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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靖远一听就乐了。“嗬!老夫子们还真是讲礼啊!动口不动手,我喜欢。”

“你还有脸笑!”赵昚却犯了愁,“你说要启用岳家人,朕没意见,你跟人争论贞节礼义之事,怎么就扯到女子生计干系国之大事上去了?还把老太师气得吐了血,要不是朕替你撑着,你出门敢不带岳璃试试?”

“呵呵,所谓理不辩不明,微臣也是跟他们讲道理嘛!”方靖远当然清楚没有赵昚支持,自根本别想撬动那根深蒂固的牌坊势力,理直气壮地说道:“微臣有一说一,说得都是大实话,陛下若是不信,我这里有近三十年来临安的赋税账簿统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信!那些东西就甭给我看了!”赵昚连忙拒绝,上次他随口问了一句,方靖远就抱了一堆的账册过来,尽管他最后总结出的表格一目了然,数据鲜明,让人一看就能明白他说的问题所在,可只要一想起来那些数据从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里得来,计算方式麻烦得他一听就头大,心底还曾经暗暗庆幸过自不用参加乡试会试,不用遇到方靖远出的那些刁钻古怪要人命的考题,结果他就送上门来,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

名师一对一辅导是不错,奈何他从小到大学的是四书五经帝王策,可没认真学过算学,大略记个数能晓得户部开支和自的私库出入就行,哪里用得着如此复杂的运算。

天下的学霸各有各的不凡之处,学渣的痛苦却是一致的。

但凡学不会的,统统消失才好。

方靖远也没指望他真的能看懂,作为最高领导,懂不懂数学不要紧,懂得用人信人就行。

“根据现有的统计,因为前些年的连年征战,男丁大量减少,所以先帝曾下令不得阻止寡妇改嫁,而女子二十不嫁者则加收赋税,就是为了增加人口。国以民为本,若民之不存,国将何在?”

话说得很是直白,若是限制人口,不促进生育,常年打仗下去,人都没了,你这皇帝当给谁看?空壳国家,还能称之为国吗?

这可比后世的人口老龄化可怕的多,那时候至少还有人在变老,而现在别说老龄化,人均年龄不过四十多岁,大量的青壮年死于战乱匪祸之中,北方的良田荒芜,民不聊生之下,看似南宋繁荣昌盛了,可其中隐患重重,若是不早些解决,迟早还要重蹈覆辙。

赵昚何尝不知,只是先前被老臣们痛心疾首地提及那些在靖康之难中惨遭蹂躏的女子时,为她们的悲惨遭遇打动,才会默许他们的提议。可被方靖远这么一说,他才转过弯来。

所谓礼义廉耻,前提都在人的基础上。

人活着,才能谈及其他,若是人没了,跟谁去讲礼义廉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理,仓廪足而知礼仪,对那些百姓而言,吃饱了才能谈及礼义二字,若是连饭都吃不饱,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口口声声跟他们谈礼义,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

女子守贞之事,看似小事,实则关系到天下百姓的生存基础,确如方靖远所言,若当真为了贞节二字将天下女子都束缚起来,困于后宅,那还有多少人去耕种纺织?

更枉论如今临安城中有大半的商铺摊位都是女子操持,肩负国之赋税重则,减少了这些“劳动力”之后,就必须从其他方面补充男子劳动力。

而如今,江南士族以读书为荣,上至官办学校,下至私人书院,都是人满为患,从皇帝劝学书中自有黄金屋开始,大宋的全民读书热就流传至今,但凡有个童生功名的都不会再下地劳作,更不用说那些靠着娘亲和妻子织布绣花供养的穷秀才了。

真要是断了女子的生计,也等于断了这些人的上进之路,连锁反应之下,当真会动摇大宋的根基。

方靖远摆数据,讲事实,抽丝剥茧般从给李氏立贞节牌坊行不行开始讲起,讲到以女贞限制天下女子恪守“女德”的后果,就好像后世一个喷嚏引起世界毁灭的推理一般,由小到大,说得赵昚不得不点头称是,算是彻底信了他的邪。

可现在的问题是,老臣们联合罢工,士林议论纷纷,清流忧心忡忡,他就算信了,又能如何?“就算朕听你的,不给李氏颁牌坊,准许女子经商从业,可眼下那么多老臣告假,下月就是朕的万寿之日,你打算让朕连生日都过不好吗?”

“咦,下月明明是陛下的万寿节,微臣怎么听说早早有人送寿礼给上皇?”方靖远总是能发现问题中的盲点,先满足自的好奇心再说。

赵昚略有些尴尬地说道:“那是朕的旨意。父皇待朕恩重如山,朕的生辰贺礼,自然要先孝敬父皇。”

“哦!”方靖远点点头,难怪你谥号孝宗,“本朝以孝义为先,陛下要孝敬上皇,那些老臣们……想必也有不少孝顺的子孙吧!”

“那是自然,元泽何出此言?”赵昚敏锐地感觉其中……定有文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笑眯眯地拿出一份奏折来,里面附着一张长长的名单,“微臣先前做考官时,曾统计了一下前几期会试录取的进士和锁厅试通过的进士数量……”

“哦?那有何用?”赵昚看得那份名单上密密麻麻的人名,眼角忽地跳动了几下,其中有些他熟悉的名字,但更多的人,他别说见,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方靖远不紧不慢地说道:“有唐以来,科举取仕,全唐有记载者不过两万余人,年均七十人。而我大宋开国以来,太宗重视士人,由原来每榜进士不过三十人,诸科不过五十人,增至三年一试,每科三百余人,而上皇在位时,由定额取仕,改为十四取一,上皇继位至今取仕十一榜三千余人。昔日唐太宗开科取士百余人便道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陛下以为,天下之才,尚不足用乎?”

“更何况,恩荫入仕者亦不在少数,那些老臣既然身体不适要告老还乡,陛下也当体恤他们为国尽忠多年,何必阻拦他们回乡休养享福?倒不如恩荫晚辈,给更多人机会,想必他们会更加感激陛下,为陛下竭力效忠,绝不敢有半分偷懒。”

赵昚听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朝中竟有那么多官儿……”

方靖远同情地看着他,沉重地点点头,“不但多,俸禄还不少,倾国之力养士,不物尽其才,人尽其用,陛下……您这钱花得可有点亏啊!”

“没错!”赵昚听得拍案而起,“既然有那么多人才可用,区区数十老臣就想以告假逼朕就犯?元泽你说的没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两条腿干活的人,有的是!他们不愿干的,就让愿意干的人来!”

方靖远摸摸鼻子,无论是皇帝还是黄口小儿,永远是学坏容易学好难,他说过那么多话,皇帝怎么就记住了这么一句,说起来,好像连他自都被骂进去了。

就很抑郁。

第四十五章飞短流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宋的官多,临安的瓦子多,衣山衣海是南瓦,卦山卦海是中瓦,南山南海是上瓦,人山人海是下瓦。

单看这海量的形容,便可知当时的瓦舍盛况,更有诗云:“金丝玉管咽春空,蜡炬兰灯烧晓色,”这些瓦舍原本是殿前司在城外创立,后来又经修内司于城内增设,数十年间陆陆续续增至二十多处,凌晨五更便开早场,夜场则至深夜喧闹不休,百戏杂陈,吃喝玩乐一条龙,是城中人员最密集繁杂,消息最灵通,八卦最迅速的地角。

而这几日里,无论哪家瓦子,人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都是章玉郎最新推出的《飞鹏传》和《开天志异》。

一个是源自现实题材百姓们再熟悉不过的岳家将,一个是脱胎于《竹书纪年》和《山海经》的神话玄幻传奇,其中有些故事和段子大家平日里也曾听说过,但经过章玉郎的妙手文章一糅合,那些零零碎碎的民间传闻变得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生动活泼,鲜明泼辣,但凡去瓦子里听过讲史说书的,回去后无不添油加醋,转述他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几日,这两个类型截然不同的话本,就火爆全城,无人不谈,无人不晓。

随着《飞鹏传》的热播,赵昚亦颁旨为岳飞平反,削去秦桧死后追封的王爵,封岳雷为忠训郎,阁门祗侯,翰林院大学士,岳飞夫人李氏复原封正德夫人,加封为楚国夫人,昭告天下注1。

当初岳飞父子冤死,尸骨无踪,如今赵昚传旨寻其遗骨,就有昔日大理寺狱卒槐顺后人来报,说当初槐顺见岳少保冤死,曝尸于野,心下不安,连夜背尸出钱塘门,将其藏于九曲丛祠边北山水边,以岳少保随身玉琚为记,种两株橘树于其上,如今岳少保冤情大白于天下,便赶来告知。

岳家人自是感激不尽,随其前去起出岳飞父子遗骸,葬入西子湖畔栖霞岭古剑关,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朝堂内外皆因此事而沸沸扬扬,赞颂官家恩泽万民的有之,感慨忠义之士得以昭雪的有之,唯独关心那些告假老臣去留的人一个都无。

朱尚书看到自己“告老还乡”的奏折上赵昚的朱批“准奏”字样时,当场就傻眼,老泪纵横,差点就心痛得跟汤宰相一样呕血不起了。

可无论他如何后悔都已经晚了,赵昚经方靖远提醒,想起前些年里,赵构开科取士时,每每以中兴问策,而不少举子都直言极谏,绍兴二十七年状元王十朋对策万言,赵构钦点为状元。然而很多有才有志之士在秦桧当朝时期都如张玉湖一般被打压贬斥,甚至连陆游明明锁厅试名列三甲的都被他一撸到底,赵构碍于秦桧背后有金人撑腰,哪怕明知他作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致使朝中奸佞横行,忠良难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昚如今继任的时间不长,原本还碍于赵构的面子没对这些老臣下手,朝中诸事繁杂,北方金人一直虎视眈眈,边衅不断,总得有人做事,他才容忍下来。

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给他闹罢工,很好,方靖远提供的资料和数据,一摞的备选人名单,赵昚正好顺手推舟,大手一挥,一股脑将那些倚老卖老的亲近金狗的求和派退休的退休,罢免的罢免,次日上朝时,看到朝堂上多了些精神烁烁的干练能臣,少了些暮气沉沉的菊花老脸,当真是赏心悦目,龙心大悦。

于是退朝下班后,赵昚就强烈要求微服出宫,跟方靖远一起去莲花舍看章玉郎讲《开天志异》。

方靖远也习惯了,谁叫大宋的官家都这个毛病,赵昚还算好的了,只是跟他去瓦舍看戏,他那位太祖爷爷宋徽宗赵佶还三天两头跑去勾栏找李师师,相比之下,已经是难得的明君了。

《飞鹏传》讲的是岳家将,赵昚当年还曾见过岳飞,得其教导,说起来,岳飞之死也跟他上奏赵构请封太子有关,他一直记在心上,故而方靖远和章玉郎在创作过程中,他就已经跟着看了好几遍,对立面的情节早已烂熟于胸,可对《开天志异》就不怎么清楚了,近几日听说在城中风靡一时,自然也不肯落于人后,定要去赶一回热闹的场子不可。

莲花舍是殿前司的瓦子,哪怕霍千钧去武学复读,这边也有官方的人看着,赵昚既然要去,自然少不了先慕峥带着人去清场,免得有金国奸细、江湖游侠或不长眼的纨绔冒犯官家,就算他们能及时拦下,也不免会败了官家的雅兴。

但又不能全清场,少了大场子里捧场的茶客和勾栏里的花娘们,整个瓦舍就失色八分,更谈不上热闹了。

所以慕峥等人只是清理了莲花舍二楼位置最好的五间包房,安排好护卫人员,又在楼下的殿前司值员中换了不少御林军的人手进去,上上下下打点到位,务必既要保证热闹好看,又要保证官家安全无虞。

赵昚驾到时,看到扎满红绸彩带的瓦舍门前挂着一排招子,正是今日的“节目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其中最显眼的招子上画着一只巨熊,开山裂石,写着《开天志异·大禹治水》,挂着章玉郎的名牌,旁边已堆了不少的花牌,都是先前听过章玉郎讲古的客人送来的打赏贺仪,也是方靖远之前给霍千钧出的主意。

学的是后世明星打榜模式,喜欢哪位名流的节目,打赏一次得一枚花牌,可挂在瓦舍门口的招子下,如此一来,客人不需进门,就知道眼下最火爆的节目和最热门的伎艺人是谁。

毫无疑问,现在最红的,当然是章玉郎。

慕峥早就候在门口,等方靖远和赵昚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到来,立刻引着两人上二楼包房,根本不给其他人窥伺靠近的机会,方靖远上次来就险些遭人围观,这次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御前侍卫保护着,意外的安心。

倒是赵昚看着下面大场中有人头过的小吃?”

他在宫中独享御宴,说起来好听,可实际上再精美的菜肴经过几道手到他面前,孤零零的一个人吃着也没多少胃口,故而每次“微服出巡”最喜欢带上方靖远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位吃货有条格外挑剔的舌头,但凡他看得上的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少了宫中规矩的束缚,他也乐得“与民同乐”,方靖远只得就着头盘的糟羊蹄、糟蟹、膘皮碟子和担架子卖的香辣灌肺、细粉科头、海蜇鲊、螺头挑拣着叫了几样让送去包间,先由随侍验货试毒,才能让赵昚亲尝。

饶是如此,赵昚亦吃的赞不绝口,正想问问这些“小吃儿”可能让御厨平日也做来尝尝,就听得堂下一声爆响,随着一声嘹亮高亢的长号声响起,接着是埙声琴声丝竹齐奏,乐声如巨浪涛涛,汹涌而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咦,以前似不曾见有这等开场。”赵昚在继位之前,虽说一直规行矩步,却也不是个拘泥古板之人,暗地里也曾去过这些娱乐场所,却从未见过如此耳目一新的“表演方式”。

这正是方靖远参考了后世的戏剧和舞台剧,向章玉郎提出构思,由后者完善架构,加上杜十娘的舞美人脉,才能够在这个百戏尚未成型的时代,提前开始了舞台剧的表演,取代了原来单人讲古说书小唱,将傀儡皮影的设计和话本结合,多人配合,真正上演了一出奇幻舞台剧。

《大禹治水》说的是昔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可经过方靖远的东拉西扯和章玉郎的妙笔生花,从共工触山开始讲起,就成了部落之战,山妖水怪层出不穷,百姓们苦于水患之时,大禹挺身而出,先降妖,再治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间还有大禹和妻子依依相别,过门不入,然而当大禹为疏浚洪水而化身为巨熊,劈山开道,救出无数百姓。

素来讲古说浑话滔滔不绝的章玉郎,这次却当了幕后导演加旁白,饶是如此,那恢弘的场面,蛮荒人群粗犷奔放的舞蹈,涂山氏优美动听的情歌小唱,大禹充满阳刚之力的战斗之舞……

咦?挥舞着劈山斧的大禹?不对,化身大熊后的那位,若他眼没瞎的话,应该是牛奔吧?

方靖远再仔细一看,哦,变身之前的,是霍九郎客串大禹,涂山氏……不用说了,杜十娘宝刀未老,竟然也跑来客串了!

感情今晚台上诸位都是熟人啊!

赵昚看到涂山氏久侯夫婿不归,悲歌一首,化为望夫石时,都忍不住跟着抹了把眼泪,“着实感人,真想不到,原来三皇五帝,以道、德治国,与民同住,不妄作劳,方能德被天下。朕之不及也!”

方靖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官家,这你也信吗?”

“啊?”赵昚眼中含泪,有点懵然地回头,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方靖远一字一句地念出《竹书纪年》中的记载,当初他们抄了黑作坊,就发现那边正在大量刊印此书,若是流传出去,只怕会动摇赵昚继位的根基。可如今……

“等大家都如官家一般,信了《开天志异》中的传说,那么……就算他们放出《竹书纪年》也无所谓。”

“毕竟,大家都是传说,死无对证。能打败流言的只有流言,而且是更加离奇狗血的流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古如此,从无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赵昚封李氏文告:“荣悴有时而不同,忠邪既久而自判。昔飞以篆车絺冕,备大将之多仪;而李以文驷雕轩,正小君之显号。系疆宗之鼎盛,何奇祸之骤兴?殆兹天定之时,宜尔邦诬之辨。前楚国夫人李氏,柔洁以为质,俭勤而自修,处安荣不闻骄妒之愆,居患难不敢幽闲之操,阖门远徙,阅岁屡迁。眷念前朝既下生还之命,志伸今日,再加甄敍之封。锡以土田,为其汤沐,子孙并仕,顾惟晚岁以何忧?门户再兴,尚识大恩之所至!可特复楚国夫人。”

第四十六章口舌之争

其实说到底,古书千万本,道理看注释。清谈论声高,谁大谁有理。

《竹书纪年》也算不上是正史,只是晋代涿郡盗墓者挖出魏襄王墓出土的晋魏两国史官记载的编年史,本身竹简散乱,文字遗失,内容就是经过后人编撰修订而流传至今,里面多处记载根据《古书》,就类似于“听说”……严格考据起来,都不能完全作为信史,而只能作为演义和传奇参考。

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看书不光要带脑子,还得有自己立场。

从来,都是立场决定观点,放诸四海而皆准。

对于方靖远来说,如果他现在是赵构的人,那想必会竭尽全力证明和推广《竹书纪年》,让人人不但对此深信不疑,还要由此及彼地联想到太上皇和当今皇帝的禅让之事来,从父慈子孝的禅让之德,到逼宫囚禁的夺位之谋,大多数人会相信更为狗血和阴谋的后者,从而偏向太上皇的立场。

若是到了那个地步,只要赵构含糊几句,暗示自己是被逼禅让退位,赵昚还真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稍加推动,上皇便有复位的可能。

可现在……人人都爱章玉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大禹治水到后羿射日,整个临安城已经开始为这些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而感动,倾盆泪满西湖水,多情谁人应笑我?

有功夫,去唾骂那个逼得嫦娥不得不吞下不老药飞天本月而去的逄蒙,去想想自己能不能化身巨熊……一时间,武学校场上的人多了几倍,每逢旬休时开放的蹴鞠比赛都人满为患,比先前还要热闹。

明星效应,什么时候都无比强大。

然而再正经的人和事,一旦被演绎得深入人心后,大家能记住的,都是先入为主的形象。

再提起《竹书纪年》中的三皇五帝禅让之事,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哦,那个会变熊的大禹啊,我知道,他媳妇涂山氏变成望夫石了呢!那你知不知道嫦娥呢?当时的第一美女,嫁给了射下太阳的英雄后羿……哎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讲完呢!”

娱乐迷人心,八卦最狗血。

你说我是假的,我说你也不真,大家一起搅浑了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场热闹一地鸡毛之后,谁会在意?

对大多数临安人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谁做皇帝都不会少收了税钱,大家辛辛苦苦过日子,听书看戏图个乐呵,谁管那真真假假,开心就好。

起初就连赵构自己都没在意,还带着美人亲自微服出去转了一圈,听了几场风靡一时的瓦子戏,当时看得热闹,等回宫之后一琢磨一回味,才发现其中问题,只是再想挽回已经迟了。

原本当他是靠山的老臣走的走,免的免,其余眼看着没靠上的,也悄然收回手去观望着,不敢再凑上来早请示晚汇报的烧冷灶,这让掌权三十多年的赵构忽然感觉到被冷落,很是不爽。

可另一方面来说,方靖远让人送来的各种配方的确对症下药,解了他的一些难言之隐,他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果决勇敢的明君圣主,否则也不会被金人派来的秦桧给挟持了那么多年,现在眼看着当太上皇的日子也挺逍遥自在,不用劳心伤神,轻松享受之余,再也不用担心金人南下,百姓造反连睡觉都安稳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纠结的时候,方靖远又让人送来了章玉郎新写的话本子,改编自唐代传奇,里面附上了陆游写的唱词,杜十娘画的绣像,比原来更旖旎动人,

看得赵构心痒痒的,思及莲花舍的热闹,又忍不住微服出游了一趟。

莲花舍最豪华的包间留给了他,吃喝玩乐美女相伴,赵构无事一身轻的时候,比谁都会享受。

他本身继位时不过二十岁,到现在也就五十五六,保养得体,看起来也就是个雍容华贵、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就连赵士程跟他一比,都逊色了几分,在这里玩起来,那些乐娘花娘不知他身份,各自使出手段来讨好,比宫中女子战战兢兢地服侍不知鲜活多少。

真·乐不思蜀。

方靖远还怕他有什么后招,让杜十娘安排人手“伺候”着不说,还用他重新调试安装好的“活字印刷机”入股了当时临安国子监书坊,开始大批量印刷和贩售这些“消磨人心”的传奇话本。

对此,陆游深表痛心疾首,“方元泽你有如此大好天赋,却耽于玩乐嬉戏,沉迷瓦舍之间,真是虚度光阴,浪费才华啊!”

“务观此言差矣!”方靖远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且细品这几日的戏,再想想官家近日的举措。昔年有官家劝学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而如今大家看了戏的想看话本子,不识字的得听人说书,耐不住的就想着多识几个字儿……务观兄可知,就连你名下的书坊,近几日的开蒙书可卖了往年的十倍都不止呢!”

“啊?”陆游不禁愕然,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些靡靡之音,玩乐之戏,也能劝人读书?”

说起来,还得托此时在平行时空大宋之福。若是换了其他朝代,方靖远还真不敢这么个玩法。

唯有这个时代,上至帝王,下至农夫,都可以读书,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大宋推行的教育普及和文化扫盲力度,远超历朝历代,就连几百年后被人夸赞了几百集的康乾盛世,论起读书人的数量和比例来,都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够推广教育和文化扫盲的重要前提之一,就是降低读书成本和入门难度。

北宋的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却因为印数不够成本下不来而导致推广困难,到了他这里,只需要改变一下活字模具,扩大印数就能解决的问题,关键就在于推广销量。

固定成本在那,印数越多,销量越高,单位成本越低。

而读书的入门难度,是因为原本读书人的目标是科举,一入门就是三百千,升级就得四书五经,枯燥乏味不说,跟日常关系不大,对普通百姓来说可有可无。

而如今临安城风靡一时的瓦子剧和玉郎话本,你若是没看过都没法跟人社交,话题都没法加入,而一旦加入进去,其乐无穷不说,很快发现,其实读书也没那么难,你看老祖宗造字,不就是为了记事方便,还能记账,不管是家事还是买卖都用得着。

南宋人在后世被认为是耽于玩乐垮掉的一代,可事实上,他们是极其会算账会生活的最早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真·无利不起早。

但凡用得着的,就会上心去学,反正蒙书如今在书坊便宜得没几个大钱,买回去一家人都能看,说不定哪个开了文曲星的眼就能继续读下去成了个读书人改换门庭了呢?

这种“扑卖”的习惯和心理,让国子监的印坊和陆家的书坊都赚得盆满钵满,印刷机日夜不停都供不上这座城市的需求。

这还不算,方靖远拿出奉赵昚之命最新草拟的圣旨,让陆游帮忙润色措词,文学造诣上,他是拍死十匹马也赶不上陆大佬的,这个必须得承认,不服不行。

就像他当初想着拐了老陆在工部搞发明创造,回头一起北伐杀往金国,他就不必再在年老时悲愤长歌,写下《示儿》那等摧心肝的虐诗,也算是造福后世学生了。可没想到,这才几个月时间,因为他揭穿唐婉和词是伪造一事,陆大佬感怀不已,写了十来首诗抒发胸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又因为他设计盗图人“中毒”之事,让陆游惊艳不已,对他刮目相看之余,一口气给他赠诗若干首。

嗯,若干首……麻木的方博士已经数不清家里的犄角旮旯里到底存了陆大佬多少价值千金的手稿,只知道若是他现在回到后世,肯定十分想掐死那个动辄让陆大佬“赠友人元泽xxxx”里的那位元泽兄。

赏月思元泽,明月共清影。

登高念元泽,重阳不见远。

花开赠元泽,何拟似君颜……

打住,再让他发挥下去,方博士怀疑自己的名声不知道会被败坏成什么样,还是一边拉着陆大佬帮忙干活,一边给他交代眼下最要紧的事。

“如今距离官家万寿诞不足十日,诸事繁杂,除却寿宴之事外,还有一事有劳务观兄。”

陆游起草的是武举会试文告,重点除了时间地点之外,参考的武生除了有武秀才和武学、厢军举荐之外,若能在年底之前通过武学测试者,无论男女,都可参加来年开春的正式武举会试。

虽说陆游早在知道岳璃身份后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可没想到方靖远居然能说法官家公告天下,这力度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元泽有事尽管吩咐,不必客气。”想到他还跟自家书坊合作,想必也是因为辛弃疾入股牵线,陆游就觉得手软了几分,人情债越欠越多,看来再写几首诗也还不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十分认真郑重地说道:“官家欲重开《朝闻报》,在下已举荐务观兄张侍郎主编,不知务观兄可愿担此重任?”

“《朝闻报》?!”陆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由门下后省编订,经由都进奏院,刊行时政,撰造意见的《朝闻报》?”

“嗯,原来务观兄晓得,那想必不用我赘述了吧!”方靖远见他情绪激动,也不禁笑了起来。

无论哪朝哪代的文人,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流传千古,名垂青史,想要做到这一点,还能有什么途径,比主编官方《大宋日报》更给力呢?

第四十七章祸从口出

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请求”,陆游也不能。

大宋的《朝闻报》是官方主办,继承了北宋《朝报》注1的运作系统,原本主要是刊登朝廷需要昭告四方的各种政令要闻,后来有增加了部分奏折选刊和时政评论,是了解大宋时政的重要媒介。一开始仅限于大宋的行政系统内发行,沿用唐代称呼为邸报,后来介于大宋商业氛围的浓厚和官方毫不介意经营方面的问题,朝报广泛发行,并对外售卖,每天早上开始发行贩售,和后世的晨报几乎差不多时效。

这时候,发行量的大小,就得看印厂了。若不是方靖远找到活字印刷的模板并改进,单是如今大宋每日的信息量做起朝报来,印厂的工人就是开足马力007也干不完。

先前因为秦桧当道,封禁士子口舌,严禁妄议朝政,《朝报》一度瘫痪,民间就出现了不少私营《小报》,卖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可见广大人民群众对报纸和新闻的需求量并不因为封禁而减少,甚至越禁越想买……

人的本性如此,所以方靖远也借机跟风推了一把,不但没去封禁《竹书纪年》,反而让人炒了把礼部严查章玉郎的话本,把他先前写的《杜十娘怒沉负心郎》给查抄了一版,说他破坏士子名声,有损读书人形象,结果不但挡住这本书的销量,反而连杜十娘的名声都跟着上涨了几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杜十娘白天坐镇茶楼经营,晚上偶尔去莲花舍客串个涂山氏或者嫦娥奔月,几乎场场爆满不说,一天收到打赏的花牌都比方靖远一个月的俸禄还多。

只是名声越响,招惹来的是非也越多。

这不方靖远才给武学的这帮小子们上完“数学课”,满意地看着让他们被抛物线计算射程调校望山的试卷折磨的痛不欲生,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见霍千钧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小方……博士!给我开个条子,我要出去!”

自从方靖远和赵士程接管了武学之后,就定下了规矩,平日武学不开放,每逢旬日可开放蹴鞠场和比武场供大家进行挑战赛和友谊赛,毕竟蹴鞠和相扑是大宋的全民运动,普及率高还十分受欢迎,哪怕是民间的高手,若是能拔得头筹的,有意者吸纳进武学的队伍也不是绝无可能的。

但作为武学生来说,平日的训练强度简直加大了十倍有余,还不能擅自出入,否则要扣操行分,等到旬考月考时都会按比例折算。要想出门,就必须得有方博士和赵司业的亲笔签名批条,否则就算出去了,回来也得受罚。

被收拾了几次之后,包括霍千钧这样的混世魔王都已经服了管教,方靖远才能放手武学的事,去帮着陆游的《朝闻报》出谋划策,他虽不是文科生,可后世信息量大,见多识广,再参考当下民众喜闻乐见的项目,自然能投其所好,反倒是陆游拘泥于昔日北宋的《朝报》,一心想走政治路线,内容不敢扩展太多,两人这才争执不下,他正愁着怎么说服陆游,就被猛然撞进来的霍千钧吓了一跳。

“你又要出去干什么?又惹祸了?”

“不是!”霍千钧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刚跟岳璃赛了场马下来,浑身都汗,身子一抖都能甩出一身水雾去,“是有人找十娘的麻烦,玉郎派人捎信给我,说有人骂玉娘有辱斯文,污蔑士子,已经把状子递去临安府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着,他气吼吼地说道:“最可恶的是这些人倒打一耙不算,还跑去瓦子和茶楼给十娘泼墨,险些伤到十娘……”

“泼墨啊……”方靖远若有所思,看来这种手段古已有之,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真是死脑筋维护士林声誉,还是另有打算?

他略加思索,便起身说道:“你去叫上岳璃,我跟赵司业说一声,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你也去啊,那最好不过!”霍千钧自然乐得有他同行,当即伸手过来想要拉他一起走,却被方靖远嫌弃地避开,“停停停,你先去换身衣服,能冲个澡最好,一身臭汗……别碰脏了我的手!”

“嘿嘿,就碰!”

他不说倒也罢了,这么一说,霍千钧来了劲,故意甩头把汗水朝他甩过去不说,还伸手大力地抓住他的衣袖在上面留下个汗津津的手印,这才大笑着跑出房去,让方靖远气急败坏的一脚落了个空。

武力值的差距过大,着实是硬伤,每次被这混小子欺负还没法还手,方靖远就很气,早晚从别的地儿给他找平回来。

不过去替杜十娘伸冤的事……方靖远眼珠一转,左右都得找赵士程告假,正好也去他那讨个主意。

毕竟,谈及大宋时代的宗法律法,他跟这位土著专家比起来,着实差得有点远。

更何况,大宋京城府尹向来都是赵氏宗族中人担当,论起人面,也是挡过宗正司的赵士程更熟,这等人脉关系,不用白不用。

“污蔑士子啊……”赵士程听了有点头疼,“十娘本是官伎出身,虽然如今已赎身从良,自立门户,但论及身份户籍,仍属于下九流。那些士子有功名在身,只要进得临安府,府尹接了状子,十娘应诉上堂就得先挨二十大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凭什么?”方靖远吓了一跳,“民告官有杀威棒,这士子有功名在身,告个从良的妓子本就是以大欺小,持强凌弱,怎么还要被告先挨打?”

赵士程无奈地说道:“律法便是如此,不论人情,只论规矩。这还算好的,十娘自幼被卖,无宗族约束,如若不然,这些人只需要以宗法给她定下罪名,都无需经县衙过府衙,便可将其沉塘处死……”

方靖远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刚来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跟老族长对杠,还觉得那些人仗着宗族想逼迫自己是脑子坏掉了,却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的宗族权利,有时候当真不亚于官府。若是他真的无依无靠,没赵昚这个金大腿抱着,当时老族长真要以什么族规处置他,也没人会替他出头。

“可这污蔑士子,有辱斯文之事,着实是无稽之谈……”

赵士程摇摇头,说道:“原本十娘将李嘉沉湖,后来送去府衙,告以欺诈拐卖之罪,将其入刑流放也就罢了。问题是章玉郎这话本里,一句‘负心每多读书人’,骂尽天下读书读书人不说,还将戏中书生说得贪婪奸狡,恶毒无耻,如今临安城街头巷尾口口相传,少不了辱及士子之语,他们义愤之下,告官也实属正常。”

“啊……”方靖远请援兵不成,反倒被上了堂课,真是没想到,早在千年之前的大宋,打官司居然是件常事。

这会儿的律法之详尽,大到谋逆造反、人命官司,小到偷窃偷情、牵牛偷驴、占地争道……鸡毛蒜皮统统都可以告官,县衙不成上府衙,拼着挨板子上告的硬骨头还不少,故而后世公案由此开始,开宗立派,成了类型里的中流砥柱。

邻里偷鸡摸狗墙头马上都能告,更何况辱及斯文名声这等大事,故而那些士子告官,在赵士程看来,实属正常。

只不过这临安府会怎么判,完全就要看上面的意思了。

赵士程很清楚,方靖远如今推行的武举改革也好,《朝闻报》重刊扩版也好,都是为赵昚下一部的政策打基础,无论士子们的意见如何,临安府最终断案的方向,完全看官家下一部棋,要落在哪里。

若要收拢人心,安抚士子,激励读书人应试科举,那少不得就要牺牲十娘,以她祭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若不然,这本就是一桩扯不清的官司,各说各有理,辩到天上去,给临安府十张嘴,也说不服所有人。

讲理讲不通的时候,论法直断,就要看这断案之人的依据何在,在这个时代,天子的意志,往往就是最大的依据。

赵士程没有明说,方靖远也明白过来,便不强求他同去,只是问他要了张名帖,请了半天假,打算亲自带着岳璃和霍千钧去临安府一趟。

这事儿原本就有他一份,若不是他的推动,章玉郎也未必会写这个本子,杜十娘本可安安稳稳地做她的茶楼经理人,而不是被人翻出旧账来羞辱告官。他若是装不知道不予理会,那以后还怎么面对这些帮过他跟着他做事的人?

霍千钧那是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就嫌事儿小的主儿,一听这事早就恨不得冲出武学去把那些泼墨告官的士子揪出来痛打一顿,结果被方靖远按着去洗澡更衣叫岳璃,再回来时愈发迫不及待,恨不能扛着方靖远跑得快点,省得他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只是还没动手扛人,就被岳璃拦住了,“九郎,不得对方博士无礼。”

岳家起复之后,霍家家主就亲自带人上门道贺,两家恢复来往的第一件事,就是霍千钧认了个姐姐。

岳璃本来就有四个弟弟,打小就长姐如长兄般带着几个弟弟,多这一个也不算多,可对于霍千钧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是老太君捧着长大的,就算在族中序齿行九,可比他大的出身不如他,比他小的就更不用提了,这下突然冒出来个“义姐”,一开始他是接受不能的。

结果霍老爹一句话就让他改了,两家结亲是一定要结的,他若不愿认义姐,那就定亲,反正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岳璃也就比他大了不到半岁,去合个八字变成……

霍千钧当场就把老爹拦下了,毫不犹豫地改口,“认什么义姐,阿璃那就是我亲姐,嫡亲的姐姐,以后在武学谁敢欺负她,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事后他还心有余悸地跟方靖远诉苦,“我老爹怕是记恨我上次让人把永安侯家三娘子推进湖里跟嘉平候家二公子送作堆的事,可那两人本来就眉来眼去的,还想往我头上栽,小爷才不吃那亏呢!娶个成天唧唧歪歪的小娘子回来碍手碍脚的,不是自讨苦吃吗?我才不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失笑,“阿璃从不唧唧歪歪,你为何还不愿?”

霍千钧当场就白了他一眼,“给你,你娶吗?啧,就算你肯娶,人家也未必肯嫁给你啊,要不回家一照镜子,啧,还不如你生得白白净净貌美如花,岂不羞煞!”

结果就是霍千钧被岳璃拎去校场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实打实的太祖长拳,拳拳到肉,打得他上天入地逃不过,一张俊脸足足肿了六日方才消退。

对于她完全不讲道理地维护老师的行为,霍千钧表示……十分赞赏,然后狠狠瞪了眼“躲”在岳璃身后“奸笑”的方靖远一眼。

“快点——再不走十娘就被临安府的人带走了!赶紧点吧!”

想到临安府的杀威棒,方靖远也不敢耽搁,杜十娘那般弱质芊芊的烈性女子,若是被人有心算计,只怕真会死在公堂之上。

想当初,原本没有他存在的平行时空里,被李嘉卖了的杜十娘,不就在怒沉百宝箱之后,跳水自尽而亡,这般宁死不屈的暴脾气,若是再被人当面羞辱,还不知会不会为了名誉再闹出自尽以证清白的事来。

可就算她不曾诬告李嘉,并非污蔑士子,可那些士子怎会去管前因后果?他们只看到因为她而起的舆论,坏了他们“读书人”的名声,而在他们联名上告,利用权势压迫,三木之下,刑罚加身,作为区区一介弱女子,她又如何能挨得住?

就算她愿为名誉而死,方靖远也不想她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枉费了他先前花的心思为她争取的权利。

关键还看临安府的态度,方靖远主意已定,也不去莲花舍了,直接让岳璃赶着马车去府衙。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注1:《宋会要辑稿》国朝置都进奏院,总天下之邮递,隶门下后省,凡朝廷政事施设、号令、赏罚、书诏、章表、辞见、朝谢、差除、注拟等,令播告四方,令通知者,皆有令格条目,具合报事件香报。

第四十八章以彼之矛

如今的临安府尹赵世宇原本是太祖一脉的闲散宗室,后来因赵构过继赵昚之后,皇位正统回到太祖一脉,他们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然而被散养多年的宗室子弟能成才的不多,他也算是矮子里拔将军才挑出来当了临安府尹,平日里依旧走马斗鸡,蹴鞠相扑,正事大多由临安府少尹处理。

今日他先是接到了秀才联名的状子,状告章玉郎、杜十娘诋毁士子,恶意中伤儒生,广为传播导致读书人名声受损,有辱斯文,当处以极刑,封禁该书,禁止艺人说唱传播,方能以儆效尤。

赵世宇一开始还当成个笑话,压根没当回事,《杜十娘怒沉负心郎》不光他看过,家中妻妾子女不少都去捧过场,十娘收到的花牌里至少有一小半都是来自夫人和娘子们的打赏,这些女儿家整日里沉浸在情情爱爱之中,为十娘的深情打动,为李嘉的无耻而愤怒,跟着骂几句负心人,实属正常,算得上什么污蔑?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可没想到联名的秀才越来越多,还有些太学的举子们也开始跟着署名上告,围在府衙外久久不散,甚至开始静坐求告,这就让人十分头疼了。

这厢赵世宇正头疼着呢,想着要不要先发个签让人去莲花舍拿了章玉郎和杜十娘来审问,就听得门子传报,说集英殿修撰、武学博士方靖远拿着宗正司赵士程的名帖求见。

他就知道避不过了,大手一挥,“有请!”

官不在高,得宠就行。

眼下这位方探花,能从太上皇手下走出来,得了当今官家的圣宠不说,当堂怒怼得宰相吐血尚书告老,战斗力是一等一的强,他作为看戏的府尹,深表佩服之余,平时也是敬而远之,生怕招惹到这位,不光是会被怼到吐血,完了还会被全城的小娘子说方探花骂得好,连回家后自己后院的妻儿如今都是小方探花的忠实拥趸,真真是得罪不起。

方靖远一进内堂,见赵世宇摒退左右,也让霍千钧和岳璃在堂外候着,方才开门见山地问道:“下官见府君面有忧色,可是为杜十娘一案烦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世宇呵呵一笑,心道若不是你我还不烦呢,面上依然客客气气地说道:“方博士猜得不错,本府正为此发愁,打算派人签拿章玉郎和杜十娘前来过审,不知方博士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有几句话想先行禀明府君。”

“但说不妨。”

方靖远先拱手一礼,说道:“下官听闻有人举告章玉郎杜十娘污蔑士子声誉,有损读书人名誉,便赶来求见府君。敢向府君担保,章玉郎这篇话本,完全据实创作,绝非捏造污蔑,更何况,章玉郎本身就是秀才出身,又岂会自污名声?”

赵世宇一怔,有些不解地问道:“章玉郎讲浑话之名本府亦曾听闻,此人乃乐伎出身,怎么会有秀才功名?方博士莫要唬我,若是被他人知道,怕是要累及博士名声。”

他以为方靖远是为章玉郎开脱,却不想方靖远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递给他。

“章玉郎十二岁就已考中秀才,天分绝佳,若非家人遭连坐处罚,他也不会被罚没入官。如今官家已命大理寺彻查旧案,为其洗冤平反,其追封其父,恢复了章玉郎的功名,如此一来,他依然是临安府的秀才。”

“不仅如此,他还是《朝闻报》的特约撰稿,如此士林才子,读书典范,又岂会污蔑读书人的名声,置自己的声誉于不顾?”

赵世宇看了看他手中的文书,的确是刑部批文,当即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即便如此,衙外那些秀才和太学学生联名上告,本府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只要理了,就得接状子,接了状子,就得拿人,这个人情,必须得让方靖远认下,否则他岂不是平白送了人情出去,半点好处都无。

方靖远当即说道:“此事便请交给下官,下官这便去说服他们撤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若是元泽能说服他们撤诉,那是最好不过。”赵世宇打着哈哈,起身送他出去,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尖牙利齿怼朝臣的方探花,要如何“说服”那些秀才们撤诉。

那些秀才和太学生,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否则也不会捕风捉影地为了名誉之争告上府衙来。

方靖远见他跟来,只当他是来为自己撑腰,倒也未曾阻止,大步朝府衙前门外走去。他来时走的是偏门,只听到前街口人声鼎沸,有人慷慨激昂地不知说些什么,时不时还哭嚎几声,仿佛遇上了千古最伤心之事。

现在想来,被撕下面皮骂伪君子,负心薄幸读书人,有点廉耻表演欲高的,确实能做出这等举动。

到得府衙前,果然看到一群儒生围坐在门前,身穿白衣,赤足束发,神情悲愤地朝着府衙大门高喊:“奸夫淫妇,毁我声誉,十恶不赦,严惩不贷!”

声浪之高,方靖远脚下一个趔趄,幸得岳璃眼疾手快,从旁扶住,“先生小心。”

方靖远讪讪地说道:“没事,我这是被他们吓得。听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我看章玉郎和十娘该告他们毁谤才是。”

霍千钧捏了捏拳头,关节咔咔作响,已经硬得足以开碑裂石,“不如让我先去揍他们一顿,看他们还敢不敢满嘴喷粪,胡言乱语!”

方靖远摇摇头,“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何况你就算揍了他们,他们依然不服,不会撤诉的。还是我先去问几句……”

“你?”霍千钧狐疑地看着他,再看看群情激奋的学子们,深表怀疑,“你这样过去,不怕被人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面色一沉,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像你啊,一看就欠揍的样?更何况——人有拳头,我有阿璃,阿璃,走!——”

看着阿璃紧跟着他朝人群走去,霍千钧怎么就觉得牙痒痒拳头也痒痒的,还有脸说他欠揍,他方元泽比谁都欠揍好吧!要他敢不带岳璃晚上出去溜一圈,别说那些被“告老”的大臣们,单是武学被扣分的学生,乡试考砸的考生,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要套他麻袋揍一顿呢!

“听说,你们是为李嘉伸冤,举告章玉郎和杜十娘捏造事实,毁谤秀才,有辱读书人声名?”方靖远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所到之处,众皆寂然,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现在这副相貌对众人的视觉冲击力,哪怕他蹙眉凝神,目光冷冽,依然堪称如玉君子,风姿卓绝,不亏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见众人不答,方靖远皱皱眉,问道:“怎么?敢告不敢说吗?”

“敢……”当中一个儒生发声,见他目光投射,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说道:“章玉郎和杜十娘狼狈为奸,污蔑我等,说什么负心每多读书人,这不是毁谤我等名声是什么?”

“你等……”方靖远看着他冷笑一声,“看来,你还代表了不少人啊!既然如此,你认得李嘉,和他是同流之辈?且报上名来!”

“你是何人,凭什么让我报名……”那人刚回了一句,旁边就有人戳了他一下,低声说道:“他是方探花,上次临安乡试的考官,听说下次会试也有他。”他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改口道:“学生孟清溪,平阴县举人,李嘉是学生同乡……”

“平阴孟清溪啊!”方靖远的记性上佳,当即打断他的话,说道:“若本官未曾记错,你不是今科举人。既便如此,与李嘉同流者,可知他为何入罪,被判流放?”

孟清溪愤然说道:“李兄是被那对奸夫淫妇污告,一个花楼妓子,本就身在贱籍,得李兄赎身相救,不思报答,竟然还敢诬灭他欺诈钱财、拐卖人口,如此忘恩负义,毁谤他人者,当真十恶不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住!”方靖远听他说的激愤,连忙打断,“你在替李嘉喊冤之前,可曾去查看他的入罪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是因乡试舞弊,被革去功名在先,意图骗去杜十娘钱财,拐卖人口在后,两罪加罚,方才判了流刑。他被革去功名之后,本就算不得读书人了,你这般与他同流合污,为其不平,是不是昔日舞弊之事,你也曾参与其中?或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

一听到“舞弊”二字,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许多人都悄然后退了几步,只留下孟清溪和几个书生还呆若木鸡地站在前面。

临安乡试时的舞弊案,事后被查处了不少人,只是官府这次行事雷厉风行,通告之后便将人除名遣返,那些作弊的考生无颜再见亲友,自然不会说出此事。而眼下来的这些举子,大多是来参加明年春闱会试,一来一去的时间差,有些人还真不知道临安乡试被处罚的人名单。

孟清溪便是其中一个,听方靖远如此一说,顿时觉得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脊背发凉,别说言语,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和李嘉同流合污同病相怜,岂不是自承舞弊?这名声一戴上,比什么负心薄幸还要可怕得多。后者只是让人唾骂几句,而前者,则是能断送他的一生前途。

“这……这是污蔑……”孟清溪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却觉得脑中乱糟糟的嗡嗡作响,完全想不出自己该如何辩驳,他刚刚才说了自己和李嘉同乡同学,才为他出头,现在若要撇清干系……他简直恨不得能回到片刻之前,狠狠抽自己的耳光让自己别说出那句话来。

方靖远看着他,微微一笑,接着又戳出一刀。

“说起来,章玉郎十二岁中秀才,如今已得官家特赦恢复功名,他才是地地道道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污蔑读书人,毁谤读书人名声的,不是他,正是你啊!”

第四十九章东墙处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全场哗然!

谁能想到,被“污蔑”被“陷害”被流放的秀才李嘉,竟然是因为科举舞弊才引起后面一系列的事,在场的秀才和太学的学生们就算知道临安乡试舞弊之事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在开考前就被赶出考场的李嘉和《杜十娘怒沉负心郎》里的是同一个人。

话本子嘛,大家听听罢了,都以为杜十娘“攀”上的不过是个普通读书人,她给自己脸上抹金才会说人是秀才举人,甚至大部分话本里的男主都能中状元,而事实上由隋唐开科举至今,未婚的状元郎简直屈指可数。

夸张才是传奇。谁能想到跟两个来月前的真人真事联系到一起啊!

结果,他们帮忙伸张正义的,是反派,是个作弊被剥夺功名的骗子,而他们声讨的,是个地地道道十二岁就考中秀才的天才!

别问,问就是脸疼。

特别疼。

孟清溪尴尬得无以言表,下意识地朝身边看了眼,却发现原来站在他身边的身后的“同学”们全都退避三尺以外,用一种看蛇虫鼠蚁般厌恶鄙弃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一看到他望过去,就立刻扭头做不认识状。

明明,片刻之前,他们还拥护着他要一起进府衙击鼓告状,若能带领众书生告倒章玉郎和杜十娘,借着踩到临安顶流之风,他便能扬名临安,成为儒林名士,哪怕下一科考不好,说不定也能得了某个大人的赏识……

谁能想到,转眼间形势逆转,他成了那个污蔑的人,原告成被告,罪名还是读书人最怕的科举舞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一刻,他看着面前俊美如谪仙的方靖远,他脸上明明还挂着微笑,可在他眼里,却变得比地狱阎罗\ue0fa可怕。就是这个人,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他从几乎触手可得的名流之地,一巴掌拍入地狱深渊。

“你……”

“我怎么了?”方靖远最看不惯的就算这种人,欺软怕硬,只敢欺负身在贱籍的章玉郎和杜十娘,对上他就立刻挺不直腰了,这会儿被他用李嘉的罪名稍加“连坐”,就已吓得面无人色。

“难不成,你也要告我污蔑你?呵呵,本官所言字字属实,有据可查,而你呢?”

“口空无凭、血口喷人,不过是欺负玉郎和十娘身份低于你。怎么,在本官面前,就不敢叫嚣了吗?”

孟清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明白自己若是不能在此时扳回局面,不但会丢尽颜面,还有可能连功名都要丢了,当即拱手长揖到底,朝着方靖远深深一拜,声色诚挚无比地说道:“都是学生有眼无珠,看错好人,多亏先生提点,才令学生迷途知返,未曾酿成大错。”

接着,他抬头望向方靖远,弓着腰,眼含热泪地说道:“先生大德,学生感激涕零,惟愿拜先生为师,早晚聆讯,学生定洗心革面,谨遵先生教导,以免再误入歧途!”

话音未落,他双膝一曲,干脆利落地朝方靖远跪了下去。

我去!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这人居然说跪就跪?!

身怀现代人记忆的方靖远差点没反应过来,惊得想要后退,哪知这厮无耻到跪下时竟然抱住他的双腿,苦苦哀求,竟将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耳边听到旁人议论纷纷,愈发烦躁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孟清溪愿拜他为师,也是一心改过啊!”

“是啊,方博士不如就收了他吧!”

“收了他吧!”

方靖远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的,要收你们去收啊,这个无耻之徒最会要挟民意,还倒打一耙,他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收个垃圾来做徒弟,阿璃她不香吗?阿璃?

他刚想到阿璃,就觉得腿上一轻,刚才还死缠着自己的人被一只手抓着后勃颈拎了起来。

岳璃的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本身力气大,下手又是巧劲,捏着他后颈麻筋让他动弹不得,连四肢都无法伸展开,像只大虾般蜷曲着被她拎在手中,看起来就格外的滑稽。

“敢跟我抢老师?嗯?!”

她的双目一瞪,杀气腾腾,气势散开来别说是正对着她的孟清溪,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跟着吓退了好几步,生怕一不小心殃及自己。

霍千钧在旁边幸灾乐祸地说道:“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武学和太学里多少学生挤破头想拜方博士为师,都得先经过阿璃的拳头,就你一个……酸秀才,单凭一张嘴,就想拜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长得配当方探花的弟子吗?”

“就是!我们太学也有人想拜方探花为师,可连他家门都进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嗬,那么可怕吗?小方探花看着人很和蔼啊,还长得那么好看……难道家有恶犬?”

“恶犬倒是没有,他那个徒弟,就站他身边的,拎着孟秀才的,看到没,背上两把金锤,听说是岳云当年用过的,每把重达八十斤!”

“啊——”

四面齐齐响起一片吸气声,再望向岳璃的眼神就和先前截然不同了。

从原本的单纯畏惧,变成了畏惧+羡慕嫉妒……恨不起来,没胆。没见孟秀才那么大块头个汉子,被她跟拎小鸡似的拎在手里,连挣扎都挣扎不了,谁还敢上去自讨没趣啊。

而被她护在身后的方靖远摆脱了孟清溪的抱腿术,松了口气不说,有些嫌弃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弄脏了衣衫下摆,没好气地说道:“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收弟子了!想拜师的能打过阿璃再说话!哼!”

他被周围人热烈的视线看得心生厌烦,解决了孟清溪,正准备转身离开去回复赵府尹,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去,就有人从后面冲上前来,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地,头顶一张状纸,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草民要告这孟秀才,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伸冤哪!”

再次被抱腿走不动道的方靖远无语问苍天,他真不是三司的人,也长得不像包黑子,怎么就有人跑来找他喊冤呢?

偏偏抱腿拦路喊冤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尤其是老头双眼红肿,眼泪鼻涕几乎都快一起抹到他身上了,可就那身子骨,别说岳璃,他抬抬脚都能把人给弄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也只能无奈地说道:“这位老丈,你且抬头,往前看,三丈开外就是本府府尹大人,你要喊冤,要告状,得找他才对啊!”

老头儿抬头朝府尹那边看了一眼,却惊惶地连连摇头,“不是这位府君,他们和孟秀才一伙的,要逼死我家女儿啊!”

老妇人也跟着哭诉道:“明明奴家是苦主,告那秀才,官府却偏袒秀才,逼我们嫁女,我女儿受辱不过,宁可一死,要不要嫁给他……求青天大老爷开恩,你能拿下孟秀才,一定能为奴家伸冤啊!”

两人哭喊得虽是含混不清,可方靖远也听出了几分眉目,竟是个在府衙打输了官司的,看到自己“制服”了孟秀才,才会把他当成青天老爷。

他虽然十分同情两位老人,可这状子,他还真是接不得。

一则他身为谏官学官,不得干涉司法,再则人家正官府尹就在背后站着,当人面抢生意的事,最后肯定落得两下不讨好。毕竟这官司到最后还得经过临安府,就算上诉到大理寺和刑部,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得罪了府衙众人,以后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九郎,你去请赵府君前来,看他肯不肯接这张状子。”

霍千钧应了一声,朝赵世宇那边走去。

赵世宇原本是来看热闹的,以为方靖远就算出去,面对那么多学子闹事也讨不得好,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翻盘不说,还把那个刺头孟秀才搞得灰头土脸,不禁心怀大慰,正准备回衙就见霍千钧来请,只听了两句,再看了眼那两位老人,顿时眯起眼来笑了。

“好,本府就接了这状子。既然原告被告都在,就一并带上堂来,本府当堂审案,诸君皆可在堂下旁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连忙安抚那位老人,道:“老丈请起,既然府君接下你的状子,定然能还你们一个清白。”

老人却苦着脸说道:“上次也是这么说,结果那位府君却自作主张,出钱做媒,要我们把女儿许配给这小人,我们哪里拗得过府君,若非小女宁死不从,今日我等也不敢再来告状。”

方靖远听得稀奇,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位府君,不是眼前这位?”

不等老人回话,霍千钧已回来,听得此处,嗤笑一声,“那是自然,平日赵府君哪里有心理案,都是临安府少尹马华马少尹料理府中政务。马少尹素以前朝包龙图为楷模,立志平天下不平之事,洗天下不白之冤案,那案子,十有八九是他断的。”

咦,听起来还是个清官,怎么就闹出这等事来?方靖远好奇心大起,让岳璃把孟清溪交给衙差带上堂去,自己也带着那两位老人一起上堂候审。

有他同行,那两位总算是安心了些许,这位青天老爷看着年轻,却敢作敢为,当场撕了孟秀才的脸皮,他们闻讯而来,才敢拦路喊冤告状,否则若是那孟秀才得了势,今日之后,他们一家人也只有同归黄泉的份了。

等进了府衙大堂,赵世宇在堂上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堂下何人,所告为何?”

他身边侧案后坐着的师爷看了就头疼,赶紧吩咐小吏去后衙告知少尹,在审案之事,赵府尹自上任半年来还没正经坐过一回堂,让人着实放心不下。

堂下的老两口齐齐跪下,老头将状纸交给衙差呈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草民王老食,在涌金门外卖灌肺的,这是草民浑家张氏,草民要告的,是那孟秀才孟清溪!”

被岳璃扔在大堂当中的孟清溪浑身一颤,转头狠狠地望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岳丈大人,你莫非忘了,我和丽娘的婚书经由府君做媒,业已生效。你今日告我,就不怕害了丽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这禽兽!老汉我就是跟你拼了,也不会让丽娘嫁给你的!”王老食闻言大怒,暴跳而起,朝孟清溪扑了过去,却立刻被衙差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望着孟清溪啐了一口浓痰过去,“贼秀才!老汉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公堂乱成一片,赵世宇拍案怒喝一声:“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喧闹,若是再不好生说明案情,休怪本官杖下无情!”

王老食被按倒在地上,呜呜哭泣,孟清溪却掸掸身上尘土,站起身来,朝赵世宇拱手一礼,说道:“学生孟清溪,是前来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已非秀才。这两位是学生的岳父岳母,只因学生家贫,空有满腹才华,仍被岳家嫌弃,屡屡要求退婚,闹上公堂,误了府君的公务,着实失礼。”

孟清溪一开口便点名自己的身份,便可见官不跪,再说明自己有婚约在身,那两人嫌贫爱富,妄图退婚,几句话就把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他自中举以来,一帆风顺,自持才华过人,来年定能高中,故而行事恣意,哪里会将这两个老人看在眼里。

唯一忌惮的,无非是摆明来给那两个老人撑腰的方探花师徒。

赵世宇闻言,转头望向两位老人,“此人所言,可有虚假?”

王老食悲声大作,哭着喊道:“那婚书是被你们逼着写下我,可怜我儿,遇这登徒子欺辱,还要被逼嫁给他,如今已绝食数日,眼见活不成了……”

“放肆!当日本官问你,为何不曾言明?婚书已定,如今反悔,岂不是言而无信?”

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从后堂传出,方靖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五品官服,大步从后堂走进来,径直走到堂前,向赵世宇行了一礼,“禀府君,此案当日由下官审理,业已结案,下官还赠银三百作为二人定婚贺礼,却不想这老者贪得无厌,又来告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你审的案子,说来听听。”赵世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懒散地坐在公案后,相比之下,这位马少尹形容肃穆,一脸正气,倒是比他\ue0fa有青天模样。

方靖远见他生得堂堂正正的相貌,本来还心生好感,结果没听几句,就感觉三观碎裂。

原来那位孟秀才,不对,孟举人一日路过王家,看到闺阁绣楼上的王家丽娘娇艳无双,一时心动,当晚就翻墙潜入人家,强行要搂抱此女,结果被人惊呼叫骂,引来父母邻居,将他当场擒获,押送官府处置。

依照《宋刑统·贼盗律》“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而当值的正是马华马少尹。

马华见孟清溪生得一表人才,又文质彬彬,不似盗贼,就问其缘故。不想孟清溪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是根据圣人之言行事,何罪之有。

然后他就引用了孟子的一段话:“踰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

孟清溪理直气壮地说道:“孟子有云,搂之乎?吾辈当行,搂之也!”

马华惊叹于他的才华,又考校了他一番,让他当堂做了一首《逾墙搂处子诗》,认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既然他能看上王家丽娘,如此和美姻缘,理当成全。

于是他自掏腰包赠送三百两银子作为贺礼,还主动要求当媒人为两人作保,让王家二老写下婚书,将女儿许配给他,否则按律行事,笞四十之前要剥夺孟清溪的功名,今生不得再参加科举,等于毁了这个人的前程,倒不如两好合一好,成就良缘,皆大欢喜。

马华当堂书写的判词《减字木兰花》,还让他们“记取冰人是马公”,博得一时美名,孟清溪回去\ue0fa是大肆宣扬,传得四邻皆知,准备等开春会试后便要前来迎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番他前来应试,正是住在王家,原以为是一桩美满姻缘,却没想到王家竟然反悔,还来上诉状告于他。

“狗屁的美满姻缘!真是满口胡言,狗屁不通!”

方靖远忍无可忍,脏话脱口而出,指着孟清溪说道:“这就是个无良盗贼,强搂未遂,还敢假借圣人之言,圣人有你那么无耻吗?要知道有你这么个子孙后辈,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孟清溪脸色涨红,强辩道:“孟子确言‘踰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学生有何错?”

方靖远冷笑道:“那上一句呢?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扭断你哥的手臂才有的吃,不扭断就没得吃,你会去扭吗?强词夺理,诡辩之道,反问是否定的意思,你会不知?不过是欺两老不懂孟子,而有些人则不懂装懂……”

心下庆幸,还好原身靠真才实学考上探花,否则他从哪里挖出这些记忆来!

可越想,方靖远越是生气,转头望向马华问道:“马少尹明知暗夜入室非奸即盗,犯盗律者,刑罚不赦。却故意逼迫王家订婚,为孟清溪脱罪,就不知马少尹那三百两银子,到底是自己出的呢?还是别人送的呢?否则为何包庇如此奸贼,还公然宣之为风流姻缘,下官不才,明日便上书一封,将此案禀明朝中诸公,请诸公明断,看看少尹到底是大公无私呢?还是徇私包庇!”

“你……你你血口喷人!”马华气得浑身发抖,“那银子是本官私银,绝无暗中交易之事……”

“哦?”方靖远斜眼看人,无比鄙视地乜向他,嘲讽道:“原来马少尹根本看不出孟子所言的大义所在,不知孟子本义是礼重于色,而本末倒置,竟然听信这等奸狡之徒的诡辩之词……啧啧,真不知马少尹当年是怎么考中的进士?莫非也跟这位孟秀才……哦不,孟举人的老乡一样?”

马华尚不知孟清溪为李嘉出头状告章玉郎和杜十娘,反被方靖远打成舞弊同党之事,但只要没聋没瞎,就知道这绝非什么好话,当时被气得胸口生疼,说不出话来,恍惚间,似乎又看到当日朝堂之上,老宰相和尚书被他气得吐血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喉头一甜,生生咽下一口血气,强忍着怒火说道:“你愿告就告,本官立身持正,绝不怕小人妄言诬告!”

“呵呵,说起诬告,”方靖远转头望向孟清溪,“这里还有个不折不扣污蔑他人声誉,造谣诽谤恶意中伤之徒,马少尹是先将其拿下问罪呢,还是打算看在他‘才华’的份上继续包庇?”

孟清溪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还揪着自己不放,急忙说道:“学生已就此事道歉,并愿意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还请方博士放过学生……”

“就算方博士放过你,我们也不会放过你!”堂外忽地传来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如琴弦炸裂,玉珠落盘,清凌凌直入每个人耳中,说不出的爽利动听,单凭一把声音,便可想象到来人的曼妙姿容。

众人回头望去,看到来人果然是如今莲花舍顶流明星,哪怕赎身从良自立门户亦是风采不减的杜十娘。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两女,男子正是章玉郎,而那两个女子方一亮相,堂上跪着的王氏夫妇就忍不住惊呼一声。

“丽娘,你怎么来了!”

王丽娘让丫环梅花扶着自己走到公堂当中,在二老身边跪下,其人身子窈窕婀娜,容貌秀丽,虽不及十娘那般明艳逼人,却也是个难得的美娇娥。

“阿爹阿娘为孩儿之事不顾少尹之面,再次告上公堂,孩儿岂能不来?若是二老有甚差池,孩儿还如何独活于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本就生的娇弱柔美,入如柳扶风,一哭起来,亦如梨花带雨,当真让人顿时我见犹怜之心。

就连赵世宇也不由眯起眼来多看了几眼,再看那仿佛失了魂的孟清溪,冷哼一声,问道:“既然你亲自上堂,便由你来说,这孟举人和你,到底有情无情,马少尹保婚判词,你服是不服?”

王丽娘苦笑道:“在他翻墙潜入奴家中之前,奴与他未曾谋面,又何谈有情?马少尹为保他前程,强逼我爹娘应下婚书,若是他能善待我爹娘,奴家便也认了。可他此番上京赶考,借住我家中,颐指气使,将奴家爹娘视为奴婢不说,还屡屡强逼奴家……奴家不愿,若非丫头梅花护主,奴家怕是早已被他污了清白。”

“一派胡言!”孟清溪气急跳脚,想要打断她的话,不料赵世宇从案上抓起一支刑签来,直接朝他脸上砸过去。

“闭嘴,本官未曾发话,没轮到你说话!再敢开口妄言,掌嘴二十!”

方靖远抚掌大笑,朝赵世宇比划了个“干得漂亮”的手势,后者则微微一笑,示意王丽娘继续说下去。

王丽娘感激地朝赵世宇深深一拜,方才抬头继续说道:“这淫贼见奴家主仆不肯屈从,便拿出马少尹所保的婚书,说待他迎娶奴家之后,不光是奴家,还有奴家的婢女家仆,王家所有资财,都归他所有,他不过早些取用,又有何妨?若是奴家再敢反抗,待他高中进士之后,必将奴家满门卖为奴婢……”

“奴家万万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可他有少尹保婚,奴家若要退婚千难万难不说,还要累及爹娘。爹娘一生心血,方有这家王记食肆,若为奴家一人之故,葬送于这淫贼之手,奴家不如一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逾墙搂处子诗》:花抑平生债,风流一段愁。逾墙乘兴下,处子有心搂。谢砌应潜越,韩香许暗偷。有情还爱欲,无语强娇羞,不负秦楼约,安知漳狱囚。玉颜丽如此,何用读书求。

注2:判词《减字木兰花》:多情多爱,还了平生花柳债。好个檀郎,室女为妻也合当。雄才高作,聊赠青蚨指钱三百索。烛影摇红,记取冰人是马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十章衣冠禽兽

我靠!这厮不光是想骗婚人家的女儿,还想借婚嫁吃绝户,霸占人家资产!这还是读书人吗?这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嘛!

方靖远上下打量着孟清溪,啧啧称奇:“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贱人,可真没想到,你居然根本就不是人……”

“就你这样的,刚才还想代表天下读书人,告章玉郎和杜十娘有辱读书人声誉,有辱斯文……我看你是在说自己吧?还身体力行,简直将衣冠禽兽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说着,他又望向马少尹,说道:“少尹任他狡辩曲解圣人之意也就罢了,身为—府少尹,难道不知朝廷用人,除了唯才是举之外,还要以德为先。”

“所谓‘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注1用人唯才,则此人才华愈盛,为害愈烈。君不见秦桧前车之鉴乎?”

马少尹听到此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有些后悔起来,只是他素来刚正,脾气耿直,眼下被方靖远堵得说不出话,哪怕明知看错小人,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站着,只是默然不语,已不去看孟清溪的表情如何。

孟清溪发觉这—点时,终于开始惶恐起来,他不怕跟其他人辩论,因为他学的就是《宋刑统》,早年在县里就曾代人诉讼,代写状纸,对这些官员的心\ue0cd很是了解。

大宋的官员考核不仅仅看政绩,还要看治下的案发率和破案率,百姓的诉讼数量和断案效率,如此—来,民间诉讼,能省则省,能免则免。只是《宋刑统》中数千条律例判例,又规定的极为详尽给了百姓远超历代的私有权利和人身权利,而诉讼本又极低,不像某些朝代那般八字衙门朝南开,有\ue0cd无钱莫进来,故而有宋—朝,讼案是历代之中最多最繁杂的。

对百姓而言,有地方可以告官,保障自己利益是好事,但对于官员们来说,案子多了麻烦就多,做多错多,自然是能大事小小事了最好不过。

马少尹虽不是那等葫芦官判糊涂案,却也曾自诩青天,公正严明,—心为民,今日却在这个案子上栽了个偌大的跟头,—时间心绪繁复,当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清溪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只知道若是马少尹放弃了他,他—旦被入罪,那什么名誉前程都没了,甚至也会像李嘉—样被定罪流放,发配边关,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马少府,学生只是年少慕艾,绝无妄行不轨之事,定是丽娘和岳父岳母嫌贫爱富,相中他人,才故意毁谤于我,还请少府明鉴,还学生—个清白。”

他眼见马少尹神色犹豫,又接着补充了—句,“此事不但关系学生清白,亦关系到少府清誉。还望少府三思。”

他故意将自己和马少尹的名声绑在—起,就是怕他退缩,他能退,孟清溪却已毫无退路。

方靖远看在眼里,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当即冷哼—声,说道:“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从里到外都黑透了的东西,还想拉马少尹下水?他就是被你坑得如今清名不保,你还想害死他不?”

马少尹刚有些犹豫的心思,被他—句话给堵了回去。

再看看已如丧家之犬的孟清溪,而旁边是满脸鄙夷之色的杜十娘和王丽娘,堂上堂下,就连外面围观的人听到这里,都跟着唾骂起来。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下,“孟清溪,你既然说他们是毁谤污蔑,那你有何证据,能证明自己清白?”

孟清溪狠狠地瞪了王丽娘—眼,忽地奸笑—声,说道:“就算我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可你们不也—样?王丽娘……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吗?”他彻底撕下脸皮之后,再看向丽娘的眼神已变得无比仇恨,笑容更是猥琐得让人想抽,“就算我被定罪入刑,流放边陲,你也—样是我的人了。”

“胡说!”丽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多亏杜十娘和梅花在旁边扶住她,否则她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你……这个淫贼!”

孟清溪冷笑道:“你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为证,如何如何称得上淫贼二字。倒是你百般推辞,不敢与我亲近,莫非早与人通奸,方才污蔑于我,想要琵琶别抱?似你这等勾三搭四的婊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住口!”方靖远着实忍不下去了,偏生手边又没合适的东西,干脆就推了把霍千钧,“敢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污言秽语的,还不替府君掌嘴!”

赵世宇也很给面子,当即厉喝—声,“孟清溪胆大妄为,竟敢在公堂胡言乱语,掌嘴二十!”说着,抬手就把刑签扔了下来。

霍千钧从衙差手里抢过刑签,兴冲冲地冲上前去,不等孟清溪反应过来就—嘴巴抽过去,只听—声惨叫,孟清溪吐出口血来,血里还带着两颗牙齿,半边脸已高高地肿起,原本还算清俊的面庞扭曲得愈发丑恶可憎。

“你们这是要屈打招……”

“呸!小爷这是替天行道!”霍千钧毫不留情,“啪”地又是—竹签抽过去,孟清溪这次彻底张不开嘴了,只听的“啪啪”声过后,他整张脸已肿得犹如猪头—般,兀自仇恨地瞪着霍千钧,如同要噬人的野兽。

赵世宇待他打完,方才问道:“孟清溪,你可知罪!”

“不……不知!”孟清溪死不肯认,眼神疯狂地望向马少尹,“学生没罪!是那贱人勾引我,是她勾引我翻墙去她家中,又翻脸不认人,这个贱货!婊子——”

他满嘴血沫喷溅,势如疯狂—般叫骂着,哪怕今日真的要彻底翻船栽在这里,他也—定不会放过丽娘,就是死,也要将她拖下水与他陪葬。

“要我死?我偏不!你这贱人已与我定下婚书,只要我不答应,你就休想另嫁……”

衙差在赵世宇的示意下已将他按倒在地上,他拼命地挣扎也无法挣脱,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公堂内外,就只能听到他—人的声音和竹板抽脸的啪啪声。

从肆意辱骂,到被打得啪啪声响,最后含含糊糊地变呜呜惨叫,再也听不出他喊些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如此,那鲜血横飞的画面和他疯狂的模样,仍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禁心惊胆战,谁能想象得到,平日里看起来斯文有礼,才华横溢的举子,竟会疯狂至斯,恶毒至此?

满口孔孟礼义,却是用来歪曲大义,谋求私利,确如方靖远所言,这样心底龌龊之人,越是有才,作恶越多。他现在还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举子,尚且如此疯狂狠毒,若是让他—朝得势,还不知会做下多少恶事。

只要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披着人皮的豺狼,远比露出原形的豺狼还要可怕。他藏身在人群之中,满口仁义道德,占据舆论上风,带着人群起攻之时,俨然正义身,言论代表,无数人追随着他们,群情激奋之下,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人到底有没有错。

方靖远都不免有些后怕,若是没有他这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改变了十娘和丽娘的人生,那现在会如何?

刚刚获得新生的十娘会被再次打入谷底,落入甚至比原来更为不堪的境地,就算死也会被钉在“亵渎士子”的耻辱柱上。

求死不能的丽娘会被困在后宅,眼睁睁看着家中财产被孟清溪这中山狼霸占,父母被他逼死,情同姐妹的丫鬟被他强奸……而她唯—的错,不过是因为被他看到了她的美丽。

“婚书是吧?”方靖远冷冷地看着他,转头问马少尹,“马少尹还要为此獠作保吗?”

马少尹也没想到暴露真面目的孟清溪竟如此可怕,还狗胆包天地想要把他—起拖下水,慌忙摇摇头,简直连看都不愿再看孟清溪—眼。

方靖远冷哼—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初是马少尹强行为他们牵线作保,写下婚书,那现在如何解除这桩婚事,还要有劳马少尹想想办法了。”

马少尹—怔,转头望向赵世宇,这事方靖远顶多能提个建议,真正的决定权,还在上面这位临安府尹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世宇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方靖远,便似笑非笑地冲马少尹说道:“方博士所言有\ue0cd,马少尹,此事既是因你而起,那自然也当由你解决,方能平息民怨,挽回我临安府衙的声誉。”

马少尹闻言心里“咯噔”—下,明知不妙,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来,“府君有命,下官自当尽力。”

—句话,赵世宇就把引发民怨,有损府衙声誉的锅给他结结实实地扣上了,就算他解决了这件事,以后既没资格也没脸再在临安府衙待下去了,轻则下放边远府县,重则免职,都要看他最后解决的如何。

方靖远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临安府—把手和二把手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听赵世宇的话,就知道马少尹完了。

对于这种心怀“再试包青天”\ue0cd想的人来说,你无论是刑罚还是体罚对他而言都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唯有彻底断了他的前途,让他非但当不“包青天”,还了糊涂案的反面教材,那种\ue0cd想毁灭和心\ue0cd上的打击,才是真的致命—击。

马少尹不傻,甚至很聪明,也很明白这种结果,却又不能不接下来。

“孟清溪夜入人家,本当笞四十,因狡辩脱刑,骗婚王氏,煽动民意,造谣污蔑……数罪并罚,罚没家财赔偿王氏,婚约作废,黥面笞二百,流放三千里配军为奴,革除功名,三代不得入试……”

孟清溪趴在地上,听到宣判时,脑中嗡嗡作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人脱去儒袍摘下儒冠,扒掉裤子按在地上。

“啊!原来孟举人不光是脸大,屁股也大啊……”

“打!打得好!”

板子再打下去时,血肉横飞,孟清溪听到堂下传来众人的哄笑声和叫好声,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名誉,前途,人生……三代为奴……这对他而言,比—刀斩首还痛。

方靖远小声吩咐霍千钧,有些厌恶地避过视线不去看地上那团垃圾,说道:“让人保住他的命,可别让他那么容易就死了。”

霍千钧会意地点点头,“明白,这种人渣,死了才是便宜他。”

他会跟衙差和流配的官员打声招呼,黥面流放为奴时,—定给他留个好位置。

保证让他—直活着,活得想死都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论语·里仁篇》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意思是君子身怀德行,小人身怀利益;君子心中想的是法理,小人心中想的是侥幸。

第五十一章百花齐放

“东墙处子”一案,结局对孟清溪来说是生不如死,对方靖远而言却是个启发。

“唯才是举”和“唯德是举”都过于片面,可“德才兼备”的选拔又相对困难,好在他现在有了《大宋朝闻报》这个舆论阵地,正好可以借着这波热度炒一波辩论赛,邀请了吏部和礼部的大佬先撰稿确定立场,然后在结尾处打上征稿启事,欢迎各方来稿,一经采用,稿费从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士林之中,又因他而起波澜。

先前因为他力挺章玉郎和杜十娘,其实在清流中的名声并不好,但方靖远我行我素惯了,别说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听到也当耳旁风过了无痕,想凭几句话改变他的决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作为学生们的噩梦考官,大多数举子对这位美如谪仙心如猛虎的博士是既惧且怨,生怕他下次又出什么狠招,再横扫整个会试考场,那就惨了。

可没想到他一转身,跟陆游搞起《大宋朝闻报》来,每期刊登最新的朝廷政事施行情况,赏罚公告,官吏迁黜,外使来朝……比原来的邸报内容详尽不说,时效性更强,学子们只要买几份近期的《大宋朝闻报》看看,就能从中研究出朝廷近期的施政目标和风向,无论是对他们研究时政还是练习策论学习公文都有极大的帮助。

从这方面来说,学子们是感激他的,可先前不少人都跟着孟清溪去衙门举告,还有人写了匿名信举告方靖远嫖娼宿妓,与章玉郎和杜十娘有奸情方才包庇他们,以至于他们对方博士的感情十分复杂。等他弄出征稿启事后,引起的反响就更为复杂了。

有人怀疑他是在钓鱼,试探那些曾经跟着孟清溪举告之人,也有人认为此举广开言路,辩理之事,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人越多越好,能在《朝闻报》上刊载自己的理论,比去参加什么学子交流会、吃吃喝喝互相吹捧更能吸引人气和提高声名。

对举告毁谤之事,方靖远是压根当没看到没听到,他每日忙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哪里有闲心去理会这些无聊人和事。

霍千钧倒是气得拉着岳璃去太学蹲守了几日,也没找到写匿名信的黑手,反倒是翻出了几份民间小报,气鼓鼓地跑回来找方靖远。

“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快就有盗版了!这几份小报,分明是借着《朝闻报》的名号,私自刊发不说,上面尽是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方……元泽你跟临安府说一声,最好派人严加巡查,把这些私刊小报统统稽查封禁才是!”

“这么快就有私刊小报了?”方靖远从他手里接过几份小报,翻看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马少尹误断风流案错判姻缘》、《赵明府恩泽葫芦庵》……哈哈《霍九郎泪洒蹴鞠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黑着脸从下面翻出一张小报来,“你怎么不看看这份——《方探花艳惊涌金门》,你跑涌金门去干吗了?被人逮着了吧?听说不少小娘子给你扔花扔果子,怎么就没把你给吃了呢?”

提起这事儿,方靖远就有些无奈,掷果盈车看杀卫玠这种传奇,他原本是当笑话看的。可没想到因为帮王丽娘打了个官司,他在临安城小娘子中的人气暴涨,出了趟门,还真收了一马车的水果……渣回来。

有岳璃在,基本上没哪个小娘子有本事把花花草草柑橘枇杷木瓜扔到他的车上来,可就算没扔上来,被砸烂的水果留在街道上也会给别人造成麻烦,方靖远只好让人收拾起来……结果带回家都碎的碎烂的烂,完全没法要了。

回想起那些小娘子们疯狂“追星”的模样,方靖远真是哭笑不得,却也有几分欣慰。

他的努力没白费,贞节牌坊没立起来,小娘子们没被关在家里,还可以大大方方地出街玩耍,无论是摆摊卖货,还是逛街采买,临安城的街市上正是因为有了她们,才显得更加繁盛华丽,生机勃勃。

“我是去跟王老食谈,让他把老王家灌肺做成品牌连锁,这手艺自己干守着,越怕人偷,就越容易失传。倒不如大大方方传出去,愿意学的来交费学习,回去自己开店,他攒下钱来多买几个铺子和田地,一样能传家养活后代。”

涌金门灌肺在南宋时期是非常著名的小吃,方靖远三天两头就撺掇着岳璃去买,唯有她的速度,端回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比跑腿的帮闲可给力多了。

这些在历史记载中的美食和繁华城市,后来都消失在草原人的铁蹄和屠刀下,原本立于世界巅峰的中华文明从此夭折,哪怕后来人再努力,也随着世界工业革命的车轮滚滚碾压,终于造成了近代史上最屈辱悲惨的一幕。

享受着大宋的美食生活,方靖远不想让这个平行时空的大宋也走上那条老路,不仅仅要改变朝廷的风向,还要争取保留下这些中华文明长河中灿烂而美味的各种成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到底,也是吃货的私心了。

保住王家的产业,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王老食老两口只有这一个独女,又不愿过继族中子弟,就只剩下立女户招赘一条路,可愿意当赘婿的,很难挑出满意的人来,这么一磋磨时间下去,没招到女婿不说,还不小心招来一条白眼狼,险些害得王家家破人亡。

经此一役,王老食左思右想,还是托人向方靖远送了些精心特制的灌肺和卤货,求他指点一二。

方靖远本想带着杜十娘一起去,在他看来女子之间更好说话,却被杜十娘拒绝。

杜十娘比他更清楚时下的世情,她虽然已赎身从良,但世人始终带着有色眼光看她,她虽不在乎,却不愿连累了丽娘。只是按照方靖远的要求写了封信给丽娘,所幸王家二老心疼女儿,儿时不光是请了女师傅教她女红,还读书识字学了书画,正因为如此,知书识礼后,就愈发不甘受孟清溪摆布,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可无论如何,她就算是商户女,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若是杜十娘出入王家与她交往,不等她走出来,怕是街头巷尾那些婆子们的吐沫都能把王家给淹没了。

而以王丽娘的身体和素质,想象杜十娘一样成为职业经理人也不现实,所以方靖远才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做连锁加盟和寓公收租,虽然不能完全控制独门配方的所有权了,但以王家现在的情况,就算死死攥在手里,也不知还能传几代不说,事实上在方靖远原来的平行时空这门手艺就早已失传。

要保住一项工艺配方不失传,势必要扩大它的影响力,独门配方看似赚钱,却极不稳定,尤其是在古代战乱频繁的时候,不知一场天灾人祸后,有多少原本精妙绝伦的手艺就那么人亡艺绝,不复再现。

方靖远亲自去涌金门王家跟王老食谈及此事,引得众多小娘子追,还传出他看上王丽娘才会收拾了孟清溪,结果还是王丽娘亲口去辟谣。

“亲眼见了小方探花,才晓得什么是‘天人之姿’,奴家蒲柳之姿,哪堪与探花郎相提并论!若非奴家被那白眼狼害得险些丢了性命,探花郎只怕看也不会看奴家一眼。尔等胡言乱语,也不怕糟了口舌之报。”

好吧,全城小娘子都觉得丽娘所言极是,探花郎是大家的,谁都不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老食思前想后,终于还是答应了方靖远的提议,加入了辛氏连锁,成为辛氏百货中的第一个特色名吃品牌。

这辛氏百货,还是杜十娘加入辛弃疾的茶楼后,不过是听方靖远随口抱怨了几句购物不便,满城的铺子都找不到一家可以一站式购齐所需的商铺,便灵机一动开发出的新项目。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她打理得面面俱到,几日前一开业,就全天爆满,忙得伙计们个个脚不沾地,风靡了整个临安城。

辛大佬打仗剿匪是战无不胜,战利品源源不断地送回来,朝中文官已经开始不停地上书要求召他回来,再这样下去,他手中的兵权越来越大,想要控制就会越来越难。

而他手下的杜十娘从良之后仿佛打通了经商的脉络,她原本就是欢场一姐,人美声甜八面玲珑,才能在鸨母的眼皮子底下攒出赎身银和“百宝箱”,如今跟着辛弃疾和方靖远做事,更是大展拳脚,便是临安城中的老牌商户人家见了她都得竖个大拇指。

而她亲自出演的《杜十娘怒沉负心郎》经过孟清溪告状反被流放一役之后,不但没有被封禁,反而吸引了更多人来观看,简直到了红得发紫,日进斗金的地步。

这会儿章玉郎已恢复了身份,得了方靖远的举荐去太学参试,若是能通过太学的考试,他也有资格去参加明春会试,做个堂堂正正的进士。

方靖远思前想后,把小报都收了起来,拍拍霍千钧的肩膀,“做的不错,这些小报买的好,等下期再出了,记得也给我买一份。”

“好……啊?还买?”霍千钧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私刊小报都未经审核,竟搞些噱头卖弄文字,难道不该封禁吗?你居然还让我再买?!”

“当然!”方靖远笑吟吟地说道:“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你只需要让人盯着发刊撰稿之人,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可用之人。只要不是违规犯禁之文,便由得他们去吧!”

他这会儿可没想到,这一个由得他们去吧,很快给他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十二章圣诞快乐

还有三天就是赵昚的生日,然而作为刚刚接受禅让的皇帝,今年五月已经为赵构贺寿过了一次的万寿节,这次便不能称之万寿,那这次贺寿的名目就让礼部负责的官员差点挠破头。

还是正巧去向赵昚汇报武学和工部将作监近期计划联合演习事宜的方靖远,听到他向赵昚提起草拟的几个名目时,了句“既然是官家诞辰,亦可成为圣人之诞,干脆叫圣诞节吧?”

他不过是童心大发,出来,赵昚眼睛一亮,喃喃地念了几遍“圣人之诞谓之圣诞,圣诞节,不错!很好!非常好!”

“呃……”方靖远却后悔了,这是人家西方节日,创意撞车还好说,他这明知故犯就尴尬了,“陛下请恕罪,微臣先前曾在御街一家书房中看到有西洋人的书,里面提及圣诞节来历,是他们西方的一个节日,方才一时口快,信口胡言,误导了陛下,切不可用此名。”

“哦?那些西方洋人也有圣诞节?”

赵昚对他出尔反尔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关注的重点完全偏离,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时学的西洋文,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他们的书?他们的圣人是什么来历?说来听听!”

“这个啊,微臣也是看那些西洋人贩来的货物中有些奇巧之物,想要研究一番,便买了些书来看看。至于他们的圣人,那说的是西洋人信奉的教派创始人耶稣的事儿……”

方靖远只好无视礼部官员哀怨的眼神,向赵昚科普了一番耶稣的传道史和圣诞节的来历,从《最后的晚餐》到耶稣死而复活,讲得是娓娓动听,一波三折,听得赵昚却是唏嘘不已。

“那些西洋蛮子果然野蛮无知,好端端为他们祈福传道的圣人,竟被他们酷刑处死。好在圣人有德,得以重生。”赵昚听罢,无限感慨地说道:“想当初秦始皇太祖无德,哪怕求了仙丹,非但不能得以长生,甚至连死后亦不能复活。那暴秦煊赫一时,横扫六合,却不过二世而亡。可见无德之人,终究不能长治久安啊!”

方靖远不得不佩服这位皇帝的脑洞真大,能从耶稣复活蹦跶到秦始皇之死,最后还能转到他们近期的热门话题“以德治国”上来,真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所言极是,如今陛下广施德政,天下归心,正是备战备军,收复失地的好时机。所以这次武学的演武计划,我们打算安排在陛下寿宴之后,正好请官家检阅武学学生这一月来的训练成果,不知官家意下如?”

“好啊!”赵昚早听说他用了新式练兵之法,和岳璃一起从岳雷那讨教了一番,改良了岳家背嵬军的训练方式,用以教导武学和宗学生们,他一直想去看看,可都没抽出机会,如今能正大光明地阅兵,岂能再错过,可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他又有些不甘心。

“只不过,朕的寿辰,你得想个好名字,还得准备一份能让朕满意的礼物。”

“还要我想名字啊……”方靖远头大无比,他自己就是起名困难户,要不然武学那边的分组编队也不会一开始命名为一二三四队,被霍千钧一顿鄙视后,索性让各队自己起名,结果被他们都快玩出花了。

从天干地支到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神兽,最后居然想出什么花名,还有要以天罡地煞为名,学子们争吵得差点当场打起来,到最后好容易靠着各队比武定胜负,才决定下自取队名,各出奇招。

总之反正无论这队名最后采用哪一个,都比他的一二三四好听上口还酷炫。

赵昚对他显而易见的推辞态度立刻不满起来,眉心一拧,语气不善地问道:“怎么?你都能送给霍老头三把定制的神臂弩,难道朕的生日还拿不出件像样的礼物?是不是那个霍九郎成天缠着你?让你连给我做礼物的时间都没了?还是那个岳家女?叫阿璃的,听说你走哪都带着,也不怕被人说嘴……”

“都不是!”方靖远算是怕了他的脑补,赶紧阻止他再联想下去,无奈地说道:“官家莫非忘了,微臣要盯着工部的将作监施工,还要给算学和武学讲课,还得帮《大宋朝闻报》审稿编排……官家你且看看,把微臣劈成几瓣好用?”

“这……”赵昚想想也有点心疼,却仍是不甘心地问道:“难道真的一点空都没?我也不贪心,你做个独一无二的玩意儿,哪怕小一点也可……”

“独一无二啊?好吧。”方靖远眼珠一转,应了下来,“至于命名之事,还请陛下恕微臣才疏学浅,另请贤能吧!”

“休想推辞!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成天就想着偷懒,连朕交代的事都能推则推,你可知有多少人求之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昚指着他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道:“你呀,还口口声声自称才疏学浅,看你搞得那《朝闻报》,引得那些学子和文臣们整日论战不休,无一日停歇。上期的德才之辩还没完,听说你又提出什么义利之辨,好几个老臣都吵架吵到我这里来了。我看你啊,是根本见不得他们安生几日,没事儿都想给他们找点事出来!还敢说什么让朕另请贤能,你倒是替朕找出个比你能干的人来啊!”

“官家过奖了,微臣愧不敢当!”方靖远笑了笑,对此他是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说道:“微臣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讨论的环境和场所,所谓理越辩越明,他们不好生辩论一番,怎知孰对孰错?尤其是那些敢出头跟老臣们辩论的学子,辩理之时,也可见其德行。如此一来,待明年春闱之时,官家不是正好可以综合考虑,从中选拔德才兼备的良才美质,免得再被一些奸狡小人钻了空子。”

他这么一说,赵昚就想起被他搞掉的李嘉和孟清溪,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王丽娘,果真生得如此美貌,能引得孟书生一见倾心,不惜翻墙做贼去搂来为妻?”

一听他问及王丽娘的相貌,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再看到那典型的男子好逑眼神,方靖远立刻警觉起来,皱着眉问道:“丽娘之事,陛下从得知?”

赵昚被问的一愣,立刻手握成拳,干咳了一声,眼神闪烁地说道:“这……朕也是听说,那《马少尹错判姻缘》案,不正是因为见那孟书生和王丽娘郎才女貌,方才生了爱才之心,被那书生巧言诡辩钻了空子吗?由此可见,丽娘定然生的天姿国色,方才能令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学子如此丧德败行……”

“原来官家也看坊间小报啊!”方靖远有些无奈,这些小报的报道侧重点千奇百怪,但对抓人猎艳好奇心的八卦手段是格外到位,所以卖得也格外火爆,销量不下于官方正版的《大宋朝闻报》。

“那些都是民间传言,多有夸张。丽娘姿色不过尔尔,小家碧玉罢了,官家有后宫三千,随便哪个都远胜于她。至于那个孟清溪,是他本身就品德不行,不光看上了丽娘的姿色还有王家的资产,知道她是王记食肆的独生女儿,想借此财色兼收,至于东墙处子只说,不过是他假借圣人之言,砌词狡辩而已。”

可不能让官家惦记上王丽娘,这后宫不是寻常女子能待的地方,哪怕有一时圣宠,也扛不住金枝欲孽宫心计,就王丽娘那样的资质,还是老老实实做她的小家碧玉安度一生吧。

赵昚却有些不平,“元泽你以自己的容貌与人相比,当然看谁都不过尔尔。朕还听闻你去涌金门被无数小娘子追随,怎不见你娶回家一个。”

方靖远已经对这种催婚逼婚手段完全麻木了,面无表情地说道:“官家也说了,她们都不如我美,还娶来作甚?”

赵昚摇摇头,叹道:“朕还从未见过自恋如卿之人,真不知将来要等姿容之美人,方能入得你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被他说得一个激灵,赶紧告辞,生怕他再yy下去,不知会给他胡乱拉个什么红线就麻烦了。

娶什么媳妇找什么美人,回家看自己不香吗?镜子的配方才交给将作监,也不知他们生产的怎样了,哪里有那闲工夫去考虑什么娶妻的事。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连爱情还没摸着影儿呢,难不成就先把自己给埋进坟墓去?

那可不成,他还有那么多人间美食没享受,繁华世界等着他,岂能平白失了自由?

出宫后,岳璃见他一脸沉郁之色,有些担心地问道:“先生如此不快,可是官家不愿来武学阅兵?”

“那倒不是,”方靖远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官家答应去看阅兵了,但要我给他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寿礼,只剩下三天时间……唉!”

岳璃有些无语,半响方才说道:“官家对先生如此期待,可见……圣宠有加,只要先生心意到了,这世上万物不都是独一无二?先生又必烦恼?”

“对啊!多亏你提醒!”方靖远恍然大悟,抚掌大笑,“我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呢!万物万象,就算真要寻个一模一样的都难,有谁不是独一无二呢!还是阿璃聪明!”

“先生过奖!”岳璃低下头,微微抿起唇来。

只是不想看他费尽心思给人准备礼物,随便送个便是,先生的时间其宝贵,岂能浪费在这些琐事之上?

第五十三章万寿无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便当然是不可能真的随便的。

毕竟那是皇帝,而且还是方靖远相伴多年的“伙伴”。

无论是原来的方靖远,还是现在融合了21世纪记忆的方靖远,都能感受到赵昚对他的信任、包容和依赖,这对于一个伸出万人之上的皇帝而言,是十分难得的感情,他虽然有时候也会“持宠生骄”,但对赵昚的感激和友情,也是实打实的毫不掺水。

那个平行时空的真实南宋时代,赵昚是唯一一个曾经力主北伐的皇帝,可惜在上有太上皇压着,下有群臣拖后腿,生生把大好局面给拖废了,导致开局大胜的隆兴北伐落得黯然收场,伺候南宋偏安百年,再无一个有骨气的皇帝敢北伐抗金。

这时候的赵昚初登大宝,虽然还有些担心太上皇收回权柄,却也尽力在争取推动大宋这辆破败不堪的牛车前行。

而方靖远能帮他做的,就是修好这辆破车,换上能征善战的千里马,扭转历史巨轮,朝北方碾压过去。

只不过这两天千里马一个个都跑路了,有些活就得他自己做了。

皇帝寿诞在即,不光是百官朝贺,殿前司和钧容直都得准备节目。霍千钧虽然回武学复读,但军乐队的挂职并未销,领着那边的饷银,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也不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只得跟武学这边告了假,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回去训练,那仪仗队的操练一点儿也不比武学轻松,累得他一天下来就跟死狗似的,完全没力气再往方靖远的小院子里钻了。

赵士程身为宗正司,除了武学和宗学司业的兼职之外,皇帝寿诞这种大事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光是接待四面八方来贺的宗室子弟,就足够他忙得连喝杯茶的功夫都快没了。

而岳璃则拉着老牛一帮武学生正在排演贺寿节目,说是要在阅兵式上表演,以振声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章玉郎和杜十娘这次居然也接到了教坊司的帖子,请他们去帮忙排演节目,自然也不得空。

结果方靖远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小伙伴们个个都忙,反倒把他给落空里了。

眼看着“圣诞”将至,他也没法,总不能,赵昚身为天下之主,百官万民进献的寿礼数不胜数,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对他而言,这独一无二,只怕真如岳璃所说,要的是他的心意。

这就比较麻烦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最难满足的愿望是“随便”,高兴了,随便什么都行;生气了,随便什么都不行。

好在辛弃疾的贺礼给了他一个提示。

辛大佬这会儿已经“剿匪”剿到了岭南一带,当初岳家人被流放时岳雷和母亲李氏在一起,而另外三个弟弟岳霖、岳霆、岳震则被分送往其他地方,那时几个孩子年纪尚幼,被流配后圈禁起来,几乎与岳雷失去联系。岳雷回来时为免引起那些监视岳家的人注意,就没敢带上他们,就全赖辛弃疾去把他们接回来。

如此一来,他便赶不及在“圣诞”之日回来,好在他虽然性格豪迈不拘小节,实则心细如发,早就在南下时算好了时间,命人准备好寿礼送了回来。

他送来的,是一对瑞兽,身形如熊,身有黑白斑驳二色,性情温和且食竹铁为生,头大腿短,形容憨态可掬,见人而不畏,悠游自在,被人称之为祥瑞,特进献圣上为之贺寿。

方靖远一听说他送来的贺礼,当下就顾不得其他,第一时间更衣赶去宫里。一看众人对着这对活宝手足无措就乐了,他不光指点着内侍将瑞兽养在玉津园的竹林旁,还教他们搭了竹蓬做窝,在旁边的架子上搭了个秋千架,挂了个巨大的竹编半笼在上面,方便它们攀爬玩耍,然后又说了些饲养瑞兽的注意事项,内容之详尽,从吃喝拉撒到玩耍游戏,简直比送瑞兽来的人还要专业,惊的一众内侍都对他佩服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探花郎果然是文曲星下凡,无所不知啊!”

“呵呵!”方靖远也不去戳破这彩虹屁,乐得跟着他们一起吸熊猫,幸福感顿时爆棚。

在21世纪可望不可即的事,如今居然送上门来,一对手感极好性情温顺显然经过人工驯养的滚滚可以让他一人独享,这待遇简直送他个皇帝也不干。

好吧,皇帝看到他居然不务正业地跑去喂熊猫,亦是大惑不解,“元泽切莫大意,这食铁兽看似温顺无害,可亦有暴起之时,以你的……若有意外,怎生是好?”

方靖远的武力值再次遭到鄙视,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薅熊猫的魔爪,被赵昚拽着去了选德殿。

这选德殿是赵昚亲笔题词新建的宫殿,作为朝会后接待众臣议事之所,起这个名字,可见他如今的立场已十分鲜明地站在了方靖远这边。

看到这座几乎按照他当初画的议政厅图形一模一样建造出来的宫殿,方靖远也不禁有些咋舌不已,这可是没有钢筋混凝土和空心砖的古代,能够搭建起这样一座跨度数十丈的大殿,全靠榫合木制结构,还仅仅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见皇权之下的将作监效率有多高。

“怎样?朕的选德殿如今业已建好,你答应给朕的礼物呢!”赵昚显然没忘,更不允许这家伙蒙混过关,“可不许拿什么西洋人的玩意儿来糊弄朕!那些东西可是不少人家都有。”

好吧,大宋时代的商贸之繁荣发达,不光是远超前朝各代,就是后面的元明清三代,也远远不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毕竟大宋时期开启的海洋商贸是正经做生意,大家以物易物,追求的是最高效暴利的商品,肯定要讲究新奇特和精美华贵,而到了明清以朝贡为主,那就成了糊弄主子求赏赐,想得是怎么忽悠骗来赏赐才是,而朝廷则夜郎自大到认为普天之下没人比自己更牛更有钱,自然也不稀罕什么舶来品。

从赵构开始就已经注重海贸之利,到赵昚就更不用说,开放是海贸市场带来的无数精奇宝物,自然少不了要先进贡给他,他的眼界也丝毫不下于方靖远,想用那些东西糊弄过去,肯定翻船。

好在方靖远早有准备,这东西也的确不方便在明日正式的寿宴上拿出来显摆,正好今日来看滚滚,就带了进来。

“礼物倒是准备好了,不过陛下是打算由微臣装好了送给陛下呢,还是由陛下亲自组装?”

赵昚看着他让人送上来了两个木箱,里面装得满满木棍木片,顿时傻眼了,“这……这是什么?”

方靖远走到那两个木箱前,从箱盖上的夹带里取出两张图纸,展开给他看,“这两箱一个是火炮模型,一个是攻城弩模型。”

“微臣听说上次金主完颜亮于采石矶兵败,是因为我军用了火炮攻击,击沉金兵坐船,将其拦于江北无法渡河。可惜军中火炮大多过于沉重,填装极慢,擅守而不擅攻,若要用于北伐,必先解决运输问题。”

“所以微臣就研究出这种神武自行炮车,前装弹药,重轴滚轮,足以应付绝大多数地形,加上后面的操控移动瞄准望山装置,可以更加精准地控制发射距离和准确性。还有这个,是在床子弩基础上增加了磨盘式可旋转底座,既可架设于城墙上用于防守,亦可安装在战车上用于进攻,其间可同时安装三支穿墙重箭,能携带火油和飞索用于攻城守城。因时间紧迫,微臣只能先做了两个模型请陛下过目,如能尽早研发实物装备诸军,来日用于北伐之时,必然能助我军如虎添翼!”

赵昚听得双目发亮,恨不得立刻就上手操作,可再一看箱中的木片,就有些头皮发麻,“元泽说得不错,可这些东西,如何能拼成你说的那种神武自行火炮和攻城弩?”

方靖远拿起几根木片开始拼装,这些都是他在八作司让木工帮忙照着图纸打磨出来的,几个木匠分工合作,每人做一部分零件,虽然谁都不知道他要这些木片木棍是干什么用,但对于方博士的博学多才和奇思妙想他们都已经领教过多次,自然是奉行不悖,做起来十分用心,连上面的毛刺都被磨得干干净净。因为是作为寿礼,方靖远特地选了上好的檀香木,打磨出来光滑如玉,色泽浑厚沉稳,比他原本构想的造型还要酷炫十分。

“陛下可以跟我一起试试,这些部件按照图纸拼装,一点儿也不难,连接处都是榫合结构,对准了一推一拉便可,你来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高能风靡整个世界,下至三岁上至四十三岁都能一上手就撒不开手,可见这种拼装玩具对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21世纪见多识广有无数游戏可玩无数影视剧可看的现代人都无法抵御的拼装游戏,赵昚这样的古人就更没法抗拒了。

从拼合第一个车轮开始,那种成就感和奇妙的手感就让人无法放手,玩起来简直可以废寝忘食……如果没有方靖远这个快手抢先拼好了攻城弩的话。

赵昚很是不满地看着他,“不是说等朕一起拼的吗?你手那么快,我还没玩……没试过,如何能了解呢?”

方靖远不禁失笑,“我是怕耽搁了陛下的时间,先拼装好了,让陛下装上实弹,亲手操纵一番,岂不更有意思?”

“这东西还能装实弹操纵?”赵昚简直兴奋得无以言表,“快快快,立刻装好,朕这就要玩……啊不,朕要亲自操纵神武大炮,炮轰金贼!”

作者有话要说:

赵昚:说好了一起拼多多,你居然一个人就完成了!嫌我慢吗?

小方:陛下,等你拼好天都黑了,还怎么打炮?

赵昚:真能打?!给你给你,都给你!

小岳:呵呵,你们似乎都忘了,武学那边还在等老师回家的小岳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十四章簪花贺寿

拼多多,哦不拼拼看的乐趣,跟真人实战演练一比,就立刻相形见绌。

方靖远也没敢真带真枪实弹来给赵昚玩,那样的话慕峥非跟他拼命不可。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安全保障的前提下,谁也不敢给皇帝玩那么高危的易燃易爆品,否则皇帝掉根头发,都有人得掉脑袋。

他也算是勤俭持家的模范标兵了,用的是制作这些模型剩下的木料边角料磨成的木球,穿起来可以当手链,分开可以当炮弹,皮筋还可以给攻城弩做备用弓弦,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之物。

只要将特制的紫檀木球填装进神武火炮模型里,再拉满机关,发射——木球就能像真的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攻城弩也一样,有三支手指长短的箭支可以上弦,校准,发射!

方靖远特地让人用布包着干草缝了个草垫子,在上面画了几个圆圈当靶子,标好了分数,和赵昚轮流射击计分。

这两个模型上的望山都是他亲自校准改良过的,工匠做得也十分用心,他试着瞄准射击了几次,精准度非常高,于是手把手地教赵昚如何调准望山,如何三点一线瞄准目标,然后射击——

“嘭!——”

“啊!——”

木球虽小却是实心的,加上模型的弹力发射,打在身上还觉不出什么,打在脸上……还是有点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从后面探头探脑露出半张脸的小太监被木球打在脸上,疼还是轻的,吓得惊呼一声,反倒惊动了赵昚,立时一皱眉,轻喝一声,“什么人?拿下!”

就在方靖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知打哪里冒出来几个侍卫就将那小太监从角落里拎出按在了地上。

这选德殿刚盖好不久,格局颇为奇特,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正厅极为宽敞,同时容纳上百人开会都绰绰有余,而侧殿和后厢房的面积就明显偏小,只是用来临时更衣或休憩,除非特别安排,一般都很少有人在里面。

而这个小太监原本是负责在侧殿伺候,听到正殿里赵昚和方靖远的呼呼喝喝打来打去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时“好奇”,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正好赵昚一炮打歪,檀木球射在他的脸上,与其说是被打疼得大叫,不如说是被吓到……

赵昚听完之后,看到慕峥向来严肃得毫无表情的脸上有种快要裂开的笑意,不觉也有些耳后发烧,板着脸让人把那小太监带下去,严禁任何人说出今日在选德殿中发生的事,否则定然严惩不贷。

到这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若是让人传出去堂堂一国之君和探花郎在选德殿里不是谈论国家大事,选材论德,而是玩物丧志、得意忘形……那真是,脸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捡都捡不回来。

方靖远半点没有成为佞臣的自觉,反倒在检查了小太监脸上被打出的红印后,有些担心地对赵昚说,“看来这木珠还是得用布球或绵软点的东西代替,否则要是不小心打中人的眼睛,搞不好真会受伤的。”

现在虽然没有人检测控制玩具的年龄等级和危险系数,但若是把皇帝看成大龄儿童,怎么提高安全系数都不为过。

赵昚反而不以为意地说道:“软绵绵的还有什么意思。不过这些模型好玩归好玩,真家伙你什么时候能做出来?造价几何?户部那边最近可是跟朕抱怨不少,说武学和将作监的开支过大,兵部那边都捉襟见肘……”

方靖远也被户部找上门来算过账,他更会算,不光能算现在,还能算过去未来,按照大宋正常的税收情况,要承担给金国的岁币和“百万”禁军的开支,的确不易。可问题是,明知道军费里猫腻不少,他现在还动不得。

“陛下不是已召回和国公,待他执掌枢密院后,想必会有一番新气象。至于费用……我再跟将作监的一起研究下,看怎么能降低造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提起和国公张浚,赵昚倒是来了精神,“和国公昨日已抵临安,派人送信与朕,我让他先在家中歇息,派了太医去给他诊治。先生虽是老当益壮,朕也不能让他太过操劳,明日寿宴之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想到又要见到那个原主记忆中兢兢业业却又执拗的老者,方靖远心里有些唏嘘,若不能改变明年北伐的符离之败,那张浚亦是来日无多,这位老人几起几落,从北宋末年到现在,真是出将入相,砥砺抗金,却最终依然抑郁而终,还背负了不少污名。

可事实上,他在朝中任宰相和枢密使时,是真·中流砥柱,选用提拔了不少人才,若非后来赵构信重秦桧,执意议和,将他贬黜圈禁于永州,连带昔日他提拔的不少人才都废弃不用,后来也不至于整个朝廷成了秦桧的一言堂,做出诸多天怒人怨之事。

说起来也好笑,张浚的几起几落,还都有金兵有关。

金兵来犯,张浚起复,两国议和,张浚贬黜,金兵再来,张浚再起复……

古有齐宣王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到了赵构这里就是“有事张浚,无事秦桧”。

对于这位有着“补天浴日”之功的老臣,方靖远也是十分敬佩,以他的年纪要参加明日的赵昚寿诞盛宴,确实需要先好好保养一番。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也得做点准备,虽然平时大宋君臣见礼多是揖礼、叉手礼,很少行跪拜之礼,但明日既有太上皇,又有不少繁复的礼仪流程,少不得要又跪又拜的,他这小身板还是提前准备一副“跪的容易”比较安全。

赵昚“操练”得正在兴头上,方靖远要走时还有些舍不得,倒是方靖远把慕峥推上前去,“微臣只是嘴上功夫,要真论及刀马弓箭,慕统领远胜微臣,陛下还是让他试试如何百发百中吧!”

慕峥无可奈何,他就是不用弓弩,甩手箭都能百发百中,反倒是弄这些机关笨手笨脚的,还不如赵昚用的利落。

“交托”重任后,方靖远完成送礼任务,拍拍衣襟打道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到家时,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去看滚滚,居然没带着岳璃,方靖远脑补了下小丫头力拔山兮气盖熊的场景,就忍不住笑了。

方家的门房已经被他训练的早就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他的马车尤其敏感,就算他一日换三次车棚颜色,也能从车盖上挂着的小风铃认出是自家老爷的车驾,遥遥听得铃声看到车来就赶紧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毕竟小方探花出门太容易招惹来各种花花草草,轻则抛花掷果,重则尾随碰瓷,方靖远最多的一次,曾经在御街上碰到过三个倒在他马车前的姑娘、老人、大婶……还有两个卖身葬父母的,一个逃出花楼的小娘子,个个都不等他开口就要以身女儿相许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天知道他还什么都没做。

结果就惹得霍千钧发飙了一次,让四甲十六街的人都晓得碰瓷方探花先得过他这一关,再领着岳璃在方家巷口用金锤砸出两个巨坑来,提醒大家想要碰瓷的先来试试自己的天灵盖有没锤子硬,这股歪风邪气才总算被刹住了。

饶是如此,方靖远也不敢再如从前那般贸贸然毫无遮挡地出入御街市井,有了岳璃这个弟子之后,更是乐得当个寓公宅男,除了上班之外,都宅在家中,衣食住行都有人打里得妥妥当当,自是乐得逍遥。

今日一进家门,由小厮牵着马车去了后院马房,方靖远看着满院子堆着的礼盒不由瞠目结舌,抬手就敲打了门房一下,“早跟你说了,老爷我逢年过节都不收礼,更何况现在。这些东西你收的就你自个儿负责去退,退不完不许回来。”

门房顿时哭丧着脸说道:“老爷有吩咐小的哪敢违背啊,这些都是霍九爷送来的,岳公子也知道。”

李氏之所以让岳璃拜方靖远为师,定下师徒名分,就是免得两人曾在此“同居”之事传了出去,一旦岳璃恢复女子身份,那无论对谁的名声都是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而有了师徒名分在这,哪怕是男师女徒,只要不曾被人抓住什么行事不轨的把柄,尚能说得过去。

只是如今岳家得天子赐第,只待赵昚的寿诞过后,昭告天下武举不限女子,岳璃就可恢复身份,所以在相熟的人里,大多已知晓她的身份,她就不便再留宿方家。但有这个弟子名头在身,她依然早出晚归,不但管着方靖远的一日三餐,大多数时候还是门房,几乎认得方靖远的人都已经习惯有事先问小岳公子而不是问他了。

反正问了他,最后他大手一挥,也要去找小岳公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是岳璃做主收下的东西,方靖远反倒有些好奇了,“阿璃让收下的?还是她买的?”岳璃对物质方面的需求之低,可以说是他见过的女人……不,所有人里最可怕的。

且不说21世纪那些成日里买买买口红都恨不得365色一天一支的剁手妹子们,就连他自己,也是在最方便的可能下,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的需求。

哪怕,他的需求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多……

可也不能像阿璃这样啊,吃一顿饱饭管三天,有武学校服就没穿过别的衣服,第一次见她时脚上的草鞋都破得不成样子,现在穿的那双小羊皮云纹翘头靴还是他亲自去挑选定下的,试好款式后一口气买了五双,要不然岳璃坚持拦住,只怕那天他能把那家鞋店里岳璃合脚的鞋子都给买回来了。

毕竟对他而言,踢球要球靴,骑马要马靴,平时走路布鞋最舒服,比武训练还是官靴最合脚……

这龟毛的分类,差点把岳璃给吓到了。

打小一双鞋子穿到坏的穷孩子还真没如此挑剔腐败的毛病,哪怕如今有了官家的赏赐和赔偿回来的府第庄子,方靖远基本上也将收到的银子都交给她,她还是没能习惯如此“奢靡”的生活方式,平日采买时精打细算的让方靖远都哭笑不得。

自打方靖远说过不收礼之后,岳璃是最先贯彻这一决定的,比门房更加坚决坚定,但凡那些在门外鬼头鬼脑想要投贴送礼的,都休想逃过她的眼去,只要被她抓住,连人带物都丢出去不说,还附送上老师最干脆的拒绝。

“送礼上门,名单拉黑,求情办事,永不录用。”

今天能收霍九郎这么多东西……只能说明一件事,阿璃开窍了,这些是她买的。

方靖远也就不为难门房了,左右岳璃回来会给他个交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看看那些礼盒上的徽记,方靖远看得眼熟,下意识地拿起一个拆开。

“咦,是柳州龙王庙的梧桐子和炒银杏果儿!”

上次赵士程带去武学做茶果时,他尤其喜欢这口儿,味道清香回甘无穷,就着西湖龙井简直就是人间绝配。

只是龙王庙做炒果的就这一家最出名,每日限量不说,还抢手得紧,他去过一次败兴而归就将这事抛在脑后了,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想来是岳璃去大采购时正好碰上,能记着老师的喜好,还能想着给他买回来。

这弟子没收错,真让人老怀安慰。

再看看,这盒里是大隐坊的独家私刻古籍,那盒里是洪桥子洋行里的舶来八音盒,还有些南洋香料,西域弯刀……杂七杂八的竟像是收集了整个临安城的稀罕玩意,有些是方靖远喜欢的,有些是他过的。

他隐隐有些明白这两天岳璃在忙些什么了,不觉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钱包。

哪怕他跟辛大佬合作后不复昔日捉襟见肘挣扎在贫困线时的窘境,可他的钱来得快花得也快,过把手就散了出去,自己也弄不清有多少财产,反正对他而言,这个世界都是赚来的,他要的不是富甲天下,那这些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还是岳璃看不过眼他随手散财的模样,拜师后才给他管了起来,他也乐得轻松,反正岳璃比他勤俭这事从认识第一天他就见识过了,可没想到她也有如此大手大脚的一天……还是因为他。

早知道,就该告诉她,他早就准备好了给赵昚的贺礼,就不用她废这么多心思和时间了。

关键,还浪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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