得长揖作别,临行之际,仍是无法抑制地落下几滴泪来。

看到他总算登船东去,方靖远终于长出了口气,“这孩子,还真不好带啊!咦?阿璃你怎么了?也舍不得他?”

岳璃从源静雅离开时就一直黑着脸,这会儿听他问话,也只是闷闷地说道:“我是舍不得先生亲自做的手弩,这把……就是上次伤到我的那把吧!”

还拿她跟平清远比,她若是有趁手的兵器,那个瀛洲武士岂能是她的对手?

舍锤用刀,还是现学现卖的瀛洲刀法,跟瀛洲一流的武士过招,能保持不败纪录,她已经尽力了。

方靖远见她居然惦记着的是自己的“手弩”,不觉好笑,“你想要啊?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等回去找些材料,给你做一把更好用的。不对,一把怕是不够……”他看看船舱内那些脸色煞白还硬撑着的女子们,若有所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得多准备一点,这东西威力虽不是很大,但小巧实用,给她们防身倒是不错。”

岳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咬着牙点点头,就算不是独一无二,就算不是第一把,先生想到最多的,还是她,不对么?

方靖远收起了源静雅留下的信,忽地一拍大腿侧边,“糟了!忘了给九郎买点手信了!走得时候没给他留信,他肯定吓坏了,知道我们故意丢下他以后,肯定会很生气,要是霍五姨再跟他见面……我去看看完颜抠的回礼里,能不能翻出点合适的……对了,还得给官家备份礼物……还有陆大佬和辛大佬……”

他开始发愁起来,算算账,这一趟出门真是血亏,还好,人就是财富,尤其是这些经历苦难活下来的女子,每个人都是一份最珍贵的财富。

不想听他再提起别人,更不想听他计划送给别人的礼物,岳璃堵心地默默走开,独自回舱房去,打坐,练功,自闭一夜不提。

虽然完颜抠赏赐的回礼既不实用也不便带回去送人,但好在他们路过海州,不光是在这里换了船,还跟原来静海军中的几个老人接上了头。

当初他们北上之时,也是这些人帮忙给准备的船和人手,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地前往燕京。只是那会儿前路未名,方靖远一行都是乔装打扮,更不敢暴露自己身份,也不想连累他人,双方就连面都没见。如今总算完成任务回来,放下包袱后,岳璃自然要跟这些昔日曾追,也让他们可以安心在军中等候北伐的消息。

毕竟,那是当年岳元帅和所有岳家军的心愿,前辈人未竟之志,就等着他们来完成。

来的是静海军统领,沿海制置使李宝之子李公佐和原岳家军的几个老兵,还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大将,竟是如今海州的都统制魏胜。

几人见了岳璃,皆称“少将军”,当即便要行礼,岳璃连忙将他们拦下,“几位叔叔切勿多礼,小侄岳璃,字从玉,尚未谢过几位襄助之恩,岂敢受此大礼!”

那魏胜是江苏人宿迁,出身农家,性子亦是豪爽耿直,当即便说道:“我等敬得是岳元帅父子,你既然能子承父业,单枪匹马北上救回这些大宋女子,就值得俺老魏这一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不等岳璃伸手,已抱拳深深一揖,干脆利索,毫不犹豫。

方靖远见岳璃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便上前打圆场说道:“魏将军勇夺海州,孤军抗金之事,方某亦是久仰,今日得见,将军风采不凡,果真令人佩服。正好我们此次带回的女子之中,已有十余人本是北方的难民,被金人掳去,早已不知家人下落,还要有劳将军收留,帮她们找寻亲落脚。”

魏胜连连点头,说道:“两位请放心,此事包在老魏身上。只是不知二位可否在海州停留几日,容在下一起南下?”

李公佐在旁说道:“魏公之事已上报朝廷,由和国公亲禀官家,得官家赐封为海州知事,故而赶着在节后前去临安面圣,能与二位同行,自是最好不过。”

魏胜的经历其实跟辛弃疾的前任领导有几分相似,也是被金兵欺压不过,领兵起义,从几百人开始,带着一群原本只拿过锄头的农民对抗金兵。完颜亮那时为南下伐宋征召全国兵力,却没想到山东河北河南和江苏之地到处起义,断了他的粮仓不说,也间接导致了他和上京失联,被完颜雍趁机夺取帝位,死于乱军之中。

那些义军之中,辛弃疾所属的青州军因都统制耿京被叛徒刺杀,辛弃疾南下投宋而散,就属着魏胜带领的海州军最为顽强。

他不光是靠着几百人勇夺海州,夺城之后还安顿城中人心,自领海州军政事务,一手练兵,一手安民,他征税时仿照南宋,以商税为主,促进当地的海商贸易,减轻了农民负担,很快让周围那些被苛捐杂税和金兵团派压迫得活不下去的农民都汇集到海州,短短一年内,拿下周围县乡,在金兵的后院里牢牢地插下了一枚钉子,让他们无论南下伐宋还是镇压各地义军,都要担心海州军在后方的偷袭。

更神奇的是,这位在海州一年,都是孤军作战,要不是海商在外接触到李公佐,南宋还不知竟然有人收复了海州,静海军统领李宝大喜之下,立刻上报,赵昚得了张浚的汇报,毫不犹豫地将这块“飞地”直接划归魏胜管理,只是需要他去临安述职领赏,也是为了安抚人心,鼓舞那些尚在金兵后方作战的义军。

方靖远在离开临安之前,曾听赵昚提起过魏胜之事,只是没想到不光能见到本人,还可以一路同行,自是欢迎不过。

魏胜亲自让人接了那十来个祖籍在北方的女子下船,让她们先在海州安顿,然后再派人替她们寻亲。那些女子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其中有两个妇人自称早已家破人亡,无处投奔,要跟着南下临安,随十娘她们一起投军。

“民妇这条命都是白捡回来的,若能为国为军出点力,便是死也甘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原本就有建立女兵营的打算,武学招收的女生未必都能通过武举,若是加入普通军中,难免会有诸多不便,何况将来岳璃领兵出征,总要有些自己的亲兵,如此一来,组建女兵势在必行,这两个妇人虽然历经磨难,却意志坚定,稍加训练,绝不逊于普通军士,当下便应允下来,让她们跟着杜十娘安置。

魏胜则大为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收女兵,“久闻南方重礼学,想不到方博士竟愿意收留这些女子,着实令在下佩服。”

方靖远:“佩服且当不得,难得魏统制没骂我无视礼教,不顾男女大防,就已经很不错了!”

魏胜正色说道:“那些人说的礼数道理,都是在那些安乐富庶之地,若是在我们这些久战之地,每日里想着能活下去就行,谁还管的了什么男女大防?那些金兵杀来的时候,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想活着,靠得是手里的刀枪,可不是嘴上的礼数。”

“没错!”方靖远很是欣赏他这种实用派的作风,等看到他之所以要跟他们同行,搭乘静海军大船的原因时,更是对此人刮目相看。

魏胜远赴临安述职,不但带了些海州特产的海货,还带了他这一年来苦心钻研出于金兵作战时的制胜法宝。

“这如意战车,可乘二十余人,四周虽有铁盾防护,仍能转动自如,足以抵挡金兵铁骑进攻,再伺机反击,在战车四周的铁甲上,都有箭孔和枪孔,既能够保护车上的士兵,也可以从这里进攻。”

“还有这种床弩车,将床弩安装在战车上,以机关上弦,一次可发射九支长弩,力透三百步外牛皮铠甲,专门针对金兵的重甲兵……”

“开战之时,几辆战车排开,互相之间以铁钩扣合,便可自成堡垒,内以炮车远攻,左右以弩车护卫,就算金兵有重甲铁骑,也别想突破防守。”

魏胜侃侃而谈,没想到方靖远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捡到宝一般,到最后一拍他的肩膀,感慨地说道:“魏兄如此大才,竟能想出这般妙计,难怪金兵眼看着海州日益兴盛,想啃都啃不下来啊!”

“方博士过奖了。”魏胜憨憨地一笑,挠挠后脑勺说道:“其实这也是个笨法子,我们缺少马匹,单靠刀枪哪里挡得住金兵的铁骑,所以我就想着怎么能先抗揍,挡住他们的冲击,再设法反击。有些人还笑我这是乌龟阵法,可我想着,只要能打胜仗,管他是什么阵法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方靖远朝他竖起大拇指,“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你手下的人都是农民出身,又不是武林高手,赤手空拳跟金人厮杀那不叫勇敢,叫送死。你这战车非常好,等到了临安,我找将作监的人帮你改进一下,这装甲车足以让官家再给你记上一个大功!”

“呵呵,我倒是没想着立功,就想着要是各军中都能用上这战车,以后对敌之时,也能少些死伤。”魏胜感慨地说道:“江北之地,十室九空,我大宋多少好男儿,都死在金狗铁蹄之下,若早一日能配上这些战车,便能少死几个人。战车和炮车、弩车的图纸我都已让人绘制好了,此番进京面圣,便是打算把这些图纸都呈交兵部,让他们转交各军配备。”

他如此无私大度,连方靖远也不禁对他肃然起敬,起身朝他深深一礼。

“魏将军大义,方某先代天下人谢过!”

在这个时代,曾有无数人感慨,若是无人藏私,能留下多少珍奇技艺,古老传承。可谁又知道,同样有无数人,不惜牺牲,大公无私,付出的不仅仅是心血,还有自己的生命,他们甚至连名字都不一定能留下,却给更多其他人,留下生的希望。

就为了这三辆战车,方靖远一行人在海州耽搁了两日,等回到临安的那一天,正好赶上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方靖远和岳璃水遁的当晚霍千钧就知道了真相,当场……病倒。他原本就泡在海水里好几个时辰,加上怨气怒气,还被老爹关了禁闭免得他偷跑去北上寻人,结果平时跟铁打似的汉子,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还是辛弃疾在除夕前赶回临安来,拉他在酒楼痛饮一夜,方才解了他的心结。

“那两人一文一武,正好相宜,你又何必为他们担心?要是他们开春赶不回来,你就拿下武举魁首,让方元泽看看你的本事,待来年北伐之时,才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何必为一时之气,折了自家的气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没错!”霍千钧咬牙切齿地灌下一整碗酒,“是他们先不讲义气丢下我!我就非争这个武状元不可了!”

“有志气!”辛弃疾也忍不住抱怨,“你说他们去就去吧,也不等我回来,还把我好容易招来的帮手给挖走了。你不知道,十娘不在的这阵子,茶肆和几家商行的收入足足少了三成半啊!”

“这没良心的方元泽,今年的分红都得给他扣下赔偿我的损失才对!”

“阿嚏!”方靖远连打了几个喷嚏,遥遥地看着临安城上空飞起的点点灯火,不禁笑了起来,“想不到今夜放灯的人真不少,这些灯火飞星,简直比平日里的星空还漂亮!”

杜十娘点头说道:“我朝官家从未有宵禁之说,每年从冬至开始就有各地的歌舞社夜游街市表演,不光有官府发酒钱犒赏,沿街的商家也会支钱给他们打赏。尤其到十四十五这两天,几乎全城各行社都有舞队上街,不光是清音、楚歌、竹马儿、神鬼等等,还有些跑旱船的、杂耍的、舞灯舞狮的,跟着各家歌舞行社表演,可热闹着呢!”

“我们赶紧些入港,还能看到灯市夜游,去凑个热闹!官家今夜应该也会与民同乐,亲临宣德楼观灯……”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大宋的当今皇帝赵昚今日盛装出行,与皇后携手带着太子一起,登上宣德楼,看那城中灯火通明。不光是宣德楼钱搭建起山棚张灯结彩,画着神仙盛宴,两旁还有跨白狮白象的文殊普贤灯楼,当中用草扎飞龙,密密麻麻地装了无数盏灯烛,盘绕在楼台之上,有若双龙飞走,炫目之极。

而宫城外的各家酒楼瓦舍,亦以五色结彩,悬挂各种奇巧华灯,照得满城通明,而那些在街市上游行表演的舞队,伴着嘹亮的清音,笙簧琴瑟,于城中婉转回旋,缭绕不绝,让人当真犹如身处仙境一般。

这般繁华盛世,人人喜着华衣美服,纷纷走出家门,呼朋喝友,同行一乐。

站在城楼上的赵昚看着脚下街市中,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比肩接踵,沿街嬉戏玩耍,笑声不绝,心中愈发生出无限豪情,当即对身边人说道:“朕受命于天,得诸君庇佑,虽登大宝,亦不敢忘本。来日定当挥师北上,复我故土,救万民于水火,令天下臣民,都能如临安百姓这般,共享繁华,平安喜乐。”

“陛下有此雄心壮志,臣等必万死不辞,追随陛下光复故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浚等随侍的大臣闻言,无不热泪盈眶,跟着跪拜于地,山呼万岁。

宣德楼下的百姓们也看到了城楼上的皇帝一行人,跟着跪拜下来,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辛弃疾和陆游、霍千钧等人原本正在丰乐楼中饮酒作乐,忽然听得外面喧哗之声,也跟着从窗口朝外张望,看到满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都不禁心生感慨,诗兴大发。

“只可惜,方元泽赶不回来啊——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辛弃疾一边喝着酒,一边即兴作词,陆游也着人拿来笔墨,挥毫作诗。

霍千钧却忍不住一拍桌案,怒道:“活该!枉我当他是兄弟,他居然撇下我带着阿璃自己跑了——等他回来,要是被我逮到,我非得——”

正说话间,辛弃疾忽地指着楼下被堵在街口的一辆马车,惊呼一声,“你们快看,那马车上的人——是不是他!”

“是谁?”哪怕不知道他说得是谁,可隐约有些许期盼和猜测,霍千钧整个人几乎扑到了窗口去,正好看到那辆马车上挂着的灯笼被人撞到,摇曳不定,从车窗口有人伸出手来,扶住灯笼。

灯火半明半暗间,照在那人脸上,只见那人星眸生辉,唇角含笑,在灯火的映照下,这一时间,那人眼角眉梢的风采,只一眼,便足以令人目眩神迷,便是最巧的丹青妙手,也难以描绘其万一。

真的是“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注1

作者有话要说:霍小九:咬牙切齿等那混蛋回来,我非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博士:斜乜非怎样?

霍小九:飞扑跪求绑定!不要再丢下我啦啦啦啦!

注1出自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七十一章成败在我

“你还知道回来呵?”

赵昚看着还有脸笑的方靖远,要不是为了保持身为人君的气度,差点就想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问问这厮玩死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的心情。

然而他没问,因为他知道,答案绝对是没有的。

这货就没有心。

还有脸没心没肺地朝他笑得一脸云淡风轻,根本不知道当时别人是如何为他担心着急上火得差点都想砍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微臣知错了!”方靖远笑眯眯地凑到他面前,拱手赔礼,“让陛下担心了,是微臣的错,然而微臣此去燕京,收获良多,不知陛下愿听否?”

“说!”赵昚狠狠地瞪着他,“要是没用的废话,看朕怎么收拾你!”

“好吧,说起来还真是巧,臣这次出去,遇到了两国皇帝,还见了一个真公主和一个假公主……”

方靖远两句话就把人胃口吊了起来,赵昚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追究责任,见他一停顿就立刻开始催更,“两国皇帝?都是谁?还有真假公主?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啊,陛下就得慢慢听微臣道来……”托章玉郎的福,方靖远也学会了讲故事留钩子,勾得不光是赵昚,连皇后和太子,以及偷偷藏在帷帐后的内侍太监和门口竖起耳朵的御前侍卫们,都听得入了迷。

听方靖远说自己用药材染黄了脸色,还剃了眉毛眯起眼扮丑时,赵昚看了他一眼,见他故意眯着眼做怪相,轻哼了一声,心想,还算你聪明,否则那完颜抠怎么可能放你回来?

皇后却十分不解的是,“这女儿家扮成男装倒是常见,话本里也有提起过,可那瀛洲少年,为何要扮成女子?”

方靖远笑着说道:“这就是微臣方才说的,真假公主的事了。”

“这瀛洲源氏,是瀛洲国王的母族,源氏历代与瀛洲皇室通婚,他家的女儿,地位也跟瀛洲公主相当。只是微臣救下的那位少年,其实并非源氏的女儿,若是微臣猜得不错,他应该是源氏的儿子,现任的瀛洲国王。”

“啊?堂堂一国之君,竟流落海上……还要扮做女子逃难……”皇后震惊地刚说了两句,忽然看到赵昚的面色有异,立刻闭口不言。

方靖远权当没看到,继续说道:“瀛洲地方虽然不大,然因为原来施行的分封制,正如东周末年,战国之乱,天子式微,诸侯混战之下,这位少年国王怕是遇到麻烦,才会乔装打扮,出海避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他再三想要招揽你回瀛洲去,就是想让你帮他。”赵昚听到此处,有些不乐意地说道:“看来你还是很受人欢迎在,都扮成那般丑样,还有人要。可惜他到底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子,你岂非要去当瀛洲驸马?”

“那怎么可能!”方靖远立刻叫起冤来,“那小子一上船就被十娘拆穿身份,他只当我们不知道,可就他那点演技,微臣岂能看不出来?若不是念在可以用他掩饰我们身份的份上,微臣也不会管他那么多的。”

“你还管的少了?”赵昚不满地说道:“你还把自己的手弩送给他做信物,若是他回去之后,借此研究出图纸,岂不是平添一个外敌?”

他没说出口的是,明明说好了给朕独一无二的礼物,居然还给了别人差不多的,方元泽你这个大骗子!

方靖远笑道:“陛下莫非以为,普天之下,除了元泽之外,再无人能做出这种弓弩?微臣着实担当不起,远的不说,这次随微臣一同回来的,海州制置使魏胜,就自己研发出如意战车、炮车和弩车三车联合作战,以少胜多,才能在金人后方占据海州之地,力抗金兵数十次进攻,无一败绩。”

赵昚大为意外,“朕倒是听说那魏胜从金兵手里攻下海州城,却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做战车?那他做得战车,跟你之前设计的,孰道:“不光是他,微臣在金国燕京将作监内,也看到他们新研发出的投石车和火油车,应该是汲取了完颜亮采石矶之败的教训,开始重视火器。若是我们固步自封,自以为是,那下次交战之时,孰胜孰败就很难预料了。”

赵昚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不错,不能以敌之弱而视之弱,便是苍鹰搏兔,亦当竭尽全力。唯有不断改进技术,增强自身,才是取胜之道。”

“正是如此。”

方靖远继续说道:“我送给源静雅的手弩是我自己最早弄来防身的,当时材料不足,多有弊处,估计也用不了几次了,要是强行拆开,只怕一拆就会散架,也不怕他们拿去研究。瀛洲那边更追求武士精神,眼下对这些‘小道’的研究,尚不如金国。倒是那位国王若是因此而夺回王位,改变政局,说不定以后他们的历史,都会因他而彻底改写。”

“倒是如今的金国皇帝励精图治,勤俭爱民,才是我们眼下真正的强敌。”

“那你还给他献计献策?”赵昚没好气地说道:“就算是兴农修水利消耗人力物力,你可别忘了,当初以‘疲秦之计’消耗秦国国力的结果,最终是秦国兴盛而六国灭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错,但金国并非秦国。”方靖远说道:“金国之悍勇,在游牧民族的狼性上。以掠夺为天性,逐草而居,以战养战。正如昔日的辽国。”

“狼若失了野性,无需狩猎便可坐享其成,再以礼义教化……最终会成为什么?”

“只不过,我们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敌人的削弱,以前的匈奴、西夏、大辽,都曾强盛一时,金国之后,孰知草原上会不会出现更凶猛的恶狼?”

“唯有我们自己强兵秣马,强大到无人能敌,无人敢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赵昚点头不已,伸手摸摸太子的头顶,“可听明白了?”

他十六就已成亲,次年便有了嫡长子,继位之后,思及自己当初在宫中之苦,便早早立下太子,如今太子已有六岁,早已开蒙,他平时也常带在身边教导。

太子哪怕此时还是个小儿,亦比寻常儿童懂事得多,当即便跟着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儿臣明白,不管敌人强弱,只要我们自己变得最强大,就没人敢欺负我们!”

说着,他眨眨眼,又接着说道:“方博士讲故事真好听,父皇,儿臣以后可以经常向方博士讨教吗?”

赵昚哈哈一笑,伸手在他鼻尖上一点,“你倒是会挑人。这事儿,你得自己去问方博士,看他愿不愿意给你讲课。”

太子转头望向方靖远,眼巴巴地看着他,“方博士……”

“讲课不敢当,若有空时,微臣给太子讲几个故事倒是无妨。”方靖远可不敢揽下教导太子的重责,他如今才不过五品的小官,就算有皇帝看重,算是皇帝“宠幸”的近臣,但跟太子少师、太子太保,哪怕是东宫讲习比起来,都差得远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自是避之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昚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强求,只是让皇后先带着太子回去,然后又叮嘱慕峥管好今日在殿内殿外的所有人,不得泄露方靖远所讲之事,这才跟他谈及此行的真正任务。

“你带回来的那些女子,打算如何安置?”

除了赵昚和慕峥之外,其他人都以为方靖远和岳璃是被海潮卷走后,流落海外,被人救走,醒来已到了东海,辗转之下,才跟着去燕京转了一圈,其余人等,也就辛弃疾和霍九郎因为事先参与其事,知晓一二,其他人都当他们是大难不死还在海外“淘金”归来,并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更不知那些被他们带回来的女子,竟是当初被金人掳走和被他们“抵债”的女子。

赵昚就是知道,才格外头疼,“她们的亲人,只怕早已当她们死了,如今回来……唉,朕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

明知是好事,明知是他心软,还胆大包天,可眼下那些女子的安置,却的的确确是个难题,就算他身为大宋官家,也管不到人家的家事上去。

以往就有家族将“失贞”的女子暗中处置,报以“病逝”,官府也从不追究,有父母之命和族规家法,一个女子的性命,并不在当权者眼中有多少分量。

他只怕,方靖远辛辛苦苦不远万里从燕京冒着性命危险救回来的这些女子,回到家中,反被家人给予“病逝”的结果,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番辛苦。

方靖远自然也明白,只是叹息一声,说道:“她们坚持活到现在,无非就是想回家,想看看那些家人,是不是真的彻底放弃了她们。如果是……我自会安排她们离开,请陛下放心,微臣不会再给陛下添麻烦的。”

赵昚说道:“朕倒不是怕麻烦,是怕那些人迁怒于你。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胆量面对自己的错误——”

好在,霍百川不是那样的人。

霍青娥刚走进霍家大门时,霍百川已赤着上身,背着根荆条跪在门口,看着由岳璃和霍小小扶着走来的妹妹,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妹……是哥哥的错,你想打就打,只要能出了你心中的气,打多少下都行!”

霍千钧也跟着跪在他身边,急忙膝行上前挡在他身前,冲着霍青娥连磕了几个头,“姑姑要打就打我,我皮厚肉糙经打。我本来也想跟着元泽和阿璃北上,可他们走的时候耍了我一道,姑姑要是出气,就打我好了!”

“你小子滚一边去!”霍百川瞪了他一眼,“有老子在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滚滚滚!五妹,当初是哥哥不好,没能回去救你们出来,害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要打要骂都由你……”

霍青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父子,冲霍小小点点头,霍小小会意地上前,取下霍百川背上的荆条递给她。

“姑姑你打我吧!”霍千钧看着那荆条上的倒刺,再看看自家老爹在寒风中泛起鸡皮疙瘩的老肉,也不敢阻拦,只能自己求抽,“我不怕疼,你打多少下都行!”

“真的?”霍青娥看着他,抬手抽了过去。

霍千钧眼一闭,听到荆条抽过的风声,却没感觉到疼痛,只听啪的一声,荆条抽落在他身边的青石板上,断成两截。

“姑姑?”他睁开眼,有些愕然地望着霍青娥。

霍青娥却不理他,只是指着霍小小,说道:“她是三姐的女儿,霍小小,可能入霍家门?”

“能!”霍百川连连点头,说道:“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我这就去开祠堂,给她上族谱,是我霍百川的亲女儿,若有人敢欺负她,我第一个饶不了!”

“还有我!”霍千钧也跟着拍胸脯,“我就是她亲哥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小小一直紧握着的手,看着他们,终于松开,手心因紧张而被指甲掐出的血印,如同饱经风霜的红梅,格外鲜艳。

霍青娥看到兄长和侄儿并未嫌弃自己和小小,也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落下泪来,却是带着笑的泪水。

“好,好!小小,以后,你就是霍家的女儿,过去,叫爹!”

霍小小久未曾跟人说话,哪怕明知道他们真的是自己的亲人,可还是忍不住有些瑟缩,张了张口,却连声音都未曾发出,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却只能低下头,不知所措。

岳璃冲霍千钧使了个眼色,霍千钧立刻笑着先扶起自家老爹,家中老仆赶紧上来给他披上衣服,然后走到霍小小面前,十分认真且郑重地说道:“小小,以后我是你亲哥,不过我在霍家行九,你也可以叫我九哥,好不好?”

霍小小声如蚊蚋,好容易才从嗓子里挤出“九哥”二字,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脸上的疤痕色泽愈发明显,狰狞可怖,可霍千钧父子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拉着霍青娥进府,岳璃本想功成身退,却又被他们拉了进去,尤其是霍小小,在船上就知道她是女子之后,就一直跟着她,生怕被她抛下。

能够得到家人的认可固然重要,可对她们来说,能跟真正同心同一目标的“自己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归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霍青娥和小小这么幸运,能够重新回到家人身边。

赎回来的近三百个女子中,大多数人都已经找不到家人,而在找到家人的二十二个女子里,只有五个接受了她们,与她们相认,其他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死不肯认,甚至不乏有人如同赵昚预料的那样,不但不肯认,还认为是方靖远故意借此机会来抹黑他们的家风名声,对他大加弹劾,甚至怀疑他跟金人有所勾结,才会带回这些女子来要挟他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对此,方靖远根本不加辩驳,也懒得理会他们。他只是带着那些他们不肯相认的亲人离开,哪怕这些女子已过了最美好的年纪,可她们能在那样残酷的地狱中煎熬着活到现在,在他看来,这本身就已是一个奇迹。

便是以他个人之力,赡养她们终老,也不是难事,可他更想让她们能在有生之年,活得更有意义。

那些属于她们的恩怨,也当由她们亲手去了断。

让那些曾经侮辱过她们的人付出代价,让那些放弃过她们的人追悔莫及,恩怨分明,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七十二章备战备考

江南的春天来得格外快。

一阵风过去,春雨就带出漫山遍野的绿意,那是真正“吹面不寒杨柳风”,让前几日穿着还嫌冷的夹衣,转眼间就燥热得想换成单薄清凉的单衣。

仿佛正月里的热闹才过去,春的气息就吹暖了整个江南,桃红柳绿杏花翩飞,都飞上了临安城小娘子们的裙裾衣角,眉梢眼角,笑如春风般让人心情都跟着愉快起来。

老夫子们怕了方靖远那张嘴,也怕了他带回来的娘子们,悄悄地收起了那些申报贞节牌坊的奏折,划去了禁止女子当门立户的规矩,就连那些昔日街头看到哪家漂亮小娘子会去撩拨一下招惹一下的浪荡子们,也怕了最近城里名头最响亮了“金锤罗刹”。

岳璃如今彻底换回了女装,虽不喜欢涂抹脂粉,但她本就生得浓眉大眼,五官明丽,被杜十娘逮着调理了一阵子后,皮肤也不似原来那般粗糙发黄,小麦色的肌肤反而更显健康,整个人英气勃勃的,别有种超越男女性别的飒爽气质,加上正月里爆锤了几次调戏小娘子的浪荡子们,名声鹊起,成了小娘子们心中不亚于小方探花的风头人物。

尤其是她在武举报名时露了一手,哪怕后来武学训练出事被海潮卷入大海,漂流出去几个月居然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简直成了福星代言,城中几家赌坊开的武举状元盘口,从她一回来就彻底翻盘一骑绝尘地领先所有人,让早先押注了其他热点赌徒后悔都来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结果每次只要她上街转一圈回来,东家小娘子卖的花,西家的菜,南来的水果北来的皮料,还有家酒坊还特地送了壶状元红,拎着的外卖食盒都比从前沉了三分,到家时身上还挂着六七个不知谁送的荷包。

“啧啧,看来我们阿璃很快就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为师还受欢迎了啊!”

方靖远享受着临安城的美食,摸摸回来才半个月就隐隐有“融会贯通”成一块的腹肌,在身材和食欲面前还是屈从了后者,毕竟这次北行对他而言最大的痛苦就是吃饭,饱受摧残的味蕾回到美食天堂不享受放飞一下,岂非对不起自己?

“先生是准备自己出去一趟么?这两日城里的鲜花不少,若是先生出去一趟,想来定能带回满车香花……”岳璃已经习惯了自家师父动不动“皮”一下的调侃,真让他去做,呵呵。

“谢了,我花粉过敏。”

方靖远毫不犹豫地拒绝,徒弟成长太快会还嘴了,逗娃的乐趣都没了,不如去出套卷子给太学生们吧!

反正太学和算学的博士们等他的卷子久矣,春天来了,闲着没事做做卷子,好过年少冲动出门惹事。尤其是春闱将至,全国的才子们都汇聚临安,成天各种文会郊游,作诗填词差点淹没了西湖,踏平了西山,有那斗文冶游的时间,倒不如让他们老老实实做点卷子考前冲刺一下,也省得再闹出些事来。

算学的题好出,以他的水平,稍微参考下《九章算术》和《周髀算经》,有原身前二十年古文底子,轻而易举地一口气出了十套卷子,足够他们一天一套做到会试,题型从方田、栗米到衰分,保证能让学生们享受冬日未尽的凛冽,避免夏日将至的上火,自此便可清心寡欲,心无旁骛。

而太学的题,他只提了个引子,就交给了辛弃疾。

赵昚已经正式应允辛弃疾出任这次武举的考官,成为方博士的同事,论起兵法和策论来,方博士是骑上十匹马也撵不上辛大佬的水平。

有自知之明的方博士也不愿去做这般辛苦还吃力不讨好的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跟辛大佬讨论一下他的新作《美芹十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扫荡了南方山匪路霸回来之后,辛弃疾在朝中就处于一个颇为尴尬的位置。他有金国举人的成绩,可没参加过大宋的科举就已入朝为官,可起点只是个七品的文官,领了个颁旨兼剿匪的差事,却一路红红火火地踩着土匪的人头打了地方官们的脸,那些地方官屡剿不灭的匪患到了他手下犹如秋风扫落叶一样轻松解决,让人既是感激,又是羡慕嫉妒恨,连上报的文书,都不知该怎么写好了。

明明匪患解决了,可不是自己的政绩,没抄到匪帮的战利品不说,吏部考评时一个“办事不利,养匪为患”的批语,就能让他们的仕途至少平添三年坎坷。

于是完成任务的辛弃疾很快被召回朝中,结果为他的去留几个相公又吵翻了天。

论文才,那是无可争议的强,可论武功和战绩,这位居然也碾压了一众武将,可在大宋的重文轻武习惯下,大部分人还是倾向于走文臣路线,对他眼下的定位就产生了不少争执。

作为北伐主力的枢密使和国公张浚,自是想让他领军,可不少文臣认为他是北方归正人,又有金国的资历,领兵不能服众且不说,万一是个无间道,那出事问题就大了。一般人,能领着几十人冲破金兵数十万大军营地,夺得叛徒首级还杀出重围吗?

就算当年的岳飞父子和号称无敌高宠重生,也不见得能做到。

这种怀疑论在朝中颇有市场,方靖远怼了几次也无法消灭,反倒是辛弃疾自嘲地笑道:“怪只怪我没生出个三头六臂让他们瞧瞧,他们自己做不到的,也不信别人能做到,好歹只是嘴上说说,没直接把我关起来定个莫须有的罪名,就算不能让我领兵作战,只要能让我随军出征,能为我大宋光复故土,救下那些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于愿足矣。”

不能亲自领兵,就干脆研究兵法战术,纸上谈兵也是参与的一种形式。

看到方靖远把太学和算学的学生考得面无人色,辛弃疾也来了兴致,跟着出了不少兵法试题,将武学也拉入内卷之中。

这是隆兴元年的春天,赵昚登基后的第一次科考,春闱前原来满城红袖招,变成了备考的刷题大战,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街头的叫卖声。

“太学新出的《十五年会试三年殿试》策论集,限量雕版,欲购从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大宋朝闻报》,头版方博士论模拟考试,末班最新模拟试题……”

“号外号外,西山书院模拟会试第二轮开始报名——”

模拟考试一开始只是从太学和武学实行,毕竟这两个学院的人数较多,按三舍制每次旬考都会排名,只是平时考试都是跟上课时差不多,在书斋中轻松自如,而这模拟考试,则是从太学里单独辟出一个考场,严格按照贡院的格式分区分号,号房不但狭窄潮湿,还时不时有“考官”路过时故意洒点水,要是不能保护好自己的试卷被弄脏弄坏,直接就发牌逐出考场。

还有几次会特地让考舍的杂役拎着马桶走一圈,务必让每个考生都体验一下臭号的滋味……

出主意的是方靖远,执行者是太学博士们,美其名曰:“苦其心志、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锻炼心智,这才是真正的模拟考试,避免考生们进了考场再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正常发挥,导致功败垂成。

为此方靖远挨了不少臭骂,甚至有在模拟考里撞翻马桶被赶出考场的考生特地找到方家门口痛哭流涕地大骂了一个时辰,岳璃本想出去把人丢到河里去清醒一下,却被方靖远拦住。

“让他骂就是了,此人文采不错,骂人还能引经据典的,中气十足,可以介绍给章玉郎,若是考不上科举,去瓦舍里说书讲浑话定是把好手。”

岳璃:……

章玉郎:“你不会是忘了我也要参加这次科举吧?”

“哦对,还真是忘了。”方靖远笑嘻嘻地敲敲桌子,“正好,阿璃,去把几家书坊送来的样书一样挑一本给玉郎,他难得过来一趟,不带点礼物回去怎么行?”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章玉郎无奈地说道:“你搞这么多考前突击模拟,就不怕再出上次那样泄题的事儿?到时候肯定都会找你的麻烦,做多错多,眼下盯着你的人不少,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怕什么?”方靖远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只是提供个模拟考试的方法和出题技巧,真正出题的大佬还在翰林院里蹲着呢。更何况,这次最后殿试考题由官家亲自命题,等他们到了考试时候才正式揭题,要是真有能押中考题的,那也算是有真本事。”

揣摩上意,本就是做官最难的一门技巧,官家亲自命题,显然离不了当前政事和未来的施政计划,能押中考题不算难,能答出让官家满意的策论,那才是真水平,有这水平的人,无论谁出题出什么题,都难不倒他。

章玉郎无奈,本想提醒一下他注意影响,毕竟因为上次临安解试的缘故,不少举子对他记恨在心,加上近来有不少世家大族暗地里拉拢些考生,都对他有不少意见,若非是春闱在即,谁也不想在考试前闹事丢了考试资格,只怕早有人出头联名上书抵制方靖远出任考官了。

可没想到,他好心提醒,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

“不过也得多谢你,”方靖远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笑道:“若不是你今日来,我还差点忘了件大事。上次你去考试时,可曾脱衣袒怀?”

“……”章玉郎被呛得差点喷茶,结果不光是眼角发红,连耳朵都红的快滴血了,本就生得白皙俊秀的面庞,飞起红晕,简直可以去跟杜十娘比美,“你又不是没考过,还来问我?”

方靖远一边喝茶一边毫不脸红地说道:“我是经陛下亲笔御批免于解试,直接参加锁厅试和殿试,入门搜捡的时候,自然不用脱衣验身。”

章玉郎听得眼都红了,他上次参加考试还是个十二岁的童子,也无需避忌,那些士兵搜捡的也不怎么严格,可现在一年比一年严打舞弊之事,搜捡的也越来越严,每次都要考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验身,散发赤膊,简直太考验人的羞耻之心了。

尤其是现在,他还是临安城中出了名的说书举人,虽然有人保举,也得官家赦免,准他入考,但还是免不了有些人因为上次举告他不成而受到责罚牵连之事记恨于他,在搜捡时若是出点什么岔子,那就不是小事了。

原本他也想过放弃参考,恢复了举人身份继续从事写书说书这行也不错,可经历了被人污蔑举告之事后,他还是决定来参加科考。

他不可能一直活在霍千钧和方靖远他们的庇护下,无论是恢复和重现昔日章家的荣光,还是为子孙后代考虑,他都不可能一直在艺人行当待下去,正如方靖远所说,科举进士,当官不求发财,但至少可以发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有在其位谋其政,才有机会让人听到自己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否则讲得再多,永远也只能是博君一笑的浑话,无人在意。

方靖远放下茶碗,看着他笑道:“你报完名后,可是有不少小娘子和郎君都想在你去考试那天,到贡院门口看热闹,就算没办法亲眼看到玉郎解衣,能在场听人说道的人都不少呢!”

章玉郎顿时面黑如锅底,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去参考,最怕的就是仍被人当场倡优之流,用那种猥亵的眼神打量。

现在可好,居然才报名就已经有人打算去围观了……真是令人窒息!

方靖远笑眯眯地火上添油:“听说,还有人开了盘口,赌能看到多少……赌你身上有几颗痣……”

“我没痣!”章玉郎简直咬牙切齿地瞪着方靖远,哪怕是迁怒,也着实忍无可忍了,“这些人……大不了我不去考了!看他们不输个精光!”

“那又何必?”方靖远平时被人动辄围观搞得十分头痛,如今风水轮流转,看人头痛的感觉简直乐不可支,“你苦读多年,哪怕讲浑话时也没少读史书,若是就因为怕被人看光光而弃考,岂不可惜?”

章玉郎冷笑,“那方探花何不解衣,也让人看一回?想必街市想看的小娘子和郎君更多,那盘口的赌注定然胜过我十倍!”

方靖远叹口气,两手一摊,“我本欲与君解忧,奈何玉郎弃考……”

“我去考!”章玉郎毫不犹豫地改口,“求先生相助,只要不让我在贡院门前解衣袒怀,被众人围观,先生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方:哇哦,干什么都可以……

小岳:嗯?你想干什么?

第七十三章春寒赐浴

“你且放心,总之我有办法,绝不会让你被人扒衣搜身,但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带只言片语进场。”

方靖远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章玉郎一开始表示,我信了你的邪。

个别人得优待单独搜身避免被看光是有可能的,但就算搜身,想要保证谁也带不进任何小抄去,那才是真难。

毕竟一次省试数千人,形形色色的作弊手法且不说,其中有不少还是朝中高官子弟,就连陆游当初都曾因秦桧排挤被黜落榜外,秦桧的儿子也是靠着作弊名列三甲,若说绝对的公平和杜绝作弊,真是谁都不敢完全保证,只能说尽可能地严防舞弊和保证公平取仕。

自秦桧死后,赵构到赵昚,都想尽办法杜绝科举舞弊,自然也是对其中弊端深恶痛绝,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所以当初赵构后悔时,就打算临安府解试入手来动摇赵昚的根基,可没想到凭空惹来了方靖远,几个回合之后,竟然借着赵昚庆寿之日去检校武学士子,来了个真龙现世、受命于天的征兆,彻底打破了赵构的复位梦,使得臣民归心,隐患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是隆兴元年,赵昚继位后的第一次省试,光是太学和朝中众臣恩荫免解的举子,就有上千人之多,再加上十五路省道解送来的举人,参加春闱的人数多达五千余人,几乎是近二十年来人数最多的一次。

说这种大话,着实让章玉郎不敢相信,却又没法不信,直到省试开始入场的当日,惴惴不安的他到了贡院门口,才知道为何他会夸下如此海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春寒料峭,诸君自各地进京赶考,想必疲累忧心,官家仁心厚德,体恤民意,特于贡院赐浴众举子,待沐浴更衣后,再行入场考试。”

昔日搜捡验身的龙门处,另有通道带考生们前去沐浴更衣,贡院的号房被改造成淋浴间,一人一间,上面有水管淋浴,下有水槽通往下水道,今日统一沐浴更衣后,会发放饭食和桌板床板以及睡袋,休息一夜,次日天明后正式开考。

谁也没想到,贡院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更没想到,压根不用搜身,反正你所有的衣物和随身用品,在进场沐浴时都会被装箱收走,从吃到穿,笔墨纸砚,全部由考场统一提供,就算你带进东西来,也留不到开考。

号房门口还特地挂了卷帘,放下后在里面更衣沐浴,外面根本没人能看到,顶多看到一双赤脚,只要水阀一开,温水如雨般从头顶那形如莲蓬的东西里洒落在身上,舒服得让人简直想吟诗歌颂。

章玉郎只是心里想想,旁边的号房里,还真有人吟诗。

只是“温泉水滑洗凝脂,得沐君恩透体香……”这是什么鬼诗句!

他闻了闻手中的“香皂”,确认这是在方家闻到过的味道,更加确信这一切都是方靖远的手笔。只是怎么也想不出来,方靖远是如何说服朝廷出这么大手笔来给科考举子“免费”提供这些服务的。

五千余人统一的饭食、整套衣服鞋袜、笔墨纸砚……可不是一笔小数。

方靖远一开始提出时,礼部和户部自是一口回绝,不用算都知道这笔开销简直是天文数字,再加上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不计其数,任何一个环节若是出了纰漏,那他们辛辛苦苦准备的整场省试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为官之道,在于“为稳”,稳如泰山,安如磐石,先立于不败之地,才能有步步高升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稳字诀的第一要诀,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宁可无为而治的懒政,不可一日三变的改革,君不见有史以来,求新求变者,多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赵昚现在新帝登基,要放的三把火,已经烧了太上皇一把,一股脑剔除了不少老臣,替岳飞平反不说,还召回张浚大有北伐之势,如今科举取仕增加名额,显然是要重用新人,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敢冒险犯错。

就算国库真能拿出这么大笔的银子来,这财帛动人心,就算尚书和相公们清廉自守,也不敢保证手下那些官吏们个个都不犯错牵连到自己。

他们如今已经认定,这是方靖远为了博出位而故意挑事,若不将他打压下去,那后续还不知他要搞出多少花样来。一旦成事,那是方靖远的功劳,可若是出错,大家跟着一起倒霉。

所以宁可不做,也不要给方靖远任何立功上位的机会。

赵昚看着方靖远做的贡院改革和全套考试服务流程,深感……细心周到,贴心关怀,若是能成,简直就是一大善政,定能让天下读书人归心,将自己的声望刷到最高值……可就是太费钱了。

别说是隔壁金国的完颜抠,就连他,稍稍算了下这笔开支,都深感困窘。

“方卿的计划是不错,只是……”朕,真没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看出他难以启齿的问题,方靖远当即上前说道:“陛下放心,此事微臣早有计划,无需花费国库一分一毫银两,顶多只需陛下赐予几幅墨宝便可。”

赵昚是听他讲过完颜雍“礼轻情意重”地赏赐“墨宝”做回礼的事,如今居然用到他头上来,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窃喜,却也有点不欲人知的羞恼。

“朕的亲笔题字,可不能给你拿去做人情,更不可枉顾国法……”

“陛下且放心,微臣绝不会乱来的。”方靖远坦然说道:“只需要陛下准许微臣给提供这些考试用品和服务的商家一个名号,比如‘隆兴元年省试指定香皂’、‘进士及第专用笔’、‘科举考试专用纸’、‘皇家特制墨’……”

“简直是胡闹!”礼部马尚书一听就急了,“科举乃国之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商人重利轻义,一旦引入商户,若是内外勾结舞弊,该当如何?”

方靖远原地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没商人时,就没人作弊了?

“马尚书所言极是,以后干脆禁绝商户,户部也省得每年计算商税时劳心费力,对不对?因噎废食,马尚书一心讲礼,视钱财如粪土,不如捐些财物出来,也就不用这些商家赞助了?”

“你——”马尚书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旁白的户部李尚书则立刻调转墙头,附和道:“方修撰所言极是。我朝义商众多,平日里修桥补路,赞助乡学社学的大有人在,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肯支持省试的义商定然云集而来,无需马尚书担心。”

自古朝廷以农为本,认为商人重利轻义,往往施政时都“重农抑商”,唐朝和明清时代甚至禁止商户子科举入仕,唯独大宋年间,不但鼓励经商和手工业发展,对商户子只要曾有功于朝廷,行义举,做善事,有“奇才义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注1

只要有这个先例一开,其实对商户子的约束基本等于无,仁宗时代连中三元的冯京,就是商人之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赵构都能为海商重利而妥协,更何况其他人。户部整日里为钱粮发愁,精心算计,才能勉强应付,如今得方靖远提示,忽然发现这样大手笔的改造贡院,不但不用花钱,还能省钱,甚至有些长期冠名广告,还能给户部赚钱。

这不调转立场爬墙头,简直就不配做户部管钱的大佬。

南宋商业发达,各家酒楼商行社团为促销也是花招层出不穷,从关扑抽奖到彩楼展销,丝毫不亚于后世。李尚书是算学出身,长于经济,自然知道那些商户重利亦重名,若是能有官家亲笔题字,那提供的考试用品立刻身价百倍,就算这次省试五千人所用全部白送,他们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全部赚回来,甚至翻几倍的利润。

这等生财之道,真亏素来清贫的方探花能想得出来!

李尚书稍一算账,就打算回头让自家族人经营的铺子也去找方探花探探路,说不定也能搭上这艘大船赚一笔,看向方靖远的眼神,就不再是先前那般抗拒抵触防备,而是如同看到观音坐下的招财童子一般,金光闪闪。

“你还真是会算计!”赵昚简直无语地看着方靖远,想到自己的“御笔”会冠名在某些笔墨纸砚甚至“香皂”上,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那些文房四宝好说,可考生的衣服鞋袜和沐浴用品,又从何而来?难道这些也有人肯送?”

马尚书又回过点气来,听官家发问,立刻跟着说道:“这衣衫需量体裁衣,若是不合体或粗制滥造,岂不有碍官家名声?”

“这个好说,微臣早已想好。”方靖远当即说道:“龙门搜捡时让考生脱衣袒怀,固然可防止作弊,可士子亦有尊严,于众目睽睽之下赤身露体,更是有辱斯文。可若是不严格搜捡,又怕有人心存不轨,夹带舞弊。”

“所以就请官家赐浴,既能令众考生得沐天恩浩荡,又可避免有心之人舞弊,大家都是两手空空入考场,坦荡荡考试,也就无需再担心舞弊之事。”

“至于统一的服装,微臣已命人做了一身样衣,今日带来放在殿前班房,若是官家和二位尚书想看看,我这就去拿来试穿给诸位。”

“好!”赵昚不等那两位尚书开口,已经一口答应下来,满心好奇想要看看方靖远到底弄出什么样的衣服,可以无需量体裁衣,便可让考生们统一着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等了一会儿看到方靖远拿进来的东西,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一件纯白色的圆领宽袍,正身宽宽大大,若不是有腰带和袖口系着,简直可以套进去两到三个方靖远,尽管如此,方靖远穿着白衣飘飘,倒真似神仙中人,可若是换了别人穿着一身白衣素服,肥肥大大如此模样……简直不敢想象。

只是李尚书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伸手摸了摸布料,忽地问道:“这布料细密厚实,怕不是寻常细麻织成的吧?”

方靖远朝他竖起大拇指,“李尚书果真是行家,好眼光!省试要在贡院中坐足九日,身着白衣,既合白衣入仕之典,又能一目了然地看到各人行事作风。无论是粗心以笔墨污了衣衫,还是坐卧举止留下的痕迹,便可看出其人文外行事。若有作弊者,但凡心虚行事慌张,在这种浅色映衬下,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痕迹。”

“更何况,这是用特殊的技巧织造的布料裁制而成,不光厚实耐穿耐磨,而且从头到脚没一处可容物,口袋袖袋一个都无,想要藏点东西也藏不住……”

“虽然丑是丑了点,但只需要用腰带和袖带调整松紧,绝大多数人都可以穿上,考试期间,只要保暖、统一、避风,不比什么都好?”

“不错!”赵昚明白了他的用意,连连点头,“元泽所言极是!只是这些衣服是哪家商行提供,除了省试之外,平时不得擅自发售,以免被人调换作弊,如此一来,岂不是无利可图?”

“这……”方靖远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几封奏折,呈交上去,说道:“昔有公孙氏,祖籍余杭县,父祖抗金阵亡,本人亦被掳为奴三十五载,如今侥幸逃回我大宋,母兄皆已病故,家产被族人侵占,公孙氏有地契房契为证,愿将全部家产捐归国库,余生自立女户,与族人再无瓜葛。”

“还有卢氏、李氏、秦氏女……”

两位尚书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前面说那么多话,做那么多事,白给的东西,并非没有代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这些代价并不用他们付出,可谁都清楚,这一刀子下去,捅得可不止一个人。

世家大族吃绝户并非什么稀罕事,尤其是在靖康之变前后,不光是族人,甚至还有些主家在汴京,只是留下家仆和掌柜负责江南生意的,一旦与主家断了联系,或是得知主家在战乱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侵占家产的比比皆是。

只是谁能想到,时隔三十多年,旧主还能找回来不说,居然还能找到原始房契地契,哪怕这些年当中,有人私下买通官吏,以遗失或损毁地契的借口重新补办,但在府库的记录里,只要有原始记录可以核对的,理论上她们还是能打这个官司。

然而时日相隔太久,只怕那些人在侵占改契时连原始记录都毁了,她们要打官司劳心费力不说,还不知多久才能拿回这些财产,更不知这些东西倒了几手,还能不能找回故主。

方靖远就干脆给她们出了这么一个狠招,她们是不好追讨,要不回来,可若是捐了呢?捐给朝廷,既是行善积德,又是一刀两断,也省得再与那些人算计,平白恶心了自己。

但凡肯接受这些回乡女子,好生安置的,方靖远非但不会为难,还会根据她们的家世传授些技能,足以让她们可以安身立命。

可这些既不肯认账,又不讲理还满口污言秽语的人,就一点儿也不用留情,她们自己不必动手,交给朝廷,自然会有人治得他们服服帖帖。

拿了得还回来,吃了的吐出来,大宋的禁军或许打不过金兵铁骑,可对付那些个无赖地痞,背主恶奴,那是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赵昚哪里知道这些细节之处,只是一听这些返乡女子心怀故国,如此大义行善,自是赞许有加,完全没看出马、李两位尚书的脸色为何那般纠结。

他这会儿完全能够体会完颜抠的快乐,不用花自己的私库银子,也不必动用国库资源,就可以办到如此大事,让所有来应考的举子都领沐皇恩浩荡,这般德政善举,简直是空前绝后,举世无双。

“既是如此,那就将这些文书转交户部,由户部负责接洽,至于其他方面,就全权由方卿负责,务必在开考之前,重修贡院,准备好所有应试物品,给今科考生们一个惊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实上,今科考生们的确非常感激,十分欢喜,能干干净净考试,有流水冲洗下水道保持清洁,一日三餐定时定量供应盒饭,热乎乎还干净管饱,哪怕穿得衣服丑了点,但厚实挡风还耐磨,着实是居家考试,出门旅行必备之物。

只要穿过一次的,都会想要买点这种布料回去,虽然买不到考试专用的白色士子服,但御街上的“卢锦专卖店”中,有的是同款各色布料,从纯色布料到染色印花布料应有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出了贡院简直就是买买买得停不下手。

而昔日江南有名的卢记布行,如今却面临着户部前来抄捡清点,收归国库的下场。

他们再不肯认三十多年不见的卢娘子,也没法跟户部的官吏讲理,毕竟他们找了三十多年也没找到的房契和地契,就算造了假改在自己名下,现在落入官府手中,根本就没他们翻盘的机会。

再去找卢娘子时,卢娘子已根本不肯认他们。

“前日是你们亲口说,我并非你家主人,既是如此,今日又何必来求我?”

“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亏不亏心,问自己。”

“所幸皇恩浩荡,官家圣明,绝容不得那等背主私吞、数典忘祖的人安享富贵。”

“从今日起,就没有卢记布行,只有卢锦。”

方靖远看到卢娘子干脆利落地撵走了上门求情的昔日旧仆,抚掌大笑,对其他几位女子说道:“就得像卢娘子这般干脆利索!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既辱我在先,也休怪我欺他在后。你们可千万别心软,心软的,以后可做不了大事。”

几位娘子都深深地朝他行了一礼,在这三十多年的噩梦和地狱生涯中,谁能想到,她们还能回来,还能做事,做大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卢记的卢锦,转眼由参加省试的学子口口相传,卖遍了整个大宋,谁也想不出,到底是怎样心灵手巧的女子,如何纺线织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织造出如此之多的卢锦,物美价廉,远胜于以往的任何一种布料。

“心灵手巧的,女子?”

岳璃听到这个传闻,转头看看正在研究如何借用水力将这种织布机改进成半自动的水力织布机的方靖远,忍不住偷偷地笑了笑。

哪怕不是女子,先生的心灵手巧,也为这世间女子,保住了一片净土,让她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劳动独立生存,不必依附于任何人,不再被困于后宅和礼教之中,活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我会做香皂、织布机,我心灵手巧,但我不是女子。

小岳:我力拔山兮气盖世,不会家务不会女红,我是女子。

编编盖的标签没错:天作之合!

注1:宋会要辑稿·选举·发解:“如工商杂类人内有奇才异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

第七十四章上善若水

其实织布机这种东西,中国是鼻祖,早在几千年前,其他文明还在穿兽皮的时候,中国人已经开始养蚕,洗麻,纺织各种布料,由中原通往世界各国的商路最早被命名为丝绸之路,也是这个原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从近现代开始,机器时代的到来,手工纺织的产量远远比不上工业化生产,昔日的出口国,成了洋布的倾销市场,后世很多民族工业一开始入手的,就是从纺织业开始,无他,衣食住行,人可以在一个地方生活一辈子,却绝对少不了吃和穿。

消耗品的市场之大,带动的消费力之强,是一般人所看不到的。

方靖远不是十项全能的超人,他之所以想到从这里入手,是因为卢氏被昔日的管家和掌柜拒绝相认,还侵占了她的家产,他正好碰到卢记布行的人对那些养蚕女压价收购,灵机一动之下,不光是收购了卢记原本农桑户的生丝和棉麻,还改进了织布机和印染机,和卢氏一起研发出“卢锦”,接着这次省试的机会,一举成名不说,凭借几位娘子的手段,很快拿下了江南大半的纺织市场。

赚钱不是他的爱好,科研才是他的强项。

尤其是卢氏开办的纺织场和染坊,已经让他看到了后世工场的雏形。这些娘子们的才智和能力哪怕经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磨难后,依然不减当年,有些想法和经营理念,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

毕竟,超前的思维,有时候是优势,有时候却是劣势。

她们生于斯长于斯,享受过繁华也经历过苦难,才最懂得这个时代的人想要什么。

而他,只需要给她们提供最好的技术支援就行,其他的,她们都能够办得妥妥当当,压根不用他去费心。技术改进,才是一个理工男应该做的事,方博士对这种分工方式十分满意,既能够满足他偷懒的心,又能够发挥娘子们的长处和积极性,简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是最近在家里,有娘子们变着花样改善伙食,他比起原来吃外卖就已经很享受的日子,又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只是最近来找他的商人着实太多,烦不胜烦之下,干脆把人都推给了户部的李尚书,反正招商的流程和配套的文件他都已经做好,还请辛大佬帮忙润色之后提交给赵昚,按照制式流程走下来,想要在招标过程中靠手段作弊的可能性被降到最低,让制度去管理,总好过完全靠人。

说到底,他是既懒又不愿费心,能逍遥时,就恨不得天天都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能让他上心关心的,无非是感兴趣的那几样事和那几个人……刚想着,就看到了霍千钧冲进门来。他立刻扶额——这个总是不请自来还带一身麻烦的霍千钧一定得划掉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泽,这次你非得帮我不可!”霍千钧一巴掌险些掀翻了竹制的摇椅,让方靖远忍不住送给他一对大大的白眼。“又怎么了?你不是临安城人见人怕的小霸王……花吗?怎么还用得着我帮忙?”

霍千钧没听清他故意含糊掉的“花”字,只是气恼地说道:“川府那边解送来的武举人,非说女子参考不合礼法,上书给礼部要求取缔阿璃和其他娘子们的参试资格,我跟他们理论……”

“没说过还是没打过?”

方靖远叹口气,武举在即,各地举子入京后,肯定少不了会有这种事,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让人生厌。

“我明日就得跟礼部进考场锁关,你今日来找我出面——你说,是帮我呢,还是帮他们?”

“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们愿意上书就上呗,要是不乐意跟女子共事,大可避而不见,甭来考试,现在唧唧歪歪地找人挑事,你以为,他们想干什么?”

“尤其是你,就像个爆竹,一点就着……傻不傻?”

霍千钧目瞪口呆,忽然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是啊,我差点就上了他们的当……我真没用!总是惹事,还帮不上忙,难怪你们上次去燕京都不告诉我……”

他越说越说丧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握着拳头锤了自己两下,“论文我比不上你,论武打不过阿璃,还冲动易怒,险些被人当枪使……”

“反省得挺到位,说明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方靖远喝了口茶,颇为满意今日的花茶口味,不知是哪位娘子受到他挑剔的口味影响,知道他不喜欢喝那种碾碎调味的茶汤,就用各种可入味的花果调配尝试,引得其他娘子们也跟着学起来,每日变着花样调配出各种口味的花果茶,今日这壶当是用了梅花和杏花,清新中带着几分初雪的寒意,格外败火清心,最适合这会儿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没想想自己有什么长处?”

“有吗?”自打和方靖远“重归于好”,又认识了岳璃后,霍千钧每天被打击自信,被这些妖孽比得简直看不到自己半点长处,回家就被老爹各种教训,出去消遣一下还差点惹来麻烦,没心没肺如他,也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没有吗?”方靖远叹口气,“那就自己挖掘一下,以前那么嚣张的气势怎么没了呢?你要真那么没用,出门别说是我兄弟。还有,你亲妹子霍小小报名参加武举你知道吗?”

“啊?小小也报名了?”霍千钧懵了,“不对啊,你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截止报名了啊!武学的五个名额里,也没她啊……”

“那应该是你老爹出面了。”方靖远瞥了他一眼,“反正你老爹手里的免试保举名额你也用不到。你那些庶弟也没一个想考武举的,给她也无妨。”

“可她要了也没用啊,这不是浪费吗?”霍千钧忧心忡忡地说道:“就她那小身板,能举起最轻的石锁吗?就算勉强过关,动起真刀真枪来,万一受伤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找她说说——”

“你若是阻止她,跟那些上书要求取消女子参试的人,又有何区别呢?”方靖远不紧不慢地说道:“官家既然已下旨准许女子参试,开考在即,你与其担心她受伤,不如教她怎么能过关拿下名次。”

“其实,只要她们能参与,就已经是一种胜利。”

方靖远也没想过一次武举就能彻底让大宋的女子翻身,制度的变革,不可能一蹴而就,然而只要给这令人窒息的礼教铁桶开个口子,让里面被束缚的女子有更多成长的机会和空间,那么,总有一日,她们会从温柔的溪水泉水,汇聚成海,如同钱江大潮一般,将那些阻挡她们前进的障碍统统冲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前提是顺势而为。

打压和束缚得越狠,她们在逆境中成长的韧性越强,正如每一次战后灾后的国家,最先站起来,默默地开始收拾残局,整顿家园的,还是她们。

“要是小小考不上怎么办?”霍千钧不知他的想法,却是实实在在地为这个刚认回来的亲妹妹担心,“她会不会伤心或者难过?要不让她跟我爹要支亲兵先练练手……也不行,她今年多大了?是不是得相看人家……”

方靖远嗤笑一声,“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自己的亲事都没着落呢,就开始替别人操心。”

“我又不愁!”霍千钧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跟阿爹说了,金狗未灭,何以为家……”

“剽窃!”方靖远摇摇头,“又抄我的,我是没人管,你爹能愿意?”

霍千钧忽地脸红了一下,左右看看,发觉岳璃不在,便冲他招招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爹说了,要是我不肯去相看,那等北伐之后……他去岳家提亲……”

“岳家?”方靖远一怔,“给谁提亲?小小吗?跟阿璃的弟弟?”

霍千钧摇摇头,哼了一声,“当然是给我!”

“你?!”方靖远差点被茶水呛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怕被阿璃锤死?之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宁可认她当姐,当哥……都不会议亲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霍千钧赶紧捂住他的嘴,抬头朝内院那边看了眼,“小声点,要是被她听见就麻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呵呵,”方靖远扯掉他的手,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提亲都敢,还怕被她听到?你可别忘了,她是我的入室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要娶我的弟子,得先过我这一关。”

“啊?难道你还会反对?”霍千钧怀疑地看着他,“咱们是好兄弟,我也没瞒着你,虽然这是我老爹先提起的,可跟阿璃认识这么久,我……觉得她也不错,可若是你……看上她?呸呸呸,你们是师徒,你怎么会看上她?”

“啪!”

方靖远忍无可忍地在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想什么呢?你这脑袋要是不用就送去给人当蹴鞠,省得顶在肩膀上当摆设都是个累赘。”

“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上阿璃了?阿璃……也不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说你——你想过自己能不能配得上我徒弟!蠢货!”

“我有什么配不上的?”霍千钧捂着脑袋,不服气地梗着脖子瞪着他,“方元泽我警告你啊,不许打头!”

“我们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年纪相仿,就算我比她小一点点也不算什么啊!何况我们也算志趣相投,我也不会拦着她去领军出征,我老爹说了,阿璃若是穆桂英的话,我也可以当个杨宗保,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说得如此有理,方靖远竟无言以对,愣了一下之后,方才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喜欢阿璃?”

“当然!阿璃虽然厉害了点,可总好过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娘子,成天跟木头似的一点话都不会说。”霍千钧叹口气,说道:“但凡有点人气儿的,像十娘她们那般善解人意,我也能忍。可你不知道,之前我去相看过的那些小娘子,动不动就问我看过什么书,这是想让我去太学念书呢,还是去做个文官啊?”

他一吐槽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还动不动这个规矩那个讲究的,小爷我就喜欢踢球听曲泡在瓦舍里,想让我成天都关家里闷死人啊?”

“啪啪啪!”这回方靖远也不坐着了,站起来就狠抽了他几下,说道:“你还有脸说别人,你都多大了?若是真成亲娶妻,难道还成天去喝花酒泡花楼,那你娶妻干什么?别说那些笑娘子,就算阿璃能忍,我也受不了你,非得替她收拾你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哎哎,你自己说得君子动手不动口的!我哪有错啊!”

霍千钧跳起来闪到一旁,还真不敢还手,自打年少时有次跟方靖远闹起来,一把将他推下荷花池险些淹着,被老爹狠揍了一顿,他就牢记自己和对方之间的武力值差距,能动口绝不动手。

可就这么挨打他也很委屈啊,“阿璃自己不也整天在外吗?我就是喜欢她不会管我,就以后出去领军作战,也能夫唱妇随,有什么不好的?”

“去你的夫唱妇随!阿璃还没答应你呢!滚滚滚!回去好好看你的兵书,抄三十遍《孙子兵法》填填你的脑子,省得里面成天装些没用的废料!”

方靖远气得把他撵出门去,就这成天逛瓦子泡花楼的,还想娶他徒弟?

想什么好事呢!还是滚回家做梦比较快!

霍千钧哀嚎着离开,方靖远气得不轻,正准备喝点茶败败火,忽地一转头,发觉岳璃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霍千钧离开的方向,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干笑了两声。

“啊……阿璃,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我啊——”岳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听先生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时候出来的。想不到……先生如此关心阿璃,弟子真是……受宠若惊。”

她将“受宠若惊”这种词都能说得毫无感情,冷冰冰的口气,让方靖远莫名地害怕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能看出她是在生气,不高兴,可又着实有些拿捏不准她生气的原因。

“阿璃,你是不是嫌师父管的太多了?”方靖远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其实真说起来,霍九郎人是不坏,够兄弟也讲义气,为人大方,长得也不错,家世就更不用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生替九郎说话,莫非是想阿璃答应他?”岳璃瞥了他一眼,目光愈发冷冽。

“啊……当然不是!”方靖远莫名第感觉到寒意,瑟缩了一下,讪讪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九郎做兄弟没得说。可他风流浪荡惯了,对兄弟够义气,可对妻子而言,就未必够……那啥……其实……其实之前我跟官家说过,你的婚事你自己决定,不用担心嫁不出去……”

“哦?”岳璃看着他,眼神幽深晦暗,似古井般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让人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原来先生还曾与官家说过我的婚事啊……”

“啊……我也是替你着想。女子择婿如投胎一般,一个不好,就搭上半辈子……官家觉得我让你从军,会影响你的婚事,可我觉得,若是将你关在后宅,才是浪费你的才华。”

“是吗?”岳璃微微抿起唇,唇边的酒窝若有若无,视线却始终落在他身上,“先生说得不错,那阿璃不嫁便是。”

“那倒也不是绝对不嫁,”方靖远尴尬地摇摇头,“若被你家人知道,肯定得让你叛出师门去。以阿璃的人才,想嫁谁,当然自己说了算,官家也应允我,若是你有看上的人,等你将来立功归来,直接跟他说,他亲自为你指婚。”

“是吗?”岳璃的眼光忽地一亮,整个人似乎都跟着发光了。

“是……当然是……”方靖远忽然觉得不妙,她这种表现,莫非真的有心上人了?

“阿璃,你不会是真看上霍千钧那小子了吧?他哪里值得你……”方靖远说着说着,对上岳璃亮晶晶的目不转睛的双眼,忽然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说道:“罢了,我也不管你们的事了,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压下心底浮躁的情绪,方靖远转身就朝外走去,他一定是得了什么闲鱼综合征了,吃饱了撑的才会多管闲事。

霍千钧说得不错,人家两个门当户对,又是世交,父母之命,再加上媒妁之言,完全符合当下的婚嫁市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阿璃的老师,也没教过她多少东西,难道还真把自己当人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明他方靖远还是个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举世无双的翩翩美男子,干嘛要把自己搞得一身爹味?

想想就恶寒!

方靖远大步流星地走出院门,抖掉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简直是逃也似地离开。

外面的阳光正好,春色初上柳梢,干点什么不好呢?何苦为难自己?

头也不回的他,自然没看到身后的岳璃笑容绽放得越来越大,简直像是一只偷到了农户精心养大的小鸡的狐狸,唇角的酒窝漾开深深的笑意,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官家还给我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呢!看来,我不光得争这武举的状元,以后,还得想办法多立点功劳,才能……”

作者有话要说:小岳送给赵昚一幅牌匾:中国好当家

小方很是不解:写错字了吧?难道不是中国好官家?或者中华小当家?

小岳:没错!

小霍:中国好当家,做媒一把手?我错了,我以为有父母之命就行,可人家搬出更大的……

第七十五章国之大事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尽管有武举士子抗议,赵昚依然没有改变初衷,礼部和兵部甚至强硬地答复,若是不愿与女子共事,可以自己退出,不参试,不出仕,否则无论这批武学女生参不参加武举考试,大宋的军队里,都会有女将的一席之地。

首先是杨家,已经主动为杨念瑾请命,自从金沙滩一战杨家男丁只剩下杨六郎一根独苗后,满门孤寡,一直都是女子当家。到了南渡后的杨念瑾这一代,就只有她和弟弟杨怀安两人不说,弟弟还是个低弱多病的,能继承杨家的,就只能看杨念瑾了。

杨家本有爵位,然几代降等之后,到如今虽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却仍可蒙荫封入朝为官,杨念瑾虽然没有参加这次武举选拔,可她的起点丝毫不逊于通过武举入仕的武进士们。

岳家平反后,岳雷也得了荫封,本来也可以让岳璃直接参军,可她先前已答应方靖远参加武举考试,就是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自然不会在这档口退下。

因此,无论他们如何抗议,这次武举正式开考之日,仍有十来个女子与十五路道府解送的武举人一起参加省试,只是大宋重文轻武的结果,武举的名额远不如文举,参考的武举人数虽不过千,但取中进士的名额只有三十个,比之文举更为残酷。

唐代武举要考七项,其中首要就是材貌言语,而大宋选士虽然没有把这两样放在考试范围内,却也是报名推荐的条件之一,同时也因为失去北方马场,不再考核马枪和翘关举重,以步射和马射为第一轮考校,武艺为第二轮,能通过这两轮者,便可入内场考试。

武举内场考的是程文,主要是策问和兵书两项,基本上都需要现场发挥,故而武举能作弊的概率小的多,最有可能作弊的形式就是替考的枪手。

因为这会儿没有照片和身份证核对,来自各省的举子携带的“准考证”上对外表描绘都十分写意,大多写的是是“身高x尺x寸,面白黄赤黑,有须无须,x处有痣无痣……”

方靖远看了十分无语,对此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毕竟按照现在的交通速度,就算要核对身份,到最远的省府一来一回就过一个月了。

赵昚在他的建议下,对武举的考试增加了一点点难度,在步射和马射之外,又增加了一项校弩。因为宋代的床子弩和神臂弩、火药的配备已十分到位,然而因为官兵的素质和训练不足,有好兵器却没人用得好。

同样的床弩,在一般人手里就只能守城,可在魏胜手里,配合战车,愣是打出攻守兼备的阵型,凭借数百人之力,不但夺下海州,还硬是将这块金国腹地的海港要塞守住,终于等到了回归大宋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昚也是见识了魏胜的三车连环阵法后,同意张浚将这套阵法和三架战车在军中推广,如此就必须选拔一批懂兵法,会用弩校弩的将官。

这批武举人,算是赶了个正着。

其实原本按照方靖远的计划,并没有打算为难这些武举人,毕竟他们都是由各道府解送而来,大多数是各府将官子弟,所谓穷文富武,一般人家也养不起习武练箭的子弟,可看了第一场这些人的步射之后,总算知道为何在岳璃出现前,霍千钧曾口出狂言要夺得武状元之位。

根据原来的武举选拔规定,只要弓步射满一石一斗力,马射八斗,弓马娴熟哪怕只是射中靶子,武艺优秀,策论过关就可列为优等,可封为右班殿直。这跟从武学上舍毕业后入职的等级相差无几,算起来也就是差个好听的名声。

毕竟宋代还是更重视文科,能从武学培养出足够人才时,武举就时有时无,并不似制科那般三年一选,人数众多。

在那些文臣眼中,弓马武艺之道选的是士兵而不是将才,兵法策论才是真正将帅需要掌握的技能。甚至有不少时候,文臣指挥武将,懂得兵法的还好,外行领导内行的结果,看看现在只剩下一半的疆土就知道了。

外场易过,就连那十个女生中也只有两个因力气不足而黜落,到内场的策问和兵法,却是重头戏。

策问是由辛弃疾亲自考校,他一改前几次武举策问考校边防军务的惯例,以《孙子兵法》中的《谋攻》之道,让考生们自行举例,举出史书中“以寡胜众”、“以众胜寡”的案例,并分析不同兵力和不同地形情况下如何对敌应战。

这道题既考兵法记忆,又考对史书战事案例的熟悉程度,还要考考生的分析判断能力,是一道不折不扣的综合题。

除此之外,就是霍千钧之前最引以为傲的战阵演练,考的是举子的指挥能力和实战应变能力。

这些在武学上过学的举子都已经训练过无数次,分组带兵,自行结阵对敌,实战演练对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可对于一般地方上的武学生则难之又难。毕竟寻常考生很难有机会去指挥作战,更没有机会去找到演练的对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也是进了武学后,才有机会真正参与这项演练,好在有霍千钧这个“复读生”带着,她比其他人多了不少配合训练的机会,除开刚开始几次指挥士兵时因为不熟悉指令而出错外,后来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追上并超过了霍千钧,成了他这次夺魁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牛奔和其他武学生,大多都折在了策问一关,毕竟习武之人读书的少,能熟悉兵法精读史书的就更少,除此之外还得能判断能分析的,更是屈指可数。

能入最终兵法战阵演练一关的,只有五人而已。

武学岳璃、霍千钧,川府吴一舟、江州孙显祖、广州顾震越皆为外场优等,策问上等,终于进入最后的实战指挥考场。

从大宋立国以来,对辽、西夏、金几代草原骑兵,都是以步兵结阵迎敌,从早期的圆阵方阵到梅花阵、连环阵再到后来的雁行阵、九宫八卦阵,则是从纯步兵的刀枪弓箭组合开始结合战车布阵,对指挥者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赵昚这次既然下定决心要推广三战车,自然要考校这些武举人对此的了解和运用,这一点,就连方靖远也事先不曾跟霍千钧和岳璃提起,既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发挥。

毕竟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所有的较量都要根据对手的变化而调整,准备得再好的小抄,碰上完全不按套路出招的对手,也一样是张废纸而已。

好在岳璃自由经岳雷指点,早已记下了岳飞兵法精要,背嵬军之所以能够成为岳家军的王牌,让金兵喊出“撼山易憾岳家军难”的口号,就是因为他们用的是步骑车结合的却月阵,对战车的了解和运用,甚至不在魏胜之下,以最短的时间击败了顾震越,夺得第一。

而川府这两年同西北金兵也是战事不断,牢牢地当初了金兵入川之路,虽然战车用的不多,但吴一舟对此显然比孙显祖和顾震越更熟练,只是稍逊于霍千钧,堪堪取了个实战第三。

然而,算起策论成绩,最后总分第一的虽然还是岳璃,可第二却变成了孙显祖,霍千钧第三,吴一舟第四,顾震越第五。

这跟文举不同,考试的人少,录取的人更少,只过了五日,便已张榜出了成绩,取中的三十名武进士中,除岳璃之外,还有两个女生,一个是女飐社来的绣帛儿,一个则是随着霍青娥回来,靠霍家保举得到考试名额的霍小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在武学本身就是开挂的人物,碾压一众男生以头名获得保举解送省试,考试中无论是外场的弓马骑射还是武艺较量,都遥遥领先不说,连策问和兵法都胜过一众考生,着实让人心服口服得无话可说。

而绣帛儿的柔术天下无双,就算霍千钧被她缠上也未必能脱身,加上她的飞刀厉害,看似柔弱,弓马虽勉强压线过关,可武艺和策问成绩力压众人,居然列入前十之内,让霍千钧都吓了一跳。

不过绣帛儿再让人意外,也没有霍小小吓人。她本身面上有疤痕,相貌一关若不是有霍家保举,根本不能参试,还是方靖远想到个去疤痕的方子,找御医配了药给她先去疤再连续给她敷了十多日面膜好歹过了这一关,想着很快落选让她圆了考场走一遭的梦想就行。

可谁能想到霍小小貌不惊人,瘦瘦小小看似柔弱,却有一身力气,不光是弓马箭术了得,武艺较量时也名列前茅,要不是在策问上临时抱佛脚的领悟不够深刻,学习不够扎实,这次进入第三轮的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饶是如此,她也取得了第十九名的好成绩。

最终哪怕只有三个女子考中,然而,第一、第八、第十九的名次,依然让一众考生们瞠目结舌,再不敢说出女子不如男的话来。

到武举放榜之时,进士九经科的成绩也已经张榜公告,隆兴元年的省试,赐礼部进士木待问以下五百三十八人,兵部进士岳璃以下三十人,定于一月后分两日于崇政殿皇帝亲试。

而此刻的赵昚,开始看着金国派人送来的国书犯愁。

因为赵构留下的烂摊子,他现在还得向完颜雍称臣,完颜雍派人送来国书,讨要岁贡之外,就要求“归还”海州之地。显然,那边已经收到了他给魏胜任命的消息,原本魏胜是金国“后院”的义军,就算占领海州,也是在他们腹地的“疖廯”之乱,可一旦得了南宋的册封,成为南宋的属地,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尤其是那金国使者还极为嚣张,仗着有完颜雍的“圣旨”,口口声声见旨“如朕亲临”,要代完颜雍接受宋国君臣的“国礼”朝拜,这让尚年轻气盛壮志满怀的赵昚如何能忍,若不是被众臣劝阻,只怕当场就要跟金国使臣翻脸。

饶是如此,回到宫中,赵昚也气得心口疼,慕峥便急忙使人召请方靖远入宫觐见。

虽然方靖远如今的官职不算高,但他说的话对赵昚而言,比那些老臣更中听。一听到那些老臣让他忍忍忍的忍一时之气,避免战祸,赵昚就觉得那口气都化作巨石堵在胸口,憋得他快要窒息。

方靖远一进宫门,尚未及行礼,就见赵昚将“国书”朝他扔了过来,气呼呼地说道:“你看看,那个完颜抠竟然要朕把‘海州’无条件归还给他,还要把魏胜等人绑缚出城,交给他处置……他怎么不干脆让朕将整个大宋拱手相让呢?”

“他肯定想过,只是知道陛下定然不肯答应而已。”方靖远沉着地说道:“对于如今的大宋来说,海州得来意外,的确是一块飞地。然而对金人来说,当初完颜亮之败,就有被海州牵制扰乱后路的缘故,所以他们是绝不肯放弃海州,让它落入我们之手的。”

“那怎么办?”赵昚气得直咬牙,“难道就让朕这样白白将海州交还给他?”

方靖远直视着他,问道:“那就要看——陛下的北伐之心,可否准备好了。”

“金人如此张狂,就是笃定我们不敢与之一战。无论是金国使臣,还是他们的皇帝,其实同样也没做好开战的准备,否则他们要的就不光是海州了。”

赵昚一听“开战”二字,终于冷静下来,他也很清楚现在的形式,若要立刻开战,只能由张浚挂帅,可如今的大宋早已没了昔日猛将如云、强兵如林的气势,稳如山岳的岳家军被他们自己人亲手推倒,能领兵作战的将帅老的老死的死,去年虞允文侥幸胜了完颜亮,守城能胜却无力进攻,否则那时金兵内乱,乘胜追击能获得的战果远超过现在。

总之,就是缺人,十分缺人。

“武举之中,可有能用之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就算有将帅之才,也要经过沙场历练才行。不过眼下完颜雍刚刚解散了各部兵马,为支付饷银几乎掏空了国库,所以大战未必会有,小战只怕难以避免,正好是他们可以试炼的机会。”

赵昚沉吟了一会儿,深吸口气,说道:“那依你之见,海州——还是不还?”

方靖远愕然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叫还?海州也好,青州也好,整个山东道河北道,原本就是我大宋之地,我们自己的地方,由我们自己的子民夺回,归附朝廷,岂有‘归还’金国的道理?”

他说得如此之理直气壮,毫不犹豫,赵昚听得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说得没错!这本来就是我们大宋的地盘,岂有归还他们的道理!”

“我们的江山,我们的土地,自然要由我们的人去守护。”

方靖远笑眯眯地看着他,微微点头,“陛下请放心,有魏胜守卫海州,陛下再派可靠之人前去襄助,说不定不光是海州,过一阵子,还有更多的州县,会依附朝廷,重回陛下手中。”

“哦?”赵昚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忍不住问道:“元泽可是已有了保举之人?”

方靖远一指门外,说道:“陛下莫非忘了,辛幼安便是从山东青州而来,青州军虽然因耿京之死而散,可只要有他在,再带上这次武举三甲同行,一定能为陛下拉回一支新的青州军!”

第七十六章霸道使臣

作为金国使者的完颜允成非常不开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本出使南宋,前往宋国京城临安堪称一项美差,他身为完颜雍十一子,能得到这项差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母亲虽然是个昭仪,也早早被封为豫王,封地就在河南道。

可问题是这两年河南河北山东江苏的农民因为完颜亮备战的横征暴敛,不断起义,义军此起彼伏,剿之不绝,连他的封地都乱得一团糟,他压根就不想去赴任,才抢了这个出使的差事,既可以来临安向南宋君臣耀武扬威,又可以趁机享受一下传说中江南温柔乡的富庶繁华。

然而,新任南宋皇帝赵昚可不像退位了的太上皇赵构,一听他要求行君臣之礼,当场差点翻脸,就算那些大臣们再三相劝,最后也只是称病退朝,压根不曾向他行礼。

这还不算,连太常寺给他安置的住处,都比不上他看到的那些临安酒楼富丽堂皇,而他点名要去包下西湖畔最漂亮那处酒楼时,竟被太常寺丞以那位私人所有,并非官产的理由拒绝,气得他砸烂了驿馆正厅的所有家具,那个小小寺丞也只会嘴上道歉,就是不给他换地方,连派来服侍的下人,都跟着放下东西就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混账!都是些该死的奴隶!废物!……”

没多一会儿,他砸完了房里的摆设,负责接待的人也都跑光了,只剩下跟着他来的随从,一个个都面露难色地看着他。

完颜允成气得瞪眼,“一个个都看着本王干什么?本王还骂错他们了吗?这种地方,根本不配本王的身份,砸了又如何!”

“是是是,王爷您说的没错!”随从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只是对方接待的人都跑了,他也愁啊,“卑职这就去找人,再让他们换个地方……”

“不必了!”完颜允成眼珠一转,扭头指着西湖边那座最高的酒楼说道:“本王既然来了临安,当然要去最好的酒楼,住最好的地方,吃最好的饭菜,让他们送最漂亮的女子来服侍……他们要是不肯乖乖送来,那本王就自己去拿!”

说罢,他转身就走,目标很明确,就是西湖畔那座高达五层,结彩扎花,飞檐斗阁凌驾于水面之上,几幢楼阁间以飞桥、栏槛长廊相接的酒楼,哪怕站在御街上一抬头也能看到那边招展飘扬的酒旗,正是临安城中最大的酒楼——丰乐楼。

丰乐楼建于西湖畔,不仅仅是一幢酒楼,而是一处集酒楼、戏园、瓦舍、湖畔码头、园林雅舍于一体的综合娱乐场所,从吃喝玩乐到赏玩湖景,园林中还有秋千、投壶等小型游乐设施,酒楼当中的空场也搭了戏台做百戏表演,当然这里的设施档次和消费水平都不是寻常瓦舍能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到这里表演的艺人,比在其他瓦舍的身价高了不止一倍,以至于城中艺人都以能在丰乐楼登台为荣。

后世那句著名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说得就是这里。

完颜允成自持身份,又是个有勇无谋的,难得到了江南,入城之时,看到临安城的繁华热闹和街头往来行人的装饰打扮,不知胜过燕京几何,那些华美的首饰,柔软鲜艳的衣衫,娇俏可人的小娘子,都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在温煦柔和的春风里瞬间就俘获了他的所有心思。

想要,想拥有,你们不给,我就抢。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简单粗暴的逻辑,让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些柔弱不堪的宋人会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就连他们的太上皇、皇帝,都向大金称臣,那这些臣子下辖的子民,不都是他脚下奴隶,区区蝼蚁一样的存在吗?

既然是蝼蚁,他又何必在乎那些人的态度,想砸就砸,想走就走,还有人能管得了他不成?这可不是有父皇和太子兄长在的燕京,足以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肆意放纵。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砸了驿馆之后,招呼着手下,毫不犹豫地上马,转身朝丰乐楼飞驰而去。

马蹄所过之处,路人无不惊惶逃避,那些来不及收拾的摊贩被他撞倒在地上,洒落一地的东西,惊叫痛呼之声此起彼伏,完颜允成却乐得哈哈大笑,甚至还甩出马鞭,故意抽打行人和街边的摊贩。

看到越多人害怕、惊惶和痛苦,他就越高兴。

他这般肆意妄为,也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只是原本愤然不平的行人,看到他和身后那些随从骑着装饰华丽鞍辔的高头大马,穿着鲜艳的胡服,散发小辫,满面横肉的模样,便知他们是北方来的金人,这个时候会出现在临安,还这般行事肆无忌惮的,也只有金国的使臣。

那是连他们的太上皇和官家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们区区一介草民,又如何能惹得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该死的金狗!”

他们只能在心里暗骂,惹不起躲得起,脚下则匆匆忙忙地散开,生怕这一行人冲过去再杀个回马枪,到时候还不知会撞到谁身上。

赵翎却是骂出了声,她正在辛记茶楼和杨念瑾喝茶,知道杜十娘回来后,又重新整顿茶楼,特地买下隔壁经营不善的酒楼重新装修后跟原来的茶楼融合在一起,一楼大厅的面积扩大,还能增加不少表演项目,二楼则是单独装修了一部分女客专享的雅间,引入了娘子们新研制出来的花果茶,每日都是不同的口味,再配上精细的茶点和层出不穷的花式小吃,很快就成了临安贵女们出门必去的地方。

尤其是在二楼最好的雅间里,不光可以看到楼下大厅的表演,窗外还可以俯瞰御街繁华人群,遥望西湖群山,别提多惬意了。

尤其是这茶楼还有小方探花的份子,他只要出门,少不了会来这里。赵翎约了杨念瑾在此喝茶,本就是打算碰碰运气,可今日的运气着实糟糕,想见的人没见到,却看到这粗野如山猪般的北方蛮子在街头撒野,闹得简直人见人怕。

“算了,他们也在这里待不了几日,忍忍吧!”杨念瑾正要把她从窗口拉回来,却见她和楼下那个“金狗”竟然对上了眼神,那金狗猛然勒马驻足,一双眼带着红丝,瞪得犹如铜铃一般,闪动着残忍而邪虐的光芒,望向赵翎。

那眼神,赤裸裸得不加任何掩饰,如野兽般贪婪而直白的欲望,像是钩子一般,想要将他看到人扒个精光。

被他看上一眼,赵翎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后背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轻啐了一口,立刻从窗口退回,狠狠地拉上了窗帘,气呼呼地说道:“该死的金狗,真是败兴,不坐了,我们走!”

杨念瑾也怕她再坐下去惹事,当即点点头,叫了小儿和随从来善后,自己则领着赵翎一同下楼。

“等我回去,一定告诉皇兄,让他好生约束这些金人,免得扰得城中百姓无法安生……”赵翎正抱怨着,刚走出雅间房门,还没到楼梯口,就听得“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小二的阻拦声。

“这位客官你等等,楼上已经客满,你不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着就是“咣啷”的一声巨响,楼梯口的小二被一只手抓着直接砸在栏杆上,撞断栏杆从二楼摔了下去,轰的一声,引起无数人的惊呼尖叫。

赵翎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那冲上楼来的,可不正是方才与她在窗口对视了一眼的金国大汉!如今近在眼前,这人身上喷张的肌肉和粗野狂放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暴虐眼神,带着无比可怕的压力向她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死死地抓住杨念瑾的手,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想逃,却又不知该逃往哪里。

完颜允成也没想到还没到那家大酒楼,在半路上就能看到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在窗口与自己“眉目传情”,自是迫不及待地调转马头冲了上来,至于那小二说什么客满根本没听进他的耳朵,但凡阻拦者都是死路一条,便被他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更妙的是,一转头,都不用他去寻找,方才看到的美人儿就出现在面前,显然也跟他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见,当即便哈哈一笑,张开双臂朝赵翎扑了过去。

“美人儿果然懂本王的心思,这就出门来迎接本王啊!来来来,本王这就带你走!”

“大胆!”杨念瑾将赵翎拉到自己身后,怒视着他,“你是何人?见到富安郡主不知行礼,还敢如此大胆冒犯——”

“哈哈,原来还是位郡主啊!”完颜允成的汉语说得十分流利,就是因为完颜雍从小教育所有的儿子,既不能忘本丢了大金勇武的精神,也要学会汉人儒学经义来管理这些奴隶,其他人或许都听进去了,可他则只停进去最后这部分。

在他眼里,连太上皇和皇帝都是他们的臣奴,更何况一个郡主?

“郡主好啊!本王生的晚了几年,没能尝到你们帝姬的味道,先来个郡主也不错啊!”完颜允成呻吟着伸出手去,想要推开杨念瑾,却没想到杨念瑾看似柔弱,却抬手一掌砍在他手腕麻筋处,将他震得后退了几步,顿时瞪大了眼,意外地看着她,“嗬,你这小娘子还有点力气啊!是想拦着本王?还是打算跟你们郡主一起服侍本王啊?哈哈,不管你们来几个,本王是来者不拒——”

“郡主你先走!”杨念瑾将赵翎往旁边的雅间一推,自己则拔剑朝完颜允成刺去,这一刻她也顾不得许多,方才虽然击退了完颜允成,可她从手掌到整条胳膊都被反震得一阵发麻,知道面前这个粗豪壮汉绝非易于之辈,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保住赵翎才行。

“那你怎么办?!”赵翎急得都快哭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完颜允成的一对护臂都是精铁制成,才会震得杨念瑾手都麻了,纵使她亮出剑来,他亦是毫不畏惧,反而狞笑着说道:“你喊啊!再大声喊啊!本王乃是大金豫王,奉命出使你们宋国,便是你们的皇帝小儿,见了本王也得跪下称臣!”

“本王倒要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坏本王的好事!”

“一个郡主,呵呵,当初你们的皇后贵妃帝姬不都送到我们那去了,你便是现在跑了,本王明日向你们皇帝要人,你看他是交还是不交?”

赵翎只觉得浑身冰冷,被他盯上的感觉,就如同恶虎爪下的白兔,逃不了躲不掉的宿命,让她心生绝望之感。

她何尝不知,昔日她的长辈们,曾经煊赫一时的宗室贵女,帝姬郡主,皇后妃嫔……多少人被掳去受尽蹂躏而死。

她生于临安,三十多年过去,那些惨痛经历她只是听说过,却不曾想过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甚至是在这平安喜乐,繁华富庶的临安街头,遭遇到这样不堪的羞辱和掠夺,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放肆!”杨念瑾咬牙挥剑而上,只是方才一条手臂都被震麻了,力气也弱了几分,被完颜允成伸手一挡,砍在他的护臂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在这一顿之间,他已一掌朝她胸口抓来。

“好个小娘子,送上门来——本王喜欢!”

杨念瑾被他挥手就挡开了剑,心知不妙,连连后退几步,完颜允成却势若猛虎般朝她扑了过来。

“嘭!”后背撞在了墙壁上,已无退路,杨念瑾一咬牙,反手朝他的双眼刺去,已是一副要拼命的打法。若是先前她还存着逼退此人,带着赵翎逃走的念头,现在已经知道绝无善了之局,她就算退让,也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在死之前,会遭到更可怕的侮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便不如同归于尽。

“好狠的小娘子啊!本王可不让你了!”完颜允成本就天生神力,在大金宗室中也是靠一身蛮力练就的功夫,虽然当太子排不上号没那个资格,却也是个上阵杀敌的猛将,方能得镇守一方的豫王封号。

只听得铿锵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完颜允成已夺下了杨念瑾手中长剑,双手亮出的铁爪握住剑身,竟生生将其折断,扔在地上,然后才对着她伸出手去,“小娘子,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本王的手心吗?”

“刺啦!”他一把扯烂了杨念瑾的衣袖,愈发高兴地大笑起来,“跑啊!本王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还有你,郡主美人儿,过来啊!”

赵翎死也不肯丢下杨念瑾离开,眼见她左支右绌的狼狈模样,早已急得满头大汗,干脆拔出自己佩戴的软剑来,横在了自己的颈间。

“你放开她!不要过来!否则……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就算你是什么大金使臣,什么狗屁豫王,你若是今日逼死了我——我皇兄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哈哈哈哈,本王还是第一次看到,拿自个儿性命来要挟本王的美人儿!”完颜允成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不已,干脆放弃了杨念瑾,直接朝着赵翎扑去,“那就让本王在你死之前,先得个乐子——”

“滚开!——”

眼看他一双虎爪就要抓到赵翎身上,赵翎绝望地一闭眼,就准备引剑自刎,也不要忍受接下来的羞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呵斥声,伴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墙板碎裂声,一个斗大的金锤从她身后的房间里飞出来,砸破墙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完颜允成的面门直飞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寸土不让

完颜允成能做到豫王的位置,也绝非单靠一身蛮力,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去年完颜亮南征失败,几乎掏空了大金国库不说,还引起了内乱,旧辽国和原北宋境内不断有人起义,已是让金兵疲于应付,完颜雍变成完颜抠也是迫不得已。一直施行部落联盟兵制,只要用兵就得给各部饷银,没钱他这个帝位也坐不稳,自己没钱了可不就得打南边这个邻居的主意么?

打赢了还好要钱,可打输了再想要钱,就得找理由。

说白了,完颜允成就是来惹事挑事,生怕闹得事不够大的。

递国书时他故意要赵昚向他行礼,气得赵昚当堂称病退朝,然后就砸了驿馆,本想再去丰乐楼闹点事,只要宋人的怨气越大,他就能得到更多索要赔偿的机会。

结果正好赵翎就在他眼里,本来看她的穿着打扮只当她是个普通贵女,结果没想到竟是宗室郡主,身边还带着个会武功的女子,他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在他看来,只要拿下赵翎,无论是要求“联姻”还是“赔偿”,赵氏皇族都得乖乖双手奉上,否则就得忍受他上门打脸的羞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他看来,这些宋人瘦弱不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他依然让手下守在了楼梯口,为得是防止有人打扰了他的兴致,他要如猫捉老鼠一般,享受这两个女子在他虎爪下从惊惶逃跑、无力挣扎,到最后屈辱臣服的过程。

可眼看着折断了杨念瑾的剑,要逼得赵翎自尽以保清白的时候,竟然凭空里杀出个程咬金!

完颜允成久经沙场,单听那金锤袭来时的风声,就知道这家伙绝对超过百斤之力,硬接下来定然损耗不小,当即一个后仰接滚地,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躲开看这一记飞锤。

只是那金锤并未如他预料中那般直飞出去,而是忽然在半空里停滞了一下,又倒飞了回去!

完颜允成瞬间双目凝住,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翻捡着在出使之前得到的情报里,宋军将领中有哪个是用锤的……记忆中似乎只有一个,还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的,岳飞之子岳云。

就算岳云,也没听说他能让飞锤滞空,还倒飞回去,这种重兵器如此玩法,还让人活吗?

不过等他稍稍定睛一看,就发现原因所在。

从赵翎身后的雅间里,那金锤破壁而出之后,就有一男一女跟着跳了出来,正是岳璃和霍千钧二人。只是岳璃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以黑布蒙了半张脸,若非熟悉之人,还真认不出她来。

岳璃单手一抬一拉,就收回了刚才情急之下掷出的金锤,顺手夺下赵翎手中的剑,将她推到霍千钧那边,自己则上前两步,挡在了完颜允成和杨念瑾之间,看了眼杨念瑾被抓得破破烂烂的衣袖,不由皱了下眉,再看向完颜允成时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杀气。

完颜允成却没想到来得又是个女子,哪怕穿着夜行衣蒙着脸,也能看出身形窈窕纤瘦,竟然能使得动那般大小的金锤,不禁大为意外,脱口而出地说道:“难道你们宋国没人了?怎么来得都是小娘子?宋国男人如此无能无用,几位小娘子不如跟本王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岳璃已一巴掌照着他的脸扇了过来,动作之快,让他刚抬起手臂想要格挡时,就听得“啪啪”两声脆响,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耳光,力道之重,打得他不光是满口血腥,甚至还隐隐有些头晕发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本王……”

“巴戈!¥~~~~”岳璃张口说了一串连自己也不懂的瀛洲话,抬脚就朝他踢了过去。

完颜允成彻底懵了,原因为这人跟那两个女子是一伙的,可没想到人家上来救了人之后,二话不说就开打,打完再说什么都听不懂,可下手却毫不含糊,他只接了几招,就连连后退,快要退到楼梯口处,急忙招呼随从上来帮忙。

“蠢货!还不过来给本王拿下他们几个!尤其是那两个小娘子,一个都不许跑了!”

霍千钧已解下自己的外裳递给杨念瑾披上,将两人挡在自己身后,“别怕,有我和阿璃在,他们甭想占得了便宜!”

说话间,岳璃已抽出双锤,这会儿完颜允成才看清,她这对金锤的把手之间还加了条细长的银色锁链,也不知用什么东西制成,但是看着,就觉得寒气逼人,而那对斗大的金锤在她手里,就如同小儿手中的拨浪鼓,舞动起来滴溜溜地转动,带起的风声却是凛冽肃杀。

稍微有点战阵经验的人都能感觉到,这金锤飞转起来的时候,力道何止加大一倍,转得越快,就越难控制,可同样杀伤力也是成倍增加。

要是一个不小心,那真是擦就伤,碰上就死,一丁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完颜允成心惊之下,后退了几步,推着手下上前,色厉内荏地叫道:“上!管她是什么人,敢冒犯本王者,格杀勿论!”

那几人在后面也没看清自家王爷如何吃的亏,眼下被推上前去,也不能不上,当即拔刀冲上去——

“叮叮当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把八十斤的金锤旋转起来的力量和杀伤力有多大,完颜允成想过,却也没想到自己十来个手下竟然连一招都挡不住,冲上去简直就是让人摧枯拉朽般碾压的。

昔日在草原和沙场上纵横无敌的女真金刀碰上重达八十斤的擂鼓瓮金锤绞杀,简直跟进了磨盘重造一样,瞬间被绞断、绞碎、震飞,噼里啪啦的刀身碎片犹如暴雨般反弹回来,将他们一个个都快扎成了刺猬。

完颜允成惊得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栏杆,可这楼梯口的栏杆之前刚被他扔飞那小二时砸断,他刚一扶上去栏杆就彻底垮了,连带他也扶了个空朝楼下摔去。

“啊——救命——”

他的手下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闻声也吓了一跳,可已经赶不及救援,整要眼睁睁看着他摔下楼时,忽地一道白光闪过,一条银白色的软丝带从旁边的长廊上飞射而出,正好缠在了下坠的完颜允成腰间,那银索前方还系着个银铃,只听叮铃铃的脆响声中,银索入灵蛇般在他腰下缠了两圈,猛然一拉,生生将他掉在了半空中。

“嗷!~~~~~~~~”

完颜允成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跟着双目凸出,浑身犹如筛糠般抖动着。

“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他的叫声愈发惨烈,挣扎得更加激烈,眼看那条银索摇摇晃晃地就要拉不住他,出手的绣帛儿站在长廊上娇呼一声,“哎呀,这可是你让我放开的啊——”

她正要松手,完颜允成的随从哪里敢让她松手,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抢过她手中的银索,一起用力,想要把完颜允成拉上来。

可他们刚一用力,就听得完颜允成惨叫得更大声,“放开我!放我下去!你们这些蠢货!松手啊啊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被吊在半空里,如此用力挣扎之下,几乎是头朝下脚朝上,衣服早已被扯破,搞得半截身子都快露在外面,引得无数人在下面围观起哄。

听他叫得如此惨烈,随从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点的探出头朝廊外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总算知道他为何会叫得如此之惨……

那条银索的确救了他,没让他摔下楼去。

可从二楼走廊摔落到下面的大厅里,尚不足以致命,可这条银索缠住的位置,却足以致命。那么细的银索,从腰间到下面缠了几圈,正正好勒住了要害部位,加上下坠的力量和他本人的重量,几乎全集中在了一点。

随从们看得都只觉两腿间发凉,后背发冷,深感佩服,这种情况下,他们王爷只是干嚎还没当场哭出来,已经算是个硬汉了。

完颜允成已经痛得快要发疯,顾不上汉语还是女真语,呜哩哇啦把这辈子知道的脏话全骂了出来,核心意思只有一个。

“放开我你们这群蠢货!放我下来——”

于是他们就放手了。

于是完颜允成头朝下咣的一声自由落体,摔在了地板上,两眼一翻白,彻底昏死过去。

“王爷——”

他的手下们急急忙忙冲下楼梯去,看到他昏死过去也慌了手脚,本欲找人算账,可蒙面人岳璃早就不见了踪影,唯一有关的嫌疑人绣帛儿正站在一个年轻男子身后,听他呜哩哇啦地说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冲着他们说道:“我家主君说了,嫌你们又脏又臭还污了他的耳朵,让你们赶紧滚回驿馆去,要是再在外面见到,休怪我们不客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们等着!敢伤了我家王爷,我们跟你们没完!”

完颜允成的随从中有个名叫段雄的汉人,平日虽是狐假狐威狗仗人势惯了,可这会儿看到自家王爷伤重昏迷也慌了手脚,毕竟把人扔下去的是他们自己,这笔烂账还不好算,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来头,只得撂下两句狠话,抬着完颜允成夹着尾巴返回驿馆。

“呵呵,”方靖远冷着脸看着他们的背影,再看看整个茶楼里一片狼藉,无论是下面摔断了腿的小二,还是楼上刚刚离开的赵翎和杨念瑾,这还不算外面街市上那些被他们纵马踩伤和撞伤的百姓,若是他们再晚来一步,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这些豺狼,留在临安,只会破坏这里的繁荣安宁。

无法与人和平相处的野兽,只能让他们滚回他们自己的地方,免得弄脏了这片干净的土地。

“多谢方博士相救!”赵翎惊魂未定,仍是不忘过来致谢,“只是那金狗来头不小,这般肆意妄为,阿璃重伤了他,怕是要被他记恨,若告到朝上……”

“谁说是阿璃伤了他的?”方靖远微微眯着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阿璃尚在武学,怎么会在这里?”

赵翎一怔,“可刚才那人是……”

方靖远轻咳了一声,十分认真地说道:“若是我认的不错,那应该是瀛洲国使者源静泽身边的第一武士,忍者木叶离。”

“木……木什么离?”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以为自己耳朵出错或者眼睛出错,望向方靖远求个正解,却见他无比肯定地说道:“没错,刚才那人的的确确是瀛洲使者身边的木叶离,对了,杜十娘见过她,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杜十娘也跟着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让岳璃换了身份,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她也绝无反驳和拆穿的念头,毫不犹豫地跟着附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是瀛洲忍着木什么离啊,居然那么厉害,也用双锤呢!”

“不过她用的锤子中间有东西连着,好像跟我们中土的锤法有所不同!”

“说的也是……”

听到大家接受了瀛洲武士木叶离的身份,方靖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霍千钧说道:“你先送郡主她们回去,免得路上再被人冲撞了。我这就去找那位瀛洲使者。”

“你去找瀛洲使者?”霍千钧差点脱口而出地想要啐他一口,但想到金国使臣若是当真找事,眼下还真不好应付,只得点点头,挥挥手,“行吧,你就去当……找那个瀛洲使者好了!”

“瀛洲使者?源静泽?!让他赶紧滚进来!”

赵昚听到通报时,差点一口茶水喷在慕峥脸上,完了也不管内侍如何收拾清理,只是按着抽跳个不停的额角青筋问道:“他这是玩的什么花样?在临安城里突然变身?真当其他人都是瞎子吗?”

慕峥面无表情地说道:“当时若不是木叶离出面,只怕郡主就要遭了那金国使臣的毒手。”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无波,可一个字一个字之间,那种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寒意,无不带着刻骨的仇恨。

“眼下不是开战的时机,除非是金人的密谍,否则大家看到的,都是瀛洲使者身边的武士,木叶离。”

“朕明白。”赵昚苦笑了一下,说道:“可就算那些人不告诉金国使臣,难道就不会放过这个弹劾元泽,拉下岳璃的机会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微臣才会以源静泽的身份来觐见陛下。”

方靖远穿着一身白色狩衣,戴着高高的帽子,脸色已染得蜡黄,再修眉贴眼皮之后,就连赵昚乍一眼看过去,都没能认出他来。

“元泽?”赵昚喊了一声,见他点头,忍不住绕着他转了一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变高了许多?不是说瀛洲人都很矮吗?还有你的脸色、你的眼睛……哈哈哈你这眉毛简直太好笑了!真是丑得……猝不忍睹!”

“你就这样走到御街上去的话,保证没人能认出满城风流第一人的方探花会变成这样……哈哈哈!”

方靖远翻了个白眼,又感觉眯着眼翻白眼也是浪费,没好气地说道:“既然陛下觉得如此太丑,那微臣就告辞了!”

“别别别!”赵昚忍住笑,伸手拉住他,问道:“你且说说,为何……要假扮成瀛洲人?”

“微臣不曾假扮。”方靖远从袖袋中取出一封“国书”,打开亮给他看上面的印鉴,一本正经地说道:“微臣是经瀛洲国国王亲口认证,亲笔赐封的源氏族人,瀛洲使臣,连金国皇帝完颜雍都对此深表认可,陛下难道就不认了吗?”

“好吧!算你厉害!朕认了你这个瀛洲使者又如何?”赵昚哭笑不得地看他如此投入角色表演,着实忍得十分辛苦,“你打算这样跟完颜允成对上?”

方靖远点点头,说道:“眼下军中亟需整顿,又缺少领军将帅,完颜雍定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才会派这个蠢货来找事。若是我们真跟他计较起来,他要海州不成,就会狮子大张口,要钱要人,我们给了不光是资敌,还会灭了自己人的志气,来日北伐之时,单是提起今日之耻,还如何凝聚人心,激发斗志?”

“不错,”赵昚也沉下脸来,冷笑一声,道:“众臣之中,竟然还有人劝朕为大局忍辱负重,向这金狗称臣!我看那金狗若是要他们自己送钱送女儿,他们还肯不肯去跪舔?”

“那也未必不肯,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方靖远嗤笑道:“嘴上说得大局为重,忍得一时之辱,换得百姓安宁,用百姓的钱和女人换来的和平,又不用他们自己去忍那辱吃那苦,慷他人之慨当然说来简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国不是一人之国,他们也无权替陛下,替天下百姓做主,割地赔款,献金送女。”

“既然来得是使臣,那就让微臣这个瀛洲使者出面,左右是外邦争执,陛下就当狗咬狗了,回头送那位金国豫王离开时,我再让他捎封信给完颜抠,绝不给他们借口再让我们割让一寸土地。”

赵昚忍俊不住:“够狠啊,连自己都黑!不过你就算是狗,也是朕最忠心最可靠的兄弟!”

方靖远冲他亮了下一口整齐的白牙,轻哼道:“陛下定要坚持住,不光是海州不能还给他们,之前打下的秦州、明州都不可还!”

“就算那些老臣的骨头软了没长膝盖,这些由我大宋儿女用鲜血抢回来的土地,一寸也不能让!”

“好!朕答应你!”赵昚跟着他一击掌,脊背挺得笔直,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且放心,朕是大宋的皇帝,自登基以来,朕就下定决心,从我站在这里的一刻开始,跟你们一样,守家卫国,绝不会再后退一步。”

“就算来日出征,朕也会跟你们一起,夺回属于我们的山河百姓!”

第七十八章胡搅蛮缠

完颜允成的伤势,有点麻烦。

如果他一开始真被岳璃锤飞,估计也就是个筋断骨折,上个夹板躺几个月就能养好。

可他偏偏嚣张霸道的虎皮下藏了颗怂货的心,欺软怕硬地撵着随从们上去围攻岳璃自己却想退路,结果……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自己弄坏的栏杆自己靠……当然是靠不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辛家茶楼并不算太高,二楼摔下去,运气只要不是糟糕到极点,也就像之前的小二一样摔落在桌上断了条胳膊,可偏偏完颜允成喊救命还真有人“救命”了,绣帛儿的银索里是掺了特制铜丝的,才能以柔克刚运转自如,比一般的皮鞭还要狠得多。

哪怕外面包了层轻飘飘雪白的蚕丝软缎,也无法改变它内里凶残无比的本质。

被铜丝勒一圈……诸君可以想象一下凌迟的惨状和刮鱼鳞的感觉,当时完颜允成就是那种感觉,痛到无法言喻,偏偏手下那些蠢货还抢过去使劲拽他,每拽一下,等于给他腰斩割一刀,还有下面不可言说的部位……如此被拉锯似的绞割,那是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最严重的的一击,还是在他怒吼众随从放手后,忽略了当时他头下脚上的姿势,这一松手,哪怕高度只有小伙计摔下去时的一半,可他是脸先落地,当场那张被岳璃两耳光扇肿的脸就像开了染料铺子,鼻涕眼泪鼻血口水稀里哗啦地糊了一脸,等随从们冲下楼把他翻了个身时,都险些没能认出他来。

这一摔,就把他彻底摔晕了过去,哪国语的“蛮”人,只能抬着完颜允成急冲冲的离开茶楼出去求医。

外面的医馆他们也不敢去,出了茶楼后,也不知谁喊了声“金狗”,就有臭鸡蛋扔了过来,砸在他们身上淅淅沥沥地挥之不去,跟着还有从旁边楼上泼下来的水、不知从哪飞来的烂菜叶……只要一回头,人影都没,一转身,就有些脏烂臭的东西砸过来,简直躲都没地方躲去。

先前他们一路纵马肆意而来,不知冲撞了多少摊子和行人,完颜允成撞伤打伤的人,这会儿都在医馆,其他人虽然敢怒不敢言,可趁着他们受伤狼狈逃离时,落井下石浑水摸鱼地砸个臭鸡蛋还是敢下得去手的,毕竟外面的人多路窄,想看清是谁砸的,别说这些初来乍到的金人,就连他们自己人都未必能做到。

完颜允成还在昏迷中,其他人既不敢再惹事,也不敢耽误了时间,逮着人也问不到医馆的位置,只能把他抬回驿馆,让驿丞去找太医来给他治疗,否则就要上告皇帝,还有那些一路上敢扔他们臭鸡蛋烂菜叶的百姓,都要他们给个交代。

驿丞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好歹看在人是金国使臣的面子上,去太医院请了个御医来,专司跌打损伤的,结果来一看之后,就倒吸了口冷气,建议他们再找个宫中负责净身的公公帮忙看看还有得救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些随从才发现问题麻烦大了,若是完颜允成醒来发现自己差点已经成了个太监,那他们这些人肯定一个都逃不了掉脑袋的下场。

这个锅他们不能背也背不起,就只能去找宋国的麻烦,还得赶在完颜允成醒来之前。

然而,没有豫王的身份,他们连太常寺的寺丞都见不到,更何况是朝中高官乃至皇帝赵昚。

就连他们抗议被人袭击导致豫王完颜允成受伤,都只得到一个冷冰冰的答复,“哦,行凶啊,人家说是见义勇为呢!人就在你们隔壁住着,要讨个说法,自己去找吧!他们是瀛洲使臣,跟你们一样,不属于我们大宋子民,自然不归我们管辖,请恕我们——爱莫能助。”

段雄差点被噎死,转头回驿馆一看,隔壁的院里的确住进了人,还是一群花里胡哨的女子,簇拥着一个打扮的“不男不女”的高帽男子,好像就是在茶楼里见过的那位“主君”大人,刚准备去讨个说法,就看到一柄金锤从面前飞过,转了个圈又飞回那人身边的一个黑衣人手里,顿时吓得矮了一大截,哪里还敢说话,屁滚尿流般逃了回去。

“那些瀛洲人太凶残了,还是等王爷醒来再做打算……”

“王爷醒来若是知道自己……岂不是要先砍了我们的脑袋……”

“还是要宋人赔偿……”

“没错,这是宋人的地方,出什么事,不管凶手是谁,他们都得给给说法!”

几个随从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后,完美诠释了“欺软怕硬”这个词,一边讨论着,一边狮子大张口地写了份气势汹汹的书函,准备送去太常寺,要他们负责交出凶手,还要赔偿大金豫王完颜允成的身体损伤及精神损失等等,合计约三州之地和一百万贯。

仗着岳璃在身边吓走了金人的方靖远,在隔壁听岳璃实况转播了那边的计划和方案,冷笑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得还挺美啊,就那头金猪……也不拉出去称一称,他值这个价吗?”

“先生,”岳璃问道:“可要我再去揍他们一顿,把这封书信毁了?”

“不用。”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不但不能毁了这封信,最好让他们顺顺当当地递交上去,让那些相公们也亲眼看一看这些金狗的嘴脸,看他们还能不能说得出‘以和为贵’,‘社稷为重’的屁话来。”

就算赵昚先前借着跟太上皇角力之机,清理了一批老臣,可现在大宋朝堂上的议和派仍然占据多数,毕竟自从宋金议和,赵构付出了岳飞父子的性命和大笔银钱,换回了自己的母妃和十几年的太平日子,早已养得肚满肠肥,满心满眼都在算计着如何能多收点银子,连武举都荒废了好些年,哪里还提得起打仗的精神。

若非如此,去年完颜亮南侵时,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到虞允文在采石矶挺身而出才稳住局面,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被养肥的身子和养懒的性子哪里还能上得了战场。

要北伐,不光是要选拔将领,训练士兵,还得敲打下这些文臣,让他们真正感受到危机和北伐的势在必行,才不会在未来前方作战时在后方拖后腿甚至捅娄子,这种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要杀威,就得先下手为强。

果不其然,朝中大臣次日上朝时,看到这封“义正言辞”声讨赔偿的书函,一个个都惊呆了。

辛家茶楼出事后很快被封锁现场,都是殿前司和御前侍卫处理善后,外面的人虽然看到金国使臣气势汹汹地闯进去,满脸是血地被人抬出来,但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就算是茶楼里一楼大厅的茶客和舞台上说唱的艺人,也只看到小二和完颜允成先后从上面摔下来,二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完颜允成一行人,就只有赵翎和杨念瑾最清楚。

剩下的知情人,除了辛家茶楼的,就是武学的人,早早就跟方靖远对好了台词,一个个演技一流,口口声声都说是完颜允成调戏瀛洲使者的人,双方互殴后,完颜允成失足坠楼,人家还出手相救,是完颜允成自己的手下抢了银索后又把人摔下去,关别人什么事。

总之,一句话:没关系、不承认、不负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瀛洲使者是什么人,何时来的临安,朝中都无人知晓,禀报到赵昚那儿,赵昚也只是“称病”懒洋洋地坐在龙椅上,让相公和众臣自行商议,出结果后再行禀报,他也想像方靖远一样,“钓”几条大鱼看看。

众臣就愈发为难,当堂就争论不休。

有人建议直接将瀛洲使者一行人绑了交给金人,左右是他们之间“互殴”与我们大宋何干?

可又有人说,“金人上书就是要我们赔偿,绝口不提瀛洲使者之事,分明只是借机勒索,我们交不交人,他们都不会少要钱。”

“若是不赔,那他们就有借口南侵……我军去岁业已伤亡过重,朝中又无领兵大将,只怕……”

“这仗打不得啊!不光没人,国库亦无钱粮支应,连今年的岁币尚未凑齐,若是开战,粮饷军备从何而来?”

“可他们不光是要钱,还要地!”张浚已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海州是魏胜夺回来的,若不是他们在金人背后牵制,完颜亮哪有那么容易兵败?现在我们若是过河拆桥,交出海州和魏胜,那北方各州义军,将如何看待我们?”

“更何况,秦州、商州都是我军将士奋勇厮杀才夺回的领地,多少人死于其中,诸君轻飘飘一句话就归还,可能对得起那些死于金人刀下的亡魂?”

汤丞相被他怼得面红耳赤,忍不住说道:“朝中无大将,莫非和国公要亲自领军出征?就是不知廉颇老矣,尚能战否?”

张浚反唇相讥:“老夫早已向官家请命,如若出征,纵使当陛下之马前卒,亦未不可。倒是汤丞相,听闻你膝下尚有三个孙女,若是国库银两不足以赔付金人需索时,可是要用她们来抵付赔偿?”

“你——”汤丞相瞪着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最后说不出话来,转身朝赵昚声声一揖,双目含泪地说道:“请陛下明鉴,老臣之心,纯诚为国,我大宋如今兵马疲惫,并非金人铁骑之敌,贸然开战,只会使百姓遭殃,以万民白骨成就一战之功,胜亦苦,败……则更无安宁之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是想让朕,去向他们称臣求情?割地赔款?”

“这……老臣愿代陛下前去议和!”汤丞相额头冒汗,不觉进退两难。

赵昚冷笑道:“有以国毙,也不屈从!”

“金人如此胡搅蛮缠,就是被你们养大了胃口。打伤他们的是瀛洲使者,你去告诉他们,有本事,去找瀛洲国王索赔。想要朕割地赔款?何不入梦?”

汤丞相仍是坚持说道:“可他们是奉命来使,在我们的都城受伤,如何也说不过去……”

赵昚忽地问道:“敢问汤相,你祖籍何处?”

汤丞相一怔:“老臣家在龙泉县龙门乡……”

“哦,听你说话,朕还以为你是上京人氏。”赵昚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既然是我大宋子民,还望汤相记住自己的身份,想想该站在哪边说话。”

“至于那位瀛洲使者……他们惹的事,当然该他们自己去解决。与我何干?退朝!”

众臣面面相觑,眼见没人能说服官家,一个个都惴惴不安地离开,却不曾注意到,先前他们讨论之时,旁边当值的御前侍卫们已经暗暗记下了他们讨论的内容,然后汇总提交慕峥处,再有他统一交给了赵昚。

“今日早朝共计一百零三人,其中赞成赔偿的五十六人,反对的二十三人,余者左右为难,未曾明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如今的品阶还不够位列朝班,唯有奉旨议事之时才能殿堂之上,还是敬陪末座的那种,听到这个数据时,也忍不住一笑。

“果然如陛下所料,议和之人,仍是多数啊!”

赵昚虽然早有预料,可是真正看到时还是忍不住气恼,“昔日鲁肃对孙权说,众人皆可降曹,唯独主公不可。他们议和对自家毫无损失,却要朕向金人称臣,割地赔钱,承担一世骂名,他们当然可以说议和!这些人,若有鲁肃半分忠心,也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方靖远点点头,叹道:“陛下既然清楚,那最好不过。终究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与诸公共治,并非要事事听从诸公之言。”

“真要想赔偿的那些人,让他们自己去见那金狗,看看他们舔狗能舔出什么好结果来。陛下且等他们行事之后,拿到把柄,再行处置也不晚。总不能就因为他们为保天下太平求议和而处置他们,当中或许真有些糊涂虫,以为和平是能求得来的。”

“不让他们亲自去试试,他们如何知道,想要求和的前提,是能打得赢,是能守得住,否则说再多漂亮的话,送再多的银子,也只会喂大了恶狼的胃口,让他们越来越贪心。”

赵昚点点头,让慕峥去传旨,转头忽然问道:“听说那完颜允成伤势严重,元泽可去看过?”

“不曾!”方靖远鄙夷地说道:“那金狗太过恶心,去看他,平白脏了我的眼睛。”

赵昚想了想那画面,顿时也觉得有几分辣眼睛,又忍不住问道:“不过你现在这模样……要何时才能恢复原貌?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虽然方靖远“扮丑”后看着好笑,也省得成日听那些人跟他吹风提及探花郎的婚事,可看久了还是觉得原来那般赏心悦目,不觉竟有些担心他扮丑习惯后会故意这样,岂不是让朝堂上少了道风景?

“那得看完颜允成何时醒来,何时滚回燕京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揉揉额角,也颇为头疼,要解决这个混球的同时,还不能提前引起两国交兵,他扮丑甩锅也很辛苦的。只是连他事先都没想到,绣帛儿的银索会有这等“奇效”,造成的后果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然而,感觉还是挺爽的。

这豫王完颜允成凶名在外,是出了名的荒淫残暴,才会成为这次出使宋国的使臣,摆明了就是不安好心,居然明知道赵翎的身份还要如此放肆,那若是换了其他平民女子,没有杨念瑾的保护,岂不是早已遭了他的毒手?

如今他的下场,才是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第七十九章请神容易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瘟神。

不请自来,杀伤力极大,还很难送得走。

对大宋而言,完颜允成就是这样一尊非常令人恶心又难以送走的瘟神。

太医和太监们整整忙了两天,总算把人救回来了,命保住了,可刚一睁眼,这厮就开始闹起幺蛾子。

“我要你们郡主!”

完颜允成双目通红地捶着床板怒吼着,他的鼻子被摔断了鼻梁骨,塌成扁扁的一坨贴在脸上,整张脸青青紫紫的尚未褪去淤血,随着他嘶吼声而扭曲,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本王在你们这里出事,父皇一定会替我报仇,踏平大宋,用你们所有人的血来洗清你们带给我的羞辱……”

“王爷有所不知,打伤你的是瀛洲使者手下的武士……”太常寺寺丞李宏听得心惊胆战,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皇帝的说法搪塞过去。

“我不管!”完颜允成果然更他手下一样的胡搅蛮缠,甚至更加霸道:“还要十个三品以上大臣或勋贵家的贵女做滕妾陪嫁,跟本王一起回燕京,否则,本王就立刻派人送信回去……段雄!给本王写信!”

“王爷别急,万事好商量!”李宏没想到这完颜允成比他手下难对付的多,根本不听他解释,执意要他明日就给答复,什么时候许嫁郡主,什么时候才肯离开临安,光是陪嫁的单子,就让段雄列了有五尺长。

他拿回去就犯了愁,官家已言明绝不会屈从金人,他也只能连夜送去汤丞相府上,请他和那些主张议和的大臣们商议对策。

在汤丞相等人看来,去年意外夺回的秦州海州等六州之地,完全是因为金国内乱,而这些地方荒废已久,民生凋敝,就算收回来,因为本就处于金国地界,原本的城墙都被拆除,他们还要派驻大量士兵和民夫,前去修城驻守,花费的人力物力巨大,不知何时才能经营起来不说,随时都有被金兵夺走的可能。

与其收回来建好再被夺走,为他人做嫁,还不如现在就还给他们,宁可迁走当地所剩无几的灾民,也不要这无险可据的四战之地。

可赵昚不肯,他们也只能去找太上皇求情,大宋以仁孝治国,皇帝就算再硬的脖子,遇到太上皇也得地下去。

赵构听他们说完情况,沉默良久,方才微抬了下眼皮,问道:“你们让我去劝说官家,若是官家答应了……你们打算送自家女儿还是别人的女儿跟完颜允成走呢?”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汤丞相上前说道:“回上皇,老臣之子有一义女,年方二八,性情温和贤淑,愿为国分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眼睛一亮,立刻也跟着说道:“臣也有一女,但为国为民,不惜舍身相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一个说得比一个慷慨激昂,仿佛马上要被送去“舍身”报国的不是那些“义”女,而是他们自己一般。反正就算是送出了“义”女,最终为国分忧换来太平盛世的名声还是落在他们各自家族的身上,如此划算的买卖,他们自然不甘落后于人。

“好吧,你们且先回去,我会跟官家说的。”

赵构懒洋洋地打发走他们,却见太后从内殿走出来,一声不响地跪在他面前,他不由叹了口气,问道:“你都听见了?”

太后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上皇……”

赵构摆摆手,让一个内侍去请赵昚过来,说道:“传语官家,德寿宫后园,养了几株好花,这两日开得正好,请官家过来看看。对了,让他带着小方探花和那个山东来的归正人,叫……辛弃疾的,一并前来。”

“喏!”内侍应声退下后,太后不禁愕然,“上皇只是请官家来赏花?”

“不然呢?”赵构笑笑,说道:“昔日朕还心有不甘,也曾想过罢黜了这强项皇儿,如梓童当初所言,换个乖顺听话的。”

太后不禁面上泛红,有些惭愧地低头,“是臣妾目光短浅,远不如上皇识人之明。”

赵构叹道:“此亦天意,只是假手于朕罢了。如今看来,元永当这个官家,比我当初称职的多。这些年来,夜梦惊醒之时,往往辗转难眠,思及旧事,愧对列祖列宗,如今能得颐养天年,将这些糟心事都交给元永,亦是朕的福气啊!”

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笑着说道:“陛下何必过谦,若非陛下忍辱负重,大宋如何能保住这半壁江山?元永年轻气盛,尚需陛下提点。只是这金国使臣着实欺人太甚,提出这般羞辱人的条件……”

“你怕我会答应,甚至逼官家答应?”赵构忽地打断她的话,哂笑一声,“梓童,若当真如此,你又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后一怔,只觉得浑身冰冷,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陛下……陛下莫非忘了……”

“朕忘不了!”赵构也不想见她这般模样,轻叹道:“朕已安心在德寿宫颐养天年,外间的人和事,都不想再理会了。元永比朕能干,以后这副担子,还是由他承担的好。”

赵昚并不知道太上皇此时的心思,只是听说汤丞相等人去求见了上皇,德寿宫便派人来邀请他进宫赏花,还让他带上辛弃疾和方靖远,心里就不禁有些七上八下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皇后和太子也带上,派人去传召了辛弃疾和方靖远入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德寿宫,同去后苑“赏花”。

德寿宫中仿照西湖的景致,回廊内外设有多处游玩场所,甚至还有仿照御街一般陈列的珠翠、布帛,各色小吃汤水,应有尽有。

有几个小内侍正在练习关扑,赵构昔日就爱看关扑蹴鞠之戏,如今在德寿宫中特地修了戏台和蹴鞠场,不时请些有名的艺人和社团进来表演。

众人跟着看了会子百戏,就见后苑的湖上亦有几艘小船,上面有人表演杂技、鼓板和清唱小吟,丝竹清音,缭绕其间,花团锦簇,美不胜收,比之西湖盛景,犹如微缩其中,应有尽有,无不齐备。

赵构正在湖畔的灿锦亭中倚着阑干闲看风景,品着宫娥调制的茶汤,眼看有喜鹊鸣叫,转头看到赵昚一行人前来,便笑着邀他们入席赏景。

随行的几个侍郎跟着各自做了几首诗词应和,赵构却看着方靖远和辛弃疾,笑吟吟地问道:“久闻辛幼安文采风流,今日何不应景一首?还有元泽几日不见,竟是清减了许多,莫不是劳心过度,以致——‘人比黄花瘦’?”

被太上皇取笑,方靖远是一点办法也无,今日还是特地修饰了一番才进宫伴驾,本想着低调点当个壁花,偏偏被他老人家拎出来说,只得捏着鼻子认栽,赶紧捅了辛弃疾一下,让他填词作诗,转移上皇的注意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辛弃疾左右一看,正好看到一对燕子飞过湖面,思及近日之事,便填了一首《如梦令》,写好之后,呈交上去。

“燕子几曾归去。……重到画梁间,谁与旧巢为主?”

赵构念到这句,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却不予置评,只是淡然一笑。

赵昚怕他动怒,接着念了下两句:“深许,深许,闻到凤凰来住。”然后说道:“幼安此处所言之凤凰,正合父皇母后之意,正是一部仙韶,九重鸾仗……愿父皇母后得享仙福,长寿长春。”

赵构哈哈一笑,便着人赏赐了辛弃疾一番,又有太后派人来通传,已置好宴席,邀众人赴宴赏花。

赵昚和方靖远面面相觑,都莫不准今日赵构是真的单纯请他们赴宴赏花呢,还是另有深意。

两人满怀不安地跟着入席,就见太后领了个美貌的少女在身边,让她冲着方靖远行了一礼,那少女娇俏如花,便是旁边的牡丹盛开,亦不夺其颜色,正是昔日在武学中扮做男装求学的小郡主赵翎,此刻盛装之下,更是容光焕发,双目盈盈有若秋水,正冲着方靖远而来。

太后亦朝他颔首道:“听闻前日富安得方探花相救,尚未正式答谢,相请不如偶遇,富安不如在此先谢过方探花吧!”

赵翎自是从命,上前朝方靖远款款一福,“富安多谢方博士……”

“郡主怕是认错人了吧!”方靖远一脸莫名其妙,后退两步避开,无论如何不肯接招,“下官这几日抱恙在家,门都没出过,从何提起相救之事?”

全场沉默,哑然无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翎更是僵在当场,脸上的笑容尴尬得几乎不知该如何收场。

能出席赵构的赏花宴,都不是常人,都有各自的渠道,就算方靖远能哄得了外面的百姓和金国使臣把他当成瀛洲使者,把岳璃变成“木叶离”,这里的人,别说是当时就在现场亲身经历的赵翎,就连赵构和太后都知道他和岳璃玩的花样,可他偏偏就死不承认,众人还没办法说他。

方靖远完全无视赵翎的尴尬,对他而言,防碰瓷防落水防逼婚都已经成了本能,别说人真不是他亲手救下的,就算是,他也绝不享受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道道,照他的说法,谁占谁的便宜还不知道呢,明明他救了人,还逼他娶亲,那哪里是报恩,简直是报仇好不好?

就算太上皇和太后在跟前,该不认的,一样坚决不认。

反正只要他不认,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狗脾气简直没救了……赵昚无奈地替他描补,“富安或许是认错人了,元泽近几日病的不轻,一直在家休养,今日也是父皇下旨召见,我才让人带他来的。”

赵构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难怪消瘦不少,脸色也不大好。你这般体弱多病,皇儿可得让御医替他好生调养,方能尽心为国效力啊!”

“多谢上皇关心。”方靖远想起那苦药汤子就嘴角抽搐,“微臣已看过大夫抓了药,只需调养些时日便可,不必再劳烦御医。”

赵昚幸灾乐祸地笑道:“元泽不必客气,朕这就命人给你安排御医,保证好好给你调养身体。否则来日送些番邦使者离京时,少不得还要方卿出面啊!”

方靖远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是故意打击报复,替妹出气,也只好认了。

皇后见赵翎如此尴尬,忙命人带了两个女童上前,说道:“儿臣近日教得两个女童,精于琴棋书画,亦会清唱小曲,且送于陛下和太后,随侍身边。”那两个十来岁的少女上前行礼,自报名姓后,当场献艺,众人便听着琴曲清唱,赏花饮酒作乐,仿佛先前那尴尬的场面根本不曾出现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翎则早早退回内殿,望着在外面跟赵昚谈笑炎炎的方靖远,将一张手帕扯得稀烂。

杨念瑾虽然没出去,却在此候她良久,见她如此铩羽而归,也不禁轻叹道:“你又何必如此?方探花……虽是名满京城,却一直持身禀正,身边从无婢女通房,自是各家贵女眼中良婿,可他如今已年近二十有二,尚未娶妻,你以为,当真是他眼高于顶,看不上寻常女子吗?”

赵翎恨恨地咬着牙,不服气地说道:“我就不信,他能一辈子不娶妻!他这般无情无心,将来定然会碰到个人,栽个大跟头!哼,看不上本郡主,我倒要看看他能娶个什么样的天仙美人儿!”

杨念瑾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一笑说道:“这才对嘛,以郡主的人才品貌,想选个什么样的郡马不成,何必为这个无情无心之人浪费心思和时间?”

“对!”赵翎一把扔掉已经被扯烂的手帕,拉着她朝外走去,“走,咱们也去赏花,才不要再看那个探花,哼!”

“阿嚏!”方靖远摸摸鼻子,感觉自己是花粉过敏了,赵昚却转头取笑道:“辛幼安都写了三首诗了,你还连一首都无,你这探花郎也太丢脸了吧!”

方靖远叹口气,苦着脸说道:“填词作诗本就非微臣所长,要考我,不如考我算学方田,钱粮银饷……”

“好啊!”赵构正好听到,便随口问道:“依元泽之见,若是我们与大金开战,需要多少兵马?需备多少军粮,需征多少民夫?每月所费多少银两,比之进于金国的岁币,孰多孰少?”

前面的铺垫太长,酒美花香,清音醉人,赵昚险些忘了今日被召来的原因,直到此刻听他发问,方才凛然一惊,转头望向方靖远,看他如何作答。

好吧,就算是考官,考人者,恒被人烤,常事。

方靖远不慌不忙地朝着赵构先行了一礼,方才问道:“金钱尚有数可衡量多少,不知上皇可知,尊严、民心、国运,可否以金钱衡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构冷笑一声,“若是银钱不足,必败无疑。若是战败,你所说的什么尊严民心国运,一样会丢,还会丢得干干净净,永无翻身之日!”

“年轻人勇往直前是好事,却也要量力而为,若是不知轻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结果,你以为如何?”

赵昚亦是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赵构行了一礼,说道:“父皇所言极是,正是因为父皇忍辱负重,经营民生,方有今日大宋的繁荣安宁——”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之大宋,已非当初之大宋,今日之金国亦非当日之金国。月有阴晴圆缺,水有潮涨潮落,如今金国内乱方定,国力疲惫,方才会故意派完颜允成前来索贡,若是我们予求予给,那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愈发贪婪,以吸尽大宋之血肉来供养金国之豺狼,长此以往,又当如何?”

赵构默然,良久,方才叹道:“朕已老矣,官家既已下定决心,便去吧!”

赵昚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容易就过了,不由松了口气,由衷感激地说道:“多谢父皇!”

赵构轻哼了一声,说道:“不过这个方探花,整日招摇,在临安惹了那么多事,你也不该惯着他如此肆意,当小惩大戒,以儆效尤。”

“啊?”赵昚一怔,不明白他为何会对方靖远突然动怒,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方元泽只是心直口快,出言无忌,其实对我忠心耿耿,能力卓绝,无论是在太学武学还是兵部工部,都对他赞不绝口……”

“若是他连这点本事都无,朝中哪里还能容得下他!”

赵构摇摇头,说道:“他能当堂气得老臣吐血,还对金国使臣下此黑手,纵使有你包庇,你以为,就能堵得住天下人的耳目?”

赵昚哑口无言,转头瞪了方靖远一眼,可若是要惩处,他又着实狠不下心来,只得向赵构求情,“父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构摆摆手,根本不给他劝解的机会,直接了当地说道:“那辛弃疾本就是山东人氏,既然你不愿将海州归还,光是魏胜一人回去怕是不够,再加上此人之外……就让方元泽跟着一起去,外放三年,若是守不住海州,收不回江苏到山东之地,他也不必回来了。”

赵昚目瞪口呆,这是惩罚?外放海州,方靖远虽是五品文官,外放便得提升两级,有魏胜和辛弃疾一文一武辅佐,经营江北一带,不正是他原本的计划吗?

而且若如赵构所言,借此机会以惩处的名义,掩人耳目,那些记恨方靖远的勋贵和大臣们,又有一波鱼可以钓了……

他看了方靖远一眼,见到他眼中的笑意,虽有些不舍,也只得点头。

“儿臣遵命!方靖远,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赵翎:我看他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肯定是丑八怪,母夜叉!

小岳:嗯?你说谁?

赵翎:啊?我……我说我自己……

小方:啊——阿嚏!今年春天的蝴蝶,真是格外多啊!

第八十章拜金之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大多数宋朝文臣来说,被外派到海州,哪怕是加官进阶,独知一州军政要事,亦属明升暗降,不光是苦差,简直是要命的差事。

毕竟,海州孤悬在外,位于金国境内,谁也不知道何时金人整顿完内务后,会不会转回头集中兵力攻下海州,毕竟此地虽是海港,但地处南北交接之处,上接山东,下连江苏,东可直抵徐州,若是在金人手中,便可据此对南宋造成极大的压力,随时可以渡江南下,直抵南京、临安一线。

先前若不是魏胜在完颜亮南征时夺下海州,扰乱他的后路,金兵在采石矶战败后,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溃败。

南宋若是能经营好了海州,就可借此地而北图徐州、青州,进据山东,正是北伐的必经之路。

在没有被方靖远改变的另一个时空里,南宋派去和魏胜同事的是河北路知事贾和仲,此人不但阴谋算计夺去魏胜之权,还收买他的手下污蔑造谣,以致魏胜被罢黜返回临安待命。结果海州得而复失,再次落入金人手中不说,魏胜后来再次出征,又被妒贤嫉能的上司夺走战车指挥权,逼他出城应战金兵,甚至故意不派援兵,致使一代名将苦战致死。

赵构也好,赵昚也罢,谁也没想到,他们派方靖远知海州,原本是想保全他的同时尝试经营海州,却没想到为大宋亦保留下一名真正攻守兼备义薄云天的名将。

对于原本正六品的集英殿修撰方靖远来说,连升四级,成为正四品承宣使出知海州,赵构的“惩罚”简直跟头等奖差不多。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留在临安,岳璃跟着辛弃疾北上海州会不会受人欺负,哪怕知道这两位的本事,但关心则乱,总免不了担心,这下好了,太上皇如此善解人意,竟给了他这么好的台阶,不上那还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为了表达谢意,当晚他就再次化身“源静泽”带着“木叶离”又去揍了完颜允成一顿。

理由再简单不过,大家一墙之隔的邻居,你在那边鬼哭狼嚎的扰民,坏了源主君的清修,简直是罪大恶极。

完颜允成哪里想到隔壁这位还来,来得气势汹汹,霸道丝毫不逊于他,可手下人的拳头却比他硬的多了,岳璃这次甚至没有动用双锤,只是用方靖远给她新定制的“狼牙拳套”就将段雄一众打得人仰马翻,嗯,这次真的不光是揍了人,还顺手牵走了他们的马,这些使臣队伍带来的战马甚至比官家的御马都不差,左右要北上作战,少不了用马,他们就毫不客气地先收下这份扰民赔偿,方才放过再次变成猪头的完颜允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临走时,方靖远还笑眯眯地拍拍他肿胀的面颊,说道:“豫王殿下,本使上月面见大金皇帝之时,尚记得皇帝陛下说要与民休息,善待百姓,若是知道你在大宋这般肆意妄为,行事荒诞,以致被本使打伤……你说,他会不会让本使赔礼道歉呢?还是会奖励我为民除害……”

说着,方靖远似笑非笑地望向完颜允成的下半身,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角笑得弯如月牙,却让他顿时不寒而栗。

“你……你敢!父皇……父皇定然是会为本王做主的!”

“哦?”方靖远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那不如本使亲自送你回大金,一起面见陛下,当面问问他,如何?”

“不——”完颜允成十分百分千万分的不情愿,但他的凶狠霸道是对那些羸弱的宋人,那些来向他求和告饶的人,他当然毫不客气地敲诈勒索,恨不能把他们都扒下一层皮来才能发泄被方靖远“欺负”得无力反抗的事实。

那些来向他求和的文官们一个个叫苦不迭,本想借助他的压力和太上皇内外施压,逼得赵昚让步,毕竟只要一旦宋金开战,照他们看来,去年的胜利只是一次偶然,主因还是完颜雍夺位内乱,才让宋兵有机可乘。

可如今完颜雍已统一金国内政,平息内乱,以金兵之强,宋兵根本无力抵挡,届时国破家亡,他们的平安日子,临安的繁华盛世,皆会化为乌有。

若是只需要“区区”几个“义女”和银钱就能平息完颜允成的怒火,保得大宋百万军民平安,如此大义,何乐而不为?

毕竟,需要付出的人不是他们,慷他人之慨者,何须心疼。

于是完颜允成就过上了白天被百官送礼求情,晚上被“源静泽”教做人的日子,连着几日后,在发现自己的“隐疾”难以治愈时,终于忍无可忍了。

“让他们准备好岁贡和女人,好生送往燕京,若是三个月之内不到,本王必将亲自帅兵前来讨要,届时,必当十倍偿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边撂下狠话,那边不等“源静泽”再来拜访和“护送”他回燕京,就带着一众手下灰溜溜地离开临安,饶是如此,众臣送给他的礼物,一点也没落下地都给装车带上了。

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时汹汹,去时惶惶。

他这边前脚走,后脚就有汤丞相上书,自诩以礼义感化金使,方能和平解决此次外交风波,其中自吹自擂,简直将自己比作古之晏婴、子贡,有舌灿莲花,一语定山河之能。

赵昚忍着没把奏折砸回他的老脸上,只是暗暗记下了这几个不要脸的老货名字,按照赵构的提议,指派方靖远任承宣使,知海州事,魏胜为忠武将军,领海州卫,辛弃疾为海州推官,合力经营海州。

汤丞相见他绝口不提金使要求“归还”海州和秦州等地,忍不住说道:“如今金国势大,陛下投入这般人力物力于海州,尤其是兵部和将作监新研发出的如意三车,若是落入金人手中,岂不是更加助长对方之势。”

方靖远难得上朝领官升职,闻言哂笑一声,说道:“汤相公也说了,若是落入敌手,自是会资敌。若既如果,如果尚未发生,可汤相莫非忘了,你先前提议答应完颜允成的赔偿,那可是真金白银实实在在的资敌,如此说来,下官还真不知道,汤相到底是我大宋的丞相,还是金国的丞相啊!”

汤丞相见他开口就知道不能善了,被他怼的次数太多,已经学会了养气之道,干脆就当没听到,只是望向赵昚,沉声说道:“君子一诺尚重于千金,陛下当初议和之约,难道不值一文?”

“陛下,所谓合约,本就是城下之盟,昔日金人曾与我大宋结盟灭辽,结果灭辽之后,就撕毁盟约入侵,毁我京都,屠我子民,如此无信无义之辈,又何须以君子之道待之。”

他既然无视自己,方靖远也毫不客气地说道:“昔日有为虎作伥者,骗人为虎食,今日有拜金为犬者,卖国以为荣!”

汤丞相这回怎么也不能再当听不到了,气得转头瞪着他说道:“你这黄口小儿,说谁是犬?”

方靖远冷笑道:“谁卖国谁就是拜金狗,汤丞相莫非年纪大了,耳背听不清?那就不妨再叫得高声一点,让大家都听听,拜金狗是怎么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诸卿不必再论,朕已有主张。”赵昚眼看这两人简直就要当堂动起手来,着实失礼,只得喝止两人,免得方靖远这次真的在朝堂上闹出人命来,回头再背个骂死老臣的名号,那出去就更加招人恨了。

“合约只有岁贡之事,并无和亲陪嫁之事,更无割地偿还之理。完颜允成自己闹事招惹瀛洲使者,亦属外使互殴,与本朝无关,自是无需我国赔偿,诸卿还是商议一下,派何人出使金国,至于其余,则由诸卿自便。”

他眼下之意,绝对不打算“归还”去年乘金国内乱时收服的秦州等地,更不可能让出海州,几乎是卡着原本合约的最低线付出百万岁贡打发金国,压根没考虑完颜允成的任何赔偿要求。

反正那是金国和瀛洲使者自己事,他不干涉也不插手,自然不会上赶着赔偿,至于其余大臣之间的矛盾和他们答应过的事,他一概不应、不理、不管,由得你们自己去解决。

“退朝!”

汤丞相顿足不已,几乎快哭出来了,“如此一来,必然触怒金人,出使之事,岂非送死?谁人敢去?”

方靖远呵呵一笑,斜乜着他说道:“那也未必是送死,若是汤相派几条拜金犬去,多叫几声好听的,说不定那金国皇帝听得高兴,便留一条狗命回来呢?”

汤丞相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事皆因你而起,若是由他人出使,平白送了性命,难道你方元泽就于心无愧?”

方靖立刻反唇相讥:“那若是按照汤丞相的意思,送你的干孙女和其他女子去给金人为妾为奴,她们受辱丢了性命,难道你汤丞相就有脸面对天下百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什么以一人换千万人性命,虽死无憾,怎么不拿你自己的性命去换呢?”

“你们既然如此大义凛然,愿意献女求和,现在让你们出使而已,为何就不敢了,怕死了?那还有脸让别人去送死,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就是牺牲?”

“如此大义,请恕方某着实不敢苟同!”

“所谓舍生取义,当舍自身,而非他人,当取众生之大义,而非一人之安逸!”

“今日之大宋,若是甘为太平犬,那来日必为亡国奴!请诸君:三、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岳:先生,求根棍子。

小方惊恐:棍……你要棍子干什么?!

小岳无辜:打狗棍啊!先生想到哪里去了?

第八十一章巾帼状元

“请诸君三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席话骂得汤丞相哑口无言,众多曾经去“拜会”过完颜允成的大臣也面红耳赤地低头不语。

崇政殿上的朝臣中,属方靖远的品阶最低,若不是赵昚的“宠臣”,还真是没资格在这里议政,所幸大宋历代御史台御史都以直言敢谏闻名,他身上的御史兼职一直还挂着,朝堂议政辩论之时,怼人也不能算是他失礼。

反而是这充满年轻人蓬勃血气的一席话,骂得人很难堪,很扎心,却也真正激起了众人心底的血性。

若有选择,谁愿\ue0e2屈身为奴?若有可能,谁愿\ue0e2用自家的女儿换取平安富贵?

哪怕原本跟方靖远有种种不对付的人,这会儿也都按下了袖中弹劾的奏章,反正他已经要走了,海州那种孤悬海外,被金兵包围之中的小城,还能守得了多久?年轻人既然血气旺盛,非要去撞个头破血流,那他们也大人不计小人过,由得他去就是。

包括汤丞相都如此安慰着自己,你嘴再利又能如何,金兵的铁蹄金刀是从来不会跟人讲道理的,到时候,看你凭这张嘴,如何能敌得过真刀真箭。

方靖远的升官外放,简直是吏部办理手续最快的记录,连带着魏胜和辛弃疾都跟着沾了“光”,只是去领行文时,听到申请去金国出使,交付国书岁贡任务居然还有两个人在争抢,都不由呆住了。

朝堂上的相公们闻之色变的必死任务竟然还有人抢?

听到争抢的人名字时,方靖远不禁有些\ue0e2外,其中一人是陆游,陆大佬的脾气他知道,但出使外交这种任务,他未必能胜任。想不到还有如此慷慨赴死豪情之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姓范名成大,绍兴二十四年进士,如今是枢密院编修。

若说明朝有四大才子,南宋亦有四大诗人,辛弃疾以词闻名于世,尚不在其中,方靖远眼前如今就站了两位。杨万里、陆游、范成大、尤袤四人合成南宋中兴四大诗人,其中最有名的是陆游和杨万里,然而政绩最为出色的却是范成大,后世甚至将他与范仲淹相提并论。

他那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简直是千古情诗典范,后世死宅如方靖远,接到过的情书里,就有不下十指之数引用过这位的名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游出使会如何,方靖远不敢想,但若是范成大,他倒是不担心了,那位的能耐,在没有他的那个时空,都能单刀赴会,直面完颜雍尚能全身而退,不损使节之礼,不受金人之困,由此可见一斑。

果不其然,当晚陆大佬就败阵而归,讪讪地来找方靖远和辛弃疾喝酒,顺便约下替二人践行的时间,言辞之间,颇有不忿之色,对范成大的半路截胡一肚子的怨气。

“范至能欺我,明明是我先提出出使之事,他却坚持要去,还说不光要去请金帝变更受书之仪,官家不再向金帝称臣,还要索求徽钦二宗陵寝之地,前去祭拜……我哪里想到还有这么多事,就被他抢了先!”

好吧,方靖远和辛弃疾对视一眼,跟范成大一比,陆游果然还是单纯得多,只知道出使是为进贡和国书受礼之事,其实形式上的变更,只是双方暗中角力的结果。

看似提出的条件越多,越挑战金国的耐心和底线,其实这些细节更多的是试探金国目前的国策和对宋的政策。

完颜雍继位之后,先忙于内政,还要镇压辽人遗补的叛乱和中原地区的农民起义,有完颜亮的前车之鉴,真正大举兴兵伐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要派完颜允成来恐吓和威胁南宋君臣,保持自己的霸主地位。

而同样,赵昚也是想通过拒绝向金使行礼,变更受礼之事和对金帝的称呼,再进一步到徽钦二宗的陵寝,到北宋俘虏和幸存者……每一步试探,都是双方对未来决策方向的调整。

这样微妙而复杂的任务,的确不是陆游能胜任的。

他固然有一腔热血,满腹豪情,大不畏死,可若只是不怕死,那这个任务就彻底毁了。

范成大看似字字锋芒,咄咄逼人的策略,的确胜过了陆游,可实际上他提出的条件有明有暗,的确高于陆游。

方靖远拍拍陆游的肩膀,安慰道:“务观且勿难过,你在工部公务繁忙,还要兼任《大宋朝闻报》编辑之事,如何能抽身出使?范至能性情刚柔并济,智勇过人,或能破开死局,岂不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游郁郁地说道:“你就直说我不如他便是。”

辛弃疾嘿然一笑,说道:“若是论诗,我亦不如你,可填词之快,你又未必及得上我。要不约范编修出来,你我二人以诗词行酒令,好生让他见识下务观之能?”

“你们三位尽兴就是,我就不去了。”

方靖远表示自己要回避,文科学渣一听到作诗填词就头疼,尤其是还要行酒令,那岂不是要他醉死在酒缸里?当即找了个最好不过的借口。

“阿璃和九郎明日便要参加殿试,文武状元要同日游街,就看明朝了!”

“对啊!”辛弃疾抚掌笑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延后两日,待阿璃和九郎殿试之后,我去寻两坛足年的状元红来,定要不醉无归!”

隆兴元年的殿试,注定是记入史册最为令人难忘的一次。

四月十九日,皇帝于集英殿唱名取仕,以礼为题,当堂让众进士对策。虽然事先考生们都研究了无数遍近期的《大宋朝闻报》和太学的各种模拟试题,甚至连那些私刻的《五年省试三年殿试》的卷子都研究了一个遍,大多数人都以为此次文举会以抚边之策为题,武举则当论北伐之道,可谁也没想到,赵昚问的是“礼”。

“仁、义、礼、乐……纪纲法度,所以维持治具者也。……士相与谈仁义,蹈名节,而不矜糜曼之虚文。民相遇兴礼逊,趋本业……其策安在?”注1

而对武举人,他问的亦非北伐之策,而是《武经七义》,几乎是武举必修的《武经总要》基础知识,可越是简单的题目,就越难出彩,如此一来,那些武艺卓绝的武进士,在殿试时的优势荡然无存,好在岳璃的基础打的扎实,又是从底层的边军中历练过的,夺魁几乎毫无悬念,只是霍千钧却大\ue0e2失手,没能进入三甲,只得了二甲头名,没了三甲游街的荣誉,懊恼不已。

三日之后,文武状元打马游街,往年最出彩的都是文状元,可今年整个临安城的小娘子几乎疯魔了一般,都在为武状元欢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他,只因这是大宋开国百年以来,甚至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巾帼女状元,人人都想凑近来瞧一瞧看一看,这位女状元可是生了三头六臂五大三粗方能战胜全国各地的英豪壮士,夺得武举魁首。

可他们看到的,是个有些削瘦的少女,看起来双十年纪,生得英气勃勃,且不论相貌如何,单是一对晶亮灿然的眸子就足以让人见之难忘,完全忽略她的容貌和性别,那种凛凛然飒爽风姿,无需任何装饰,便可卓然傲立于所有男子之中,散发出独属于她的魅力。

“岳璃!岳少帅!”

人群里忽然爆出一声大喝,带着几分哭\ue0e2,“岳元帅在天有灵,后继有人!我大宋光复有望,指日北伐,收复故土,不捣黄龙誓不还!”

那人白发苍苍,约莫五六十岁年纪,跪倒在御街前,双目炽热地望着岳璃,然后朝着西北方连磕了三个响头,“岳帅,您后继有人,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围观众人方才明白过来,不禁哗然。

“原来武举状元是岳元帅之孙,难怪如此了得!”

“听说她天生神力,使得便是岳云的那对金锤,光单锤就八十斤重呢!”

“听说她出世之时,便现有异象,自幼都是当男儿般养大的……”

“莫不是花木兰在世?”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路人们尚在讨论岳璃的出身,有些年纪大的知道岳飞父子之事的,都感慨不已,虽不能说太上皇当初被奸佞秦桧蒙蔽,以致害了忠臣良将,可赞美当今官家识人善任,拨乱反正,肃清朝堂奸佞,定然能中兴大宋云云。

小娘子们哪里知晓那些典故,她们只知道,今日有岳璃夺得武状元,以后她们也同样有机会进武学参加武举,甚至各大书院也不再拒收女生,昔日向她们关闭的大门,从这里打开一道缝,慢慢地,会给她们带来一个新世界。

而她们,也同样会回以自己的光彩,随着这些打碎了陈规墨矩的女子一起,走上一个与她们上一辈完全不同的道路。

看着洒向岳璃的漫天花雨和荷包,方靖远不禁唏嘘不已,霍千钧却不满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叹什么气?是不是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满临安城的小娘子们口口声声喜欢的都是阿璃,早就忘了你这个探花郎了!”

“是啊!”方靖远简直求之不得,感激涕零,“阿璃真是我的好徒弟,拯救为师于水火之中!只望她日后能登坛挂帅,如穆桂英、邠国夫人梁红玉那般,名垂青史,带出一支真正的娘子军来!”

“来了来了!”霍千钧忍不住从他手中抽出一支牡丹来,朝正好路过楼下的岳璃扔了过去,“你准头不够,我来帮你砸——”

方靖远还没说自己压根没想过朝岳璃掷花,霍千钧就已经抢了自己手里最鲜艳的那朵大红牡丹扔了出去,他刚伸出手去,没拦住,眼睁睁看着那朵花飘落下去——

岳璃忽然抬头,似有感触般朝他们这边望过来,猛然一伸手,从朝她落下的漫天花雨之中,独独捏中了那支牡丹,顺手别在了胸前,朝他灿然一笑。

看那眉眼弯弯,笑靥盈盈,方靖远忽地呆住,感觉,其实,送朵花给弟子……

嗯,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注1:节选自赵昚殿试命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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