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2 / 2)
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和城中的贫困百姓,则被安排去了几家工坊打工。既能够赚到工钱养活自己,还能够在这个冬日里有个住处,不至于暴露在冰天雪地中等死。
如今有了这些煤炭,就能保障更多人的供暖需求,让那些工坊可以继续开工,保障来年的春耕。
书院的学生们如今除了正常课程之外,还要帮着府衙县衙清点黄册和田亩人口,算账记账,简直比备战科考都要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历朝历代,从开国时的均田分地到后来的不断兼并和隐瞒户口,都是官府最头疼的问题。
就连鼎盛时期的大宋,历经几次改革,都未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因为商业和手工业的繁荣昌盛,商税远远超过了农税的比重,在朝廷的收入能够覆盖支出的时候,就掩盖了其中的不少弊端和问题,而农民和佃户身上的负担却始终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方靖远并不是全才,对经济和税收方面的政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好的解决办法,毕竟连王安石和范仲淹变法都未能改变的局面,单凭他在一个京东路想彻底改革,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任何在脱离了现有国情基础上的改革,都是空谈。他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按照朝廷法令去清理隐田隐户,避免那些地主豪绅将自己的税赋转嫁到农民和佃户身上,将收回的土地和荒地分给无地的农民和流民,让他们开荒耕种之后,以收成来抵缴地租,自行开垦的荒地缴税三年后便归个人所有……官府还可以给一贫如洗的农户借贷种子和农具,待他们收成后还款。
无论是均田令还是青苗法,其实很多政令都是有利于民生和发展的,只是在执行过程中,用人不当,那些吏员勾结地主豪绅,先是逼着人借贷,再加以高额的利息和税赋,小斗出大斗入,逼得农户破产还不起贷款后,就不得不卖地卖身,成为那些豪绅和地主的附庸。而那些人本身族中田产都挂在有功名的子弟名下,借此避税。
官商勾结,最后损失的是国库,受苦的是百姓。
当初的海州,本地人并不多,几乎都是逃难来的流民,人少地多,又是大片的空白地区等着开发,方靖远可以直接推行新政,而无需顾忌其他。可在济南府这边就大为不同,当初是城中的汉人官员和士绅开城门献城,主动投降。方靖远就不能过河拆桥,将这些人的家产田地没收,而这周围的土地又大多是有主的熟田,荒地很少,想要推行和海州一样的政策就很难。
当生产资源成为矛盾集中点时,要解决这个矛盾,就必须开发新的经济增长点。
简单来说,就是让失地的得不到土地分配的农民,找到新工作,只要有能养家糊口的工作,谁也不愿去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当流民和山匪。
大宋时代的城市化进程和手工业商业的发展,其实就是这一历史进程的必然趋势,若是没有被辽金元三代最强的游牧民族打断了他们的发展,那个时代的大宋,有着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和最先进的科技,却在即将开启科技文明之门的前夕夭折在铁蹄之下,使得无数璀璨的文明和先进的技术都淹没在战火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方靖远前世知道的历史,而在这个已经被他蝴蝶得面目全非的平行时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彻底改变大宋的命运,让这个有着最浪漫情怀和最风雅生活的时代,能够继续流传下去。
那些世家地主们起初见他大张旗鼓地清丈田亩,清理隐户,都有些不安,却也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既然认了大宋的统治,就得按大宋的规矩来,只要还能保留他们的祖产,那些多占的田地和人口就算清缴出去,也动不了他们的根本,若是真要动他们的根本时,他们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甚至已经有人送礼到临安朝中,就等着看方靖远的决策后弹劾他□□饶命,苛待降臣,贪腐奢靡,引起民愤……
可不知道方靖远得到消息怕了他们,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在按照黄册清丈后,他也并未对这些世家地主赶尽杀绝,裴文卓更是个一丝不苟严格执法之人,该收回的土地收回,有凭有据的则是分毫不动,倒让他们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就想看看方靖远如何解决那些流民和无地农民需要的土地问题。
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几乎所有的民生,都离不开土地,所有的问题,就纠结在土地上。
没有地,方靖远还能变出馒头给流民们吃么?就算有朝廷救济,他能救得了一时,能就得了一世吗?
世家们算计着官府的存粮和饥民的消耗,等着方靖远彻底没粮向他们求助时,正好可以再争取一些利益和位置,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将族中的精英子弟送去应考,结果没考上吏员不说,还被忽悠去齐鲁书院学习各种杂学,被洗脑的简直忘了祖宗家法,一心想着什么为民报国,让那些老头子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是赔了粮食银钱又折了人,甭提有多心疼了。
结果一等两月,天都下雪了,方靖远依然没向任何人求助。
那些流民和农民被安排去了淄博挖煤制作蜂窝煤,修窑烧砖烧瓷器,赶在大雪之前修通了第一条“马路”,让霍千钧的马队可以顺利通过。于是城中的百姓用上了更耐烧物美价廉的煤炉,形形色色的小摊小贩的不知不觉充斥在街道之中,哪怕每日只赚取微薄的利润,也足够他们养家糊口。
方靖远甚至停止了免费赈济,无亲无故的老弱妇孺都已经被收容进慈幼院,其余的流民想要吃饭,就必须干活。而官府提供的工作种类十分齐全,有技术的可以去各大工坊当技术工,而军械厂和毛纺厂日夜开工,需要大量三班倒的工人,被分解了流程的军械制造和毛纺工作,哪怕是全无经验的新手也可以从最简单的备料和清洗打磨开始做起,每日也可以赚到足够生活的工钱。
同时官府也贷款给手艺人,可以摆摊卖各种吃食,缝补衣物,贩卖杂货等等,只要肯干的,都能找到活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形形色色的小商小贩给城市带来了活力,从早到晚忙碌着,让冬日的府城看起来丝毫不显冷清。
没等到方靖远来求助的世家们,等反应过来时,忽然发现自己不但没难住方靖远,反而在不知不觉中,花了不少的钱进去。
府城新出的全套陶瓷水暖系统,安装一套就有全天候的热水沐浴,所有的房间温暖如春,无需被炭盆熏得鼻子黢黑,呛得喉咙痛,就算是最上等的无烟银丝碳,也比不得这水暖干净温和,最符合君子风雅之道,不染尘埃,中和温存。
就是贵了点。
一套下来,几乎跟买同样面积的宅子差不多的价钱。
可作为世家大族,别人家装了,自家若是没有,一起吃和席面喝个茶的时候,人家淡淡地说起自家在屋里养个兰花弹个琴,如今都无需炭盆保温,少了炭盆的烟火气,房间更雅致清净,难怪人家方使君一身神仙气度,原来都是这般温养出来的。
有谪仙般的方使君代言,但凡家有余财的,都装了一套,还是排期拿号的,一安好通暖之后,就立刻发帖子邀请手帕交们前来赏雪品茶,还在帖子里若无其事的添上一笔,家中温暖如春,无需着厚袄裘皮,免得热着出汗,反而不美。
各家赏雪赏梅品茶的帖子,自然少不了送到方靖远处的,也有送到岳璃那儿的,只是她从不参加这些夫人间的聚会,哪怕是婚宴寿诞,也顶多让人送份礼物去,人是从来不去的。
方靖远看了帖子,忍不住哈哈笑道:“想不到这会儿的小娘子们,就已经深谙凡尔赛之道。”
“什么是凡尔赛?”岳璃虽然已经习惯他是不是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说法,但还是会忍不住好奇,“是个人名吗?讲的是什么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人名。本来是海外一个国家的宫殿,建造的十分奢华雄伟,然而中看不中用。当时那个国家的贵族都生活在凡尔赛宫里。结果后世有些人用一种平淡的口气炫耀自己奢华富贵的生活时,就会被人成为是凡尔赛。”
方靖远笑吟吟地说道:“就比如说,阿璃你跟人说自己的武功不过尔尔……霍九郎嫌弃丰乐楼的鸭子太过肥腻……”
“噗!”岳璃明白过来,也跟了一句,“小方探花说自己相貌平平无奇……”
“哈哈!”方靖远大笑了起来,感叹一声,“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探花郎了,等过了年,今科的新探花出来,还不知是何等人物呢!”
“说到这个……裴押司真要去考吗?”岳璃有些担心地说道:“临安那边,能接受这边的举子吗?”
“没问题。”方靖远点点头,笑道:“这还得感谢朱兄。”
“朱兄近日虽然沉迷天文之学,但治学策论都是他拿手的本事,裴押司下衙之后都会去学院补课,有朱兄亲自给他出题阅卷,教他程文策论,这种名师一对一辅导,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别看他在海州只中了副榜头名,可他的才华不亚于正榜三甲,先前是因为他的户籍不明,如今我们收回了济南府,他又立功不少,由官家亲自批复准我解送他赴考,春闱之中定能取得个好成绩。”
“那就好。”岳璃松了口气,说道:“魏将军过几日就要来济南府,说是选了日子给他们成亲,想来就是要赶在春闱之前吧!”
“明白,他是怕这个好女婿被人榜下捉婿了吧?”方靖远笑道:“魏将军爱女心切,如此做法倒也没错。不过我相信裴文卓的人品,就算是等到春闱之后,他也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对了,听说海州那边的商船出海回来,带回来不少的稀奇玩意儿,正好拿来给我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得在家偷闲一日,方靖远就想着看看海州送来的新书和各种海外收集来的东西,这可都是他当初在辛家的船队出海时,特地叮嘱他们去找的一些东西。前几次虽然没找回他要的红薯和玉米,却带回来了乳胶和白叠子,这种白叠子其实就是未经处理的棉花。
其实棉花早在汉代就已经传入中国,只是未曾大量种植和使用。到了宋代,南方的棉花已经从海南流传到了福建和长江流域,而从西域传入的棉花在陕西一带已经开始种植,唯有山东和淮东地区,这还是刚刚开始起步。
在其他人看来只是稀罕物的棉花,方靖远已经郑重其事地让人开始培育,并让人从南北两地的商贩手里重金购买棉籽,准备来年要开始种植。
如今江南已经开始推广从越南引进的占城稻,一年两到三熟,赵昚命人盯着湖广之地的稻田,以此确保军粮征收。从去年得了方靖远的消息开始推广棉花种植,在福建和长江流域已经有不少收获,今年新出的棉布也成为夏税的内容之一。
赵昚虽然在用人上十分宽容,对文武百官大多时候都是放手重用,任其发挥。但涉及到国本之事,无论是北伐还是推行商税和减免农税,赵昚的态度都十分坚决,不容置疑,继位至今已近三年,大宋的国力日盛,又一步步收复了江北不少州府,他的君威日重,朝臣们也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动辄请示太上皇,将他的政令视若无物或推三阻四。
大家已经开始相信,赵昚寿诞那日的真龙现世,正是天意,注定了要在这位官家的手中,收复故土,中兴大宋。
其实唐宋两代,海商和西域的贸易都十分发达,有不少外来作物都是在这一时期传入中原,只是有些东西大家不知用途,便当做是花草装饰或稀奇物事,见过就罢,并未加以培育繁殖。
如辣椒和红薯、玉米,都是在三四百年之后,才由海商从东南亚带回中原,开始大规模种植,拯救了不知多少饥民。
先前辛家的船队出海之时,方靖远给他们画了海图,还改良了指南针和罗盘,帮着加固了船体,增强他们远洋航行的能力,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机会走到更远的地方,带回这些可以救命的粮食作物。
所以每一次他们出海回来,不管多忙,方靖远都要抽出时间来检查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以免有所疏漏。毕竟他没有那种写实派的画风,当初画出来的红薯马铃薯都长差不多模样,就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掩面的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他画的那种超现实主义泥巴蛋子,那些商队的人照着样能找回什么东西,真是十分难说。
上一次出海带回来的,就是各种宝石和……蛋。
其中最大的是鸟蛋,还有海龟蛋和蛇蛋,让霍千钧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居然喜欢……玩蛋。结果就让人给他送来了一堆的鸡蛋鸭蛋鹅蛋和大雁蛋,害得府衙的大食堂连着一个月都在琢磨各种蛋类食谱的做法。
植物还好说,方靖远知道未来几种食物和调料的发展前景,能用的都让人开始培育,等两年种子稳定了就可以开始推广。可这些动物不一样,尤其是龟蛇鸟类,万一来的是在本地没有天敌的物种,就会破坏了当地的生态环境,引起不可预测的变故。
蝴蝶扇动翅膀都能引起风暴,他若是把鸵鸟和巴西龟提前弄来了,万一出什么事,可就成了罪人。
果断,不论大小的各种鸟蛋龟蛋都成了盘中餐,霍千钧还吃得比谁都多,每日都来跟方靖远抢吃的,最后连岳璃都看不下去,把他拎去校场教训了一顿。
介于上次各种“蛋”留下的阴影,方靖远其实对这次辛家海商送来的东西,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人生就是这样,你越想要的东西,就越难得到,而往往当你放弃压根没放在心上时,却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冒出来一个惊喜。
“这是……琉璃杯?”方靖远打量着手里纯净透明的玻璃杯,在这个时代的琉璃还是贵重物品,只是西方更喜欢彩制的琉璃,像这般无色纯净透明的“琉璃水晶杯”还是比较少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开始回想,玻璃的做法似乎不算太难,海州那位女道长都能做出化肥来,想必炼制一点点琉璃,对她来说也不算难事吧?
玻璃工厂的计划,可以提上议程了。总不能让自家辛辛苦苦织就的绫罗绸缎,被那些商人用不值钱的玻璃给高价换走了吧?那岂不是亏死?
就算到后来棉花大量种植之后,丝绸的价格也只会更高,而不会跌价,玻璃却是一路走低,最后比瓷器的价格更低,自家若是放弃了这个市场,岂不是要被外人钻了空子?
原本他主要推进的都是民生基础类的物品生产和改进,玻璃制品这种目前还属于高奢消费品的,他本不打算插手,毕竟在他看来,如今大宋的瓷器制造,已经远胜于世界各国,随便一套瓷器卖出去,都是天价。
可大宋的人不缺瓷器,却少见琉璃,尤其对这种纯色无暇如同水晶的玻璃更是追捧之极,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被人骗走,让方靖远很是心疼。果断决定在密州和海州开办玻璃厂,回头正好去赚那些江南粮商和布商茶商的银子。
谁让那些粮商先前还曾经趁着他缺粮要赈济山东流民时狠宰了他一笔,现在正好一报还一报,当初赚回去的,回头都得让他们吐出来。
方靖远笑眯眯地将这盏“琉璃水晶杯”收了起来,继续翻看其他东西。其中大部分是南洋一带的宝石和香料,他都不感兴趣,直接给了岳璃,让她看着处理,挑选一些品质上佳的回头打成首饰,正好给魏楚楚送嫁添妆之用。
“还是没有辣椒啊……吃火锅都没有灵魂了……”
翻看了一遍,始终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方靖远有些遗憾,回味一下曾经在后世吃过的各种美食,不禁有些馋了。
“今日天冷,正好在家里弄个锅子吃火锅,让人去问一声霍九郎,看他有没有空一起来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吃火锅自然要人多才够热闹,哪怕没有辣椒,也是热气腾腾人人争着涮肉时的气氛最好。
当初他们去桃花岛时,还曾经用铜盔架在篝火上涮海鲜吃,岳璃亲手料理过,自然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当即便安排下去,等到霍九郎顶着风雪到了府中时,正好已经熬好了骨头汤,备好了各种食材就等着下锅了。
一向无肉不欢的霍千钧今日却看着桌上的几道绿叶菜两眼放光,“咦,方元泽你是学了什么仙术吗?大冬天的居然还能种出青菜来了?难不成是让人从江南运来的?当初你还笑话杨贵妃吃荔枝的事,怎么今日自己如此奢侈起来了?”
“眼睛长着可不是用来出气的,仔细看看,从江南运来的菜,能长这样?”
方靖远嗤之以鼻,“等会你要是闲着没事,可以让石榴带着你去看看后面的温室和暖棚,今年冬天这些小菜长得不错,来年可以多让人种一点,想来会有不少人爱吃这口的。”
“真种出来了啊?!”霍千钧惊喜地说道:“那回头我们军屯的田里也可以种一点啊,反正我们那边养马,肥料是不缺的。到时候还能分给你们一些。先让我尝尝,这些个暖棚里种出来的菜,跟平日地里长出来的有何区别……”
他这一筷子下去,就挟走了小半盘子,桌上的碳火铜锅里的骨汤已经在翻滚沸腾着,这鲜嫩的小白菜进去一烫就熟,清甜鲜脆,齿颊留香。
岳璃还在片肉,见他已经动筷,就忍不住说道:“给元泽留点,他喜欢吃青菜。”
“好吧,忘不了!”霍千钧将烫好的青菜分了方靖远一半,啧啧赞叹:“味道还真是不错,比营房食堂里那些腌菜好吃多了。今年冬天食堂里成天都是吃那些个黑乎乎的咸菜疙瘩,简直比猪食还难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起来……”霍千钧刚开口,眼角余光就看到一支暗箭从人群中朝着自己射来,当即抬起手来,连躲都没躲,手臂上的手弩就朝着人群中那个还没来得及藏身的人射去,那暗箭射中他胸口便发出叮的一声,只戳破了外层的衣衫,便跌落在地上。
而那个刺客则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人骇然散开,他的咽喉正中了一支不过尺许长的弩箭,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瞪大了眼,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正是跟着李家的商队来的,看似个憨厚老实的下人,先前一直藏身在人群中,若不是趁着李管事求饶之际暗算霍千钧,也不至于暴露出来。
山口处正好跑出几个山匪来,身上还带着火苗,哇哇大叫着冲出来,还没跑到车阵之前,就已被宋军乱箭射死。
霍千钧摇摇头,感叹地说道:“这些山匪也太没用了,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对付我们。也不想想,当初火烧十万金兵时,这山中藏兵的伎俩,小爷我们早就玩过不知多少次了。啧啧,就这点脑子,也敢来埋伏小爷,真是不知死活!”
李管事瘫倒在地上,这才想起,海州军的成名之战,就是火烧了完颜廷的十万大军,连猛火油柜都被他们给夺了回去,这些个煞神,才是真正玩火的祖宗。那些山贼居然还想要埋伏他们想来什么瓮中捉鳖,结果自己却被困在山谷中烤成了烧猪,真是班门弄斧,关公庙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啊。
官兵守在了山谷两端,封的严严实实的,里面埋伏的山贼一个也没跑出来,顶多跑到山谷口处,就被射死当场,毫无反抗之力。
这种一边倒的战斗对霍千钧而言毫无挑战,他只看了一会儿,见那些随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这才命人就地扎营,等山火彻底灭了之后,再打扫战场。
好在这处山谷里的树木并不算多,包抄过去的宋军将山顶的积雪和泥土推下去,便压住了火势,饶是如此,最后山火熄灭时,那些个抱着发财梦的山匪都被烧成了焦尸,无人生还。
到次日车队们从山路中走过时,隐隐还能闻到焦臭的味道,商队的其他人和工人们见状,无不暗自庆幸。一方面庆幸逃过了一劫,若是中了埋伏,那些官兵或许能杀出重围,可他们必然会成为山贼的刀下鬼,绝无幸理。另一方面也庆幸从未与这些运煤的官兵产生过冲突,这些人平日里看着不做声的,动起手来如此干净利落,狠辣无情,让原本以为他们好说话的人都在心里打了个突。
李管事早已被人扶上李家的马车,却是连站都站不住了。他既希望霍千钧将那些山匪彻底斩尽杀绝,也免得他们回头报复自己,又害怕霍千钧回头找他算账,惴惴不安地跟着一路去了矿上,却再连见面求情的机会都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清剿了山匪之后,霍千钧便将送人和运煤的事交给了副将杨源,自己只带了几个随从返回府城。
那些人既然敢勾结金兵来截他的道,又如何会放着府城这块“大肥肉”不啃?方元泽那家伙,肯定又将战功留给了岳璃,真正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完全不讲兄弟情谊的家伙。
结果赶回府城,却是一派风平浪静,霍千钧大为失望,跑去问方靖远,“去年黄河结冰时金兵都大举来犯,为何今年只弄了这些小伎俩来捣乱,完颜允中莫非被连胆子都被打没了?”
“莫非你还盼着他们来攻城?”方靖远不由哭笑不得,“这冰天雪地的,他若是出兵,我们的探子难道还发现不了?更何况他们现在还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来大举攻城呢!”
他从入住济南府之后,一边修城,一边联系塞北的部落,在大量收购牛羊马匹的同时,也“资助”了不少原本被金人压榨的几乎无法生存下去的辽人和蒙古部落,那些辽人原本就因为灭国而被金兵打散,屡屡造反作乱,在金兵后方四处点火。
只是先前金兵强势之时,将其压制得几乎灭族,尤其是纥石烈志宁在世之时,西北的辽人几乎被清剿大半,可从去年方靖远带人将他截杀之后,那些逃亡塞北的辽人就得了喘息之机,再后来霍小小掌控了徒单部落之后,更是放了他们一马,让他们重新开始在河套一带聚集旧部,兴兵复仇。
当初的大宋联金抗辽,可没想到驱狼吞虎的结果,是自己被反咬一口。而今方靖远同样不想让辽人坐大,就只能借助霍小小之手,一边打压,一边帮扶,让辽将移剌窝斡起带着辽人都拖住了完颜允中和中原金兵,让他们无暇分心来破坏他在山东的建设,就算派出些奸细来捣乱,也能被轻易化解。
霍千钧闻言很是不甘,自觉得了明光铠之后,居然没能堂堂正正地跟金兵大战一场,今日虽仗着护心镜挡住了暗箭,但终究没有真刀真枪跟人上阵作战来得痛快。
“他们不来,难道我们也不去攻城?”
方靖远能理解他的好胜心和战意,知道他想要早日收复中原,可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也只能劝他耐心等候。
“攻城尚需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冰天雪地,攻城之难,数倍于平时,那些金人不把士兵当人,还驱逐百姓做炮灰肉盾,我们岂能同他们一样,拿人命去填?火器局的攻城炮尚未造好,你手下的士兵也没有配齐皮甲,若是贸然出兵,久攻不下之时,反被金人算计,你可想过后果会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被当头泼了一头冷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长叹一声。
“是我一时心急,思虑不周。唉,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杀个痛快……”
方靖远知道他最近憋得厉害,却无处发泄,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且放心,早晚有这个机会……”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隆兴二年十一月,完颜雍任命仆散忠义为镇武军节度使兼副帅,统领中原金军,坐镇开封,旋即镇压了移剌窝斡所领的辽人义军,亲率十万大军南下攻宋,连盱眙、滁、庐、和等州府,直逼徐州一线,而大宋枢密使张浚身死途中,滁州、濠州、楚州、泗州四地相继失守,江北告急,求援信如雪花般送到了济南府中。
“他们这仗是怎么打的?怎会如此?”霍千钧闻讯不但没有终于如愿以偿可以上阵杀敌的快乐,反而被气了个半死,“楚州和泗州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明明先前形势一片大好,怎地突然就败了,还一败涂地……”
连着收到金牌催兵的方靖远也有点懵,他们步步为营地从海州一点点经营下来,如今已占领了淮东和山东大半地区,收复了原京东东路的大半州府,至于滁州和濠州等地因为有楚州和泗州联军抢占,他也就没去跟自己人争地盘,中原之地在他看来,尚不足以吃下,可没想到的是,他这边苦心经营着,将完颜允中赶出了徐州,替楚州和泗州的人清理出路来,那些人趁机占下的大片土地,竟然连半年都没守住。
仆散忠义年过五十,早年追随金兀术,也是金国的一员猛将,只是先前因为并非完颜雍的部族,在完颜亮死后被冷落了一阵子。直到完颜廷和纥石烈志宁相继身死,完颜允中逃往大名府,完颜雍才重新启用了这员猛将,果然一举见效,出兵之迅猛神速,对宋军中的强弱之势了如指掌,根本不去碰触早有准备的京东路大军,而是趁着江北的几路宋军忙于争抢地盘之势,突然杀入,将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一败再败。
这两年宋军在北伐之时一路高歌,眼看着京东路收复大半,川军也开始向着西北进军,江北的宋军满心向着明年就能收复开封,几路人马之间难免起了较量之心,张浚一死,那些州府联军间的矛盾无人调和,便转到了明处。
若是继续取得胜利,或许这些矛盾都会被胜利所掩盖,可只要一处战败,其他援军坐视不理,或者闭城自保,就让仆散忠义抓到了他们的破绽,借机各个击破。
先前获得的胜利太过容易,让这些宋军都产生了些许自傲之情,以为如今的金兵已是今非昔比,不堪一击,本以为还能像先前一般战无不胜,可没想到仆散忠义带领的金兵并非那些零散的部落军,又极其善于利用速度优势,很快就扯破了宋军的防线,趁着他们互相之间扯皮争功,各个击破,将形势一举扭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胜不骄败不馁,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宋军一败再败后,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看到金兵就逃,以致连连失守,彻底丢失了原本的大好形势,只知道一个劲地求援,让远在山东的方靖远和霍千钧都直接懵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竭尽所能地召集兵马,由岳璃和霍千钧领兵,带着最精锐的火器营和三万兵马,南下支援。
方靖远亲自带人送他们出城十里,遥遥祝告,可心里,对那群拖后腿的猪队友,厌恶值已飙升到了:推荐天天日万好友的作品《清穿之哲皇贵妃》作者:岳月
文案:苏叶一朝穿越成为历史上死得太早的哲皇贵妃,抱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奶团子,苏叶先订下小目标,来个三步走:
第一步是活到乾隆登基
第二步是活到永璜二十岁不让他被“骂”死
第三步是活着享受皇贵妃的待遇
至于宫斗……打工人好吃好喝低调才能活得久不是咩?
第一百五十九章枭首喋血
看看收到的求援信和急报,方靖远心情十分糟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下徐州还在勉强支撑,可周围的几个州府都已经陷落,若是没有他当初打下的基础,徐州恐怕早已步上那几位的后尘,丢得干干净净。真是辛辛苦苦若干年,一夜回到北伐前。
再一回看收到的消息,更是让人想要骂人都找不到词了。
说起来,是分赃……分战利品的锅。
魏胜和岳璃当时趁着完颜允中出击之时,进攻徐州,只是打了个辅助,最终并未进城,由着泗州和楚州的人去夺城,就是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些。毕竟真正值钱的都在完颜允中身上,他们一路从徐州把他追杀到大名府,沿途的州府城镇都跟着扫荡了一个遍,收缴的战利品和地盘是满满当当,自然不会去跟淮南那些人计较。
事后魏胜退回淮东坐镇海州,岳璃跟着辛弃疾趁机收复了山东,然后就开始稳扎稳打地修路筑城,完全没去管南边拿下江北四州后都干了些什么。
连徐州他们都没要,那几个地方都快被反复拉锯打烂了,他们就更不会去抢占了。在他们看来,自己经营出来的地盘,比跟人去争来抢去的更有意义。或许说,有方靖远在他们身后坐镇,他们压根也没去操心军资和粮饷的问题,自然也不曾在这方面有过纠结。
可泗州和楚州两军都是靠着临安兵部供应粮饷,额外收入就得看战利品和军功赏赐。
先前霍千钧就因为率先夺城被人嘲讽,坐视不理,以致丢了徐州,这次海州军未曾进城,淮西制置使李显忠率宁国军先下徐州,泗州军晚了一步,心有不忿,两军之间就生了龌龊。
方靖远和辛弃疾在山东办学助农经商修路,忙得热火朝天,自然也不愿插手到淮西淮南一代,省得再被别有用心之人说他妄自尊大,抢功争地。可没想到完颜允中在他这边吃的亏,仆散忠义转头从那边给打了回去。
而如今连丢四州之地,李显忠还在徐州苦苦支持等待救援,不光是后来收复的淮西淮南丢了个干净,连原本的江口楚州都丢了一大半,其中就有魏胜的老家,连着他尚在老家的妻儿也被抓了去。
魏楚楚和裴文卓的婚事定在新年,就是准备在成亲后送裴文卓去临安应试,可没想到还差一个月的时间,魏母和魏楚楚的两个兄长正准备出发之际,就遇上金兵突袭,宋军大败之余,他们也落入了敌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胜得知消息后,气得吐血,当即就想带兵营救,仆射忠义还真等着他来救人,在徐州城外设下埋伏,若不是辛弃疾及时赶到,魏胜险些就中计败北,如今僵持之下,仆射忠义退守在徐州城外,而魏胜和辛弃疾则合兵一处,就等着方靖远派人会合后再行反击。
霍千钧和岳璃赶到之时,方才知道,魏胜当时看到妻儿被俘,心神大乱之下,被伏击中了一箭,至今还昏迷不醒。魏胜的手下争论不休,辛弃疾也无法替他们做主,毕竟被绑在阵前做人质的是魏家母子,才会僵持至今,只是眼看着徐州城里的情况越来越差,若是他们再僵持下去,只怕城里的人就先撑不住要垮了。
只是在岳璃和霍千钧刚抵达徐州时,却发现徐州城外的金兵大营竟然只剩下空空的营帐,炉灶里的灰都凉了,显然仆射忠义一收到他们的援兵抵达的消息,就毫不犹豫地撤军,留在帐房内的,只有带不走的俘虏尸体。
其中,就有魏家母子。
魏楚楚跟着岳璃一起赶来支援,先是得知魏胜昏迷,再赶去城下时,又看到母亲和兄弟的尸体,当场就怒气攻心,想要去追寻金兵下落,被岳璃当场打晕让人送回营地去陪着魏胜。
这对父女的遭遇实惨,岳璃也只能先把他们交给辛弃疾,自己和霍千钧一起去徐州看个究竟。
徐州城内,比他们所能想象到的还要惨烈。
这两年间,徐州几次易主,反复的拉锯战和清洗几乎已经耗尽了这座千年古城的精气神,加上完颜允中在弃城而逃时几乎搜刮了城中所有的富户和库藏,留给李显忠的几乎是一座饿殍满地的空城,他还为此跟楚州泗州交恶不说,等到仆射忠义围城之时,他便已打算与城共亡,却没想到仆射忠义围而不攻,清理了周边小城后,就留着他来引诱海州和沂州守军。
看到魏胜宁可牺牲自己的妻儿也不肯投敌时,李显忠也险些跟着摔下城楼。他当初从金国逃回大宋时,满门老少合计两百多口人,都被金人所杀。
他和魏胜同病相怜,却也爱莫能助,城中守军几乎箭尽粮绝,濒临绝望之时,总算等到了岳璃和霍千钧的援兵。
看到金兵大营被踏破后空无一人,他们方知金兵竟然在得知援兵消息后连夜撤走,城上的守军居然因为疲累过度而未曾发现,都不由暗暗庆幸。若是仆射忠义不是撤军而是攻城,他们还真的未必能守住最后这一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显忠唏嘘不已地说道:“老夫本已让人准备了最后的火油,若是当真守不住,就等他们进城之后,放火烧城,就算同归于尽,也不会将这里白白让给他们。还好……两位小将军来得及时,方才救下满城数万军民的性命。”
霍千钧不由咋舌不已,惊叹道:“城中只剩下下几万人了?怎么可能?”
就算当初他丢了徐州时,城中还有二十余万百姓和万余守军被俘,这才一年多的时间,虽说是经历了纥石烈志宁和完颜允中两次倒手,也不至于人口锐减到如此地步吧?
李显忠苦笑道:“原本经历几次城破,城中百姓就死伤无数,还有些趁乱居家逃离,先前得知淮西失守,我便放了百姓出城逃亡,留下的,都是无处可去和愿与我们死守此城之人。老夫一介败军之将,愧对朝廷,无颜再见官家,也唯有与城共存亡,方能尽忠。”
岳璃和霍千钧对此不由肃然起敬,他们都能看得出,宁国军守得有多苦,几乎一进城,就先把自己的军粮分了一半给他们。
“李将军忠心为国,此战非将军之过,想必朝廷自有公论。”岳璃也想不出多少安慰的话,只能请他先回府休息,她和霍千钧一边带人接管城防,一边派人去打探江北的消息。
仆射忠义似乎已经料到他们带着重武器前来支援后,果断退出了已经拿下的几座城池。因为他们本身的兵力并不算多,若是分守各处,只会被各个击破,反而是将这些州府城池掠夺一空,再烧毁了府衙炸毁城墙,方才扬长而去,退回南京开封一带。
然后便修书一封,送往临安,指责宋军不守昔日绍兴协议,要求宋军交还江北各州,退回江南,不得有一兵一卒,一舟一船过江,还要求赔偿军费三百万钱,以及叛将李显忠和方靖远的人头请罪。
赵昚收到这封信时差点没给气死,还被赵构嘲讽他操之过急,用兵不慎,引来金兵报复。而如今枢密使张浚病死途中,朝中主战派的大臣又落了下风,一时间纷纷攘攘的争吵不休,尤其是范成大和陆游一派,跟汤思退等人吵个不停,力争增兵抗金,而汤思退则劝谏赵昚和谈,担心再僵持下去,国库耗尽后,金兵再进攻时更无法抵挡。
两派争论不休,赵昚干脆称病退朝,拒不答应仆射忠义的条件,又派人给方靖远送去了密旨,让他一定要坚守到地。
“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收到密旨时,也有些感触,在没有他的那个时空里,几乎同样的情况下,赵昚并未能扛住主和派大臣的压力,放弃了江北一线,北伐宣告彻底失败,至此以后,南宋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一次有效的北伐,彻底偏安江南,直到被蒙元终结。
而在这里,赵昚并未向主和派大臣和金国屈服,而是向他许诺,不会投降谈和,只要他还坚守在这里,那么后方必不会出卖他,将他作为谈和的条件。
君臣一场,无论此刻的时局有多艰难,赵昚终于还是没有像赵构一样,放弃为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君不负我,我亦不负君。”
在除夕的爆竹声响起的那一日,仆射忠义没等到大宋谈和的使臣,反而等来了岳璃和霍千钧的突袭。
岳璃这次只带了一队精英,是从海州军和齐州军中精选出来的好手,方靖远曾让她对这些人进行了一番特训,无论是轻功、兵器还是箭矢飞索,各项考核比试都在军中名列前茅,作为突击营潜入敌后,就是专职行刺破坏之事。
这也是为了报复金兵屡屡派出奸细密谍前去暗杀方靖远之事,霍千钧和岳璃想出的“以毒攻毒”的法子,只是原本他们是打算用在大名府的完颜允中身上,却没想到如今先在开封大闹了一场。
开封原本是大宋京都,如今被金人命名为南京府,专职负责对宋金边境的战事。先前是由纥石烈志宁在此镇守,仆射忠义在清剿了北方辽国余党后方才坐镇开封,他本身就是一员老将,威望甚重,此番出征又旗开得胜,压制了大宋的北伐锐气,让完颜雍龙颜大悦之下,不但封为一等国公,还派人送了不少赏赐过来。
岳璃和霍千钧等人就是混在这些封赏贺喜的人群中,进入开封。
他们都是第一次到开封,哪怕昔日的东京开封,在他们的长辈口中,是比如今的京都临安还要繁华富丽的都城,每逢岁末除夕,满城灯火荧煌炫目,宝光花影,罗绮如云,歌舞升平,极尽奢靡之举,而游人仕女靓装笑语,宛如神仙。
那时的诗词大家,词章华丽婉约,骨子里都带着繁华盛世的金粉之气,然而如今他们初次入京,却发现今日的开封,已完全不似长辈口中的那座京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里御街上的店铺寥寥无几,往日最富贵高大的丰乐楼已毁于战火之中。如今在临安西湖边的丰乐楼,据说还是照着原来开封的丰乐楼修建,只是很多老人仍是念念不忘当初在开封丰乐楼中一年一度的桂花酒,重阳宴,曾是大宋那一代人最痛的记忆。
仆射忠义在开封施行了宵禁,入夜之后禁绝夜游,只是在国公府中招待燕京来客,接受封赏。
其实他对完颜雍的封赏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以完颜雍的性子,没让他把扫荡了江北几个州府抢回来的战利品上交,就已经是给他最大限度的奖励了,至于空头的国公爵位,本身他已有宁国公的封地,朝廷也不会给他直接发放饷银,还得他自筹军费,自给自足,本打算应付一下这些来犒赏的使臣便罢,却没想到,完颜雍这次除了封爵赏禄之外,还送了十个美人和绫罗锦缎百匹,金银若干,算是这两年来,对臣下封赏最为丰厚的一次了。
看到礼单的仆射忠义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是“前朝”老将,对于“篡位”自立的完颜雍来说,起初并不友好,也是因为先前完颜亮损失了金国的大批精锐,而后金国大将屡屡战败身亡,才轮到他这个老将出马。
为了安抚下属之心,仆射忠义召集了军中将官在府中一同接受封赏,顺便也分发这次出征的战利品,将士们饮酒作乐,满堂喧闹不断,在使臣让人带上那些美女和赏赐时,更是达到了这次庆功宴的高潮。
那些金军将领看着美人身着绮罗华服,缓缓走入正厅时,本就有几分酒意的脑子热血上涌,当场就按捺不住地高声大笑,叫嚣着要国公与众人同乐。
而金人在宴饮庆功时素来荒诞迷乱,根本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此刻看到美酒美人,更是暴露出最丑恶的嘴脸。
仆射忠义以前也曾随金兀术掳劫宋人女子,对此并不以为然,只是看到其中一个女子手捧金盏玉壶,款款走到自己面前时,也有几分酒意,伸手将人拉入座中,正要动手之际,忽地感觉胸口一凉,酒水泼洒在他的衣襟上,他警觉地伸手想一把将那女子推开时,却发现那女子竟似柔弱无骨般缠住了他的手脚,接着便知听到咔嚓咔嚓几声脆响,剧痛从四肢传来,他惨叫一声,手脚已被折断,软绵绵得毫无力道,哪里还能将人推开。
几乎于此同时,正厅中气氛大变,那些原本正弹奏着靡靡之乐的乐师们忽地拔高了琴音,将堂上那些人的惨叫和惊呼声,都压在了琴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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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哪怕手无寸铁,可本身的手脚就是最有力的武器,还有那看似柔软蹁跹的披帛,化作夺命的缠索,不知勒断了几人的脖子,那些将士原本就已被灌得酒意正酣,突逢变故之下,根本来不及还手,就已被这些从未被他们看在眼里的“弱女子”绞杀。
仆射忠义瘫在了座椅上,五官扭曲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恨得牙齿都被咬的咯咯作响,却又无力动弹。
“你……你们如此诡计暗算……着实……无……无耻!”
缠丝手绞断他手脚的正是女飐中的大姐扈三娘,浓妆之下格外艳丽的眉眼笑意盈盈,对他这般怒意却只是轻啐了一口,说道:“你们杀我百姓,掳劫人质,逼迫魏将军时,就不无耻了?就你这老不修的色鬼,还知道无耻两字如何写的吗?”
“三娘,把他交给我,我要拿他的人头替我娘和兄长报仇!”魏楚楚将一个副将吊死在梁上之后,夺了他的腰刀,直奔堂上而来。
仆射忠义见她如此杀气腾腾,不禁亡魂大冒,“你……你们不能杀我……”
“呸!有什么不能杀的?”魏楚楚压根不与他废话,“你杀我娘时,可曾问过她愿不愿意被你杀?”
仆射忠义艰难地说道:“我……我乃大金元帅,岂能由你这等无名小卒动手……就算要论我之罪,也当押送到你们皇帝面前……”
两国交兵,既有不斩来使的,也有以高官名将为俘虏献于陛下的,这些都是惯例。
只是并非京东狸娘们的惯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楚楚犹豫了一下,看了扈三娘一眼,“将军可曾说过,要将他们送去临安献俘?”
“不曾说过啊!”扈三娘眨眨眼,一脸十分刻意而虚假的迷茫之色,“就算是使君派我们出征之时,也从未说要献俘之事。两军阵前,谁管那么多……楚楚,你现在若不动手,以后可未必有这个机会了哦!”
魏楚楚凛然一省,明白过来。以仆射忠义的身份地位,若是作为俘虏送回临安,定然会成为朝廷那些官员手中的筹码,与金国谈判时的作为交易之用,而不会杀了他替那些死去的百姓和将士报仇。
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那些大臣们展现大国气度的工具,将其收容圈禁,留住他的性命来“效忠”皇帝。
只要他能活过这一刻,那以后的魏楚楚,根本接触不到他,更不用说亲手斩杀他报仇了。
仆射忠义听出扈三娘的话中之意,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住手!我愿降大宋为臣……愿降……”
话音未落,魏楚楚已上前一步,挥刀而出,手起刀落之间,正好斩落在他颈间,一道血花随着刀锋绽开,也将他未竟之语彻底斩断。而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地死在了两个女子手中。
扈三娘里干脆利落地扯下了他的外袍,将人头斩落包裹起来,一把扔给了魏楚楚。
“得了,咱们该走了!这人头你拿回去祭奠你娘和兄长,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魏楚楚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将人头包裹好系在背上,转身跟着其他狸娘们收拾了厅中诸人,出去跟外面的人会合。
他们这次不光是跟仆射忠义府上的乐师们换了人,连那使臣都是被他们在半道劫了之后一路“护送”进城的,除了负责传旨的使臣,其他随员和侍卫都已经换成了他们的人,再配合早已在开封潜伏了数年的辛家军暗探,方能在这次庆功宴上做了手脚,一举将开封府的镇守军端了个底朝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道烟花从国公府当中呲溜飞上半空,轰然炸开,宛如在夜空中绽放出的巨大花朵。
而两处城门口也同样响起了阵阵雷声,飞起一红一绿两道烟火,像是在回应国公府的烟花。
城中百姓见状啧啧称奇,但碍于宵禁都不敢出门,只能在家中胡乱猜测,不知是皇帝赐下的封赏,还是今夜国公府的庆功宴玩出的新花样。
只是一些金国官员和将领的家中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尤其是后面看到国公府上空红光闪闪,竟似火光冲天,愈发感觉不对,可等他们打开院门或是爬上墙头时,却看到一队队官兵在街头奔跑,时不时地有霹雳声响起,厮杀声和爆炸声震耳欲聋,让他们再无窥伺下去的勇气,只能战战兢兢地在府中等待天亮。
等天亮之后,便是新的一年到来,而这一年初始之日,大金开封府宁国公仆射忠义在府中设庆功宴中伏,身死当场,宁国军数十员大将被杀,只有几个负责巡守城防的将领见势不妙后,直接带兵逃出城外,方才侥幸留的一命。
待开封府的百姓次日清晨打开房门时,赫然发现飘扬在城头上的旗帜已然变更。
从金国的黑龙旗,变成了到纹绣着金光闪闪的“宋”字大旗,还有一杆旗上,赫然写着个“岳”字。
所有人终于明白过来,昨夜的雷声和厮杀声,并非一场噩梦,而是时隔三十五年之后,大宋的军队,再一次重新回到了开封府,夺下了昔日汴京最高的城楼,在上面插上了属于自己的旗帜。
马蹀阏氏血,旗袅可汗头。
归来报名主,恢复旧神州。注
带着京东狸的娘子们换上戎装,岳璃在城头遥望东方,先拜过东南的临安城中的天子,再拜过给予她新生的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不是那年西湖相会,他拉了她一把,又何来她今日可披上战甲,继承先祖遗志,带领这些走过苦难的姐妹们,堂堂正正地在这里张展着属于她们的旗帜,让世人看到,大宋的女儿,在今时今日,夺回了大宋故都。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岳飞《送紫岩张先生北伐》,原文: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地陬。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马蹀阏氏血,旗袅可汗头。归来报名主,恢复旧神州。
第一百六十章民心所向
其实一开始岳璃没想到能夺下开封的,毕竟,他们满打满算,一共只有几百人。
就连负责这次行动一开始策划的方靖远也没想到,因此给他们提供的特种兵装备都是单兵利器,长于暗杀、隐匿、追踪、逃亡……但绝不是攻城利器也不是守城神器。
因为先前他们都忽略了,开封不是徐州,甚至不是其他位于关隘要道上的任何一座城池,那是大宋昔日的京都,曾经汇聚了大宋百年锦绣文化和天下财富之地。历经几代人修缮,这里原本有天下最坚固的五层城墙防御。然而在当年的东京保卫战中,被宋钦宗自毁长城,金人围攻长达两月之久,将外围的城墙几乎摧毁殆尽,后来又进城大肆掳劫,将城中的宫阙楼台都破坏大半。
无论是前任镇守此地的纥石烈志宁还是如今的仆射忠义,其实都不曾想过宋人会有那个胆子和能力来偷袭开封府。
毕竟开封地处中原腹地,周围都有重兵把守,反倒是城中的守军并不算太多,尤其是在这岁末之时,仆射忠义刚大胜回来,想着按照宋人的惯例,还得经过一番争议之后才能给予答复,他正好在此期间休整一番,调动西北的部落南下,以填充江北诸州的守备。
仆射忠义当初也同样没想到,江北的宋军如此不堪一击。直到他打到徐州城下,几次攻城失败之后,才明白原来江北和淮东山东的宋军,完全不是一回事。跟辛弃疾和魏胜交手一回,发觉他们非但是十分难啃的硬骨头,甚至连人质这诱饵都不吃,再收到火力最强的京东军来援时,就果断退兵了。
毕竟到那时候,他也几乎是强弩之末,消耗过大,补给跟不上,若是再拖下去,就会重蹈徒单习烈的后尘,成为乐极生悲的第二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实上到最后他也没能逃过同样的结局,在回到开封接受封赏的庆功宴上,遇刺身死,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争取到。
只是岳璃和霍千钧在夺城的次日,就陷入了包围之中。
本来他们的行动计划是行刺的斩首行动,为的是一次震慑行动,让金人也见识他们的手段之余,打乱他们逼迫南宋朝廷投降讲和的计划。方靖远跟岳璃曾说过,特种兵不在多而在精,精髓是要如李白的《侠客行》诗中所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们的确可以走得干干净净,深藏不露,将黑锅扣到完颜雍派去的使臣头上都没问题。
可在潜入开封联系到辛家暗线之时,他们才知道,仆射忠义这次能轻松地避开京东路的耳目,绕过徐州攻下江北四州,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打探到了李显忠和邵宏渊不合,伺机偷袭,却正好遇到张浚在前往江北时暴毙,群龙无首的同时,各州统领都在争夺统帅之位,才给了他这个可乘之机。
他和完颜允中设计,派人去挑唆山东境内的流匪作乱,牵制住京东军,才能摧枯拉朽地拿下江北。
只是唯一没算到的事,他能闪电战一击即退,然后逼迫南宋朝廷以和谈为名割让土地,岳璃和霍千钧也能奔袭千里潜入他的府中夺了他的项上人头。
他们本来打算一击得手,立刻撤走的。但从暗探口中得知,仆射忠义原计划次日阅兵,就准备召集兵马南下,逼南宋朝廷就范,接受他们割地赔款赔人头的条件。一旦他们走了,那么守城的金兵势必将仆射忠义等人之死和宁国公府被烧的仇恨,转嫁到开封百姓的头上。
开封一乱,中原必乱,金军就算这一时不再南下攻宋,可回过头来必然会更猛烈的反扑。
岳璃和霍千钧稍一合计,索性就干了票大的。岳璃和开封府中的密探一起,带着狸娘们乔装打扮,在宁国府夜宴上杀人放火,之后便拿着仆射忠义的令符夺下了城门守卫,将连夜出城召集来附近宋兵和义军的霍千钧等人放入城中,趁着金兵岁末庆贺放松了警惕,才以少胜多夺下了开封府。
否则以开封府的坚城高墙,深沟拒马,别说他们这区区几百乃至数千人,就算是再来十倍的人,也休想轻易攻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坚固的城池,从来都是被人从内部攻破的。
辛家在这里负责情报的,是辛弃疾门下一个名叫辛潜的家将,他们原本就与附近的义军有所联络,早就说过,若有攻下开封一日,便邀他们一同进城守城,有此功绩,以后招安归宋之时,也能搏得个好出身。
当时卫县和单县的义军已被打散,全靠着辛弃疾和方靖远的支持才能一直靠游击战存活下来,得此消息,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便欣喜若狂,赶在除夕夜里悄然埋伏在城外,就等着看这些将牛皮吹上天的宋军能否实现承诺。
结果当晚连续几道烟火冲上天炸开花,城中的大火几乎染红了半边天,霍千钧和辛潜各带一支义军,从岳璃夺下的城门冲进了开封,犹如奇迹一般,占领了这座旧日京都。
不光是城里的百姓感觉如同做梦一般,就连那些跟着他们进城的的义军,懵头懵脑地跟着冲进开封府城内,切瓜砍菜般拿下那些昔日将他们驱逐追杀如丧家之犬的金兵,扒下他们的盔甲战袍换上之后,站在城墙上看到已经换上的“宋”字大旗,仍感觉像是在做梦。
“我们……这就夺回开封府了?不行,你掐我一下,我总感觉不是真的!”
“疼疼疼!”杜奎伸出手去,让魏二掐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他妈的疼!原来是真的……哈哈哈哈,老子真的又回了开封府!”
他今年四十五岁,十岁那年汴京城破,他的家人是最后留在城中的,眼睁睁看着那些朝中的大臣们将妻儿送到金人营中,看着自己的阿娘和姐姐被送走,若不是家中老仆将他死死按住,藏在水井之中,他也活不下来。
二帝被掳,赵构和大臣们南逃,原本百万人口的开封府,成了人间炼狱。
杜奎和很多同龄的少年,都是在那年失去了家人,流落街头,靠着求生的本能藏身在开封府地下的暗道里长大。当初开封府多少捕快都没能清理掉的地下城,反倒成了这些孤儿的庇护所。
成年之后,他们就从地下钻出来,开始联络各家遗民,举义起兵,只是他们的人力兵力有限,无法正面对抗金兵,只能趁其不备,且战且逃,如此也断断续续骚扰着金兵,不断替南宋官兵搜集军情,若非如此,当初完颜亮南下也不会那般容易就被人搅了后路掀起内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前看着一年年过去,原本以为能迎来岳家军收复失地,结果功亏一篑,他们只能继续再等。
等到完颜亮出事的时候,他们便揭竿而起,以为可以接应大宋的军队北上,趁着金国内乱北伐,然而再一次失望。
直到今时今日,他们几乎已失去了希望,一次次看着宋军兴起,败退,金兵将他们藏身之地扫荡了一遍又一遍,而他们从少年变成青年,到如今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竟已大半白头,还以为看不到大宋回来的那日,就突然之间被人带进了开封。
“不愧是岳将军的孙女啊!就算是个女娃儿,也这般厉害。”孟武有些羡慕地看着城楼上的女将们,“俺当初要是成亲早的话,女儿都差不多这么大了……”
“得了!不管怎样,咱们总算是回来了!”杜奎抹了把眼角的泪,再望着城外时,下巴也跟着高高抬起来了,“风水轮流转,现在就该那些金狗被咱们撵得满地跑,多杀几条金狗,咱这辈子也不亏了,就算是到地府去见老爹老娘,也能有个交代!老孟,去跟瓦子里的张老骨说一声,咱们兄弟回来了,让他们手下那些还能走得动的,都来帮忙。”
“现在的开封城,可是咱们自己的了,要是这次再守不住,就不如撞死在城头,省得丢了祖宗八辈的脸!”
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这些从开封下九流走出去的义军,个个都有些门道才能活到现在。而这些能在开封府中活下来的汉人,跟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不少,到了如今,看着金人被赶走,他们也终于可以挺起腰板做人。
他们呼朋喝友的,从开封府城的街角里冒出来,有些甚至是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那些士绅官兵们平日看不到的地方,藏着这些一直不曾忘记故国的人。
岳璃看着自己身后从几百精兵,到几千义军加入,再到成千上万的暗民加入,还有开封府的百姓,一个个都走出来,激动地跟着那些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朝着城墙跑来。
“守城!守城!誓与岳将军共存亡!”
“保卫开封,护我家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有京东狸娘们的带领,可更多的,是这些饱受压迫的百姓发自内心的呐喊。
这三十多年来,眼睁睁看着家园破败,亲人离散,身边的人一个个或惨死或失踪,哪怕活着的,也只能卑微地苟延残喘,生怕一个不慎招惹来金人的怒火,不仅是自己,连身边的人也会跟着遭殃。
那种朝不保夕的,饱受欺凌蹂躏和担惊受怕的日子,如漫漫长夜,无边无际,曾以为看到星宸生辉,欢喜地想要迎接,却只看到流星坠落,就在这一代人都快要在这里消亡殆尽的时候,一夜之间,那绽放在开封府夜空中的烟花,犹如三十多年前的汴京元夕,璀璨瑰丽,令人望之泣然。
从大宋的旗帜飘扬在开封府城头的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金人口中的汉狗,不再是低人一等的汉奴,而是堂堂正正的大宋子民。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两个少年抬着爬上城楼,他们坚持要求见岳璃,还拿出了一枚古铜色的铭牌,正面写着背嵬二字,背面写着陈开山三个小字,牌面上的字迹都被人摩挲得发亮,显然一直被人带在身边,哪怕上面的名字被摸得模糊了,可那两个字依然铭刻在心头,永生不忘。
岳璃见到这铭牌时也吃了一惊,连忙命人将他们带上来。
那老人已是满面皱纹,膝盖以下的两条小腿都已经没了,全靠人抬着,可看到岳璃之时,他还激动得想要翻身拜倒。
“背嵬军庚金部陈开山,参见少将军!”
岳璃早听辛潜说过,开封府地下暗民之中,有宋军遗部,收容了不少孤儿和暗民,教他们一些军中武术和斥候才懂的一些小手段,让他们能够避过金兵的不断清剿,顽强地在地下存活。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位老兵。
“前辈快快请起,如此大礼,让晚辈如何担当得起?便是家父见了,也要尊称你一声前辈。”
“令尊可是二公子?”陈开山坐回木椅上,兀自激动不已,“属下昔日在大公子麾下,奉命潜伏于开封,等候大军到来,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与属下同行的还有一十九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老朽,还能有幸见到少将军……便是……便是此刻就死了,属下也能到地府告诉那些兄弟,我们……我们等到了……等到这一天了!”
他又哭又笑,拍着自己的大腿,几近疯癫的模样,却让人看了都心酸不已。
岳璃可以想象得到,当初背嵬军何等威风,在岳飞率领下步步进攻中原,眼看着可以收复东京,先行入城的斥候无不是激动振奋,跃跃欲试地等待着恢复旧河山的那一日。
可他们没等到大军抵达的消息,却听说岳元帅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了临安,然后连同岳云一起下狱,饱受酷刑之后,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决。
岳家军在一夜之间,被打散分派各地,而先前早已奉命潜入敌后的斥候们,却成了无主之人。
他们有的想回去,有的想留下,可无论是谁,都没忘记自己的使命。
他们设法去行刺金兀术,为岳元帅父子报仇,哪怕明知此行是飞蛾扑火,亦不惜此身。
只有当时才十八岁的陈开山活了下来,他是混在死人堆里被扔进了地下暗井,却侥幸活了下来,成为隐藏在开封地下的暗民。这些年他在地下教那些暗民武术和箭法,教他们斥候的隐匿追踪本领,救下了不知多少被金人追杀的暗民,成为地下暗民的头领。
早年的伤病让他早早就白了头发,形容枯槁,哪怕双腿已断,听说这次带兵杀了仆射忠义的是岳元帅的孙女,陈开山还是让人将自己抬了上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一眼,看到岳璃背上的擂鼓瓮金锤,他便认出这岳家人的模样,顿时老泪纵横,心情激荡不已。
岳璃见状,亦是唏嘘不已,恳切地说道:“前辈请放心,有岳璃在此一日,必守住开封一日。想必很快我们的援军就会赶到,只要坚持下去,不光是开封,所有大宋的国土,都会回到我们的手里。”
“好!好!好!”陈开山连着赞了三声,拍了一把身边的少年,“这是我的两个义子,陈牧陈野,还有个叫陈渊的,我让他去召集暗民,等后少将军给他们分派任务。这些小子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就等着这一日能翻身上岸,杀了那些金狗报仇!”
藏身于地下不见天日的暗民,有的是原来的宋军遗民,有的是被金国通缉的要犯,还有些是在地上被逼得活不下去,才躲到了地下,靠那些地上不要的垃圾和残渣艰难生存下来。
可以说,几乎每一个暗民,都有着一部血泪史,跟金人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每天都有人在地下死去,活着的人,也只能是活着而已,不敢在地面露头,不敢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与恶臭的地下水道和蛇虫鼠蚁共存,那种非人般的生活,却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
岳璃看着那两个少年惨白的肤色和黝黑的双眼,哪怕精瘦的身体,也因为仇恨的加持而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更何况,现在他们要守卫的,是他们自己的家园。
“好!那就有劳陈叔,等下我会安排人分队带你们的人驻守各处城墙,也会给你们安排衣物和食物,但希望陈叔明白,所有人,必须听我指令,不得擅自出城,更不得擅自杀人。”
“好!本当如此!”陈开山听她叫自己陈叔时,就忍不住激动得颤抖了一下,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将所有暗民的指挥权交给她,并让自己的几个义子都配合她的指令,去集合和分派那些暗民跟着京东军分散守城。
岳璃见那些暗民虽然瘦弱脏污,不知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却令行禁止,显然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甚至比那些混迹在城外山林中当了不知多少年流匪的义军还要守规矩,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在金兵的眼皮子底下生存的原因。
那些暗民原本看到负责率领他们的竟是些身着甲胄的女将,都有些意外,可等陈开山向他们介绍,这次杀了仆射忠义的就是京东狸的振威校尉魏楚楚,而这些狸娘们斩杀宁国军的武将,才能夺得开封府城,让他们重见天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也不禁跟着激动起来,谁能想到,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有翻身做主的一日。
在这些暗民的带领下,不少开封府的百姓也纷纷加入守城的队伍,哪怕他们只有木棍和柴刀菜刀,都跟着听从士兵们的指挥,分守在各处城墙,开始做守城的准备。
他们跟着义军的人将俘虏的金兵搜刮得一干二净,将府库中的箭矢和武器搬上城墙,开始在城头架起大锅,烧煮“金水”。从城中那些金人的府邸拆下门框和所有的木料,搬到城墙下,开始按照京东军的要求制作守城器械。
短短的一日之间,死气沉沉的开封府,似乎突然活了过来,无数原本面目麻木僵硬的百姓,听着周围的老人们一个个激动地欢呼着喊着“大宋”的口号,哪怕是不曾见过昔日大宋繁华的年轻人和孩子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们一起激动起来。
见过太多苦难和死亡的开封百姓,以最大的热情和力量投入到了守城之中,他们集结的速度之快,就连岳璃和霍千钧也不禁为之惊叹。
“真是想不到,才短短两天……我们竟然就有了三万人!”
这两天之前,他们还不到五百人,霍千钧拼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跑遍了周围所有的山寨,通知这些义军赶来集结,虽然当天晚上跟着他来的不到五千人,可这两天之间,又有不少义军闻讯赶来,为了防止那些金兵跟着混入,他们甚至就守在外城,自带干粮,负责巡防和警戒,赶在第一时间发现金兵就回来通报。
当初仆射忠义将手下的十万大军安排在周边各城之中,开封府中仅留了一万金兵和两万辅兵,结果没想到会被岳璃的“斩首”行动给堵在宁国公府杀了个干净,而辅兵之中早有辛潜的人混在其中,下药的策反的,最后一大半都降了,其余的则跟着那些金兵一起被扒光军服和武器关押了起来。
周围的金兵次日便知道了开封府兵变之事,看到城头换上的宋军大旗,无不震撼惊愕,等他们回过神来,开始集结兵马进攻开封府城时,原本以为绝不可能有多少宋军突破重围进入他们腹地之中的金兵,却看到开封府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地站着无数的人。
那绝不是几千宋军能营造出来的气势,那城墙上的人看到靠近的金兵,在一员女将的带领下,高声呐喊,声震四方,令人望而生畏。
从四方赶来的近十万金兵,无不骇然地看着这座重新焕发了生机的雄伟之城,城墙上的大旗高高飘扬,那是大宋的军旗,还有曾经刻在一代金人心底最深的恐惧的名字:“岳家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精忠报国!誓死不退!”
“撼山易,憾岳家军难!”
“社稷江山,由我复兴!”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城头上的人高歌不断,声声传入金兵耳中,让他们无不疑惑震惊,站在城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宋军,足足数万之众,是如何度过他们的重重包围,夺下开封府的?
有他们在,还如何能攻下此城?
第一百六十一章守城之战
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金国“腹地”冒出的数万宋国大军占领开封,屠杀了宁国公仆射忠义及其部下万余人的消息,被快马送往燕京。
几乎也与此同时传遍了江北江南。
数万大军?不光是金人懵了,南宋朝廷也懵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哪里来的数万大军?拨出的粮饷和军资都是有数的,前几天才收到江北溃败,数州沦陷后被仆射忠义掳劫一空的消息,李显忠在徐州苦守到京东军来援,手中的兵马也折损了大半进去。
而京东军整体组建还不到两年,连着流民军加在一起,能不能凑出五六万之众都是个问题,可他们还得留守各州府,机动人员不超过两三万。
就这,还是去支援徐州,收复江北的人马,哪里还有人能跨越金兵重重大军包围,杀入中原腹地之中,夺下开封府?
谁都想不出来占领开封府的这支宋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仗非打不可。
距离开封府最近的几个大营的金兵都是仆射忠义的部署,若不是统兵的将领也前往宁国公府上赴宴庆功被杀了个干净,他们先是觉得这消息是假的难以置信,等确认了之后,整兵赶去之时,开封府城已关起了城门,严防死守,城头上的大旗飘摇,人头攒动,俨然已经成为一座守备森严的坚城。
只要金兵稍一靠近,城头就有箭矢射下,而城前遍地都被人挖得坑坑洼洼,荆棘遍布,一个不慎就有人仰马翻之危,金兵也只好围城扎营,先打探清楚城中的情况再说。
魏楚楚和扈三娘则在斩首夺城次日,就被岳璃派回去求援了。
介于先前两次专职拖后腿的猪队友事故,他们根本不敢指望最近的西南宋军,宁可突出重围向尚在徐州的魏胜和辛弃疾求援。
虽说魏胜因伤痛不起,尚在徐州养伤,手下数万兵马亦随之休整中,但如今魏楚楚已可以独当一面,回去借兵领兵,唯有她能令海州军的人信服,可以随她前去增援开封。
扈三娘带着岳璃和霍千钧的亲笔信给辛弃疾,倒也不担心他不信,毕竟他早早就安排了辛潜在开封埋伏,可见早已对此有心,只是先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如今既已夺下城来,那是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放弃,白白交还给金兵的。
双方都从一开始的懵然震惊,到后来拼命地加派人手,赶往开封城外,同时也得知了对方正在增兵,于是都想要在对方抵达之前,先进入开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有人能从天空俯瞰此时的中原大地,便能看到四处烟尘滚滚,人头涌动,无数身披战甲的士卒,都朝着一个地方涌去。就仿佛大海中突然出现的漩涡,深不可测,带着莫大的吸引力,让周围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却无法将其填满。
而这些源源不断奔赴海州的队伍,在路上一旦遭遇,二话不说就开打,宋金双方的援军都很清楚,只要让对方靠近开封,就会对开封的局面形成影响,若是能挡住对方,就等于增援成功。
就连围在开封城外的金兵,在眼看着对“数万”宋军固守的城池束手无措的情况下,干脆掉转头去,攻打那些前来支援的宋军,想着就算现在攻城不下,若是能打败援军,困也能将城里的军民困死在里面。
常规情况下的话。
那些金兵并不知道,那些昔日曾折腾的北宋、伪齐和金国三代开封府府尹不得安生的下九流暗民们,如今已拿起了武器,走上街头,带着开封府的百姓一起,上城墙守卫着他们的家园。
他们为的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国,自己的生命和尊严。
为了让自己的后代不再生存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道里,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出来,站在阳光之下,不做别人的奴隶,而是成为一个自由的平民。
岳璃对着全城的百姓承诺,以大宋和岳家军的旗帜为誓,但凡同他们一起守卫开封府城的,以后都将大宋的子民,无论贫富贵贱,哪怕昔日曾在奴籍的奴隶和一些被通缉的罪民,都可以将功折罪,若是战死在城上,战功亦可传承给子孙,享受和京东军一样的抚恤和追赏。
开封府的暗民,身上大多都背负着奴籍或罪名,或者是那些被牵连得失去户籍的子女家人,几乎都是“黑户”,他们同样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洗清罪名,重新做人。如今既可以保家卫国,又可以重获新生,对他们而言,几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他们甚至比那些战士更悍不畏死,因为他们知道,哪怕他们战死在这里,岳璃也会帮他们照顾家人。
这是对岳璃,也是对昔日岳元帅的尊敬和信任。换了任何一个其他宋国的将领来此,都不可能有比她更好的威信和说服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志成城,不仅是意志,还有他们用自己血肉筑成的城墙,生生在金兵的利箭和炮火下,守住了这座城。
当金兵的云梯搭在城墙上时,他们用檑木砸下去,用滚烫“金水”泼下去,等这些都用完了的时候,他们甚至自己用火点燃了自己身上的衣衫,扑上去抱住云梯,和上面的金兵一起摔下城墙,粉身碎骨,甚至尸骨无存。
他们已经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次金兵的进攻。
从早到晚,一天又一天,时间已经不复存在,每个人都在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敌人冲上来了,砍下去,推下去,若是挡不住的,就抱着一起跳下城,哪怕同归于尽摔死在城下,也绝不容他们留在城头。
当金兵一退之时,他们就直截了当地倒在地上昏睡过去。而其他的百姓这冲上来,替他们包扎伤口,清理尸体和伤员,收拾能用的箭矢,修理城头破损的地方,将砍杀出无数缺口的刀换下去,换上磨得锋利无比的刀……这些是城中的老弱妇孺力所能及的事,他们也可以帮着出一份力,让守城的将士们可以多休息一刻,多喝一口水,多吃一碗粥,或许就能够多守住一天,就能等到大宋援军的抵达。
抱着这样的信心,他们才能一天又一天地坚持下来。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投入了这场战斗,有人上城墙厮杀作战,有人在城墙内准备守城物资,还有人做饭煮药,随时准备着支援城上的守军。
哪怕如此紧张疲累,可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都很清楚,眼下已到了最后的时刻,以那些金兵的疯狂,一旦城破,那就是满城百姓都为之殉城的结果,金兵屠过的城不止一个,这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他们就是不想束手就擒,不想任人宰割。
“老子就是死,也要抱着一个金狗一起下地狱!”杜奎身上血迹斑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是敌人的血,冻得硬邦邦的结成了块,手脚和脸上的冻疮红的发亮,都比不过他满是血丝的双眼,“老子这次至少杀了上百个金狗,就算死,也值了!”
“呸!我们才不会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啐出一口血水来,跟着疼得嘴角都抽抽了一下,仍是不服气地说道:“告诉你们,小爷我从来都是福星,命大着呢!好几次别人都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我偏偏死不了!当初纥石烈志宁想搞死我,结果呢?沉河里喂鱼了!这次的仆射忠义更不用说,脑袋都被魏家娘子带回去祭天了!”
“大伙儿跟着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把开封府的瓦子重新修起来,有的是乐子在后头等着咱哥们儿,就算阎罗王现在来了,小爷我也一枪给他捅回去——”
说着,他挥舞着手中的长戬,在城头威风凛凛,原本就俊朗高大的身形,被阳光镶上了一圈金边,当真有若天神下凡一般,让城下的百姓都看得出了神。
“小心!——”
岳璃一把将他推开,冲着众人大叫:“都找地方隐蔽好!小心石炮和火箭——”
这时候的火箭,是在箭身上包裹着一层带着火油的布条,真正杀伤力不大,但破坏力很强,因为他们近十日的守城战下来,几乎耗尽了箭矢和滚石檑木,都得趁着金兵退败后派人从城墙用大竹筐吊下去收拾战场,捡回一些能用的物资来,才能勉强多支撑几日。
可这些金兵也陆续带来了投石车和弩车,给城墙上的守军和城里的军民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尤其是那些火箭所到之处,引燃民居,轻则烧毁房屋,重则伤及百姓,岳璃从一开始就命人收集全合城的水桶集中在城墙周围,并让来帮忙的百姓不停地运水过来,这才能将损伤降到最低。
幸好当初开封府的城墙修的是里三层外三层,靠近外城的大多是些棚屋,经过几次破坏后,岳璃干脆让里面的老弱妇孺避入内城,将棚屋拆下来用作檑木和火把,正好去对付那些攻城的金兵。
还有几个百姓献计,将城里那些布坊成匹的布浸透火油,在金兵将云梯搭上城墙时,用那些火油布将他们缠住,点燃后推下去,一烧就是一大片,杀伤力简直翻倍。只是如此消耗颇大,岳璃本不想用,可是布店的老板直接带着人将自家的存货搬上城墙,油坊的老板也跟着带人将一罐罐油都运上来,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不再去想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能卖多少钱。因为对所有人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城中的百姓纷纷想办法帮着守城,岳璃自是感激不尽,可眼看着城里的物资消耗越来越多,百姓们也都困乏不堪,城墙上的每个人,都几乎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仍然没有看到援兵到来的信号。
她望着东边的方向,想着临出发之际,方靖远将她和霍千钧送出城外十里亭时,郑重其事地位她戴上了一个平安符,哪怕她明知道,他从来不信神佛,可在这个时候,这个世界里,为了她和其他人的安危,他也愿意信一回,祈求得到他们的庇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无论多难的时候,都一定要坚持下去,想想霍九郎,当初都能在地窖里吃发霉的饼子,一直等到我去救他。你们……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想想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去跟你们会合,无论如何,不要放弃。”
“不会放弃的,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
岳璃喃喃低语,望着方才射出弩箭和石炮的方位,抓起旁边的震天弓,拎起长箭射了出去。
他们城头上的床弩和炮车经过这十来日的激战,已经被砸毁的七七八八,只有这把足有五石的震天弓,一般人根本拉不开更不用说射出箭去的,原本是供在武庙之中,这次也被岳璃带上城头,专门用来射杀敌方将领和这些弩炮手。
只是这把弓需要耗费的力气太大,她一日也开不了几次,加上能承受这般力道的箭矢不足,到这时候,几乎只能靠捡来敌人床弩射出的箭,才能给她供应上。
每次金兵开始远程射箭和投石时,岳璃都让大家找好掩体藏起来,因为这一轮箭雨过后,必然又会有一批金兵在他们的掩护下冲到城墙下,架起云梯攻城。
等他们击退这一波攻城的金兵,又会有下一波箭雨,双方就是如此互相消耗着对方的有生力量,这城墙已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在不停的转动中,将所有卷入其中的人,慢慢碾碎成粉,流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面城墙。
远远望去,在夕阳的照耀下,整座城池,都仿佛被血浸透,带着一种苍凉悲壮的气势,傲然矗立在大地上,不肯低头,不肯屈服。
到夜晚时,双方都鸣金收兵,各自收拢了还活着的士兵,回去休整,待明日再战。
其实前几天时,金兵还曾经在夜晚偷袭,双方的在夜里的视线本来都不好,夜战就格外耗神。而金兵虽然在这附近镇守多年,但还是比不上这些土生土长在这里的汉人,更比不上那些原本就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中的暗民。
头几次夜袭,或是没发现满地洒落地铁蒺藜和碎箭头,被扎得满脚是伤,战力顿失。或是直接掉入汉人挖出的陷阱,当场毙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看不见的夜晚,想要靠近城墙,比白日里还要艰难百倍。
而他们好容易看到有一日灯火照着一员女将出现在城头,激动得全军射出无数支利箭过去,原本以为将那些不知死活的宋人射成了刺猬,结果次日再攻城时,却发现前两天都已经没有箭可用的宋军,竟然又有箭了。
更气人的是,他们用的箭,竟是前两夜他们偷袭时射出去的箭。原来那些城头灯火下晃动的人影,包括那个头顶金盔的女将,都是套着衣服的假人,他们射出去的箭,都被宋人收集起来,成为次日反击他们的武器。
古有草船借箭,今有草人借箭,办法不怕老,管用就行。
从那以后,金人再不肯射出完好的箭,想方设法弄成了“火”箭,就算射不中人,最后箭矢毁了,也不会留给宋军重复利用。
这些抠门的宋军,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那些烧的滚烫的“金汁”都是城里的百姓将屎尿熬出来的“毒水”,一旦被浇中,哪怕身穿盔甲,也会被烫的皮开肉绽,甚至流入衣衫内将肌肤和甲胄都烫的黏在一起,一扯就是一大片血肉淋漓而下,那玩意还十分恶毒,溃烂的皮肤和血肉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治疗,那简直就是攻城士兵的噩梦。
他们只能庆幸,城里的人似乎还没办法源源不断地制造这种恶心之极的武器,否则光是这一桶桶的金水浇下去,就足以让外城墙下变成一个臭气熏天的大粪坑。
还好现在是冬日,严寒能够封锁住那些恶臭的气味,血肉和粪水都很快会被冻结,才不至于让那些城下的尸体腐烂发臭,变得更加臭气熏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血肉炼狱一般的场景,无论是守城的人,还是攻城的人,都会成为他们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今天这是第四次……比昨天少了两次。”
待金兵偃旗息鼓,彻底停止进攻后,岳璃望向金兵退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辛潜喘着粗气走到他身边,说道:“岳将军,你去休息一下,小的在这里守着就行。你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岳璃点点头,后退了几步,靠着城楼的墙壁直接坐在地上,接过亲卫送上了一竹筒稀粥,寒风中还带着几分温热的稀粥顺着喉咙一直暖到了腹中,城里的粮食也不算多,如今已被统一征收调配,每日熬粥用竹筒分发给守城的将士,这些都是城中的娘子们自发在做的事。
青壮的男子和一些有力气的妇人都已经上了城墙,就算守城的消耗少于攻城,可每日仍有成百上千的人不幸中箭或死于飞石和攻城士兵的刀下,这种消耗战对所有人都是极大的考验,因为谁都不知道,破城和死亡,哪一个先到。
更不知道,那些远在天边的援军,能不能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赶到。
可岳璃一直站在城墙上不曾下来,哪怕在战斗间隙争分夺秒的休息,也不过是靠墙闭目养神片刻,接着便要安排其他各处城头的防守和人员调配,其他人都可以轮休,只有她,谁也无法替她做决定,无法替她指挥这些战斗,只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她,犹如一杆笔直的旗帜,矗立在城头。
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还活着,那所有人都还抱着希望。
珍惜地喝完竹筒里的最后一口粥,岳璃长长地出了口气,感觉酸软的四肢似乎又有新的力量注入,不禁又笑了起来。
“辛潜啊,看来我们的援兵,就快要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的?!”辛潜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岳将军如何得知?难道有人送信过来了?”
岳璃摇摇头,指着东南方向,说道:“那边的土哈部金兵,这两日的攻势弱了不少,按照前几日他们肯定还有增援,可这两日负责指挥的人被我射死之后,一直没有新人顶替上来……看来,他们的援兵也遇到了阻碍。”
“想来,是我们的援军,和他们撞上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不仅仅是东边,还有西南方和正南方,原本和西北军拉锯战中的西南川军,也退守城中,坚守不出,然后分兵北上,前来支援。
而江南的宋军在赵昚的严令之下,已经竭尽所能地赶往开封救援。
他们的人数虽然并不算多,但在周围义军和百姓的指引下,阻截住前来围攻开封的金兵,互相抵消之下,竟也给开封减少了一些压力。
双方都在拼消耗,也都在等待支援。
而在这血肉磨盘之外的人,也真正拼命地朝这里赶来,在路上,所有阻挡他们的人马,都成为这架战争机器车轮下的亡魂,铺成了一条被鲜血染红的道路。
从徐州,到开封,七百多里的雪路,最后都成了血路,多少血肉白骨,埋葬在这苍茫的山河之下。
那原本是霍千钧带去徐州支援的火器营,如今在辛弃疾和扈三娘、魏楚楚的带领下,和海州军的战车一起,形成一道钢铁混合的长城,缓缓地向开封府推进。所有见到的金兵都几乎要疯了,那些打不破的钢甲战车,那些砍不死的铁甲战士,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一往无前。
就连完颜允中都知道,若是让这支队伍推进到开封城下,那些围城的金兵,就宣告了彻底失败。于是所有赶去驰援开封攻城的金兵,都调转头来,朝着他们疯狂的进攻,想要将他们截杀在野外,决不能让他们进入开封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前跟魏胜交过手的金兵早就见识过如意战车的厉害,可如今这载兵的战车和火炮车、弩车联合在一起,就如同一个个移动的战争堡垒,进可攻,退可守,让原本无往不利的金兵铁骑都无处下手。
撞上去,那战车中刺出的长矛会将他们刺穿,远远射箭进攻,根本射不穿战车的铁甲和宋军的铠甲,这批宋军的铠甲远胜于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让他们有种无从下手的痛苦。
可更多的痛苦,还在那些可以一箭射穿他们四五个人的床弩长箭上。
这些铁血战车彻底碾碎了他们的信心和意志力,碾压过他们的尸体和血肉,一路朝着开封前进,前进。
“轰!”——
在黎明的第一道阳光洒落在城墙上时,听到城外传来熟悉的雷霆声,感觉到身下的城墙都跟着一同颤抖时,岳璃却忍不住跳了起来,扑到了城头,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边有滚滚黑烟升起,轰然巨响之后,是金兵大营一片混乱的局面,前几日还叫嚣着让他们献城投降的金兵,此刻却如同被沸水淋浇的蚁穴,彻底炸了窝,四处慌不择路地逃亡。
那地动山摇的霹雳,是绝非人力可以抵挡的炮火。
“援兵来了!是辛使君,还有楚楚!他们来了!”
“援兵来了!援兵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喜极而泣,互相拥抱着,根本分不清身边的男男女女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只知道,这一刻开始,今天的太阳带来的不再是死亡,而是新生,是他们所有人的新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新的开封府,新的开封人,他们,都活下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替我活着
“我们还活着?”
“活着。”
“开封还在?”
“还在!我们是大宋的人了!开封回来了!现在、不、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做别人的奴隶了!”
陈开山的几个义子将他抬起来扔上半空里,哪怕他们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水冻结得硬邦邦的,手脚和脸上裂开的口子甚至流出脓水,但此刻的兴奋和欢喜,让他们全然忘了身上的痛苦。
“阿渊,放我下来!”陈开山环视四周,已经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小牧,小野……你们去把兄弟们都找来,等着回头岳将军见过以后,你们都可以成为岳家军的人了……”
陈牧的脸色忽地黯了一下,嘴角有些艰难的抽动着,差点落下泪来,“没有其他人了……义父……”
陈野这比他更为直接,当即就抹着眼泪哭出声来,“义父,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其他人……都已经战死……”
陈开山本身残疾,他们将他藏在城楼之中,其他人都跟着义军听从岳璃和霍千钧的指挥守城,这十几天里,一次次远攻近战,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时,他们也曾有过恐惧和绝望,可看到那些沉默着给他们送来食物和药物,哪怕被流矢射中也无人后退的百姓,他们就咬着牙忍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仅是地下的暗民,还有杜奎他们从各地召集来的义军,包括跟随岳璃和霍千钧入城的五百精兵,打到最后这一日的时候,也损失了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手,就算活着的,也没有一个完完整整的。
而他们早都忘了身上的伤痛,机械般坚持着守城,厮杀,争分夺秒的的休息和更换武器,再开始下一轮的血战。
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下一轮的厮杀,只是知道,他们一步都退不得,退下去,会死更多的人,先前那些在身后默默支持他们的,甚至拆了自己的房子来给他们做武器的百姓,都会成为那些攻城死伤无数杀红了眼的金兵的报复对象。
这个时候,就是拼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好在,他们撑住了,终于等到了援兵的到来。
陈渊跪倒在地上,抱着城垛下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着,“小十九,你醒醒啊,你再等一等,我们就赢了啊!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为什么……”那是他一同长大的伙伴,只是没有拜入陈开山门下,在暗民中好些这样的孩子连姓名都没有,只有人随便按他们被发现的日子起的名,一张口喊初一十五的,就能有好几个答应的。
可对陈渊来说,小十九就这一个。
前一天小十九还在给他传授经验,听到箭射来的风声时,要如何判断会落下的方向去躲避,若是身上着了火,就地打滚是灭火的最好办法。至于攻上城头的金兵,打就算打不过,也可以戳眼戳喉咙,下三路招呼过去,比拿刀直接砍都管用……
他还说过,等守城胜利了,他想投军跟着霍将军,听说霍将军是临安城里最会吃喝玩乐的世家子,每天都会跟他们讲许多许多他们连听都没听过的好吃的,说只要跟着他,以后就会带他们去临安领赏,尝尝西湖边宋嫂醋鱼、王家灌肺、姜虾米、酒捂鲜蛤、蜜炙鹌子……还可以听瓦子里的清唱小曲,说书杂耍……想想那日子,才是真正人过的。
为了那种真正人过的日子,小十九每每冲杀在前,每次斩杀的金人,他都割下个耳朵装在腰间的皮囊里,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将来要凭这些去领赏钱,霍将军说了,会替他请功,就凭他立下的功劳,当个小校完全没问题,一个月至少有二三两饷银,到那时,他们吃喝不愁,再也不怕被人追着赶着藏在地下阴沟里生活。
“十九……十九……”陈渊后悔不迭,若不是他先前没睡好走了神,那支箭射来的时候他也不会没听到风声,小十九就不会为了救他而冲出原本藏得好好的城垛下,结果他活下来了,小十九却中箭身亡,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还跟他笑着说,“我……是不成了,阿渊……阿渊你记得……替我……替我去临安……吃……替我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要替你去,十九你活过来啊!十九……”陈渊感觉到肩头沉了沉,头也不回地骂道:“走开!十九还没死!他还能活……他答应过我的……滚开啊!”
“放下!”说话的是陈开山,他看到陈渊疯魔般在这边抱着尸体不肯撒手,其他人上去都被他踹走,只得让人把自己抬了过去,陈渊刚骂了一句,闻声回头,看到是他,红着眼哽咽了一声,却还是坚持摇摇头,“义父……我答应十九……”
“你答应过他,也答应过我,活下来的人,要替死了人,好好活着。”
陈开山伸手拂过他的头顶,沉声说道:“要记住他们的死,还要记住我们现在能活下来,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不要辜负了他们……所以,站起来!现在还没到你们放松的时候,等杀尽金狗,重回太平日子,再好好替他安个坟,明白吗?”
“明……明白……”陈渊被他一吼,习惯性地听话起身,还是不忘小心翼翼地放平了小十九的尸身,替他拔掉了身上的箭支,他身上在那一瞬被射中了六七支箭,到这会儿几乎已被冻得僵硬,任他拔出箭头,也只是流了一点血就再次冻上,他也只能颤抖着手,刚想收起那几支箭,却见一只苍老的手伸了过来。
“把箭给我。”陈开山从他手中要过箭去,从当中取出一支狼牙箭来,目光凝重地说道:“这种箭,是金兵百夫长以上才有的。一箭出而百箭随,在那些金人眼里,跟鸣镝差不多,阿渊,你拿好这支箭,上面有那百夫长的名号,若能取得他的人头,再来祭奠十九。”
他抹了把那支箭的箭镞,那形如狼牙般锋锐的箭镞,靠近箭杆的部位,写着金文的“术虎”二字,陈开山虽然双腿已断,当身居敌后,一直在学习金文,哪怕生活在地下暗道之中,也从未断过复国之心,一眼认出这上面的字,便递还给陈渊。
“这是仆射麾下的术虎部,首领叫术虎东宁,记住这个名字,要替十九报仇,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我何曾教过你这般?”
“是!”陈渊脊背一挺,接过了陈开山手中的箭,抹去眼泪,声音哽塞地应道:“孩儿记住了。孩儿定会拿回术虎的人头,来祭奠十九和其他的兄弟!”
“记住就好,去吧!跟着霍将军和岳将军去接应援兵,”陈开山拍拍他的手臂,“我在这里看着你们,等你们得胜回来!”
陈渊和其他人轰然响应,只留下一个年纪最小的子弟照顾着陈开山,其他人都跟着朝城下集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大部分人经历了这十多天的恶战之后,都已经濒临崩溃,无论以前他们是流民义军还是城中平民或暗民,都不曾经历过这样艰难的战斗,反反复复的攻城战和铺天盖地的箭雨火石,那些昔日在他们眼中犹如恶魔一般的金人,如今一样会死在他们的手下,让他们在惊惧之余,又感到兴奋,几十年来,从他们的父辈到如今,被奴役和压迫的越久,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越深。
可一旦当他们翻身站起来,才发现那些金人和他们一样是血肉之躯,一样会受伤流血,会哀嚎惨叫,一样……会死。
他们并不是无法战胜的不死之躯,哪怕一个宋人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么两个三个,甚至几个人一起上,在那些金兵冲上城头时,这些昔日羸弱不堪的宋人就会爆发出最大的力量,不惜一死,也要将他们赶下城头。
而如今,他们等到了援兵,看着金兵大营中升起的火光和黑烟,溃散的金兵四下奔逃,甚至有些骑兵慌不择路地朝着城门方向跑来。
只是不等他们靠近城门,就被城墙上射下的箭掀翻在地上,这次宋军没有再瞄准那些战马,眼看着胜利即将到来,这些战马都将成为他们宝贵的战利品。
看到几个士兵前来请战,说要出城接应援兵,岳璃却一口拒绝。
“都冷静一点,各守其位,不得妄动。”
她已经点燃了信号烟火,哪怕在白日里,那道青烟蹿上半空,炸开的烟花,方圆数十里之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很快从东南方也升起了一道烟火,是蓝色的火花,那是辛弃疾的沂州军专用信号,霍千钧一见就忍不住欢呼起来,“是辛使君亲自率兵来了吗?真是太好了!有他在,这次稳了!”
这十几日的鏖战之中,他和岳璃都能感觉到金兵一次次的进攻越来越疯狂,可兵力补充已渐渐开始跟不上,显然他们并不是没有援军,只是援兵和金国的援兵谁先到,谁能到,才是决定这场血战最后胜利的决定性因素。
好在,最终抵达的是自己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千钧本来也想带人冲出城去接应辛弃疾等人,顺便再带人大杀一番,捡些人头回来,可被岳璃断然拒绝后,他方才发现,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经历了这些天的苦战,其实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是硬撑着出去杀敌,纵使是痛打落水狗,那些人的反扑,一样会给他们造成伤亡。
岳璃十分清醒地说道:“你们的战功,我都会记着。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逞一时之勇,平白牺牲了自己人。先让大家都歇口气,该去疗伤的赶紧去治疗包扎,不当值守城的人下去吃饭洗漱,等着迎接京东军进城换防。”
陈渊跟着霍千钧来的,还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我还想替兄弟们报仇……”
岳璃看到他手里牢牢握着的一支狼牙箭,形制都不是寻常士兵所用,心下了然,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只要活着,什么时候都能报仇。要记住,我们的敌人,不是哪一个金兵,而是金国,是他们的将帅和皇帝,唯有将他们都驱逐出我们大宋的土地,才能真正替他们报仇。”
“留着有用之身,你能做的还很多,不可急在一时。”
她轻轻拍了拍陈渊的肩膀,说道:“你和你的兄弟们,都不愧是背嵬军的后人,等休整过后,你们若是愿意,都可到入我营中……”
“呵!这就跟我抢人了啊?”霍千钧不服气地说道:“这些好汉可是我先看在眼里的,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以后带他们一起杀到燕京,等拿下金国皇帝的人头,再回临安去好生庆功……”
陈渊听他这般一说,又险些落下泪来,还好记着义父先前的叮嘱,只是用力地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方才说道:“多谢两位将军,我……我们都愿追随两位将军,杀到燕京去!”
“好样的!”霍千钧得意地冲岳璃一抬下巴,说道:“这些能跟着我们守下来的,都是了不起的好汉子,咦——阿璃,你受伤了?”
岳璃抹了下鬓边的血,并不在意,“被箭擦了下吧,不要紧。”
霍千钧却不干了,“你刚才都说了,受伤的下去包扎!这里有我带人守着,你快去清理伤口包扎一下,这可是伤在脸上,若是留下伤疤怎么办?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儿家,怎能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脸面……”他说着说着忽地哽了一下,想起另一张面孔,曾经也有着丑陋的伤疤,只是经过精心治疗后,恢复了娇艳的容貌,却也因此离他而去,嫁给了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只是身边的亲兵也跟着催促,她只好听从众人的意见,顺便也带着一些身上有伤的士兵走下城墙,下面的内城墙跟处,早就搭了一排的帐篷,都是按照方靖远以前训练士兵时让他们布置的急救处。
哪怕没有京东军那般严格的规定,这些精兵人人都上过急救课,对这套流程十分熟悉,从一开始就教给了城中那些赶来支援的药铺和医馆的大夫,也全靠他们不眠不休地抢救,才让这次守城的伤亡降低了许多。
这时候也不再讲什么男女大防,来帮忙的除了大夫之外,还有不少百姓,男女都有,麻利地接过那些疲惫的伤员,就开始熟练地剪开他们的衣衫,清理和包扎伤口。毕竟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哪怕是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也是被血汗所浸透,又被冻得硬邦邦的,若是硬脱,只怕连皮肉都要跟着撕扯下来。只能先就着伤口处先剪开,再用温水泡软了,清理干净伤口后,再给他们清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物。
除了个别重伤还流血的伤员外,大多数轻伤的战士,在被清理伤口时,就已经头一歪,昏昏沉沉地睡去,起初还有人以为他们重伤不治,后来大夫看过,才知道他们只是太累了,累到连伤口的疼痛,都无法将他们从梦中唤醒。
众人闻言更是唏嘘不已,手下愈发的轻,生怕下手重了将他们惊醒,让他们忍受更多的痛苦。
而岳璃摘下头盔后,大夫用了好几块湿布才擦去她脸上和发间沾染的血迹,露出她额角到面颊上的血痕,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这箭再偏一点,你这性命都保不住了啊……”
“是我躲过去了,而不是他们没射准。”岳璃若无其事地说道:“一点小伤,给我抹点金创药膏就行。其他人的伤比我重,还是先紧着他们来吧!”
大夫不满地说道:“你这伤可不是小事,若是不清理干净了,里面留下箭毒,轻则留疤,重则发热生疮,岂是随便抹点药膏就行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被大夫怼得哑口无言的岳璃只得老老实实地坐下,那大夫一边给她清理伤口还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娘子从军也太不容易了,这大冷的天里在城墙上守了这些天,以后可得好生调养,否则寒气入体,伤了身子,以后想要孩子的时候就难了啊!”
岳璃面无表情地任由他给伤口敷药,身边同是伤员的孙二娘却笑了起来,说道:“大夫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将军本事大着呢,更何况还有方使君,有这等神仙般的夫君,生孩子这种事,才难不倒她呢!”
那大夫不赞同地白了她一眼,说道:“本事再大,也跟生孩子无关。她这般年纪,尚未有过孩子,若是再伤了身体,想要就更难了。”他忽地反应过来孙二娘说的话,有些惊诧地仔细看了看岳璃,“原来你便是娘子军的将军……想不到将军身先士卒,一直在城上守卫城中百姓,着实令在下佩服!”
他认认真真地朝着岳璃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开封府几十万百姓,若无将军此番拼死守城,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在下长春医馆邱云生,粗通些许医术,能为岳将军效力,实乃毕生之幸。”
岳璃尴尬地扶起他来,狠狠瞪了孙二娘一眼,这才窘迫地说道:“邱大夫莫要多礼。这本就是我应做之事。说起来,本当由我来谢谢邱大夫和大家在此医治守城将士,才免了我等的后顾之忧。”
说着,她起身朝着医帐中的众人团团一揖,便拿起头盔拉着孙二娘匆匆离去,再留下听那位邱大夫说什么养身生子之事,她只怕就要挖个地洞钻下去了。
上阵杀敌她丝毫不惧,可被人逮着说这些事,无论男女,都是极为尴尬之事,让她着实避之不及。
出了医帐之后,岳璃也没再回城头之上,而是先去瓮城看了看城外的情况,便从东南门处,让人打开了城门,先带人出去清理城下的战场,以便迎接辛弃疾的大军进城。
城下经过这些天的血战,护城河里都填满了尸体,吊桥放下去的时候,都能压到下面堆叠的尸体,惊起了大片的乌鸦和食腐的鸟类。
先前还有些逃蹿的金兵冲到城墙附近,都被城上的士兵射杀,这会儿显然金兵大营中的战局已定,再无人朝着这边逃来,倒是有一队士兵骑着马朝城门处飞驰而来,其中当头的一人手中还扛着一面大旗,上面大大地写着一个“宋”字,穿着的正是宋军的红袍皮甲,方才不至于招来城上守军的攻击。
“是自己人!”孙二娘兴奋地举着长刀挥舞起来,“是援军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微笑着点点头,“是楚楚和扈三娘,她们回来了!”
魏楚楚纵马冲在最前面,一口气冲到城前,看到带人放下吊桥,清理出一条路来的岳璃站在那儿望着自己,就觉得一直憋在喉咙里的气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几乎是翻身滚落下马,半跪在岳璃身前,哽咽地说道:“末将魏楚楚,救援来迟,还请将军降罪处罚!”
岳璃双手将她扶起,看看她黑瘦的面容和满是血丝的双眼,知道她定然也是多日都未曾休息,便伸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你何罪之有?若不是你和三娘冒死回去求援,我们只怕都守不到今天。你看,我们都能好好地活着,你当立头功才是!”
她越是擦泪,魏楚楚的眼泪就流得越多,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害怕自己回来迟了,只能看到岳璃和霍千钧被金兵挂在城头上的尸体,还有那些死于血泊中的姐妹,这噩梦中的画面纠缠着她,让她夜不能寐,拼命地催促着重伤的魏胜发兵,等跟着辛弃疾一起出发后,又不停地地催着大家赶路。
而在路上一旦遇到金兵的阻拦,她便如同疯虎般第一个冲出去厮杀,因为她最清楚,在路上多耽搁一刻,开封府被攻下的可能就大了一分,而城中那些姐妹和兄弟们就有可能多牺牲几个。
当初若不是岳璃坚持让她回去求援,说只有她能带好海州军来支援,她更希望自己能够和岳璃一起并肩战斗到最后。
因为她和扈三娘从城中出来的时候,最清楚当时有多么危急,区区数百个特种精兵,要收服城中上万守城金兵,要对付扎营在城外和周边州府的十几万金兵,守住这座原本属于大宋的京都,简直是一件绝不可能完成的事。
哪怕她也知道有数千流民义军正在赶去支援,可几千流民根本不曾经过训练,也没有多少守城器械,能在那些训练有素凶悍勇猛连夺了江北数州的金兵攻击之下,守住这座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甚至以为,岳璃让她离开,就是为了让她保住性命,魏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个,魏胜重伤之时,就等她回去了。
可她就算回去了,也毫不犹豫地坚持要跟着海州军和辛弃疾一起来,就算明知道守城艰难,明知道有可能赶去也来不及救援,可她还是要坚持到最后,哪怕最后只能赶到替他们收尸或报仇,她也决不能就这样丢下昔日朝夕相处,性命相托的姐妹们。
“你们都还在……真好!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楚楚泣不成声,狠狠地抱住了岳璃,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扈三娘在一旁下马朝岳璃行了一礼,替她打圆场说道:“楚楚也是太担心你们,方才会如此忘形……”说着,她也忍不住落泪,一边抹去眼泪,一边笑着说道:“傻丫头,我们能回来,大家都活着,开封也守住了,是该开心的大好事啊,哭什么哭,笑才对!”
“笑啊!笑一个——”
魏楚楚破涕为笑,抹了把眼泪鼻涕的,却难得看到岳璃也跟着笑了,“是该笑,该一起庆祝我们的胜利!”
“且要请辛使君作词一首,以贺此役!”
第一百六十三章科学发力
远在济南府的方靖远,尚不知道他一手带出来的狸娘们,正在为死里逃生的胜利,向辛弃疾求诗词,这种让后世学子头疼的事,完全比不上眼下迫在眉睫的危机。
在送走岳璃和霍千钧的时候,他就想过,南边的州府都已经遭到毁灭性突袭,那么身在最北方,深入金国内部,距离燕京不过千里的济南府,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无论是大名府的完颜允中,还是燕京的完颜雍,都恨不得能立刻拿下他的人头。
对他们来说,简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金人本就在济南府外留下了不少的密探,先前虽然因为联系山东境内的流寇劫道毁路,被清剿了一批,但就算剩下的人再少,也能看得到岳璃和霍千钧浩浩荡荡的离城而去,方靖远亲自送出城的事,怎么都假不了。
当日就有快马不眠不休地将情报送去了燕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完颜雍发出悬赏令足足一年了,派去的密谍杀手刺客都有去无回,原本还心疼拿出的悬赏金额,现在一看,好家伙,难得奢侈一把忍痛掏出来的赏金,居然连想花都花都不出去。
这就十分打脸,还很丢脸。
因为悬赏的事,让金国上下,尤其是皇室有关的九个部族都知道了方靖远的事,哪怕一开始不知道这位为何在皇帝心口的仇恨值那么高,等后来也慢慢从知情人那了解一二,原来这位就是当初忽悠了皇帝,骗了不少赏金,还拐走了浣衣院那些几乎已成废人的宋国女奴的“瀛洲使者”源静泽。
而那个力能扛鼎的木叶离,竟然就是大宋的巾帼武状元岳璃,岳家后人。
这名头,这来历,简直不啻于在皇帝眼皮子上扎刀。
哪怕那些女人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毫无用处的废物,早已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之内,但也是他们时不时拿来要挟和嘲讽南宋朝廷的一个把柄,就好似当初的雪乡二圣,每次南宋使臣来进献岁币时,都会带他们去见一见,让他们再重温一下被灭国掳劫的痛苦。
可如今那些宋人不但不缴纳岁币,过江夺城,居然还敢胆大包天地就带那么几个人冒充外邦使者从他们面前把人骗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堂正正在战场上的厮杀胜负平常,可这种被当面哄骗,完颜雍还曾经动了留下方靖远为臣的心思,这一回想起来,就格外出离愤怒。
先前派去的刺客和杀手,十之八、九都是折在了岳璃的手中,而如今难得有岳璃不在方靖远身边的时候,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完颜雍甚至还特地下了一道旨意:“要捉活的,双倍赏金。”
他更想看到这个骗子在自己面前认错,后悔当初没有选择留下,而是与他为敌的样子,更想看到,那个传说中名冠临安的小方探花,真实的面目是什么样的。这样一个传说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想到当初他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地在自己面前说,“我有良策,你敢用吗?”
完颜雍就觉得手痒,想要掐住他脖子看他跪下求饶的那种痒。
因为他不但信了,还真的用了。而且用了,还真的管用了。
国库捉襟见肘的窘境这两年已经得以改善,恢复农耕减免赋税让百姓得到休养生息,不但没有减少收入,反而因为民生安定而增加了不少。那些各大部族回到各自领地之后,不再吃空国库,让完颜雍终于可以在今年奢侈地给自己做了身新龙袍。
然后就收到了方靖远和辛弃疾攻下了山东各州府的消息,就连原本徒单习烈的算计落空,自己深受重伤被他那个出生在浣衣院的女儿救回来的事,都让完颜雍十分愤怒,就如同一只恶狼,在发现圈养羊群比猎杀省事的时候,突然发现因为休养而养钝的了爪子,竟然被那些原本看来无害的羊群用羊角顶出了羊圈,让他只能看到而吃不到那些被养肥的小羊。
就很愤怒。
所以一定要捉回这只头羊,哪怕杀了也行,决不能任由他在外,将这些原本任由他们屠宰的羊群变成另一个模样。
早在完颜雍夺位登基之前,因为完颜亮的横征暴敛,原来的北宋和辽国属地,各种起义此起彼伏,加上天灾不断,金国的主力军被完颜亮带走伐宋,无力经营地方,就导致各地方大多失控,除了直属九大部族掌握的一些重镇州府之外,到处都是兵荒马乱。
完颜雍继位后已经开始着手平定辽人的叛乱和各地义军,大开科举之门,也录用了不少汉人和辽人中有才华之士,若是给他时间,未必不能如同另一个时空中一般成为后世称赞的“小尧舜”,恢复金国的元气,维持和南宋并立的局面。
可在他还没腾出手的功夫,方靖远先是占据了海州,然后以此为据点,蚕食了淮东和山东,不知不觉间,将那些流民都收拢于旗下,种地修路,建造城防和各种武器,让人一直觉得他善守而不擅攻,直到今年,才真正露出了他的獠牙和利齿。
谋算如纥石烈志宁,悍勇如徒单习烈,一个个都败在了他的手下。更不用说天下无数想要那万金悬赏的高手,跟飞蛾扑火般一个个有去无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还能让人觉得他文弱而无害?
完颜雍已经将方靖远的危害性提到了最高程度,却还是挡不住想要再见一见这人的心思,看到送来的快报上得知他身边的大将都已离开,终于还是下了这个活捉的命令。
就为难死了前方的将士。
完颜允中是第一个带队赶到的,他去年被魏胜岳璃霍千钧从徐州一路追杀到大名府,十几万大军最后或者逃进大名府城的不到两万人,好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家底丢了个干净,连王爵都被降了一级,成为诸位皇子中如今唯一丢了王爵的。想想连那个痴心妄想要真龙之力被劈死的完颜允成还是带着豫王的封号下葬的,他就憋着一口气对京东路那帮宋军恨之入骨。
然而打不过,就只能恨恨地等着,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找点空子就想动手。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那几个凶横霸道的家伙走了,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三万兵马直奔济南,简直欢快得想要仰天长啸,好像一到地方就能冲进城门将方靖远绑起来押送燕京,赢得父皇嘉许,恢复自己的王爵,再不用被兄弟们用鄙视的眼神排挤出去。
结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大名府到济南,其实并不算远,还一马平川,完颜允中先前在徒单习烈驻守山东时还曾经去过济南,对这个有中原的“小江南”之称的府城印象非常好,犹记得景美水甜风物绝佳,可不记得何时修筑了这般高耸的城墙,还有那城墙上的箭楼和城外的拒马,还不等他带人靠近看清楚这城头有多少守军,就听得一阵犹如奔雷般滚滚而来的轰鸣声,接着便是地动山摇一般的震撼,带着火光的飞火流星箭和黑黢黢的炮弹前后脚落入金兵的阵营之中,直接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一片慌乱。
而此刻,他们距离济南府城尚有二三里之遥,这是他们军中最强的神箭手都无法达到的射程,他们连城墙上的人影都没看清,就已经被人打得丢盔弃甲,兵荒马乱。
完颜允中先前就是被岳璃的双锤打败险些丧命于阵前,后来又被霍千钧带着火器营一路追杀,对这些火器的惧意已经刻入骨髓,完全没想到那两个杀神都离开了,济南府居然还有如此之强的守备。
更要命的感觉是,这次的火炮和火箭的射程,比上次还要远,落点之准确,好像有人在千米之外已经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完颜允中被集火时的感觉,一点也没错。
方靖远给每个炮手和“火箭”弩手都配有观察员,这些观察员都是齐鲁书院算学科的优等生,他们和物理科的学子一起,按照方靖远的教导,有钱的用水晶,没钱的用海州新出产的无色玻璃磨制镜片,制成品质参差不齐的“千里镜”,虽然远比不上云台书院那架能观星的天文观星镜,但看个几里范围内的敌军还是一点儿问题都没。
“那个敌将肯定是头目,光是头顶金盔上的那枚东珠,就值千两以上!”这是出身商户的学子,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亮闪闪的宝珠。
“应该就是完颜允中,这附近来得快还能穿着蟒袍的,也就他了。”这是出身世家的学子,很是仔细地观察和分析了几个将领的服饰区别,给周围的同学一一讲解,令大家都跟着受益匪浅。
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擒贼先擒王,就看你们谁操控的炮火准确,能拿下这名贼寇的,本官将亲笔保举解送,参加临安会试。”
“多谢使君!”学子们愈发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叫嚣着下一个就是自己,一边观察着金兵的动向,一边帮着炮火枪手调整角度瞄准发射。
其实军中的炮手和弩手并非不够用,可方靖远安排下来,他们也只能让出些地方,让学子们跟着一起“实习”。
起初他们还有些不解,后来才发现,这些看似文弱的书生,真到了阵上,除了一开始看到金兵大举压近时有些惊惶,等后来指挥着他们完成第一轮进攻后,就彻底没了害怕,反倒比他们更为亢奋,就好像那些火炮火箭杀死的金兵,都是他们亲手所为的战功一般。
虽然其中也有他们的一部分功劳,可若是没有他们,结果也相差无几。
但后来,士兵们才发现,上来参战辅助的虽然只是一些学子,可在后面支援的,却远不止是学子。
能够进入齐鲁书院的这批学子,几乎是济南府和大半个山东的世家和富商子弟,当然也有不少品学兼优的贫家子弟,这些学子,几乎代表了如今山东地区的最优秀的年轻一辈人,结果都在方靖远的“感召”之下,参与了这次守城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我们的家国,也是你们的。唯有亲身经历,才能真正懂得保卫我们的士兵之可贵。敌人就在前方,第一次攻城只是试探,大家正好可以看一看,我们所学的知识,能不能改变这次战局。”
一开始的时候,学生们不敢上,他们的家人们也不敢让他们上,可方靖远只用两句话,就说服了他们。
“我跟他们一起上,城在,大家都能活,若是城破,你以为,谁还能活?”
“本官会守在金兵来犯的第一线,若想破此城,先从本官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些学生本就是跟着他学了不少时日,还整日被朱熹灌输了不少忠君爱国的思想,如今看到身为一方大员的方靖远都亲自上了最前线,一个个也都热血澎湃,跟着上阵,家人们拦都拦不住。
“誓死追随使君!”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等这第一轮火炮火箭打下来,学生们忽然发现,好像……也许……大概……真的能赢?
哪怕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他们能够计算火炮和火箭的角度落点,能够帮着观察敌情,还能够研究一下这些火炮火箭在使用过程中有无问题,如何改进……这些都是他们在学院里学过的一些基本数理化知识,当时学的时候不以为然,如今真正面对敌军,亲身上阵,亲眼看到自己和同学们磨制出的简装版千里镜中,那些金兵被炮火轰击的惨状,激动得浑身血脉喷张,恨不得能再来几次,杀个痛快。
“我刚才那一炮,炸死了三个金兵还有两匹马!”崔文博握着拳头用力地挥舞了两下,朝天大吼了一声,亢奋得觉得自己简直都能飘起来了,“阿爷!阿姐!我替你们报仇了!你们看到了吗?!”
他连眼泪都顾不得擦,就再次拿起千里镜,一边观察敌情,一边指挥着身边的炮手准备继续开炮。刚才那一炮,是他央求炮手在填装好炮弹后,让他亲手调整角度,亲手点火,正中敌军中央,炮弹炸开花时,至少有三人两马倒地不起,伤者更不必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初他第一个站出来报名参战,同学中也有犹豫的,而他这干脆地撕下衣袍下摆写下血书请战,让一众学子都为之震惊不已。
长清崔氏虽然也是世家名门,可外人不知,他们自己却知道,崔文博的长姐生得貌美,自幼由祖父教养,文采出众,连他的父母族人都深感难觅可与之匹配的佳婿,曾动了跟辛家联姻的念头,可不等两家谈及婚事,路过此地的完颜允中听闻崔家女之名,便派人上门相“请”。
当时的济南府尹为奉迎完颜允中,连着崔家女在内,强请了几位名门闺秀去赴宴。崔家娘子才刚过及笄之岁,哪里经得起完颜允中和那些金人的欺凌羞辱,三日之后,完颜允中离开了,留下的却是令人不忍猝睹的几具尸体。
崔文博的祖父见到孙女的尸体,当即血气上涌,中风数日后去世,至死不肯阖目。崔家自此愈发一蹶不振,闭门不出,日渐没落下去。直到如今崔文博长大,先前也想去海州应试,却被原来的老师阻拦,让他们都先行观望,后来见方靖远入主济南府,在此兴办齐鲁书院,他便毫不犹豫地加入其中,平日所学,早已不止四书五经,反倒是对武学和物理工学更感兴趣。
国仇家恨,都是他学习的动力,能够亲手打造出最厉害的武器,亲手为祖父和长姐报仇,才是一个真正男儿当为之事。
“干得不错!”方靖远嘉许地点点头,说道:“上次物理和工学课,弹道计算得优的同学,也可以自己动手试试。陆工部曾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们在学院中所见所学,都要能用到实处,方才算入门。能举一反三,改良改进这些器物,如此才算学会。”
“敌人并不可怕,可怕得是你们不敢面对敌人,如何?大家现在还敢不敢面对这些金兵?还怕吗?”
“敢!”
“不怕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方靖远却已安排人在他们实习后就带他们下去,并布置了这次守城实习课的课后作业,从学院所开设的各个科目来论证此次守城的可行性和效果,以及对本次攻防战的优劣势分析。
刚刚才过了把瘾的学生们被赶下城墙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等听到作业时都开始叫苦不迭。
而在城下一直惴惴不安地等着他们的家人,见他们一个个叫苦不迭地下来,还以为他们被吓到或者出了什么事,急忙上前安慰,正说以后再不让他们参与守城,抱怨方靖远这般乱来的举动着实有悖军中法纪。可没想到那些学生们却跳起来先反对,然后眉飞色舞地比划着自己在这次守城战中发挥的作用,以及亲眼看到守城火炮和火箭的威力,原来他们先前在齐鲁书院学的那些物理工程算法之类的,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他们现在简直后悔当初学的不够深,比不上崔文博能亲手一炮轰死三人两马,若是当时考了优等,这次也能亲手开炮过瘾一把。至于四书五经是什么,现在就不用问也不用提,回去还有作业要写,各科论证,是从物理化学算学还是地理天文开始入手?
看着这些学生们跟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他们的家人却都有些傻眼了。
好端端的品学兼优的学子,昔日四平八稳谈吐文雅举止从容淡定的书生们,这会儿却是一个个手舞足蹈,热血沸腾,挥斥方遒般的意气,张口闭口金狗贼寇的,哪里还有平时的风度,换身衣服简直跟军中那些大兵没什么区别了。
可他们还抱怨不得,因为他们已经听出来,就算这些学生参与了第一轮战斗,也不过是方使君带他们开开眼界,见识到济南府如今的城防威力,给城中的百姓和这些世家子们吃一个定心丸,让他们明白,纵使金兵如何凶猛,在这里,连靠近城墙,都是一种妄想。
先前他们不明白的,这会儿都明白了。
对于这位行事从来不按常理常规的方使君,他们更多了几分敬畏,哪怕原本曾经有过两边押注,甚至弃城而逃的心思,这会儿也跟着压了下去。他们族中最优秀的子弟都被方靖远带上了城头,跟着“参与”了战斗,手上沾染了金人的血,按照那些金人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真的城破失守,那不管他们如何恳求,就算反水投降,金兵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这些为自己所学能有所用而兴奋得上头的学子们,根本不知自家人此刻苦涩的心思,哪怕有些心思敏锐的猜到了,却也并不在乎。
因为他们跟着方使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自己能够从这里打开的新思路,新世界,远比那些诗书经义更让人心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使君说了,眼下的火炮和火箭尚有诸多缺憾,是工艺上的不足,也有材料上的问题,这些都等着他们学到了更深的知识以后,去从各个环节改进,才能够让火炮发挥最大的威力。
到那时,别说这些两三里外的金兵,就算再远一倍也不成问题。
有些曾经读过剑仙之流话本的学子,就忍不住问道:“那岂非如剑仙一般,可以一剑飞仙,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当时方靖远笑道:“若是你们真能将物理一道研究至极,也未必不可。不要小看文人,我们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但我们可以凭借知识的力量,以一敌十,敌百,甚至千军万马都不是梦。”
“但你们首先要明白,我们所学,所用,是要卫国,为民,唯有秉承此心,才能够不负家国,不负此生。”
“这个世界没有剑仙,而我们却同样能够开山劈石,能移山填海……你们今日所学的一切,都将成为未来属于你们自己的力量,选择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方向,才能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
“时无英雄,正是你们承担起责任,保家卫国,开创属于你们时代的机会!”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敌人都会将成为你们脚下的炮灰。
于是,高高兴兴结束战斗的学子们,回去痛并快乐地开始……写作业。
第一百六十四章怕啥来啥
打发走了“实习”的学生们,方靖远这才安排士兵们变换阵型,准备迎接新一轮进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新一轮没有到来。
完颜允中跑了。
谁都没想到,完颜允中怂得如此之快。
先是冲锋在前时,轰隆一声炸懵了,连着几个炮弹火箭都是正对着他去的,多亏他身边的亲兵给力,及时将他扑下马背挡在了身后,可看着那火箭竟然将亲兵一箭射穿,箭头穿过了人的身体撞在他身上,几乎扎进他的胸口,若不是他穿戴着足够结实的金盔金甲,光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去。
而他身边的侍卫,就有三人被那巨大的弩箭射穿,犹如肉串般穿在一起被钉在地上,箭尾上的火簇将他们引燃,只能听到他们痛苦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而周围的士兵根本顾不上去帮忙搭救,都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着寻找能遮挡的东西。
可他们选择进攻的方向,原本就是一马平川方便骑兵作战,而密集的大军也方便了守城军的炮火攻击。起初那些学生们的计算和瞄准度都不够,可就算如此,那一炮下去,仍然能够落入人群,一炸就是一片。
而大多数会用千里镜观察敌情的人,都把目标对着了身着金甲蟒袍,头戴明珠金盔的完颜允中。
一时间,几乎一大半的炮火和火箭都是朝着完颜允中这个方向射来,密集的程度超过了以往金兵见过的任何一次战役,更可怕的是,他们原本曾经经历过的战斗中,那些火炮和火箭的射程大约在八百到一千步,如此他们只需要加速冲击,顶多一轮炮火躲过去,他们就已经冲杀到了阵前。
可这一次,他们明明远在射程之外,甚至还没正式开始准备冲锋作战,连云车和攻城车箭塔等大型装备都没推到前方来,刚刚列阵准备前进,就遭到了这般近乎毁灭性的覆盖式炮火打击。
别说是其他士兵,就连号称是身经百战曾百胜的完颜允中,也被打得彻底懵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到处是血光和火光,这修罗般的场面让原本意气纷发准备一举夺城抓住方靖远的完颜允中瞬间被打得气焰顿失,甚至发自心底地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非……方靖远早就算到了他要来,才会故意派出去岳璃和霍千钧等人,引他上钩,就是为了要他的性命?
要不然,以这般狐狸似狡猾的人物,岂会置身险地,等着他们来抓?这分明就是个诱饵,是骗局,是陷阱!
看着自己身边死伤一地,已经没几个能动弹的了,完颜允中果断后退后退再后退,退到那些火箭射不到的地方,一骨碌爬起来抢过一匹战马,调头就跑。他的侍卫们大多在刚才那一轮密集的炮火下死的死伤的伤,根本跟不上他,其余的士兵看到他都跑了,也根本顾不得什么军规军纪,也跟着调头就跑。
先前若是他们没被打蒙,真的向前冲一冲,冲过这些火炮火箭的远程射程,到了近处,或许还没现在这么糟糕。可人在战场上时,根本已经没有什么独立思考的余地,都是跟着大队去走。连中军主帅都被打得调头就跑,其他人又哪里还顾得上去分析敌情做出合理的应对。
有一个跑了,就有两个十个,剩下的更是顾不得什么阵容队列,此刻就怕自己少长两条腿跑得慢了,甚至那些骑兵掉转头冲阵之时,直接踩踏着后军未来得及散开的步兵,跟着完颜允中逃离,至于后面的人能不能跟上,混乱中有多少人是因为自相残杀和踩踏拥挤而死,都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最可怕的失败,是败得毫无章法,毫无秩序的退兵,会从点到面,从一小片到一整片,哪怕后面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什么情况,就会被这恐慌般的混乱和溃败击溃了心理防线,跟着毫无目的地逃跑,甚至为了求生而不惜踩着自己的同伴逃离。
一溃千里,莫不如是。
当初曾有金兵十七骑击溃宋军两千人的记录,一直是金国津津乐道的趣闻,这几十年来,除了对上岳家军之外,他们对宋军的战斗力,还一直保持在这个印象上,这也是完颜允中为何忌惮岳璃,而对方靖远毫不在意的缘故。
被岳家军打得金兵心里都对这个岳字有了心病,可今日之后,完颜允中最怕的人里,还得加上个方字。
一口气逃出数十里开外,身后只剩下稀稀疏疏的金国骑兵,再无那隆隆作响的霹雳炮声和一箭穿心的强弩破空之声,完颜允中方才慢慢停了下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稍一停歇,就被刺骨的北风激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宋……宋人追上来了吗?啊……阿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禀七王子,宋军并未出城,无人追击。”能跟上来的副将,只剩下原本在后营压阵的完颜虎,见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压下眼中的不屑之色,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可恶!阿嚏!”完颜允中怒冲冲地骂道:“这一定是宋人的奸计!他们早就设好了埋伏,等着我们回去……不行!我决不能上当……撤!回大名府!”
完颜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是不能上当,还是压根不敢去了,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他身为部将,看破不说破的道理还是懂得。
“是!各部整队,回大名府!”
跟着他们逃窜了大半天的金兵终于定下神来,在前面的还看到了当时前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状,而在后面的都完全是跟着他们一起盲目逃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状况,互相之间踩踏不知死伤了多少。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再回头,宁可跟着灰头土脸地回大名府,顶多就是被人嘲笑,可想想那些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的同伴,一个个都心有余悸。
“那些宋人,莫不是会什么法术?”
“可当年听说他们皇帝亲自请了六丁神军,也没能挡住我大金精兵的进攻,连皇帝和皇后都被俘虏了。”
“或许这一位是真神呢?听人说这位方使君会千变万化,还能引来天雷……”
“这么厉害啊!难怪……”
士兵们的议论越来越小声,哪怕避着完颜允中,他也能听到一二,就愈发的心浮气躁,再等完颜虎清点完跟着回来的人数,彻底黑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万兵马带出去,而如今跟着回来的,还不到一万……其中折损的,大部分都是前锋营的精兵,五千骑兵跟着回来的不过一千,其余的人马不知是当场折损还是受惊失散,倒是后军负责辎重的步兵大多幸存下来,跟着一路跑回来,好歹捡了条性命。
可在完颜允中看来,这些废物根本毫无用处,最让他心疼的是那些战马和骑兵,都是他手中所剩无几的兵力,如今都折损进去,别说恢复王爵了,就这个空头皇子的身份,还不知会不会再被降罪处置。
真欲哭无泪,欲告无门。
一腔怒火和恨意,都系在了方靖远身上,让人写了封请罪折子,将此役失败所有的原因都推到方靖远身上,直指此人擅妖法,蛊惑人心马心,致使此次出征中伏,损兵折将不说,连他都身负重伤,无法回京请罪。
重伤倒是不至于,只是连吓带冻的,完颜允中一回城就病倒了,趁着病赶紧写了封请罪折连着泪水药汤的洒了几滴,派人送去燕京呈交完颜雍。
完颜雍才发出了几封诏书,命各地都统率军进攻济南府,转头就收到了儿子这封请罪折,当场气得心口痛,心疼得差点没昏厥过去。
这个败家的儿子,他在这边辛辛苦苦从各部落手里抠钱,从朝廷的开支中节省,甚至自己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做两身新龙袍,平日他在宫中的饭菜也不过一荤一素,如此节俭省下来的银子,给这厮一趟下来,就败掉了整个皇宫三年的开支。
简直恨不得从未生过这个废物儿子。
就连那个他一天都没养过的秦国公主霍小小,都知道孝敬父皇,才嫁到徒单部落半年不到,就收服了当地的民心不说,还送了双倍于往年的贡品进京,以表孝心,单凭这一点,就比她那十几个兄长和姐妹都要强得多。
一个是给他送钱的,一堆是花着他的钱还要从他身上吸血抠钱的,对比鲜明,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教子无方,否则怎么精心教导出来的皇子皇女,反倒都比不上一个浣衣院里出来的奴隶孤女懂事能干。
“来人,将环州和鄜州划归秦国公主名下,作为她的封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完颜雍盘算了一下,原本银州和洪州作为徒单部的领地,把守着通往漠北和原西夏的要道,以往单纯靠放牧和部落的经营,穷得在九部中排倒数,可霍小小嫁过去才半年多,还养着个半瘫的徒单习烈,就能把持了当地的商税和牛马市,交上两倍于以往的贡赋。若是再多给她一点地方,尤其是那些原本已经荒弊破败,收不上钱来还得倒贴军费的州府,看看她能不能起死回生,赚回更多的银子来。
丞相一懵,抬头望向他,问道:“秦国公主出身低微,按理说封地不应超过其他几位公主……”
“按理按理,你也说是按常理。”完颜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可给那些废物封地,一个个还成天哭穷,不是遭了天灾人祸没饭吃要赈济,就是打了败仗损兵折将要人要马要装备,一个个都是朝朕要钱的,谁来给朕赚钱?朕的银子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给秦国的这两块封地,是奖励,顺便也告诉她,这地方治理得好了,能按照银州一样交税,就正式归于她名下,否则只是代管,回头还得交回来。”
丞相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这是拿秦国公主当赚钱的苦力,明面上是奖赏,也是顺带抽打其他的皇子皇女,让他们看到,这个才认回来的妹妹,如今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已不下于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皇子皇女们,若是他们再不思进取,假以时日,被她取而代之也未必不可能。
果不其然,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完颜家的皇子皇女甚至一些宗室子弟都炸了锅般激动起来。
霍小小回来认亲之时,这些兄弟姐妹没有一个欢迎的,更不用说其他的宗室子弟。毕竟多一个公主,就多一个跟他们争夺封地的人,尤其是她一回来就主动提出下嫁徒单习烈。原本在一年前,徒单习烈还是燕京炙手可热的俊杰,完颜家皇族素来保持与女真八部通婚联姻的传统,原本和徒单习烈有婚约的燕国公主得知他如今又瘫又废,当即悔婚,霍小小挺身而出,以报恩为名下嫁,既解决了完颜雍的难题,也赢得了徒单家的感激,这才能以一个“母不详”的出身,得到一个秦国公主的封号,风风光光地嫁去徒单部。
完颜雍子女虽然没有宋徽宗那般多达八九十个,光是有名有姓有封号的就有十几个儿子和女儿,更不必说一些尚无封号只是在宗室挂了个名的私生子女,看到霍小小一步登天成了秦国公主,岂能不眼红?
于是酸她嫁给一个“无能”的瘫子残废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霍小小何等人也,以前那般艰难的情况都难不倒她,何况这些人的白眼而已。
她不卑不亢地接受了封赏,嫁给了徒单习烈,哪怕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也能代替徒单习烈执掌徒单部。
唯有如此,她才能一点点抓住权力,掌握越来越多的资源,以后才有可能将所有阻碍她的人和事都踩在脚下,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完颜雍一开始都没想到,这个压根没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女儿,竟然能在浣衣院活下来,还去南宋那边见识了一番,跟着方靖远和岳璃学了几年,竟然出落得如此厉害,要不是她的容貌的确与他有几分相似,是典型的完颜家女儿模样,他都不敢认。
认了,也是为了有用,既然如今她这么能干,完颜雍自然要发挥她的长处,用到极点,为自己赚更多的钱才是。
至于她跟那些宋人的关系,他压根没放在眼里过。一开始她是为了求生,后来这是为了利益。她说的很清楚,他也很确定,没有人能放弃金国公主的身份,而去做个宋军的小卒。
这是人之常情,完颜雍想的,也是绝大多数人所想。
只是,不是霍小小所想。
得知完颜雍又下令各州府派兵去围攻济南府,务必拿下方靖远的人头,霍小小谢过前来传旨的使者后,回到自己的房中,将圣旨展开亮给了徒单习烈,温柔而细致体贴地用软布擦去他口角流下的涎水,让外人看到时,无不艳羡徒单习烈的福气,哪怕是个残废的瘫子,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还能娶到一个如此美貌贤惠的妻子,替他将一切打理的妥妥当当。
“你看,这是父皇因为我的功绩,特地给的封赏。有了这两州之地,我们就可以向关中更进一步。还有西域和漠北的商路,也会都归拢到我们的手里。夫君,你看,我是不是很能干啊?”
霍小小笑意盈盈,可被她“服侍”着的徒单习烈却只能用眼神来表达愤怒,他当初的确想过娶霍小小,但绝不是这样的“娶”法。
他想要更进一步,获取更多的兵权和地盘,而不是成为她手中的傀儡,明明现在他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还要被所有人都以为是她精心照顾,好不嫌弃的结果。每每被她带出去在众人面前作秀,他都有种想要跟她同归于尽的冲动,却被她无限怜惜地解释成自惭形秽不愿见人,于是就更加无助地被困在这个内院之中,眼睁睁看着她以他妻子的名义,跟方靖远的人勾结在一起,明明是出卖了徒单部的利益,却擭取了部落的人心。
人人都认为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是他的残疾和无能拖累了她,只有他知道,这娇艳如花温柔如水的容颜下,是一颗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心。
“鄜州呢!”霍小小叹息一声,无比满意完颜雍给予的赏赐,“真不枉我先前跟父王提过那么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可是个好地方呢!别看那地方种不出什么粮食来,地广人稀,可那里出产脂水,方使君管那叫石油。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呢!可惜延州现在还拿不到,不过,先有鄜州也不错。”
“使君说过,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急不得。来,夫君,乖乖张口,为妻给你精心熬制的米粥,可是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的呢。”
她掌控着他的身体,让他好不了也死不了,既可以帮她镇住部族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还可以让众人看到她的委屈求全和贤惠大方,甚至还公开承诺,会在徒单习烈的近亲子弟中,过继个孩儿,来替徒单习烈传宗接代。
在她布置好一切,“选”到那个合适的孩子之前,徒单习烈都得好好地活着,做她的护身符和招牌。
不肯张嘴的徒单习烈,最终还是被她捏着下巴灌了碗粥进去,那种完全受制于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让他无比的耻辱,却又无可奈何。
早知又今时今日,当初他为何想不开,偏偏要去招惹她,居然还拿她的出身做要挟,结果却是引狼入室,反而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和整个部落。
他甚至不敢相信,她在掌控了整个部落,赢得完颜雍更多的信任和重用之后,还会做什么。
这个女人的每一个选择,都令他完全无法想象。
好端端的金国公主不做,竟然会去帮那些低贱的宋人,明明有着唾手可得的财富和权力,她却走在一条通往毁灭的路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样的你,宋国也容不下的……”
霍小小似乎看出他眼中的恨意和嘲讽,依然温柔地给他“灌”完最后一口粥,这才放下粥碗,用布巾轻轻地擦拭着他方才因为下颌被捏开而流出来的粥水和涎水,毫无嫌弃之色。
“你永远也不会懂的啊……”霍小小温柔地说道:“如果没有娘和九哥,我就还是那个浣衣院的奴隶,何时死,死在哪里,都无人知晓。是他们把我当成一个人,我才能像一个人一样活下来。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懂得感恩。”
“你看,我就很懂得知恩图报,会好好报答那些对我好的人。夫君啊,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这条命都是我的,自然也得好生报答我,对不对?”
徒单习烈是宁可自己当初就干脆了当地死了,也胜过这般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可完颜允中一点儿也不想死,更不想再回济南府去送死。
完颜雍下令各州府出兵进攻济南,就是要赶在京东军大部都在支援徐州,后来又赶去支援开封,方靖远身边如此空虚的机会,只怕仅此一次。就算开封夺不回来,他也一定要拿下济南,一出胸中的这口恶气。
于是他干脆将大名府仅剩的一万兵马都交给了完颜虎,让他领兵会合其他州府一起进攻济南,而自己这留在了大名府“养伤”。
因此当他听到隆隆的炮声响起,亲卫仓惶失色地冲进他的卧房,甚至都顾不上看榻上那两个尖声惊叫的侍女,就跪地禀报了一个噩耗:“王爷……宋军来了!宋军正在炮轰城门,眼看就要保不住城门……”
“你说什么?!”完颜允中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女,衣服都没穿就跳下床榻,扑到了亲卫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再说一遍!宋军明明……明明被包围在济南,怎么可能突然来攻打本王?!”
亲卫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喘不上气来,差点翻了白眼,完颜允中略略松手,他才强撑着说道:“宋人正在攻城,王爷,快——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本想说请王爷快快去城头指挥,带领大家守住城门,可话还没说出口,完颜允中已将他丢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的衣衫,胡乱批上就朝外跑去。
“速速备马!快走!立刻随本王回燕京——”
“王爷——”被丢下的侍女在身后如何呼唤都无人理会,只有那个亲卫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绝望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原来王爷不是去守城,是要跑路啊……还跑得真快……
只是,王爷知不知道,来攻城的人,是岳家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完颜允中:哦,我不知道!天亡我也!
岳璃:呵呵,完颜跑跑,居然趁我不在敢去打我夫君,看你这次哪里跑!
第一百六十五章时无英雄
攻破大名府完全在意料之中,只是速度有些在意料之外。
岳璃进城的时候,听闻完颜允中已从北门逃走,据说为了跑得快点,连他素来引以为傲的那身金甲战袍都没穿,那可是上次在济南府一役中救了他性命的宝甲,如今为了逃命都没顾上带,丢在城守府中被宋军当做战利品缴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套金甲的造价不菲,一共只有十二套,还是当初金兵攻下汴京时勒索的“赎金”之一,后来大部分封存于金国皇帝的内库之中,只有几套赏赐给了有功之臣,完颜允中当初在完颜雍跟前算是相当受宠的皇子,也是主动请战带兵南征,才得了这么一套金甲赏赐,算是完颜雍难得大方了一回,可没想到这个嘴上能吹的儿子,竟是个如此败家的货,几乎将南下的本钱全赔了进去不说,还丢了淮东山东之地,除了跑得快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岳璃扫了一眼这套金甲,抬手敲了两下,摇摇头:“还不如铁甲结实。收起了,跟其他战利品一起送回去。”
完颜允中贪财好色,每到一地,几乎地皮都能刮下去三尺厚,只是这两次分别占据徐州和大名府后,都是不到半年就弃城而逃,一次比一次跑得快,以至于搜刮来的东西最后都落入了宋军手中,堪称招财进宝的送财童子。
岳璃让人收拾了完颜允中的“遗留财产”后,就开始整顿城防,扒了那些城防军的军服,给自己带来的将士换上,然后派人去给进攻济南府的完颜虎送信求援,让他速速回来救援,还在信末一口气盖了七八个完颜允中的金印,以表事态紧急之说。
这是因为先前在徐州缴获的战利品里,就有一些完颜允中的书信,辛弃疾擅长临摹书法,还能观字识人,当时就曾跟她和霍千钧讲过,完颜允中此人性情暴躁自负,若是能一帆风顺的胜利,则会愈战愈勇,可若是形势不利或失败,就会变得格外疑神疑鬼且胆小惊惶,正是在极端自卑性格下养成的自负之心,从他的书信签名便可略知一二。
岳璃是仿不来他的字体和手书,但捡到了完颜允中的印信不用白不用,以他暴戾的性子,逃之夭夭也没通知完颜虎,那自己派人送去的信,完颜虎无论信不信都得回来一趟,否则若是真的完颜允中下令而他不从,后果根本拿是他所无法担当得起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完颜虎还没到济南城下,就收到了大名府的快马来报,紧急求援,当即气得差点吐血,还是不得不回兵救援。
就算完颜允中是个废物,丢了王爵,那也是大金皇子,只要完颜雍一日不说废了他的身份贬为庶民,就容不得任何人弃之不顾。
完颜虎还多了一个心眼,先让探马去探查了情况,得知岳璃率领岳家军真驻守在南城门外,正在建造攻城车和云梯,便决定趁其不备带人从东门进城,留着一万兵马在城外准备包抄宋军后路,来个里外夹击,一举击溃这支宋军。
若是能打败岳家军,想必他的名号和官职都能往上升一升。
这心思一起,完颜虎就十分热切地带兵进城,以完颜允中的胆子,那是决计不敢亲自守城的,他眼下若是进城,说不定就能接掌了整个大名府的军权,在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甚至有可能架空完颜允中,击败宋军……这一切想象得都十分美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甚至一路快马,毫无阻碍地就进了城门。
他只是在城门下一亮相,让人招呼了一声,城上的守军就认出他来,忙不迭地开门相迎,完颜虎志满意得地拍马进城,连昔日进城门时下马的礼节都以战时不拘礼的借口给省下了。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不懂礼貌而后悔了。
若是他不是纵马疾驰,那就不会将身后随行的亲兵抛下,那么当城门突然关闭的时候,就不会只有他和身边紧跟着的数十个亲兵进了城,而其他人都猝不及防地被关在了门外。
面对一拥而上手持火枪利箭的上百士兵,以及最前面身着皮甲轻袍的女将,完颜虎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岳……岳璃?你!你……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明明他已经让人打探过,岳璃在南门外扎营叫阵,要完颜允中出城一战,那些京东狸娘的装扮都格外醒目,他的探子一眼就看到了当中那个身背金锤飒爽英姿的女将。怎么可能一转眼人就从南城门外跑到了北城门里?
哪怕心知中计,完颜虎仍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嘴上问着,眼珠却骨碌碌一转想要找一条出路。
岳璃哼了一声,说道:“我为何不能在此?你若下马束手就擒,我还能暂且饶你一命……”留命也必然是暂且,似这等民愤极大的贼寇,平日里助纣为虐,不知帮着完颜允中祸害了多少人,暂时收押回头交给裴文卓公审处决才是他的最终出路。
完颜虎显然也知道自己就算投降也没什么好结果,当初完颜廷的部下听说大多都被送去挖煤做苦役,就算不死,那种日子他也是决计没法熬下去的,倒不如就此搏上一搏。
“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挥刀一指,让亲兵一拥而上朝着岳璃冲去,自己却忽地一拍马,俯身藏在马身一侧,避过如飞蝗般疾射而来的箭雨,朝着旁边的一条巷子冲去,哪怕感觉到战马已中了好几箭都不肯停下,反而一刀拍在马屁股上,刺激得那战马凄厉地长嘶一声,发狂一般朝着街巷内冲去。
然而岳璃压根没去在意被他驱赶上前的那些金兵,只是一挥手让早已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和火枪手收割这些垂死挣扎之人,自己反手拿下背上的牛角弓,张弓搭箭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只见三支箭如闪电破空,疾射而去。
完颜虎眼看前方根本无人阻挡,还暗自庆幸自己见机得快,又熟悉城中防卫和道路,只要逃出这一片,回头到守备府找个密室藏身,躲上几日再逃出去也不迟。那些汉人不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其他一概都不要紧。
然而身后无追兵,却有利箭一支。
待他听得破空之声大惊失色,干脆地松开缰绳从马背滚落下来,只见一支箭擦着头皮飞过,还不等他松口气,就顿时浑身一僵,扑倒在地上。
两支在箭镞上刻着岳字的利箭,一上一下,从他的后心和颈间穿透,根本不曾给他留下一丝生机。
“开城门,追击——”岳璃一箭出手,看也不再看,转身便牵过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城门两侧的伏兵都已跟着涌出,辅兵拖走了地上的金兵尸体和兵刃,清出一条路来,城门一开,她便带人冲了出去。
门外那些被挡住的金兵先是懵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顿时大乱。
原本完颜虎的亲兵都有坐骑,紧跟在他身边,而这些被甩在后面的,虽说也是亲卫,却又隔了一层,都是些普通士卒,连个百夫长都无,后军虽有百夫长领队,却压根没跟上来,门口的金兵一哄而散,后面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根本连拦都拦不住。
这些金兵原本上月去攻打济南就已经是捡了条命回来,连着几次大败,早没了昔日不可一世的威风,变成了惊弓之鸟,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可谓是什么将带什么兵,完颜跑跑这些幸存的手下腿脚也格外麻利,跑得不快的早就死在徐州回来的路上或是济南城外了。
这般“快胜慢汰”下来的金兵,自然不是那种能够悍不畏死勇往直前向死而生的,一见前军四散而逃,后军哪怕不知战况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就跑,哪怕个别上司挥刀威胁也压不住这般溃败之事,最后也眼看着就剩自己落在后面,而城门缓缓打开时,一马当先冲出的竟是那个连他们将军都望风而逃的岳家女将,更是恨不得自己能多长两条腿跑得更快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逃惯了的士兵,压根就想不起反抗来,如今的这些金兵,也跟三十多年前那些曾被十几骑金兵就打得大败溃逃的上千宋军一样,毫无战意,就只能败得更惨,死得更快。
听闻大名府的人还没赶到济南府,就先丢了自己的老家,然后全军覆没,其他几个州府的守将闻讯大吃一惊之余,也没了先前接到完颜雍命令时满怀壮志想要抢先拿下方靖远人头回去领功的劲头。
要想领功,先得有命在,君不见完颜虎的人头还挂在大名府城头之上,而完颜允中一路北逃,这回是彻底连停都不敢再停,一口气就跑回燕京城去,立刻病倒,卧床不起,连请罪奏折都是血泪斑斑的让人无语。
冀州和棣州沧州的金兵才走到半路,就收到了大名府兵败的消息,俱有些无语。等再进一步知晓了完颜允中先后两次溃败的原因,都不由驻足不前,先是互相联系了一下,约定会合时间之后,才缓缓向济南府前进。
这一耽搁,又是好几天过去,完颜雍连下了几封诏书,严令他们务必进取济南,沿途县镇供应攻城器械,务求一举拿下,此役绝不容失,违令者斩。
自己的儿子杀不了,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的完颜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一定要扒掉方靖远这枚眼中钉,否则留着他多活一日,都是明晃晃地提醒自己上当受骗和败于他手下的事实。
冀州唐括翰、棣州蒲察鸣辉和沧州乌古论第身为各州防御使,分率三万余兵马,加上从沿途征集的民夫辅兵,合计十五万余人,浩浩荡荡行至济南府时,距离最初完颜允中首战失利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而这一个月里,济南府的世家和士绅商户都已经看清楚了现实,他们族中的子弟进了齐鲁书院,跟着方靖远上了战场,亲手炮轰完颜允中,一个个都被教得恨不能立刻投笔从戎、亲身上阵,而被他们带着一起绑上了这架战车之后,就再也甭想下来。
曾经习惯了做墙头草的世家大族,这次含泪捐钱捐物,跟着出人出力,一起守城,还不敢说半个不好,否则一不留心,就被自家那些年轻气盛的小子反过来教育一番,“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昔日做金人的膝下犬,动辄得咎,任打任骂,如今能做个人了,便是堂堂正正站着死,也好过再卑躬屈膝跪着生。”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保家卫国,舍生取义!”
这一套一套的词,都是从齐鲁书院传出来,再有那些学生和散布在城中的狸娘和探子们,引导民间舆论,最后全城百姓都知道了金兵即将来犯,却并不似以往那般张皇失措,纷纷出城逃难,而是各家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纷纷向府城请愿,要随京东军一同守城,誓死不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般众志成城的局面,让方靖远终于安下几分心来。
先前在派出岳璃和霍千钧时,他就已经跟他们推演过无数次金兵攻城的可能性,并将目前齐鲁军械厂所改造的守城器械进展都一一亮给了他们,若不是确定能守住,他们二人是绝不会离开济南府的。
否则,若是因为救援徐州而失了济南府,同样是得不偿失的重大打击,更何况若是没了方靖远坐镇,换任何一个人来,他们都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前方作战。
大宋的文武不合,由来已久,不论是朝中还是地方文官,哪怕同等品级,地位和待遇都高于武将,粮饷和物资都控制在他们手中,等于掌握着前方将士的命脉。配合的好,方能齐心协力作战,可大多数时候,文武之间的对立和鄙视链,让双方很难融洽相处。
而方靖远,几乎是所有武将们都想要的那种上司,既能给与充足的粮饷和物资装备,还能不断提供杀伤力巨大的军械,更重要的是他从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对军事的了解而对前线作战的将帅指手画脚,而是让他们能够尽情发挥所长之余,还不必担心会被人抢夺战功,吞没奖赏,就连那些作战导致伤残的退伍士兵,他都会妥善安置,让战死者家属得到抚恤,伤病者皆有所养,真正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地前去战斗。
若是没有他,无论是辛弃疾还是魏胜,都将面临比现在困难百倍的局面,而不似现在这般可以独掌一地兵权,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本领,无需顾虑身后朝廷中的议论和评价,那些对他们“归正人”和“义军乱军”出身多有猜忌的大臣,曾经不知多少次上书建议将两人撤换,以免和金兵作战时私通敌国甚至投降卖国,都被方靖远上奏折骂了个狗血淋头。
总有人因为眼红或各种心思,见不得那些武将出彩,或想将他们纳于门下,或想将这些不肯依附于自己的人干脆铲除,考虑的从来都是自己一方的利益,而非前线战事和国家大局。
就像当初汴京保卫战第一轮过后,就有人担心勤王军会夺权,金兵一退,就将他们远远地赶离汴京,结果金兵再来之时,就先堵住了各地勤王军进京的路线,以至于汴京孤立无援,最终沦陷。
正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真实写照。
几次丢城失败都是因为从内部被攻破,无论敌我,方靖远对此引以为戒,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让思想辅导员朱熹老师先给所有的学子们深刻贯彻了爱国主义精神教育,再亲自带他们感受一下数理化科技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让学子们能够感同身受地体验到保卫家国的使命感和荣光,将他们和自己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在这个动辄连坐满门的时代,那些墙头草世家们也就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如今看来,效果非常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文卓主动放弃了今年春闱来之不易的会试机会,留在了济南府协助方靖远处理府中政务,替他减轻了不少文案工作。一开始裴文卓还是抱着与使君和济南府共存亡的念头,到如今听到外面通传又有多少金兵抵达开始安营扎寨之时,都已经淡定得像是听到今天的庭院里又飞来了几只乌鸦一般,毫无波澜。
反正,他们如何呱噪喧闹,最后的结果,也跟那些乌鸦没什么区别。
今时今日的济南府,可不是个毫无防护措施的中原泉湖园林之城,而是个攻防兼备的铜墙铁壁之城。
从方靖远进驻济南府开始,先前那些被俘虏的金兵苦役就被送去挖矿,有了枣庄的煤矿之后,炼铁炼铜的效率大大提高,出铁的数量和质量也都远胜于从前,在去年冬天来临之前,就已经安排人在城墙外先是用粗大的毛竹搭成骨架,然后以木板为模,灌注水泥,足足将原本的城墙加厚了一尺有余。
这些看起来灰扑扑的新城墙,却比原来的更加结实,防火防震,一般的投石机砸上去连个印子都没。
而新出炉的铁器,则铸成了数十门新式火炮和无数炮弹,分布在城墙各处,射程之远,第一次出场,就将完颜允中给打了回去。
裴文卓想到此处,不禁佩服地望着自己的上司,谁能想到,这般看似文弱无害的方使君,竟有如此霹雳手段,堪敌万人,可见方使君说得一点儿不错,书中知识,学得透了,便是万人敌的本事,决计小看不得。
方靖远觉察到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不是担心魏家娘子不能赶回来?”不等他回答,便接着说道:“在我这里,你也不必拘礼,今日有快报来,说魏娘子带援兵救下开封后,已回转徐州照顾魏将军,待魏将军身体好转后,自会回来。”
如今山东境内在他的镇守拉仇恨下,其他地方并无金兵进犯,辛弃疾便留在了开封应战中原金兵,岳璃和霍千钧则赶回来保卫济南,结果收到他的传信后,先拿下了大名府,和济南形成犄角之势,彻底卡住了河北诸州进军山东的要道。
这就逼得无论河北诸军还是完颜雍,都不能再坐视他再成长下去,这已经真正危机到了金人在中原的统治。
原来的山东河南淮东之地,因为前些年的战乱和水患旱灾连绵不断,导致原本的富庶之地都已荒废,义军更是此起彼伏,成为金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完颜雍继位之初还顾不上收拾这些地方,却不想被方靖远趁虚而入,收服义军,扶持农商,竟然让这片又穷又乱的地方又恢复了生机,蓬勃发展之势,甚至不亚于中原繁华之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地方再乱,也威胁不到金人的统治,反倒是在方靖远手中安生下来,就会变成一把插进中原腹地的利刃,随着他们的不断发展壮大,将会对金国的威胁也随之越来越大。
完颜雍原本没将他们看在眼里,才会先派兵去镇压辽国遗部的叛乱,等转过头来时,不想方靖远已经拿下了济南府,距离燕京也不过千里之地,已成心腹大患,必预先除之而后快。
裴文卓一直跟在方靖远身边,对他的行事手段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自是最了解不过,如今听他提及自己和魏楚楚之事,没想到他百忙之中还记着自己的私事,不禁有些面红耳赤,“多谢使君记挂,下官并未着急……魏娘子是为国尽忠,为父尽孝,我自当全力支持。更何况眼下大家都以国事为重,魏娘子还有三年孝期,理应在父亲身边尽孝。”
方靖远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待此间事了,你也该去拜见一下魏将军,表明心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在这个时代,无论是裴文卓还是魏楚楚的年龄都不算小,魏楚楚要为母亲和兄弟守孝三年,裴文卓等与不等都在情理之中,他既然肯等,最好还是去女方家说一声,以免魏家的人再生事端。
说着,他又想起一事,对裴文卓说道:“回头起草一封告示,感谢城中百姓在此次守城战中的贡献,待战事结束,本官将在大明湖畔建造一座功德楼,纪念此次北伐和济南保卫战中牺牲的将士,并立碑铭记所有参与此役的将士和百姓,并将名单及功绩上报朝廷,以请嘉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
虽说绑了那些世家豪绅为守城出钱出力,但方靖远也不是那种白吃白拿的,打完一棒子之后,总得给人个甜枣。尤其是这些世家,有钱有人,不就求个名垂青史?能在济南保卫战的纪念碑上留个名字,也算是光耀门楣,对他们而言,多少是种安慰。
而对那些商户人家来说,更是实打实的好处。有了这个功绩,那商户子弟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参加科举,无需担心在身世考核上被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文卓起草告示之后,方靖远又请朱熹看了一遍,朱熹对此亦是大加赞同,他自从在云台书院观星台上连着几日夜观星象后,便豁然开朗,只觉天地之大,万物之博,穷其一生也未必能格尽其物,在广收弟子之余,教授的方向也大为改变,不再拘泥于四书五经,而是天文地理,物理化学,一边学一边教,真正是教学相长,乐在其中,与原来那个恪守礼教,醉心理学的夫子判若两人。
此番守城之时,他更是亲自看守一处城门,带着学生一起研究千里镜和重力投石车的原理,边用边调整改进,将他原本所说的格物致知之理说得更加深入浅出,令学生们信服之余,自身的成就感也满满当当。
“若是使君不嫌弃下官的书法鄙陋,下官愿亲笔起草碑文及名录,全城百姓,众志成城,以弱胜强之事,古今罕有,能成为其中一员,某深感荣幸。”
朱熹自告奋勇起草碑文记载,方靖远自是乐意之至,虽然为自己蝴蝶了朱熹的一部分成就有些心虚,却也为能够改变这一切而感到骄傲。
不光是朱熹深感荣幸,看到自己亲手铸造的武器,修建的城池,挡住了浩浩荡荡的金国大军,并让他们在城下经受炮火的洗礼,每一个在城中的人,都为此而骄傲。
在这一刻,我们都是大宋子民,为大宋而战,而家园而战,为自己做人的尊严,而战。
第一百六十六章水火不容
“其实这些守城的战术,并非自我而始,只是大多数人只去研究能够科举升官的学问,却很少兼顾其他。”
方靖远先前推荐给朱熹的物理入门,正是《墨子》一书。
“原守城之备中,就曾说过,城上应备有渠襜、藉车、颉皋、连梃、飞冲、批屈等注1器械,可流传至今的,已寥寥无几。荀子亦曾说过,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拘泥于礼,而不思进去,才是阻碍我们发展和强大的最大问题啊!”
朱熹此时尚未经历朝堂争斗,仕途失意,对万事万物还抱着格物致知,追求真理的阶段,从海州到济南,他亲眼见证了方靖远所说的“科技”的力量,更是向往那远在星空中的奥秘,这种从年少时就深埋的梦想,一旦萌发出来,看到了希望之光,等于加足了一万马力的动能,根本无需旁人推动,自己就毫不犹豫地披荆斩棘地向上冲冲冲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如此兴致盎然地研究新方向新学科,方靖远自然不会打断他的思路,就算因此蝴蝶掉了一些未来的可能,也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唐括翰等人领兵慢悠悠地到了济南府,看到这座高大雄伟的城池,什么湖光山色飞泉明柳统统都被那灰扑扑的丑陋的城墙遮挡得一干二净,光是高达近五十尺的城墙和那平滑得不见一丝缝隙的墙面,就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这哪里像是一座城,简直就是一座山,高不可攀坚不可摧的那种。
派去打探消息的哨探回来报告,说那城墙上五步一壘,十步一斗,另有九尺一弩、一戟、一椎、一斧……更不用说那些火炮黑洞洞的炮口,转射机和床弩森冷的寒光,单是这些明面上的布置,便可见守备之森严,让人望而生畏。
至于城墙下面的其他人手和器械布置,他们看不到,也能猜到几分。
先前派去卧底和拉拢那些世家豪绅的探子,一个都没能活着出来,想也知道,不是被抓,就是被卖了。
那些墙头草般的世家豪绅,居然这次坚定地站在了方靖远那般,倒是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就连三十多年前金兵南下之际,这些世家都未曾参与宋金两国之战,而是观望和逃避居多,对于这些人来说,家族利益大于一切,根本不在乎是谁坐上皇位。
这次,他们居然毫无反馈,无论是彻底站在方靖远那边,还是有其他原因,没了这些人的支持,金军的情报和探子工作就更难展开了。
而直接攻城……这种拿人命填坑的事,三州都统谁都不愿上。
三州分属三族部落,都是完颜家的姻亲,皇亲国戚都能沾上边,谁也不比谁强,在乱世中就是看手中的兵力强弱来决定地位高低,一旦失去了兵马,就算还保留着官位职衔,也成了空头将军,没人会给你补充兵力,只会趁你病要你命,吞并掠夺才是金人弱肉强食的生存原则。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率先打头阵去试探济南府城的防御力量,远远地在五里之外就已经安营扎寨,不肯前进。毕竟完颜允中的前车之鉴余威犹在,那些远超过他们车程的炮火和利箭,是他们谁也不想去领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军的远程攻击火力之强,是他们先前万万没想到的。
唐括翰、蒲察鸣辉和乌古论带着副将们商议了足足一日,也没商量出个好办法来,最后急脾气的乌古论就恼了,不耐烦地说道:“照你们这样说法,没法打,干脆都收拾东西各回各家,还在这里磨磨唧唧个屁啊!”
唐括翰和蒲察鸣辉对视一眼,这道理谁不知道呢?可有皇帝的圣旨逼着,他们不来不行。更何况照着方靖远这般发展的速度,就算他们现在不来,不出三年,这些宋军也会打到他们的家门口去。
这仗是一定要打的,可怎么打,谁先打,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所在。
“乌古先不要着急,宋人的兵法中也曾说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今既然知道宋军的火炮厉害,我们又岂能贸然上阵,让自家的儿郎白白送命?”
“难不成就这样看着?”乌古论的部落最穷,又在沧州这等民风彪悍之地,治下的百姓起义落草为寇的比交税的不知多多少,此番出兵作战带的粮草本就不多,完颜雍也未曾给他们额外拨付,都是让他们自行解决,可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上哪里去找粮草?同僚不肯支援,沿途百姓早就闻风而逃坚壁清野,外面连给马吃的干草都没了,更不用说人吃的粮食。
那两家能跟方靖远耗得起,他可耗不起。若是开春还不能回去,只怕他的老窝都要被那些饿急了眼的守军给反水端了去。
“要打就现在打,要是不打,我就撤兵回去,可没那闲功夫在这里耗着。”
唐括翰干笑道:“其实,现在也并非绝对不能打,只是不能合兵一处,让宋军的炮火集中打击。”
乌古论瞪着眼,“有话直说,要老子怎么打!你们这些心眼多的,跟着那些汉人学得一肚子曲里拐弯的,话都不好好说了。老子没空在这里磨叽,你们想怎么打就直说,就有一点,要上一起上,甭想拿老子的人去送死给你们垫脚。”
他粗莽归粗莽,却也不傻,知道这两人在算计什么,只是有所取舍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蒲察鸣辉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以前对付宋人的火炮,一般有两个法子,一是消耗,以那些汉人为盾,送上去攻城,全凭人多消耗他们的火炮,那东西厉害归厉害,打不了几回就得废,只要撑过了前面几轮,他们后面就没劲了,到那时,不就由着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说得容易,那些两脚羊肉盾呢?”乌古论翻了个白眼,他们这次南下,本来也想抓些汉人做苦役和肉盾,却没想到先前因为完颜允中大干了一场,虽然惨败而归,却吓得周围的百姓逃之夭夭,不光人跑了,连粮草都跟着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藏起来,一点都没给他们留下。
否则他们也不至于面对这座城池束手无措了。
“反正老子的人,不能打头阵去送死,那都是老子精心训练出来的兵,死一个都心疼。阿翰,你的人不是都会弄什么攻城车投石车的,你带人先上啊!”
唐括翰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安排人去附近山头伐树造车,可那些都需要时间,没那么快。”
攻城要用的器械,大多数得就地取材,尤其是冲车云梯和投石车之类的,都是在附近的山林现砍现做,带来大多是关键部件的半成品,要不然光是这些辎重就能将他们给拖累死了。
蒲察鸣辉点头说道:“听说你的人能已经能造出攻城车,跟宋军的如意战车一样,可能抵挡火炮和弩箭攻击?”
他先前就已经听说,唐括翰抢到了几个原先跟着纥石烈志宁的工匠,又从燕京的工坊要了几个大匠,专门仿造宋人的战车,如今已经能够造出类似于宋军攻城车那般的运兵车。内里是如同哨塔般高达数十尺的塔楼,安装在带木制滚轮的底座上,外面用厚牛皮和木板罩着,有的还加一层铁板,如此便可让士兵藏身其中,推动战车前行,直到抵达城墙跟前时,再从下面爬上塔楼二层,用木板直接勾搭在城墙墙头,便可直冲上城头,与敌人展开贴身肉搏。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跟宋军近战,他们以一敌二甚至敌五敌十都不成问题。
那些宋人要不是有这些层出不穷的装备和火炮,早就被他们打过长江去彻底灭国俘虏为奴了。
唐括翰摇摇头,说道:“战车用来抵挡弩箭还成,可听说宋军如今的火炮威力更胜以往,射程还那么远,若是准头够足,只怕我的战车走不到近前就得被炸烂了。还是你们也派人挖地道从下面通往城墙,到时候在城墙下面埋了炸药,他们会炸山,我们一样也能炸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挖地道啊……”乌古论挠挠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也行。你们说好地方,我派人去挖。”
唐括翰说道:“可惜现在黄河上冻,河水不足,否则若是能掘开黄河,直接放水淹城,看他们还如何能靠那些火炮守城。”
“就是……”蒲察鸣辉深以为然,“大不了再等一个月,也差不多到了化冰期,若是他们再不肯投降献城,那我们也就不必客气,掘堤演城就是。”
乌古论不耐烦地说道:“你们等得我可等不得!我这就去安排挖地道的事,你们可得备足了炸药,我看济南府这城墙有些古怪,要是炸药不足,怕是炸都炸不开城墙呢!”
金兵的火器虽然比不上宋军那么多,但无论是当初缴获汴京将作监和火器局,还是后来自行研制的炮车,各州府也都配了一些,唐括翰因为完颜亮在长江口被炸回来之事,深以为戒,这些年都在着手研究宋人的火器,就搜罗了不少工匠,知道此番要攻城,这硬仗不好打,也准备了不少炸药,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火炮跟方靖远的一比,光是射程就差了一半,根本没法面对面作战,只好进行这种“地下”工作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辛辛苦苦的“地下”工作刚一开始,就已经被城里的宋军侦听到了。
负责观察“地动仪”的是齐鲁学院来军中轮值实习的学子。
早在修筑竹筋水泥城墙之前,方靖远就让学子们自己动手,组装了八个地动仪,分别安放在内城八角方位。这些地动仪原本是可以监测地动甚至地震情况,是根据汉代张衡所制造的“地动仪”仿造出来的简化产品,虽说监控地震情况未必精准,可对于方圆十余里范围内,大型的“地下”作业,却是根本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金兵那边一开始挖地道,方靖远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随手转交给了朱熹和裴文卓。
“金兵开始挖地道,怕是打算直通到城墙下炸城。”
朱熹闻言一惊,“金人何来那么多炸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靖远叹道:“火药这东西,只要有方子又不难做,只是威力大小有所差别而已。当初金兵围攻汴京,也曾用过火炮,他们亦非只知马上作战的莽夫。先前我们击退完颜允中,怕是引起了这些金兵的戒备,所以不敢直接来攻城,而是打算来阴的。”
可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看了对手的智商,并不是所有金国将领都似完颜允中那般遇弱则强,遇强则弱,一败就跑的,眼下来的这三州将领,看来就并非轻举妄动的有勇无谋之人。
裴文卓若有所思地说道:“正因为我们的城墙坚固如金石,他们便打算以火克金,挖地道炸城墙,那火药既为火性,想必也应当怕水吧?”
“没错!五行生克,木克土,水,水克火,火克金,火药最怕自然是水。”朱熹击掌笑道:“裴三郎想得不错,济南别的不多,就是这水多。”
除却业已结冰的黄河之外,济南城中尚有一湖七十二泉,地下水系之丰富发达,堪比江南水乡。
虽然此时的济南尚未有“泉城”之名,可城市城外挖出的泉眼有名的就有数十个,更不必说那些隐于地下的暗河和泉眼,尚不知有多少。
金国三军自北方而来,都不曾了解济南府的地势,更不知这里的地下情况,只是看到如今的府城城高墙固,硬攻不成,便想出这么个“好”办法来,却不料天时地利人和之中,他们当真是一个都没能占住。
乌古论带人挖地道,唐括翰和蒲察鸣辉也没闲着,一边四处扫荡搜寻有无漏网的宋人,一边将周围的树木砍伐殆尽,用来制作云梯和攻城车投石车,可惜济南府城北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华山,高不过百余米,根本挖不出多少石头来,便是造出投石车来,也没有多少石弹可投。
蒲察鸣辉的人便在外扫荡之余,还要搜集木石物资,每日都不得闲暇不说,几日下来,忽然发现每天出去的人都会少几个,起初以为是走失了迷路,可等了两三日不见回来,就开始发觉不对。
岳璃和霍千钧让人将抓获的金兵用绳索绑了,五人一组,都脱下了他们的军服绑成了一串,准备押往矿场做工。如今府城这边开了不少矿窑,既要挖煤又要炼铁,还有淄博那边昼夜不同的砖厂和瓷窑,都需要大量的苦力做工。寻常的百姓都有专人指导学习技术,那些纯粹的体力活就得交给这些金兵俘虏去做,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
“今天好像没有落单的小队出来了。”霍千钧用千里镜观察着金兵大营,颇有些遗憾之感,“其实这样零零散散地抓人,几时有个头?倒不如我带人先炮轰一轮,等他们炸营之后,再去抓俘虏,肯定能抓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璃断然否决,说道:“既已胜券在握,又何必多耗费人力物力?我们的人手有限,若是现在就让他们炸营,就算一次能抓不少人,但也得有大半逃走。使君既然说了,要将他们全部留下,就不可轻举妄动。”
“好吧!知道你最听他的话!”
霍千钧无奈地说道:“将在外,军令可有所不从,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不趁他们立足未稳杀个痛快,难道还等他们攻城失败后撤退时再抓人?”
岳璃摇摇头,微微一笑,“你莫非忘了,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说着,她指了指那些俘虏们被扒下来的衣服,说道:“等再抓几个舌头带路,我们就先去抄了他们的老窝!”
霍千钧顿时眼睛一亮,终于明白方靖远为什么执意要将那些来犯的金兵都“留”下来做客了。
金兵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给他们的空间就越充裕,如今中原和西南西北的金兵都在围攻开封,和宋军的援兵恶战在一起,将那边都杀成了血磨盘。而他们赶回来支援山东,却收到了方靖远让他们在城外游击作战,无需进城的消息。
起初霍千钧还有些不明白,现在岳璃一说,他才明白过来。
守城从来不是彻底解决战斗的办法,以守为攻,抄其后路,才是他们眼下最彻底解决战局的办法。
一想到若是能趁此机会拿下棣州冀州和沧州三地,距离燕京就更近了一步,霍千钧就激动得热血上头,当即就带兵又出去“遛”一圈准备抓几个“舌头”回来,以便将来借他们只口诈开城门。
他们这几次抓到的俘虏,都是先恐吓威胁一番,愿意投诚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送去做苦役,其余的士兵则跟着金国降兵学习基本的金人语言,别的也不用多了,只需要学会“得令”、“遵命”,“好”等几个常用语能糊弄过城门守卫便可。
只是唐括翰和蒲察鸣辉发觉失踪的人数已有数百人之多,便提高了警惕,将营寨看守得更加严密,不再派人外出,而是跟着乌古论的人一起,开始全力挖掘地道,一口气足足挖了十来条地道通往城墙之下,地道之间相隔不过百步,就是为了在炸开城墙后能够相互照应着合力攻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辛辛苦苦十来天,一朝挖……空,最前面的一个士兵收势不住,一镐砸穿了土墙,起初是一小股水柱,接着水流越来越大,最后轰然作响,竟然冲入地道之中,直接将整条地道淹没。
他们为了防止被宋军发现,先向下挖了数米之深,才开始横向挖掘,一边挖一边有人往外运土,耗费人力不知多少,可没想到辛辛苦苦到了距离城墙不过五十步之地,却一下子挖空进了水。
“怎么会有水?”唐括翰闻讯气得差点昏厥过去,“如今连黄河都结冰了,还不到二月春分,怎么会解冻化冰为水?莫非又是那个方靖远在捣鬼?”
手下的人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们挖地道时,就已发觉只有地下三尺结冻,下面其实已经化冻,这两日回暖得快,宋人在城外的护城河中放了水,虽然表面上都结冰了行人走马,可冰层之下仍有河水流动。更何况……济南府地下还有不少泉眼……我们的十条地道里,有两条都挖出了水,如今又被淹了五条,就只剩下三条,不知还要不要继续挖下去了?”
地道被淹没时水进的快,又是极为寒冷的冰水,一下子涌入之后,地道中负责挖掘和运土的百余士兵都当场毙命,无一幸免,其他地道剩下的人虽然安全了,却仍是心有余悸,不敢再挖下去。
“不挖了……”唐括翰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照这样下去,我们的地道根本挖不到他们城下,到是成了给他们挖井的……罢了,此处天时地利不和,我们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只是不等他想出办法,霍千钧和岳璃已带着抓获的俘虏和扒下来的军服,佯装他们战败后的逃兵,直奔距离最近的棣州而去。
等蒲察鸣辉收到消息时,却是棣州城破后逃出的副将蒲察扬不死心地逃到了他们的营地之外,见到他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被人带到他面前,一松手便扑倒在他脚下,抱着他的脚嚎啕大哭起来。
“那些宋人奸诈狡猾,竟然扮做我军士兵,让准吐古的人带着装作败兵逃回棣州,说将军在济南府战死……我等一时不察,上当开了城门,竟然……竟然被他们偷袭得手,丢了棣州……末将罪该万死,请将军速速领兵回棣州……”
蒲察鸣辉面如土色,气得浑身发抖,“该死……该死……真是该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蒲察扬哭尽血泪,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头一歪,当真在他脚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本就已身受重伤,又强行提着一口气赶来寻找蒲察鸣辉,如今心事一了,就彻底没了气息。
“啊——回军!我一定要杀了那些宋人替你报仇!”
蒲察鸣辉悲愤地长啸一声,拔刀一挥,刚要冲出营帐,却听外面传来轰然雷鸣之声,连着地面跟着震动起来,他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急忙冲出营帐,却见整个营地黑烟滚滚,火光冲天,竟似已深陷如火海之中。
“是地火!是从地下炸上来的火——”
“难道是地狱之火?是地下的鬼怪,还是宋军……”
金兵惊慌失措之余,尚有人在议论纷纷,谁也想不到,为何突然之间,会从地下炸出几道火柱后,流淌出黑色的油脂,所到之处,火光四起,水扑不灭,让整个营地都陷入了真正的火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墨子卷十四》备城门第五十二,城上之备:渠襜、藉车、行栈、行楼、斫,颉皋、连梃、长斧、长椎、长兹、距、飞冲、县梁、批屈。
守城之法:五十步丈夫十人、丁女二十人、老小十人,计之五十步四十人。城下楼卒,率一步一人,二十步二十人。城小大以此率之,乃足以守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北伐战记
“岳璃已经收复了沧州?”
赵昚看到战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托自家那些文武大臣和世家大族的福,他已经能将前线的战报当连载看了。没有一波三折那是不可能的事,曾经看好的老将出马折戟,反倒是纨绔如霍千钧这样的成了打不死的小强,这比喻还是方靖远曾经给他说过的,寓意为顽强、坚强,什么困难都无法摧毁的意志。
谁能想到呢?
张浚死了,邵宏渊逃了,李显忠败了,就连魏胜也病倒了。如今还活蹦乱跳扛住金兵猛攻并反击回去的,从辛弃疾到岳璃到霍千钧,最大的辛弃疾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这些曾经不被朝中众臣们看好的归正人和纨绔和女将,反倒扎扎实实地打出了一次又一次漂亮的胜仗,令人刮目相看。
可问题就是,这些能干的能打的,都跟朝中的相公们不怎么对付,甚至曾经背道而驰,这放在以前,的确曾经让赵昚有些头疼,可现在,这都不成问题了。
再有人拿辛弃疾的身份,岳璃的性别说事,赵昚就理直气壮地怼回去,不服气他们立功啊?觉得辛弃疾是北方归正人随时会叛国?觉得岳璃是女子不应为主将?觉得人家都不行的,你行你上啊!
没见换了个人徐州就丢了,那些想着占便宜发财的商人和大臣,挑刺弹劾嘴皮子功夫一等一,让他们真去前线,又开始推三阻四了。就算不推辞的,让他们去了,能不能守住城,能不能扛住那些金兵的反扑,还是个问题呢。
起初觉得岳璃都能打败金兵,其他人更没问题的,等看到江北四州沦陷,近十万大军溃败,死伤无数的消息,都安静下来了。
打仗这种事,真不是嘴强就能行的。而且一旦失败,丢的不止是人,还有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江北四州沦陷后,朝中就再没人敢说阵前换将之事了,再换下去,说不定金兵就真的会打过长江来,杀到他们的家门口,那时他们又当如何?
赵昚嘲讽地笑笑,继续看方靖远的奏折。若论起文采,方靖远这奏折写的堪称满朝文臣垫底之作,可若是论故事性和可看度,则是无人能比。
看到他说道山东那些世家子弟,被他带着“实习”上阵炮轰金兵,为此各世家大族和豪绅们赞助了不少军资军费,堪为表率,特地代他们向官家请封,准许在济南府立碑为记,纪念这次在济南府保卫战前后牺牲的将士们,以及做出贡献的父老乡亲们。
“这个方元泽,分明是绑架民意。”
赵昚笑出声来,将奏折转交给范成大,“不过立碑之事可为,范相看着批复回去。不光是济南府,徐州和开封,尤其是开封府,都要立碑为记,好生纪念那些为守城牺牲的将士和百姓。”
辛弃疾也上了一封奏折,主要是替岳璃和霍千钧请功,他们这次守住开封的意义重大,不光是收复了故都,还吸引了周边的金兵火力,在相持战中,不断消灭金兵的主力,这一仗打下来,虽然惨烈之至,却是真正重创了金兵的元气,将他们的主力军消耗了大半,为以后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是的,这是赵昚自从继位以来,下定决心北伐以来,真正,第一次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从一开始独自怀揣的梦想,到获得共鸣的理想,赵昚曾经因此被赵构嘲笑过,说这是他年轻幼稚的冲动,早晚会被现实教会做人,哪怕是皇帝,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尽管如此,赵昚还是坚持下来,就像方靖远说的一样,如果年轻人都跟那些老人一样没了冲动,死气沉沉,那这个国家就会变成垂暮之年的国家,失去活力,失去前进的方向和信念,早晚都会崩溃。
难得年轻,难得朝气,为何不试一试呢?大宋的少年们还有热血和斗志,而他能坐上龙椅,得到“真龙”庇佑,又有什么不敢去试的呢?
北伐伊始,赵昚完全是凭着一口气跟朝臣对抗,也幸好方靖远先前帮他在寿诞之时“请”来真龙现身说法,树立了威信,让赵构彻底放弃了再次争权的念头,或许也是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才终于放手任由他替岳飞翻案,准许女子参加武举,再次重申女户和对女子财产和继承权的保障,让那些为大宋经济和商业发展做出贡献的女子得到了官方认可,不再被束缚于内院后宅的家务之中。
原本以为这些小小的善举,只是顺着方靖远的话头,给岳璃和一些女子出头的机会,可赵昚没想到,这些小娘子们的经商头脑和赚钱能力,一旦不再被束缚,焕发出的能力真的是远远超出了他和所有朝中大臣的想象,怕是连最初提出这个建议的方靖远,也不曾想到,现在大宋最有钱的富商,十个里面,至少有三个是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人的钱是好赚,可这些女人赚起钱来也是真的厉害。
当初被方靖远从燕京救回来的那些娘子们开办的商行,如今已成为江南最大的女商,垄断了七成以上的布料和衣饰产出,就连宫中都用了不少她们的贡品,哪怕是已经年过半百的妇人,如今走出去依然风姿卓然,丝毫没有经受磨难后的自卑和懦弱,就算不再依靠任何人,她们都能活得比一般男人更自在快意。
赵昚也知道方靖远曾经给过她们一些染料和布料的方子,可同样的方子,在不同的人手里,发挥出的作用是截然不同的。在方靖远手里就是试验品,换一个人敝帚自珍或许就是传家宝,而在卢氏她们手中,却成了千百个弱女子得以自立的生计基础。
当时他还问过方靖远,有这些东西,为何不自己发财?就算大宋有规定官员不得经商,与民争利,可大多数朝臣都有家人经商或是在一些商行拿着份子钱,官家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还肯老实交税,不做些欺行霸市的事,赵昚倒是乐见其成。
毕竟,肯老老实实做生意赚钱,总好过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坏了朝堂纲纪和影响到国库收入。
方靖远却说自己没经商的天赋,大宋会做生意的人太多,那些商人的营销手段层出不穷,从酒楼商铺的各种彩楼装饰到轮盘抽奖促销,说学逗唱一应俱全,他可没那本事,能拿出些方子来,交给那些有这方面天赋的人,他只收点份子钱做专利费,不比什么都省心?
也真是因为他对钱财这种视若无物的态度,让赵昚颇有些羡慕,也比较安心。一个沉迷于发明创造,玩物丧志的探花郎,哪怕有满城名门闺秀的疯狂追求,也不曾为了权势而联姻,对他来说,真正是既好用又毫无威胁感的最佳臣子。
更妙的是,方靖远是个孑然一身的孤臣,不结党,不营私,能偷出空来最大的乐趣是宅家里吃吃喝喝看书和摆弄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实验品,对他对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让赵昚格外放心。
直到,他答应了岳璃以战功换来的赐婚。
赵昚叹了口气,这两天不停地有人上书,京东路转运使和兵马指挥使,绝不可握于一人手中,方靖远和岳璃是既为夫妻,便是一体,如今他们二人掌握了北方的绝大多数兵权,若有二心,则随时会导致刚刚收复的半壁江山再次分裂。
那些大臣,真以为三人成虎,这般说说,他就会信了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方靖远的奏折里,不光讲述了他在江北一步步经营海州,收复山东的事,还讲了那些海商出海,发现了许多海外大大小小的国家,有的尚在茹毛饮血的莽荒时代,可有的已经有了自己的文明和国度,甚至不亚于大宋和金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世界之大,并非只有江南江北这点地方,方靖远想要去看看,他也一样想,只是他们现在都有各自的责任,甩不脱离不开,只能承担起这份责任,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事,那些大臣们居然还在疑心方靖远的忠诚,让赵昚都不觉好笑。
若非国难当头,方靖远只怕更向往的是那种“闲云野鹤”般遨游四海的逍遥生活,而非如今这样汲汲营营地忙于政务,让他连偷闲的功夫都没了。
“且记下这些弹劾方卿的人名,查查他们想干什么。”赵昚感叹完毕,还是将正事交给了范成大,朝中几位相公里,就属这位最为务实,和陆游方靖远交好,不至于拖他们的后腿,交给他去办,赵昚方能安心,“眼下京东军在一心进攻燕京,大宋中兴复国就在眼前,这些人居然还在鸡蛋里挑骨头,想要弹劾方元泽,到底是何居心?若不杀一儆百,怕是难以对北伐诸将士交代。”
“微臣明白,微臣必当竭尽所能,彻查此事,给官家和北伐将士一个交代。”
范成大心下一凛,一开始只当皇帝是维护方靖远,可听到最后,立刻明白,这次绝非只是嘴上呵斥,下旨斥责便可以了结,一句“杀一儆百”,就是要动真格的了,若非如此,这些人仗着“闻风奏事”的特权,没完没了地给北伐将帅头上扣黑锅泼脏水的,稍有不慎真的被抓到什么把柄,就会影响到整个北伐大局。
赵昚点点头,接着说道:“陆务观的《大宋朝闻报》最近连载的《北伐战记》写的很好,以后若是集结成书,记得给朕送一本来。”
“遵旨!”范成大还以为他对此有所异议,没想到居然是追文还要求完本,当即松了口气,一出宫,便去找了陆游告知此事。
陆游闻言大喜,说道:“想不到官家也在追连载啊,我正好去跟章玉郎说一声,这小子最近老是拖稿,还成天跟我说想去济南府亲自采访前线将士,我还想去呢……咦,老范,你是不是可以顺便帮忙给官家代为求个情,这次北上劳军之事,交给我如何?”
“你?”范成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还没开口,陆游就已经恼了。
“我怎么了?我现在能骑马能舞剑,身体比你还强,你都能出使燕京,我哪里不行?”陆游挽起袖子来,跟他比划了两下,说道:“我这两年都有练习五禽戏,你看——比以前的身体强壮了不少呢!”
他是自从认识了辛弃疾之后,对他的文才武功都十分佩服,尤其羡慕他能上马作战,冲杀敌营,提笔作词,豪气干云,只觉得真男儿直当如此,正好因为先前图纸失窃“中毒”的乌龙吓了一跳,后来就按着方靖远所说,不光是要打理朝闻报和工部的诸多事务,还要忙里偷闲学了五禽戏和剑法,没事还去武学跟着人一起练习骑射,虽然相扑比武之类的他还上不了,但如今骑马爬山的,都难不倒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玉郎想去济南,想上前线,他何尝不想。
就连去年那个去海州监考的学政朱熹,如今都一去不复返,宁可留在齐鲁书院当京东路学政和书院山长,也不愿回临安任职。
那边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能够吸引着这些心怀抱负的文人,不惧危险地前行。
范成大没想到陆游突然提出要去劳军之事,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朝中能有资格去代天子劳军犒赏,还跟方靖远关系不错,不至于起拖后腿的人,真没几个,他还算是好的,顶多就是话多一点,好歹不会去添乱。
更何况,那篇《北伐战记》还真得派人去实地考察,掌握一手战报,才能写得更加生动。莫说是官家,就连他这样的老头子,如今都每日追读不辍,生怕漏下一期,每每读到热血之处,亦恨不能跟着那些将士们同生共死,血战沙场。
只是他得坐镇朝堂,劳军之事,也只能便宜陆游了。
仆射忠义一死,他属下的十余万金兵在开封守卫战中疯狂攻城,消耗巨大,哪怕后来的金兵援军赶来,也只能跟大宋的援军打个对头,到辛弃疾率军入驻开封城之后,他们带去的守城器械和援兵,彻底让金兵夺回开封,为仆射忠义报仇的念头破灭了。
而原来作为东京的开封府,昔日的大宋皇陵也被人破坏挖掘得惨不忍睹,辛弃疾在金兵败退后派人重新修缮一番,在陆游带人前来劳军之时,正好以仆射忠义和其他金国将领的人头为祭,祭告大宋的历代先帝,和这三十多年来牺牲的无数开封百姓和大宋将士。
一时间,满城缟素,青烟不散,原本有着数百万人口,堪称当世第一大城市的开封城,如今仅剩下几十万军民,可无论如何,他们终于还是等到了恢复名姓,重见天日的时候。
陈开山带着幸存下来的暗民,跟着霍千钧一起去城外的乱葬岗祭拜。
那里曾经埋葬了许多跟他一样的背嵬军斥候,在岳家军被打散后,他们无处可去,潜伏在敌国城中,不知继续打探来的军情能交给谁,可依然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死而后已。如此一个传一个,只剩下他活到了最后,活到了亲眼看到岳家后人打回开封府,重新将大宋和岳家军的旗帜插上城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兄弟们,岳少将军如今已北上,我虽然废了两条腿没法跟着去,可我的孩儿们,还能跟着她一起进军燕京,我会替你们看着她打败金狗,砍下金国皇帝的脑袋,来祭奠你们的亡魂。”
他将两坛酒水洒在了乱葬岗上,这里已经被人重新了个坑火葬了那些无名的尸骨,铸成了一个巨大的坟茔,辛弃疾和他们商量过后,准备将开封的先烈纪念碑就建在此处,如今连官家都派了陆游来劳军和祭告,让城中百姓和将士们愈发感动。
活着的暗民都忍不住抱头痛哭,他们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开封的地下苟延残喘了数十年,都是在金人的压迫和欺凌下几乎无法生存的结果,一朝重建天日,居然还能得到大宋官家的称赞和犒劳,简直犹如做梦一般。
接下来他们还被带去登基户籍,安排住处,以后还可以凭借这些功劳分得田地,传给子孙后代,就算是在守城一役中战死的人,也有抚恤和奖赏,他们的家人也能得到妥善安置,这一切都让原本重回大宋治下的百姓终于安下心来,不再担惊受怕,怕自己还要像以前一样衣食无着,继续靠偷摸拐骗为生。
更多的年轻人,则主动投军去当兵。他们看到了如今大宋官兵的待遇,从军后的伙食和饷银都比一般的零工强出数倍不说,就算上阵有伤亡的,也会有抚恤和退伍的安置。而更多的人,向往能够如同陈牧兄弟一样,立下战功,只一步,就从原来见不得人的暗民奴隶,成为大宋正规军,以后的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陆游和辛弃疾一起祭拜了皇陵和烈士陵园后,各自提笔作词,命人抄录好后送往临安和济南,其他随行的人员也纷纷写诗作词,陆游最后干脆命人出了本专辑,专门刊录这些诗词。
反正如今的《大宋朝闻报》,从原来的朝廷要闻日报,已经扩展了不少的版面,既有朝中大事和每日新闻,也有前线的战报和由章玉郎亲笔所写的《北伐战记》,还有副刊上的时政讨论,新诗新词和临安商情等等,无论你喜欢哪个类别,都能在里面找到关注的热点。这次的开封祭事,回头也会有不少的作品刊录上去,如此也能让朝中那些大臣们看看开封百姓的心声。
而章玉郎早已迫不及待地去找了霍千钧,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第一手战报。
“先前我写的战记的时候,都是济南府那边给的战报和快讯,那些人提供的消息干巴巴的,废了我不少脑子才能写出来。就那样,还有人说我是夸大其词,为方使君捧臭脚……啊呸!方使君就算一个月不洗脚,也比不上他们的嘴臭!”
“说得好!”霍千钧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你尽管放心,我手下的兵都是方元泽的铁杆心腹,简直把他当神仙一般膜拜的。你去找他们采访要故事……对了,我看你还是先去找陈开山,他收养了上百个暗民义子,这次守城战中,最后只活下来十几个,每个人身上都是故事啊!”
“那倒是!”章玉郎听得肃然起敬,对这些坚守了开封二十年的老兵,亦是心生敬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霍千钧的事,“他们的采访我已经安排了,不过你得先跟我讲一讲,你头上的伤疤怎么来的?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次威风大了去,不光立下许多战功,还有些百姓说你是二郎神化身,下凡来救苦救难的!”
“呃……这……”就有些离谱了。
霍千钧摸摸自己额头眉间上方的那道伤疤,那还是在徐州留下的,当时他没怎么在意,后来也有人说那是像开了天眼,他觉得好玩就留下了,在霍小小治疗脸上伤疤时,一直担心自己的脸会治不好,她也习惯了脸上的疤痕被人歧视,他便安慰她,自己如今也有这么长一道伤疤在额上,就算她的脸治不好,他们难兄难妹的也可以作伴……
往事历历在目,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这道伤疤依然留着,还成了传奇人物,而霍小小脸上的伤疤治好之后,却成了带来分离的催命符。
早知如此,是不是根本不应该给她治好疤痕,哪怕脸上的疤痕还在,他也不会嫌弃她的,宁可跟她一起做疤面兄妹,也不愿她变得美丽后,却成了别人家的公主,嫁给了别人……揪心的痛楚袭来,让霍千钧情不自禁地按在心口上。
“玉郎,你能不能帮我写个故事?”
章玉郎见他忽然神色大变,眼神恍惚的模样,亦是大为好奇,“行啊,你要写什么故事?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吧……应该是真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勤王令下
章玉郎听霍千钧讲述了一个“传奇”故事后,对这位的“兄弟情”上升到了顶峰,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感慨地长叹一声。
“九郎啊,我以前觉得你是因为跟着小方探花一起长大,才会对瓦子里的姐妹们无情,现在才知道,你那不是无情,你只是傻而已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找死啊!”霍千钧冲他挥舞了一下拳头,恶狠狠地说道:“小爷现在可是能一拳一个人头,你要不要来试试?”
“实话不让说吗?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章玉郎笑笑,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当初你不就是因为喜欢听我说话,才跑去我那镇场子的吗?”
“去!一边去,谁喜欢听你说那些浑话了!我……我就是不想见那些混蛋欺负人而已。难得有个看着长得顺眼的……”
打死也不会说,那时候他正跟方靖远闹矛盾,看到瓦舍里有人盯上了这个刚出来卖艺的官奴时,只觉得长得这么好的孩子,不该被那些人糟蹋了,所以才会主动出面罩着他。
霍千钧不会说出自己颜狗的真相,却还是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你小时好看,如今是越长越……算了,反正你也考中了进士,听说还在陆工部手下做事?真稀罕啊,我还以为你会去御史台呢,嘴炮不用了?真是浪费天赋啊!”
章玉郎却是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我只是觉得,国难当头,与其说什么,不如踏踏实实做点事。我虽然不能跟你们一起上阵战斗杀敌,但能够记录下你们的战斗,还有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和百姓们,远胜过在御史台整日里挖空心思去找事的好。更何况,跟陆工部不光是在朝闻报做事,我还帮忙盯着将作监和军械厂的进度,要不然,你以为在那么些人瞪着眼盯着的时候,你们还能分到那么多军资么?”
“原来如此……”霍千钧摸摸自己身上的铠甲,有些心虚地说道:“那我是不是该谢你才对?”
章玉郎摇摇头,说道:“是我要谢你,不光是我,所有在后方的人,都要谢谢你……不,你们。九郎,江北四州被占时,我们都以为金兵这次会打过江来,甚至有很多人还怪你们惹怒了金人,想要答应金国的要求,拿方使君的人头去向金国皇帝请罪求和。多亏你们及时反杀回去,还夺回了开封。”
“你们夺回开封的消息传回来时,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可更多人想去支援你们,因为你们能夺回开封,就等于给那些投降派一个巴掌,告诉天下人,我们大宋的英雄,一样能战胜金兵,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砍下他们的人头。”
霍千钧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道:“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到,只是阿璃说了,若是不杀了仆射忠义,我们先前的所有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所以就算死也得去试一试。结果……是我们运气好,不光杀了他,还夺回了开封。要不是开封的百姓和那些一直坚守在这的老兵,我们也未必能守得住开封啊!你回头跟陈叔他们聊聊,他那些义子,个个都是好汉,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玉郎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临安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小霸王时,他就觉得这人并非像传闻中那么不堪,霸道野蛮风流好斗的名声下,本质其实是个头脑简单还有点叛逆的少年,随着他和方靖远和好,参加武举从军之后,每次再见,都会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个傻乎乎的家伙啊!
“你别光说他们,你刚才跟我说的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啊?”霍千钧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元泽和阿璃……就算我没明说,他们也应该知道。其他人,都以为她真的牺牲殉国了,并不知道她还活着。”
“那就好。”章玉郎叹了口气,说道:“以后记住,她的事,就算是我,甚至是兰娘和你家人,尤其是你家人,都不能说。除了死人,没与活人能真正永远保守一个秘密,就连我,其实都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霍千钧被他说得一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丧下来,低头时,正好看到自己身上的铠甲,他平时没有全副武装,也只穿了个胸甲,谁也不知道,他胸前的护心镜里,还藏着那封帛书,似乎只要带着它,就能记住,她还活着,在另一个地方一直关注着他,默默地帮着他,就让他能有更多的力量继续战斗下去。
终有一日,彻底终结了这场战争,她才能从那里解脱吧?
章玉郎见他神思不属的模样,显然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只得继续说道:“你也说了,她如今的身份与先前有别,今日若不是我……若被其他人知晓,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就算是你的家人,若是知道这件事,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霍家,都容不得她的存在,明白吗?”
“不……不会的!”霍千钧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浑身发冷,他原本是看到故友至交,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总算找到个可以倾吐的对象,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冷酷无情”地说根本不想知道这件事,因为这个秘密,不光关系到他,还关系到整个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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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千钧不愿去想,可章玉郎还是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内心最恐惧的事。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你和霍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就算方使君也保不住你。九郎,既然方使君都已经报了她战死殉国,那么对霍家和你来说,她就已经牺牲了,不可能再活着回来。除非你想让自己和霍家,都背上叛国通敌的罪名,你莫要忘了,当年的岳元帅,还有我家,都只是莫须有的罪名,就已经落到那种地步,难道你还想让自己家人,也遭受这样的事吗?”
霍千钧低下头去,无力地摇了摇。
这样没精打采的霍九郎,让章玉郎看了也有几分不忍,但还是不能不硬着心肠给他一点教训,免得他一不小心在其他人面前说漏了嘴,别人可未必像他这样会维护他保护他,一旦传出去,那今日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化身,抗金的英雄,明日就会成为被人唾弃和憎恶的叛徒。
“九郎,你要想清楚了,她既然肯做到这一步,也是不想你和霍家出事。你莫要大意,反而辜负了她的心意啊!”
“是啊……若不是为了我和霍家,她也不必离开。”霍千钧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懂,只是关心则乱,总以为若能平息两国之间的战火,收复了大宋故土,就可以放下这里的一切,也可以将她从漠北苦寒之地接回来。她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当初被老爹收为义女时,她欢喜的眼神至今在他的脑海中,哪怕在霍家曾被族人鄙视和排挤,她依然那么喜欢霍家。
可如今她还在那等荒僻之地受苦,他却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方靖远先前提醒过他不可说给任何人,可他今日见到章玉郎一时忘形说了出来,还好章玉郎并非忘恩负义的小人,否则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和霍家万劫不复,甚至还会连累到远在漠北的她。
怪不得章玉郎会说他傻,傻得不知道轻重,更不知自己心里潜藏的那点念想,根本是痴心妄想。
就连霍小小在被徒单习烈派人找上门后都知道,她的身份一旦泄露,便会连累到他和霍家,才会毅然离开,这一去就是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事,他竟然还在做梦。
“九郎!九郎!”章玉郎见他神色变幻,最后面色惨白一片,也不由吓了一跳,伸手拉了他一把,却见他疲惫之极地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错了,可我……我得问问元泽,他比我聪明,他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玉郎:“……”
虽然也承认方靖远的确比自己聪明,可这会儿听着,怎么就那么不舒服。真有些想要锤爆这个笨蛋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装着些没用的废料。
“你是不是忘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事?”
“什么事?”霍千钧茫然一瞬,看到他冷冷的眼神,忽地一省,“是战事!我们还要收复中原,打到燕京去!”
“呵呵,原来你还记得啊!”还不算无药可救。
章玉郎:“我们眼下是来劳军,就是希望你们能一鼓作气,收复中原,这次官家也说了,北伐之事,都寄望于你们,只要战胜,一切都好说。若是你再这般三心二意,战败身死,那什么都不用想了。”
“我知道!”霍千钧颓败的眼神忽地亮了起来,仿佛一提到打仗,他就整个人都精神了,之前的战火将他整个人都磨砺成了一把刀,一杆枪,仿佛为了战斗而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焕发出最亮眼的光彩。
“这你放心,我带的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这次绝不会再让金兵有隙可乘,不打到燕京拿下完颜雍的人头,誓不罢休!”
章玉郎见他振作起来,也跟着松了口气,千叮万嘱了一番,让他好生练兵之余,才告辞去采访陈开山等暗民,却不知霍千钧在他走后,拍着胸口的护心镜,却已暗暗定下了另一个念头。
“啊——阿嚏!”
方靖远打了个喷嚏,有些不适地紧了紧衣衫,今年冬天有煤炉和暖气,还有漠北送来的羊毛羊皮,整个济南府都上下动员,连街头的乞丐和流民都被收容进慈幼局过冬,创造了无一人冻死的奇迹,可他居然在这寒冬已过快要开春的时节感冒了,引得整个府衙上下的人都紧张不已,这打一个喷嚏都能招来杜十三姨的一大碗姜汤,想不喝都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将军不在府中,临出发之前将我请来,就是要好生照顾使君的身体。使君公务繁忙,若是再不保重身子,岂非让岳将军在前方担心?”
杜十三姨把岳璃都搬出来,盯着他喝下姜汤,这才满意地离开。
方靖远苦笑一声,一转头就看到裴文卓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容,立刻哼了一声。
“怎么?你也看我的笑话?迎接劳军大使之事,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裴文卓立刻答道:“辛使君派人护送杜工部等人来济南府,下官已命人在沿途打探,避免有金兵漏网之鱼和山匪劫道。此外……魏将军已清醒数日,派人送信过来,想要来济南府一趟。”
“哦?那就一并准备迎接,魏将军此来,怕是不光要见陆工部,还要亲眼见一见你吧!”
方靖远闻言也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魏胜出事,才让魏楚楚留在身边照顾,毕竟魏胜在海州和山东,都是一面旗帜,当初他救过的诸多义军和百姓,感念他的功绩,才会那般轻易地归附大宋,给他和辛弃疾减少了不少阻力,若是他有什么意外,对于江北百姓而言,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魏家的事,你还要好生跟魏将军说说,他如今膝下只剩下这一个女儿,难免会多有担心之处……”
“使君请放心。”裴文卓不卑不亢地说道:“当初魏娘子和魏将军都不嫌弃下官的出身,下官又岂会因为守孝之事而心生他念?魏将军之名天下皆知,下官只有敬佩之心,任凭考校,绝无不满。”
方靖远点点头,对这个下属他真是感觉自己捡到了个大便宜,若不是裴家当初故意欺负他,抢了他的科举名额,这样一个人才,落到完颜雍手里,就会成为他的敌人,如此冷静理智,博闻强记,还真是不好对付呢。
等听完裴文卓汇报这两日需要处理的公务,方靖远就愈发满意了,就算没参加正式的会试,回头他也得将人保举给赵昚,参加来年锁厅试,以后历练一番,就能接替自己这边的担子,让他可以安安生生地继续做自己的研究,而不是整日被这些繁琐的公文淹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起来,岳璃拿下沧州之后,完颜雍尚未做出反应,方靖远揉揉自己的鼻子,开始怀疑这没完没了的喷嚏,到底是因为陆游和辛弃疾在想念自己又做了什么诗词呢,还是因为完颜雍又提高了他的人头赏金?
只可惜,悬赏了快两年了,都没人能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反倒是金国的地盘越来越少,完颜雍恐怕更加拿不出赏金来买他的人头了呢。
完颜雍这会儿已经快要被气死,他万万没想到,仆射忠义被“暗杀”之后,竟然会使得宋金两国的战势骤然扭转。他派去的人不但没能攻下济南府城,反而被击溃之后,岳璃还带人假扮溃兵,骗开了棣州城门,如今已连下三州,驻守在沧州城中,距离燕京已不过区区二三百里,快马半日即可抵达。
勤王令第一次从燕京发出,召集金国九大部族率兵来勤王保卫燕京,签署这道命令时,完颜雍盖下金印的手都跟着抖了,到嘴边的血气被硬生生咽回去,就是怕下面站着的太子和大臣们看到之后,心生他念。
当初完颜亮兵败之时,他趁机夺了皇位,虽说在朝中大臣心目中他堪比尧舜,休养生息,减轻赋税,提拔文臣,可那些八部首领却因为他削弱他们的兵权而多有不满,先前去镇压辽国余孽叛乱时,他让八部轮上,自给自足,减轻了朝中的军费压力,但这些人的忠诚度仍有保留,正如纥石烈志宁,稍有压力便生反念,他便不得不将这些部族的兵力打压分散。
可没想到的事,方靖远当初给他出的“妙计”,解决了他的国库问题,解决了兵权分散问题,让他大权在握国库充裕之时,却发现手头可用之兵已然不多。
他此刻方才醒觉过来,方靖远本就是赵昚心腹,怎么可能真心给他出谋划策,从一开始就没安了好心,如今这勤王令发出,还不知能有几个部族前来支援,想到此处,就愈发恨绝了方靖远。
“那些派去临安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给赵构的信,也没送到?”
太子心有戚戚焉地上前答道:“先前我们收买的大臣,倒是上过奏折弹劾方靖远和辛弃疾独断专行,不尊君上,可赵昚那小儿,也不知吃了方靖远什么迷魂药,对此人偏听偏信,宠幸异常,以至于那些弹劾他的大臣,反倒被贬斥外放,加上如今方靖远收复山东和河北一代,民心所向,更无人敢说他的不是。”
“呵呵,难道赵昚就不怕他功高盖主?”
完颜雍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就让人送信给方靖远,说朕已知道他就是源静泽,愿以国相之位待之,看他肯不肯来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太子愕然,“父皇莫非忘了,先前对他的万金悬赏尚未撤销,他如何肯信?更何况,他娶了岳飞的孙女,那个叫岳璃的女将,实乃我朝生死大敌,如何能招揽入朝为相……”
“蠢货!”完颜雍白了他一眼,说道:“谁说真的招他入朝了?且送过信去,取消了悬赏。宋人多疑,尤以帝王为甚。若是那赵昚小儿还肯信他,其他大臣也未必容得下他。他以一言之计害我大金,若让他这般安生地享尽荣华,朕如何甘心!”
这明摆着的反间计,就是知道树大招风,方靖远在大宋朝廷之中也绝非铁板一块,对他羡慕嫉妒恨的人不计其数,更不用说当初被他“骂”得吐血的老臣和那些世家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只要借着完颜雍这句话,哪怕告不死他,也能将他抹黑一番。
总之我不好过,也绝不让你好过就是了。
毕竟若不是因为他,完颜雍如今又何至于将燕京周围的部落都远远赶回各部族驻地,重农轻牧,的确是良策,可前提是在没有外敌和内困的情况之下,而不是像他这样,不光有外敌等着随时扑上来,还有内部那些部族首领和皇室亲族们,虎视眈眈地想要夺回他们的权力。
这勤王令发下去,真不知能有多少人来,来了,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来救援,而不是来添乱的?
完颜雍自己心里都没底,其他人更是对此不屑一顾。
金国皇室原本与徒单、唐括、蒲察、纥石烈、仆射等九姓部族联姻结盟,就是为了保持对各部族的控制,然而因为纥石烈志宁被“逼反”,纥石烈部落已然退出了联盟,远走塞外,根本不会再来支援燕京。而与纥石烈部族交好的仆射等部族,如今也因为仆射忠义之死,在开封府发疯一般猛攻之下,伤亡大半,根本无力前来支援。
算来算去,除了自己控制之下的两三个部族之外,眼下最有实力的,竟然是当初嫁了个便宜女儿的徒单部族。
那个曾经叫霍小小的秦国公主,先前都肯缴纳双倍于其他部族的贡赋过来,那么如今燕京有难,想必她一定会更加有孝心地带着徒单部的人马赶来救援。
毕竟,完颜雍先前还划拨了两州之地给她,为她的实力大大添了一笔,对她的信心也是格外的充足,甚至再想,若是这次她肯带兵为燕京解围,那么封她一个长公主的名号也不为过。反正她现在的那个驸马是个残废,就算有天大的封号和再多封地,他们也没有后代继承,早晚还会回到他的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他打的如意算盘,送到霍小小手里时,却只是引起了她的浅浅一笑。
她甚至还带着这封勤王令去见了徒单习烈,十分温柔地替他按摩了一下毫无知觉萎缩了的小腿,在他愤怒的眼神都快冒火的时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看,父皇如今都要来求我,求我回去替燕京解围。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说起来,我还真是应该多谢你啊!若不是你亲自去海州,让人说破我的身世,我又何来今日?”
“这份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对你,对父皇,都一定会好好报答呢!”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驸马?”
徒单习烈看着她娇艳的面容,心底不寒而栗,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认出了她,就是认回了她,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该相信什么血脉什么血缘,早早掐死这个妖女才是啊!
第一百七十章算计计算
其实相对于完颜雍紧张地下达勤王令,岳璃并未做好现在就进军燕京的准备。
毕竟,她拿下河北三州,都是基于那三州的统领都去围攻济南府,城中无将不说,还中了她的计,被她带着那些降兵和换上金国军服的士兵诈开城门,才会导致如此迅速的失败。
否则,按照正常情况下的攻城作战,就算岳璃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未必能如此之快地拿下三州之地。
而如今就算拿下了,岳璃带着的人,也只够堪堪守住城池,连接管周边城镇都分不出人手,哪里还能“变”出大军来进攻燕京。只是她在沧州虚张声势地做出了备军备战的架势,就足以然燕京的完颜雍紧张起来,忙不迭地召集各地部落军进京勤王,可见他对岳家军的忌惮之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好岳璃这边一占下城,方靖远那边就将书院的学子们送来了。
学子们刚刚经历了济南保卫战的大胜,正处于极高的报国热情中,尤其是感觉到自己所学有所用,带来的成就感甚至超过了以往在族中被父老嘉许的品行学识能够继承家业等等,这种靠自己成就事业和打败敌人的感觉,让每个学生都忽然发现了新的人生目标,真踌躇满志时,岳璃拿下了河北三州,方靖远迅速给他们安排了新的“实习”工作环境,足够让他们去大展拳脚,谁还不愿去呢?
至于被迫跟着一起去保护和帮助他们的族人,学子们都视若无睹,在他们看来,眼下正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就算族人跟来,也是沾了他们的光,被他们提携,而完全不知族老们心中说不出的苦。
方靖远难得对他们“大方”了一回,准许他们用济南府甚至山东境地内的田产,来换取河北三州和海州、密州、青州、莱州四个新港城的商铺。
眼下他要给那些无地的农民和流民分配土地,安置工作,就得从这些占据了大半土地的世家豪绅手里“抠”出地来,这还不是能够直接打土豪分田地的年代,只能诱之以利动之以情。
毕竟,经过各朝各代的土地兼并,最后能流传下来的世家手中,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的田地地契,就导致农民为了生计不得不成为他们的佃户和依附,被剥削和压榨,到了极限时,不是消亡就是开始反抗。一代又一代从开国时休养生息均田分地到后来地主和世家兼并土地,天灾人祸之下百姓无法生存,奋起反抗……几乎成了一个无法打破的轮回魔咒。
除非,人们能够不再依附土地而生存,能够靠自己改变阶层,实现突破。
其实在这一方面,大宋比其他历朝历代做得都要好的多。从皇帝到大臣开始推行办学和普及教育,上至国子监太学,下至县学社学,原来被贵族和世家垄断的教育和文化,开始普及到中下层,就连皇帝都亲自作诗《劝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能够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升级成为士族的,真正自此而始。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就连商户子弟,也可以在这里参与科举,凭借自己的学识改换门庭。
从读书,到开放商业,城市的飞速发展和繁荣,给予更多人从土地解放出来的机会,去从事手工业和商业,又反过来增进城市发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原本可以是个良性循环的发展,商业和工坊的萌芽,让原本依附于土地的农民可以找到新的出路,使大宋可以走出一条不同于其他朝代的结局。然而这一进程被粗暴的打断,原本站在世界顶端的科技与文化被野蛮践踏,夭折凋零,才是让后世最为痛心的历史。
方靖远既已改变了那个关键的节点,就不打算让他们在回到老路上去,给有钱有头脑的世家们指出更多发财致富的机会,让他们去暴富好了,将土地让与那些靠着双手吃饭的普通人。
他的“点金手”和海州黄金港的名号,无论是在江南还是江北,早已传为神话,那些原本还有些怨责他将自家优秀子弟给洗脑带跑了的世家豪绅,一听到他要开发胶东新港和打造运河商业带,就立刻改变了态度,犹如闻到了猎物气味的猛兽,扑上来怎么也不肯走了。
要知道,当初他在海州建新城商业区时,就是因为原来老城的人不肯搬迁让出土地,他干脆另起新区,重新打造了新城新港商业区,让那些原本想着从他这里敲一笔的人都落空不说,还眼睁睁看着钱都赚到别人手里去,成为一时笑柄。
而如今他又有了新的动作,无论是新港新城,还是那些新工厂,里面的各项专利都是从云台书院和齐鲁书院中研制出来的,几乎是一亮相就引起众人哄抢,这种时候,只要能够参与进去的,简直等于是抢到了聚宝盆以后等着收钱。
原本对他有意见的世家这会儿都轮番派人上门,也不用他再提什么要求,大家都争着抢着出谋划策地想着为百姓们做“慈善”,出钱出粮出力出人,只要能在方使君面前挂个号,以后在新港新商业圈里给他们留个位置,那就足以保得他们十年甚至几十年的财源不断。
方靖远看看他们送来的“礼单”,其中既有捐给慈幼局的衣物食物,也有修桥补路的捐款,还有些干脆就是城外的田庄和地契,几乎都是按照他们对方使君的“喜好”了解送上的礼物,可见先前让人放出去的风声,真是没白费。
哪怕其中有不少田地都因为前些年的天灾人祸导致荒废,但地契始终还是在这些人手里,若是让人重新耕种,开荒之后,这些人再出来宣告主权,就会造成各种纠纷。如今他们既然肯交出地契来,就避免了这些后患。
对此,他表示十分欢迎,并让人一一登记下来,都登记备案,以后无论是修桥铺路还是建设新港,开办新学校和济民药房,都会留下他们的名字。
他不经手这些“礼物”,都交给了裴文卓,作为他们的捐赠,那些田庄收归官有,而“荒地”则分配给流民安家落户,让他们有个安身之地。
城中的流民也分成了两派,有的依然想要种地为生的,就安排去了那些荒废的乡村县镇,将无主之地分配下去,并由官府借款借农具和良种给他们,帮助他们今春耕种,但凡种植官方约定作物如棉花和油菜等经济作物的,还可以得到官方的回购契约,确保他们不种粮食也能换回一家人全年的口粮,而不至于饿肚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一些愿意跟着去新港新城创业的,方靖远就将他们安排去学院的技工速成班和扫盲班先学习,官府补贴部分学费,以后还可以从他们的工钱中扣回来。学成之后,就可以在各大工坊找到工作,那些曾经在海州打工如今都升职做了工头升职主管的“老员工”们现身说法,也吸引了大批敢闯敢干的流民。
原本这些项目,他都曾经打算免费,结果很令他震惊的是,大家对免费的课程总觉得没用甚至怀疑有问题,哪怕去上了也有很多人不用心学,反倒是交了学费的,为了自己花出去的钱,欠下的债,会格外用心学习,工作起来也会更加卖力。
这种人性,真实而令人无语。
在海州汲取到的教训,使得他在山东推行时格外注意这些“明码标价”的措施,反而让百姓们更加信任。或许在他们看来,官府不增加他们的赋税,能免征就已经是青天大老爷了,如今居然肯出钱给他们置办农具和良种,还派人教他们学各种手艺,越说免费他们越不敢接受,实实在在地签下买卖契约和学徒契约,说明会从他们以后的收获和工钱里扣除,他们才能安心踏实地接受。
方靖远并未觉得他们这般小心谨慎是不识好人心,反而更加敬重这些肯踏踏实实劳动和工作的百姓,他们才是中兴大宋和重建家园的中流砥柱,就算他们学识和见识不多,可只要给他们一点机会,他们就能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用双手和汗水浇灌出丰收的田地。
起初不少百姓对他要求种植棉花和油料蔬菜豆类十分不解,在他们看来,粮食中五谷为上,能吃饱肚子的才是最重要的作物。
方靖远只好让人跟他们解释,如今江南已经广泛推行新良种双季稻,加上原本就可以一年两收的小麦,这些粮食作物在南方的收益远远超过北方,与其将土地开荒期种植这些产量低的粮食,不如种植棉花和油料作物和果蔬等,再与南方交易粮食,这般才能获取最大的收益。
毕竟,现在无论是海路还是运河航线,都已经在大宋的控制范围内,经由水路运输的粮食成本低而量大,远超过在本地种植。
给那些担心吃不上饭的百姓,签下以米面交换棉油的契约,方靖远作保,这才让百姓们能够接受官府统一安排的春耕作物。那些世家豪绅眼见新分给百姓的地都种了棉油作物,盘算一番后,还是决定继续种麦和高粱等,若是万一南方的粮食运不过来,或者价格昂贵,那他们还可以趁机再赚上一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文卓将这些富户地主家的安排禀报给方靖远,他却并未担心,反而安慰裴文卓,“他们不愿听就算了,反正就算真给他们南方产的双季稻,他们也未必吃得惯。先让普通百姓能够吃饱喝足,安居乐业就行。世家豪绅有家底,不怕折腾,就由着他们去吧。”
说着,方靖远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他们都已经肯拿出那么多钱和田地来安置流民了,自己的地,愿意怎么种就由得他们去吧!我们只要管好官田和那些新分派下去的田地,能够按照我们的计划执行就可以了。凡事起步阶段,没有十全十美的,三郎你做事认真是好,但不必如此求全,总有些人,要等吃了亏以后,才会懂得听话。”
“属下明白了。”裴文卓若有所思,点头说道:“正如当初使君改建海州城时,那些人不肯接受使君的计划,使君便另起新区……其实使君原本就没打算在老城改造,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是不是?”
“呵!知道就行,有的事,看破不说破,懂?”
方靖远没想到他如此灵透,一点就通,也就不再费心,将新港计划直接安排给他,有了海州为例,再建胶东新港时,就要比原来容易的多。哪怕如今的胶州新港,比海州港大了数倍有余,但这边因为原本金兵的破坏,几乎没剩下多少“钉子户”,加上方靖远看好的几个地方,如今还是一片空白的渔村,建造的难度远低于海州,都不用他再派人去盯着,只要规划图一出来,就有江南江北的各大世家抢着来投资建造,生怕再错过了这个更大的聚宝盆。
将后方的政务交给了裴文卓,又有朱熹坐镇学院,不断培养人才,方靖远这才能腾出手来,开始正式征兵。
先前因为朝中大臣们对江北形势不确定,又不肯拨付更多的粮饷,便是赵昚也不敢让方靖远放手征兵,以免给他招来更多的嫉妒和弹劾。如今江北四州失而复得,全靠京东军的殊死奋战,才避免了金兵南下,让临安重蹈昔日东京的覆辙。
而如今形势逆转,岳璃都已经拿下了河北三州,若是再不扩军征兵,反而会失去先前的优势,赵昚终于让人送来了诏书,不光同意方靖远扩军之事,还派了陆游从开封到济南,一路劳军犒赏,以示君恩。
方靖远也很清楚,在这个时代,赵昚能容许他和岳璃夫妻同掌江北军政大权,已是对他的极大信任和支持,若非他实在信不过其他人,他还真想这挑子撂出去,省得总被人在身后说道。
只是眼下军情险峻,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能全心全意地支持岳璃在前方作战,单是每日里从江南调来的粮草,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送到前方将士和百姓手中,而不是被沿途官吏雁过拔毛,就已经是他在此坐镇给予的最大保障,换了其他任何一人在此,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毕竟,论算术,整个大宋,还没人能算过他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批粮食,比先前约定了价格涨了三成……”方靖远眉眼都没抬一下,只是陈述了个事实,就让负责运粮的赵六安冷汗涔涔而下。
“禀使君,今年江北战事不断,很多地方都赶不上春耕,所以南方粮商趁机起价,下官收粮的价格涨了,也着实没办法啊!”
赵六安诉苦道:“这还是奉官家旨意,从一些大粮商手里强征来的粮食,若非如此,他们还想囤积粮食,再等两月北方缺粮时,还可以再涨几成粮价。”
“原来如此,想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是吧?”方靖远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且将那些粮商的名字交给裴三郎,但凡这些粮商,以后都不予合作。”
“使不得啊!”赵六安叫苦不迭地说道:“若是没了这些粮商,以后要买粮食就更难了,他们都是联合抬价,不是一个两个啊!”
方靖远嗤笑一声,说道:“商人以利为先,你以为,利字当头时,他们还会联合抱团吗?三郎,你可记得盐引折中法?”
裴文卓起初还为那些奸商抬价而怒火中烧,忽然听得他发问,下意识地答道:“那是雍熙年间为抗辽实施的盐引法。粮商将粮草运送到军中,按其运送的粮草价值,发给盐引,可凭此回京师领盐销售……”他的眼睛一亮,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兴奋,“使君的意思是,在江北施行折中法?让粮商运粮来换取盐引?这……朝廷那边可会应允?”
赵六安听得也是目瞪口呆,“这盐引……都有定数,使君若是发的多了,只怕会重蹈昔日蔡相之难,引来非议啊!”
方靖远说道:“你也说了,蔡京发出去的盐引远超过盐田产量,滥发盐引跟空头支票一般,等于强取豪夺,商人最后换不到盐,自然也不会老老实实运粮给边塞将士,好端端的一个政策,就是被这些贪官污吏给败坏了。所以,我们不发盐引。”
“呃?那使君为何提起折中法?”裴三郎一怔,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
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你们莫非忘了,官家准许我们自己建盐场,自产自销,依然由官方掌控,所以……我们不需要盐引,我们可以直接用盐换粮食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赵六安彻底无语,对于江南商人来说,如今粮食年年丰收,谷仓爆满,就算囤积再多,那也比不上盐价啊。尤其是海州的盐,经过云台书院的工坊用新技术提炼后的精盐,比江南最好的雪花盐品质还要好,在江南都是供不应求的货。若是让他们知道方靖远竟然肯用这些精盐来换粮食,别说囤粮惜售等待涨价的粮商了,只怕其他的商人都会跟着抢破头主动运粮食来换盐。
这可是盐啊,白花花现成的精盐,而不是还得去兑换朝廷配额的盐引。
消息一放出去,那些囤粮的人,只怕都得把粮食砸在手里了。
赵六安暗暗地抹了把汗,还好他这一路上小心翼翼,没敢像以前那些前辈从中扣下“折损”粮食中饱私囊,否则方使君慧眼一扫,怕是就要全部曝光不说,这份差使砸了,他的人头也难保。
当初那些江南豪商还有人说方靖远不会做生意,赚钱的买卖都让给了别人,他们既然插不进手,那在粮食上多赚一点也不为过。
现在他可是清楚明白了,人家方使君哪里是不会做生意,根本是不稀罕在这方面与民争利,若是他想算计,那分分钟能让那些豪商们赔得倾家荡产。
“听清楚了吧?这批粮食,我可以按你说的价收下了,但做这笔买卖的商人,都得记下来,三郎记得准备个黑名单,奸商之流的,总得吃点教训。”方靖远叹了口气,说道:“我总得给那些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甜头,才能让人明白,跟我们做生意,想玩什么无奸不商的,最好滚得远远的。本官不吃这套。这些给前方将士的粮草和装备,一点儿都容不得轻慢。”
“但凡敢在军资军粮上做手脚的,绝不留情。”
“是!”赵六安这是第一次见识到被人称为君子典范的方使君发怒,战战兢兢地交割了粮草后,就忙不迭地回程,也不知方靖远新式“折中法”送达户部和兵部后,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临安那边会如何,方靖远已不在乎,有了这批粮草,总算能度过开春前的饥荒时期,征兵时也可以直接让前来应征入伍的士兵扛着粮食回家,安顿好家人,才能放心地入伍。
这次江北的京东军扩军十万,投军的士兵在通过选拔后,即可获得二两银子和百斤粮食做安家费,入伍后包吃包住还每月都有饷银,这让许多在战乱中身无长物的流民纷纷来投,毕竟就算有官府的借贷和扶持,从春耕到收获,也得好几个月时间,一家人总得吃饭,以往灾年年年都有饿死的家人,现在有了这条生路,很多人都动了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毕竟,方靖远并未施行按户征兵,江北也没有了大宋的军户,他也不愿在这里再施行这种一户定终身甚至世代为兵的制度,而是采用募兵制,简单粗暴的给钱给粮,有饷银有福利还有伤残补贴和高额抚恤金,解除士兵的后顾之忧,也避免强征入伍的士兵缺少士气和战斗力。
强扭的瓜不甜,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卖命。
如此,就在完颜雍还没召集来八部勤王兵马时,方靖远已从山东流民之中,招募出一支又一支新兵队伍,分送到河北和河南两大战区,交给岳璃和辛弃疾训练,为来日更激烈的战斗打下基础。
这些新兵,完全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就连辛弃疾收到这些人时,都跟着心疼了几分。
无他,辛家商行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也跟着砸了进去,方靖远在花钱上,可是一点儿都没给他省着。
若不是还附送了不少新研制出的器械和装备,辛弃疾真想去跟他算算账,花出去的银子,官家可给报销否?
作者有话要说:
赵昚:我不可,我不给,你们自己赚的自己花!
方靖远: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花呗!
第一百七十一章知恩图报
得知方靖远以盐换粮的新“折中法”后,临安朝中的弹劾奏章又如雪片般飞到了赵昚的案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昚连翻都没翻,直接一句话怼回去。
“取消折中法,你们送粮送钱去,再把盐运回来自己卖,朕没意见。办不到,就闭嘴。”
要是能办到,他们也不用弹劾了,直接就跟着那些商人一起去赚钱了,何必在这里费尽心思地弹劾指责方靖远不守规矩呢?
正因为他不守规矩,打破了粮商和盐商的垄断,眼下去送粮去换盐的,压根不是正经粮商和盐商,甚至有些就是世家大户,以支援前方将士的名义送粮,以自用的名义换盐,正经八百得让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可谁都知道,哪家大户能一买就是成千上万斤的盐,就算是拿回来腌咸鱼咸菜也用不完。
别说还真有人干脆在新建的胶东新港那边,一边换盐,一边就地买了海鱼腌成咸鱼贩到江南,价格低得能逼死一众南方咸鱼小贩,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大半腌制品市场,完全打乱了原本的商家势力。
起因不过是粮商们给江北的粮食价格抬了两成……如今江南的盐价跌了三成,其他相关产业都跟着大跌不说,连粮商盟囤着的粮食都卖不出去了。毕竟,除了那些大粮商之外,更多的普通商人也有门路收集低价粮运去北方换盐,这一进一出的利润,远高于涨上去的那点粮价。毕竟,从前年官家让南方各地推行种植双季稻后,工部又推广改良的农具,使得米面产量几乎翻倍增长,粮价比先前跌得太多,就算涨一点,也比不上贩盐的利润。
要知道,就算江南的盐商,也得先从官府盐务衙门买了盐引,才能去盐场购盐运销,其中的关节越多,消耗折损越多,几乎每个关节部门都会雁过拔毛,哪里像方靖远在江北的京东路盐场那样,统一生产,直接销售,以粮换盐,简单粗暴的方式反而是中间环节最少,几乎没什么折损。
而江北的官场几乎都是重新组建的新丁,那些尚未经过官场洗礼没学会官场规则的书院派,虽然只是“临时公务员”,却比正式的官员更恪守法纪,一丝不苟,充满了朝气和为官为民的热诚,使得整个江北京东路原本荒废破败的城市,在短短数月间,就焕发出巨大的生命力和蓬勃生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发展建设,几乎一天一个样,其中产生的无数商机更是让走过路过的商人们眼都红了。
海州黄金港那一波没赶上的,现在的京东路重建若是再赶不上,以后在大宋的商圈里简直就没法混了。
毕竟这几十年大家窝在江南的确发展迅速,可竞争之残酷,从临安御街每月花样百出的节日和促销就可以看出,有限的地方和市场消耗了他们大多的精力在竞争上,自然就抬高了成本减少了利润,而如今江北的大片“空白”出现在眼前,又有云台书院和齐鲁书院研究的那些层出不穷的“发明”和新产品,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去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弹劾无用,赵昚就笑看他们气急败坏地回去清仓,暗暗在心底比划了个倒竖着的大拇指,“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囤积居奇,尤其是粮食,在什么时候都是最可恶的存在,可因为这些人大多跟朝中高官纠缠不清的关系,甚至本身就是他们的家人,以至于朝廷还拿不出有效可行的办法来对付这些人,就算身为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想处置就处置,有时候依律办事,反而成了这些掌握律法和权势的人的保护伞。
方靖远这招,让赵昚十分满意,再有人来逼逼京东军扩军之事,他一样可以说,也想学着他们扩军啊,可以,只要军费军粮军资自负,募兵的费用自己承担,并接受朝廷管辖调配,那就随便扩军随便招人,如今正是对付金兵的大好时机,谁行谁上,不行就下,江北四州得而复失就是前车之鉴,看人打胜仗眼红的,给你机会自己上,至于上了是立功还是送死,就各安天命了。
而新招募来的士兵,方靖远只给他们进行了最简单的初期培训,懂得统一行动,令行禁止即可,其他的作战方式和技巧,还是得让辛弃疾和岳璃他们自己去训练,毕竟那是他们的专业,而不是他的。新兵在这次战斗中也只能起辅助作用,充个场面还行,若是一来就上战场,那简直就是让人送死。
好在如今宋金两国的交锋已经进入了相持阶段,春耕开始,双方也默契地不再战斗,毕竟若是真的破坏了春耕,那就不是你死我活了,而是同归于尽了。
是人都得吃饭,无论宋人还是金人,至于春耕种下的粮食,最后谁来收获,就得看今年战局的胜负手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不光是农民要耕种,万物复苏的时候,牧民也要开始放牧,于是完颜雍看到各部族派来的勤王兵马时,气得又是一番心绞痛。
各部族只要派了人来,就要军费粮饷,刚刚才转亏为盈的国库瞬间就被掏空不说,来得还大多是老弱和半大小子,能吃不能干的那种,就让人很气。
唯一一支看起来精干强壮的,反倒是秦国公主完颜小小带领的徒单部勇士。
其他部族将精壮的青年武士留下守护自己的部族地盘,想着总有其他部族带人来守卫京都,若是自己将主力都带走了,万一遇到其他部族前来抢占草场和地盘,岂不是要丢了老家?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相信,宋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到燕京?分明是燕京的贵族贪生怕死,要拉他们去当炮灰。尤其在这个马上春耕的时节,谁也不想将精壮年轻人浪费在路上。
有一个这样想的,就其他人也这样想,结果八个部落前来勤王的兵马,除了徒单部之外,其他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就是没几个能打的。
不能打且不说,还特别能吃,刚来半个月,就吃掉了原本燕京守备军半年的军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对于“勤俭节约”的完颜雍来说,简直就跟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样痛苦。
好在,还有一个霍……完颜小小,不光是带来了徒单部最年轻勇猛的战士,自带了部分粮饷不说,还给他带来了礼物,哪怕只是一些羊毛制品,也让完颜雍老怀安慰,毕竟,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相比之下,别说其他部族,就是身边的这些皇子皇女里,也没有一个比完颜小小更有孝心更能干的了。
于是,当完颜小小提出打算在燕京做点买卖,自筹军费时,完颜雍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若要马儿跑,就得给吃草,人家都能自己去找食自给自足了,他只需要给个通行证,又有何难?更何况,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大金的公主,身份待遇自然要和其他部族统帅不同,方能显示出他对听话知趣孝顺懂礼的孩子优容有加,使她成为其他人学习的表率,如此才能督促那些不要脸的部落老实纳税进贡,而不是打着勤王的名义派人来吃垮他。
于是,完颜小小带领的人马,成了唯一一支可以进出燕京城的勤王军。
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因为除了她之外,其他部族军真是除了自带战马兵器外,粮食都只带够了抵达燕京的,就等着让完颜雍管吃管喝,他们来勤王救驾,总得赚点奖赏回去吧?可完颜小小不光带了人来,还带了许多徒单出产的物品,不光让其他部落目瞪口呆,就连燕京的金国贵族们,也对她刮目相看。
那些平时被浪费掉的牛奶羊奶,被他们做成了风味独特的“奶疙瘩”,其他部族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奶制品,可都卡在了去腥膻和保存期上。鲜奶容易坏,奶制品味道腥膻,可奶茶却是塞北民族不可或缺的美味。
而完颜小小让人做出来的奶疙瘩,不光没有寻常的腥膻气味,还带着股茶香,直接当奶糖咬着吃含着吃都行,甚至丢进茶杯倒上水就能融化成一杯香浓的奶茶。只是这一斤奶茶的价格,足足顶上一头羊的价钱,让普通的部族望而却步,可燕京的金国贵族们却立刻哄抢一空。
要知道,这可是秦国公主进献给完颜雍时,当场得到皇帝金口玉言赞赏的贡品呢,一头羊的价格算什么,买回家让家人跟着尝尝,等于享受到帝王待遇,简直是贵族们不可或缺的礼物。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买这种贡品奶茶酪的价格里,还包括了方靖远的配方专利入股费和砖茶成本,霍小小从他们这里赚的钱,都少不了方靖远的一份分成。
那些看着眼红的部族,悄悄地派人送信回去,让留守的战士趁着徒单部的勇士都在燕京,赶紧去抢占地盘,若是能趁机抢到徒单部那些特产的配方,就等于抢到了金饭碗,更不用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知道,不光是奶茶酪和肉干,还有他们鞣制的皮毛也比其他部落柔软百倍,那些特制的羊毛线织成的衣服贴身暖和,柔软细腻,简直不亚于那些汉人的布料。价格当然也不便宜。
也不知那位秦国公主当初流落在宋国那边时,都学了些什么,竟然能在嫁入徒单部短短一年多时间,将那里的牧民生活水平一下子提高这么多,也难怪徒单部族的勇士们对她那般崇敬信赖,就算徒单习烈成了废人,她也一样能掌控部族势力。甚至很多人都怀疑,按照部族首领兄终弟及的习俗,徒单习烈无后,若是没了他,那继承人不光能继承部族势力,还能继承秦国公主……
就很让人眼红。
只是谁也没想到,完颜小小在燕京做着生意,完颜雍发愁着勤王军的军费开支,可就这些老弱病小的,又不能主动出击去进攻宋人,僵持着每天都看着银钱哗啦啦流出去,就“一不小心”地接受了完颜小小提出的几个赚钱的想法。
比如那些只派了老弱和半大小子来凑数的部族,战马可带来了不少,开春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不光半大小子吃的多,牛羊战马吃的都不少,尤其是这些战马还得精心喂养,其实他们跟来的那些老弱,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饲养员,专门来打皇帝的秋风养马熬过这个春天的。
既然如此,完颜小小就建议,专人专职,既然这些人不能上马作战,又何必配备战马,没有战斗力的部族,岂能跟精兵猛将享受同等待遇?
让那些养马的去干养马的活,用战马来抵军费开支,这样像徒单部人多马少的,就可以买马来增加战斗力,如此既不用完颜雍再出钱白养着那些老弱,又可以增加完颜小小手下的战斗力,可谓一举两得。
小小还建议先礼后兵,只要燕京压着军粮军饷不发,城外的勤王军根本没余粮,她可以先出钱收购战马。若是有不服的闹事的,再请圣旨。如此既可以维护完颜雍的面子,也可以试探这些部族的忠诚度。
完颜雍深觉自己这个女儿,真是生错了地方,若是正宫嫡子出身,他还用担心太子能不能挑起如今金国这副担子?
自是无有不允,任其行事。
那些把徒单部落当成待宰肥羊的其他部族,万万没想到,完颜雍父女俩,也把他们派去的勤王军当成了囊中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是哪个部族的人,民以食为天,完颜雍给勤王军一断粮,那些人就开始熬不住了。
尤其初春时分,乍暖还寒,勤王军不能进燕京,只能在城外扎营,供给稍有不足,那些老弱和少年就很难抵挡得住,不到三天就病倒了好些人,每次去讨要粮草和药物时,都被人嘲讽回来,说他们作战无能,就知道吃吃喝喝,还想装病要钱,真不知是来勤王的,还是来讨债的。
这些部族勤王军虽然以老弱为主,却并非是一般人,都是族中老人,昔日也曾为部族立过汗马功劳的,此番来勤王,也是来看看如今的皇帝到底是怯战还是另有用心,毕竟几年前被完颜亮折腾得各部族精锐损失惨重,这两年又有纥石烈和徒单、仆射几个部族因为各种原因实力大减,而完颜雍施行的政策明显是要集权于皇室,让他们不得不带着几分防备前来勤王。
结果这才没几天,皇帝果然暴露了真面目,如此克扣粮草军饷,还想让他们卖力勤王?
大家原本九部联盟,平起平坐,是完颜部在占据首位时建国,成为皇族,却也承诺会与八部永世联姻交好,绝不背叛。可这些年来,光是完颜部自己内乱就分裂了几次,因为与各族姻亲关系,导致各部族也分了派别,先前完颜亮暴虐凶横,才能压得各部族随之出兵南下侵宋,结果兵败遭了反噬,才让完颜雍捡了便宜夺了皇位。
这些老人的心目中,完颜雍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强人。
所以他们才会派出这般打秋风似的勤王军,就是看死他哪怕生气,也绝不会重罚。若是换了完颜亮,谁敢?连话说不好都随时会掉脑袋的时候,哪里还敢跟现在一样的讨价还价。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完颜雍居然会赖账……拖着粮饷不给,不到三天各部族就断了粮草,着急起来。
然而兵部户部就只会哭穷,一个劲诉苦说国库也没余粮,气得他们就准备杀了那些老马先顶着,结果完颜小小就来“帮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完颜小小也是先同病相怜地感慨了一番,只是国难当头,还是建议大家自力更生。尤其是听闻开封的宋军和川南宋军合兵一处后,已经开始反攻西北一带,她人在燕京,却很是担忧自己在西北的封地,毕竟她带来的都是徒单部的精英勇士,留守的人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宋军进攻。
一听她准备回去,其他部族的人就有些心虚不安起来。
他们先前派人送信回去,就是打着偷袭徒单部打劫一番的念头,只是眼下若让完颜小小带人回去,怕是还没碰上宋军来攻,就先遇到他们的人打劫,这事儿偷着做了抓不到的话,完颜小小就算告到完颜雍那也无妨,可若是正好撞上,被逮个正着,就不好说了。
于是众人开始纷纷劝说,让完颜小小带人留下,以免宋人进攻燕京,单凭他们这些老弱,如何能守得住燕京。
完颜小小就开始唉声叹气,“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虽然是大金公主,保护父皇有责,但也是徒单习烈的妻子,守护徒单部落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若是那边出了意外,不光是我的封地被占,徒单部更守不住领地,那我岂非成了部族的罪人?”
“因此,燕京就拜托诸位,倾力守护,父皇一定不会忘了诸位的功绩……”
“那怎么行!你这一来一去多耽误事,不如我们派人送信回去,找人就近去西北支援。”
众人一听就急了,开始各种劝说,要她留下守城,甚至拍着胸脯表示立刻会传信回去,让自己部落的人帮忙保卫秦国公主的领地,绝不容有失,让完颜小小安心留下,无需担心西北领地和徒单部落。
“多谢各位叔叔伯伯!”完颜小小一脸感激涕零之色,“小小无以为报,听闻各位都缺粮少药,我可以安排人去买些粮食和药物来,只是我们部落的战马不足,不知各位叔叔伯伯可否让一些给我们,以后待我们的马群扩大,一定会还给各位。”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带来的马,老实说还真不是什么好马,这开春青黄不接,却也是动物繁衍的时期,他们不能带着处于发青期的成年马出来,幼马也经不起负重长途跋涉,所以带来的马多是已过了繁殖期的成年马或者已接近淘汰的老马。
拖着她不让她回去支援部族,还给人家这些淘汰的老马,对上完颜小小感激的眼神,这些老油子都觉得面上有点发烫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既然叫我们叔叔伯伯,也不必如此客气。”
其中乌林禾部的长老有些汗颜地说道:“其实你给我们弄来粮食和药物,我们给你战马,也算是互助互利,就不必再说其他了。”
完颜小小眼泛泪光,愈发感动地说道:“诸位如此厚意,着实令我感动,以后诸位若是有事,尽管来徒单部找我便是。”
众人打着哈哈,当即派人快马赶回各部族,让人就近去西北支援,“务必”要帮秦国公主守住封地,至于守住了封地,能不能守住那些制作奶茶酪和羊毛衫的工坊和配方,就另当别论了。
在他们看来,只有完颜小小求助于他们的份,至于他们求她的事……或许就是现在拿这些劣马换取粮草,再向完颜雍加倍索取粮饷吧。
至于对不起完颜小小的好心,就当她是替她父皇完颜雍还债吧!
双方都抱着感动而感恩的心,愉快地完成了这次交易并给对方点了个蜡。
在彼此心中,对方这回都吃了大亏,看在同族的份上,眼下就多照顾一点,也为日后相见留一线。
完颜雍得知完颜小小居然用粮草和药物换了其他部族的老马和劣马,对她的心软善良更多了几分认可,但凡不用他出钱的,名义上的封赏惠而不费,他还是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的。
于是,完颜小小就从母不详的庶出秦国公主,被记在了先皇后名下,升级为嫡出秦国公主,封地扩大了一倍不说,俸禄也跟着翻了一番。但她的俸禄前提是能收上封地的赋税,等于是自给自足,而受封的地方,正是西北宋金交战州府,眼下能不能从宋人手里夺回来都是问题。
完颜小小却并未介意这些,而是依然感激地拜谢了完颜雍,领命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次的封号提升,对她而言,最大的收获不是从母不详变成了记在先皇后名下的嫡出公主,而是她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领兵权,不再用接着徒单习烈的名号来统领和指挥徒单部的武士,而是可以自己招募和率领只遵从于她的部署。
那些各部族带来的半大小子们,正是吃不饱穿不暖饱受压榨的年纪,被老人们“锤炼”着,被燕京的贵族们鄙视着,在不知不觉间,就一点点聚拢在了这个美丽大方,给予他们食物和温暖照顾的公主殿下身边。
于是,等到各部族得知前去徒单部落偷袭打劫的人马跑了个空不说,还撞上了西北的宋军,损失惨重,正准备去找完颜小小讨个说法,让她补贴或赔偿他们帮助守城而遭遇的损失时,赫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少了大半。
因此,方靖远特地给辛弃疾去了封信,“西北既定,可以进京矣!”
第一百七十二章我是考官
徒单部留守的人,这几个月的日子过得简直大起大落,在大富大贵和家破人亡的边缘来回横跳,让所有人从提心吊胆到如蒙大赦到喜极而泣,最后—个个都变得麻木起来。
反正接下来再有什么变化,他们都可以从容面对坦然接受了。
谁能想到,自家首领在巅峰期会突然残疾,—病不起,可当其他人虎视眈眈要夺位时,居然还有位公主殿下肯下嫁给他,照顾得温柔体贴不说,还带来了无数陪嫁,稳住了被四邻窥伺的局面,还打通了南北商道,瞬间就让陷入困境的徒单部翻了身。
这刚翻身没几天,公主就—个劲地往燕京进贡,本来大家还有点意见,谁想到—转眼换回两州封地,—下子将徒单部的地盘扩大了近—倍不说,鄜州还出产火油。徒单部的人虽然不知道火油能干什么,但能看到源源不断换来的茶砖和布料精盐,这些都是他们平时省吃俭用才能攒下来点换的,如今整个塞北草原也只有他们徒单部能随便敞开了用。
所以当公主要带着部族精英前去勤王救驾时,大家也无话可说,要没公主,他们怎么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日子好的让人眼红,精兵被公主带走,难免招来四邻的饿狼们偷袭,哪怕明知道这些乔装打扮的马匪是临近部落的人假扮,徒单部的老人们也只能怒骂着无力反抗,眼看就要被灭族洗劫—空的时候,竟然天降奇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同样蒙面,却身着黑甲,为首的—人穿着去年公主着人高价买来收藏的明光铠,显然是公主留下的伏兵,哪怕寡不敌众,带着部落的老弱退回塞北,仍然留下后手歼灭了那些前来偷袭的饿狼。
接下来的形势急转直下,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开封和川南的宋军联合出击,占领了因为各部偷袭而导致两败俱伤的鄜州地区不说,还将西北的五个部族打得落花流水,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不得不退出中原,远遁漠北,待到西北四月可以开始春耕时,大部分地区已被宋军占领,那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部族,不得不送信给去燕京勤王的长老们,告知他们,自己的家没了,已退回漠北草原,军情告急,速回援。
长老们刚将战马“卖”了大半给完颜小小,换回了—堆精美诸如锦缎瓷器等的奢侈品,哪里还能赶得回去“救援”,只得去找完颜雍求救,企图让他出面,找完颜小小要回—些马匹来。
结果得到的消息是,完颜小小收到那些“老马”之后,就立刻分派了下去,让人带着各部投奔她的少年们回塞北徒单部安置,顺便将她从燕京和关内采购的物资运送回去,现在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哪里还能“还”回马来。
众部落的长老们这才发现,自家那些半大小子,竟然都不见了。原以为他们自己能混到饭吃,还能替他们节省粮食,谁能想到他们混着混着,就跟着人家跑了呢?
这些小子虽然大多不过十—二岁,现在能吃也能干些活,虽然战斗还比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的勇士,可只需要再培养个三五年,就能成长为新—代有生力量。这不好养的时候带来燕京蹭皇帝的秋风,也是因为他们压根不信宋人能打到燕京,才派他们来历练—番,留下了青壮守家。
如今这些尚在他们“锤炼”之中,故意被打压的少年,竟然因为他们的疏忽投奔了完颜小小,说是去徒单部的工坊打工,可谁都知道,那边若是给的待遇好,这些人—去,想要回来就难了。
完颜小小赔钱买马是假,要人才是真的呢!
赔了人手也没了马的长老们就傻了眼,完颜小小还—脸愧疚地向他们道歉:“我也是看那些孩子们都吃不饱饭,听说家中生计艰难,正好我们部落的工坊还需要人手,就答应他们过去工作。先前也不知他们并未告诉你们,若是诸位不同意,那我便让人将他们带回来。”
众长老面面相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带回来?能带得回来人,还能带得回来那些人的心?
这些个不识好歹的狼崽子,跟着秦国公主待了才几天,就把自个儿都给卖了,现在就算把人带回来,这些小子若是已经被洗脑了,那回去就是活生生的祸害……他们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族中那些贫苦的牧民和奴隶,在听闻这些小狼崽子说起徒单部的“幸福生活”,还能不能老老实实地留在部落里。
毕竟,大金对部族的人口管控,并没有大宋那么严格的户籍制度。虽然也有牧民和奴隶之分,但所属的部落,却是由各部族的强弱决定。
也就是说,只要你够强,能够占领其他部族的领地和牧民奴隶,那么弱势的部落就只能认栽,就算这官司打到皇帝那里也没用。更何况现在的皇帝还是完颜小小的亲爹,而他们自己先前贪小便宜故意放纵那些少年去完颜小小那里混吃混喝,混到跟人跑了,能怪谁?
打落牙齿和血吞是不可能的,都闹到皇帝面前了,无论如何也得要个说法。
然后,就听说沧州的宋军也出动了。
他们从刚过年没开春就被勤王令召集来救援燕京,等到春耕完毕,如今都已经到了初夏时分,从—开始的严阵以待,到后来连操练都懒得操练,整日忙着跟完颜小小的人去吃喝玩乐,买货卖货,还能顺便跟着沾点光,小日子过得舒服了,时间就格外的快,快得他们都快忘了自己集结到燕京城外安营扎寨是为什么时,终于收到了紧急军情。
而这军情—来还不是—条,从东到西,宋军全线突破,尤其是—直僵持不下的西北战局,竟然因为几个部落的精英人马去偷袭徒单部导致在宋军进攻时防守乏力,全线溃败,丧失了大部分兵力后,残余部落人马已逃亡塞外,送来的军情报告名义上求援,实际上已经晚了。
各部长老原本想拉着完颜小小的人马—起回援也来不及了,眼下还要面对岳璃率领的京东军从沧州大举北上,顿时就把主意打到了完颜小小身上。
“徒单习烈以前是我大金第—勇士,秦国公主更是智勇双全,那岳家女将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必只要公主殿下领兵应战,必能手到擒来,旗开得胜。”
“是极是极,若是公主不便出面,也可将兵马交于太子带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话的人被完颜小小冷眼—扫,忽地后背发寒,头—次发现,这位素来温和有礼,柔弱可欺的秦国公主,冷下脸来时,竟然与完颜雍的威严肃厉如出—辙,难怪单凭容貌就会被徒单习烈认了回来。
太子完颜允恭闻言立刻上前说道:“上阵杀敌之事,怎能让皇妹冒险?此事交由孩儿便可!还请父皇下令,准许孩儿率兵出征,应战宋军!”
完颜雍犹豫了—下,望向完颜小小,“秦国公主意下如何?”
完颜小小微微抿了下唇,看了太子—眼,依然温柔恭谨地向完颜雍行了—礼,说道:“儿臣谨遵父命,父皇若是觉得皇兄更适合领兵应战,那儿臣自当从命,恭候皇兄得胜归来!”
完颜允恭对上完颜小小的眼神时,带着几分得意之色,甚至还“好意”安抚道:“皇妹尽管放心,那岳璃的名气虽大,也不过是—介女子,先前拿下沧州也是用了奸计而已,此番为兄亲自上阵,定然将她生擒活捉!哈哈,到时候听凭父皇发落……”
他已经按捺不住地得意大笑起来,完颜小小在心底冷哼—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皇兄勇武过人,实乃我大金第—勇士,小妹佩服!”
“既然如此……”完颜雍看看两人,又看了眼大殿中的各部头领和长老们,若是让完颜小小领兵,那些人定然不服,说不定还得推举出新的人选来,这兵权—旦交出去就很难再收回来,倒不如给太子—个机会,反正据探马来报,岳璃所率的京东军也不过三万余人,竟然就敢来进攻燕京,如此胆大妄为之辈,不给她—个教训,真是不知大金精兵的厉害。
“完颜允恭听命……”
完颜允恭踌躇满志地拿着虎符军令,走出大殿时,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完颜小小带着微笑和怜悯之意的眼神,或许就算注意到,也决计想不到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充满期待。
宋隆兴三年,金大定四年,春夏之交,宋军北伐至燕京,金太子完颜允恭率军出战,卒于大宋女将岳璃金锤之下,金帝完颜雍闻讯气急攻心,呕血昏迷,危急时刻,授权于秦国公主,代掌朝政。
宋军炮轰燕京,无人能挡,秦国公主带金帝及皇室宗族仓惶北逃盛京,弃燕京城于不顾,彻底退出关中之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兵自灭辽侵宋以来,四十余年,称雄于天下,却败于女子之手,自此,无论南北宋金之人,再无人敢小觑天下女子。
看到熟悉的燕京城,此刻尚是破败而陌生的模样,方靖远不禁心生感慨。
“想不到,我会在这个时间,回到这里。”
这里的燕京城,尚没有巍峨雄伟的紫禁城,没有那些四合院和现代建筑,甚至还比不上临安城的繁华富丽,可那破败的城墙,依然带着厚重的感觉,压在人的心头。
岳璃不知他为何会对燕京这般感慨,“上次来燕京时,尚不见你如此感慨,是因为我们收复了此地,终于让燕云十六州回归大宋了吗?”
方靖远摇摇头,说道:“在我原来那个时空,大宋之后有个朝代,皇帝将京城从繁华富庶的江南迁到了燕京,在此建立了皇城,伺候数百年间,这里经历无数风雨,直到我曾经存在的年代,依然是华夏京城。”
“因为那个皇帝曾说过,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注1燕京之地,临近山海关,乃国门重地。于此定都,实为天子守国门,誓死不退。”
“我也希望有朝—日,我们大宋的皇帝,也能够如此堂堂正正地说出这番话,让四夷臣服,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方不负此生。”
岳璃怔怔地看着他,忽地问道:“你打算上书官家,请他迁都吗?”
方靖远微微—笑,说道:“现在或许不行,但我相信官家,早晚会有这—日。”
赵昚差点被他送来的奏折给气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是—喜,大宋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大胜之日,不但超越了太宗太祖的功绩,还收复了昔日被辽国儿皇帝石敬瑭割让出去的燕云十六州,将金人逐出山海关,退居盛京,等于是恢复了大宋江山之余,还扩张到了山海关以南,西至玉门关—带,疆域远超开国之时。
然后是—惊,原来大金如今代执朝政的秦国公主,竟是昔日霍家收养的养女霍小小,假死卧底,—举颠覆了完颜雍父子的统治,成为如今大金真正的无冕之王,派人通过方靖远递上和书,立誓在她有生之年,绝不侵宋。
最后竟然是方靖远的辞职信,让他在大喜大惊之余,怒气攻心,差点背过气去。
方靖远很清楚朝中大臣对他的意见,尤其是如今岳璃已经成长为—军统帅,若要说服赵昚迁都燕京,就先得将山海关—带打造成铜墙铁壁—般,岳璃要驻守边疆,他若是还在朝中为官,尤其是作为京东路的封疆大吏,等于他们夫妻独揽了北方军政大权,虽未裂土封王,却已成众臣心腹之患。
大宋如今才刚刚击退了金兵,他们退回关外,仍然有着强大的实力和前景,而塞北还有正在成长中的蒙古各部,都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岳璃若是此时退下,他先前所做的—切,便会前功尽弃。
所以他上书请辞,愿为太学教授,挂个头衔,没事给太学生和其他书院的学生们出出题,三年—次继续去当个考官,其他时候逍遥自在,既可以云游天下享尽美食,也可以在边关陪着夫人守关,对他而言,才是最对胃口的活法。
他说得振振有词,竟是压根不容赵昚反驳,气得赵昚咬牙切齿—番,到最后,也不得不批了—个“准”字。
要当教授做考官是吧?就先从太子开始教起。
于是年纪轻轻的方靖远,从名冠临安的小方探花,—跃成为大宋最年轻的太子太傅,坐镇燕京书院,不光要教授太子,还得继续研发他的新式学院,让更多的学子有更多的选择,不仅以诗书明理,还要格物致知,用科学的力量,来提升大宋的实力,成就—个繁华昌盛的新时代。
“隆兴四年之后,大宋的科举就开始进入了新的时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说,“隆兴”二十年,是大宋转折的二十年。在这二十年中,大宋开始兴办“理”学,除了原来的进士科外,还增加了直接对口工部的工科,刑部的律科,还有农科、医科等各科选拔,上至京城太学,下至州县社学,官办的学院和民间书院—起,将大宋的文化普及率提高到了—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于是各种发明创造层出不穷,原本就有着敏锐触觉的大宋商人从工学院和化学院买到不少的专利,迅速地推广到全国,经济和技术的互相促进,使得学工和经商都能够获得高额利润,工匠和商人的地位也随之提高。
隆兴六年,赵昚在科举中放开了对女子应试的条件,但凡能够通过州府解试的,无论男女,皆可进京会试。
此时虽然还有些大臣不满,担心牝鸡司晨之事再度发生,方靖远当堂嗤笑地怼了回去。
“是担心牝鸡司晨,还是觉得自己……哦不,觉得天下男儿都跟你—样不行?怕那些女子来参加科举后,会把你们比下去?”
“啧啧,你也不必如此瞪着我。我从来不怕娘子比我能干,我就算打不过我家娘子,—样夫妻和谐。她比我强,我正好可以安心做学问,教书育人,如此各展所长,方能助我大宋兴盛。”
“你们自己不行,还怕别人能干,打压她们,不让她们参考参政……昔日朝堂上无—个女子之时,怎么也不见你们打败金兵,夺回失地呢?”
“反倒是失败之时,便将罪名推到那些女子身上,用她们来换取自己的苟且偷生,这般‘大丈夫’,还有脸说什么女子不得干政,不可破了祖宗成法……那当初战败之时,怎么不拿你们自己去抵债?”
“反对让女子科考的,害怕她们做的比自己还好的,你们敢在这里立字为证,说若是再有战事,国难当头之日,便以身殉国,绝不再让大宋的女儿家受半点屈辱,做得到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朝堂上的大臣们,已经久违了方靖远的嘴炮,今日再次领教之时,亦是面如土色,再无人敢多说半句,生怕再说下去,就会又—顶大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左右,就算那些女子真的参加科考,也未必能考得过大宋的男儿们,不是吗?
隆兴六年,秋闱,大宋第—次有女子参加的解试中,十八路州府,只有十二位娘子入选,其中有三位都在临安。
其中—人,姓杜名兰娘。
当年她曾经捐助过—个贡生应试,曾以为那是她的知音良人,却险些被那人卖了,若不是方靖远和岳璃设计搭救,只怕她早已沉入西湖之中,化为白骨。
而如今,她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金銮殿上,成为大宋第—个女进士,让那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自此再也不能看轻于她。
“想不到杜十娘竟然能考中进士啊!还是第—个女探花呢!”
霍千钧看着手里的信,咋舌不已,“就是不知道,章玉郎求婚求了多少次,这次能不能成了啊!”
当初章玉郎和杜兰娘不打不相识,还是靠他才结缘的,后来两人各自脱了贱籍,—个考中进士,如今成了《大宋朝闻报》的主编,—个从经商到参考,成为大宋第—个女进士,转眼相识快十年过去,真不知他们还要纠缠到何时。
完颜小小靠在他的膝头,叹息—声,说道:“方太傅的手段太过厉害,我这里想学他那般推行女子参政,那些个大臣还跟我闹腾,真想抛下这边什么都不管了,也像太傅和岳帅—样,可以悠游天下。”
“九哥,你想不想再回临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后不后悔跟我来这里?”
霍千钧—怔,望着南方,千万里之外的故乡,在他离开开封,冒充金兵狼骑,成为完颜小小的黑甲亲卫之时,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原来的身份和家人,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霍老爹看到他那封信时如何暴跳如雷。
他为霍家争取到了最后的荣光,也就此光荣“牺牲”,彻底离开了原来的故土和亲友,追随着完颜小小的脚步,来到这片白山黑水之中。
“不后悔。”
他轻轻地抚摸着完颜小小的长发,低头看着她的双眼,那眼中是满满的对他的爱意和信赖,让他足以忘记过去的—切。
那些临安御街的繁华盛景,那些西湖画舫上的风流船歌,勾栏瓦舍里的流光溢彩,都比不上她此刻的—颦—笑。
她以前可以为他而放弃的名誉、地位、家世……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甚至到最后,还背上了—生的骂名,那么他为她放弃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到明年,我还想跟你—起去看看塞北的草原,听说塞上牛羊风光甚美,若是空留在那些蒙古人手中,真有些糟蹋了……”
完颜小小轻笑—声,反手抱住了他的颈项,“好啊!我们—起去!到时候,也跟方太傅说—声,说不定,咱们还能在那里再见呢!”
“塞北啊?”
方靖远看着回信,又回头看了眼地图,掐指算了算时间,“还真是到了该走—趟的时候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某年,某月,—个少年从装满羊毛的马车上探出头时,正好对上了方靖远笑眯眯的双眼。
“嗨,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呢?”
“铁木真……”
作者有话要说:注1:明成祖永乐大帝朱棣第二次御驾亲征万里扫荡漠后班师回朝于北京时如是说。
正文至此完结,尚有后世篇、塞北篇、瀛洲篇、航海篇番外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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