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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陛下早日归朝,娘娘一边为陛下缝制各种冬衣靴帽,一边在佛前日夜诵经祈福,常常一跪就是一夜。”

“冬季殿中寒凉,娘娘因忧心陛下在迤北的近况,又时常哭泣,日子久了,眼睛便视物模糊,右腿也……不良于行。”

越说到后头,袁彬的声音越小。

朱祁镇愣愣的听完了这些话,神色一阵复杂,跌坐在低矮的座上,身子都微微有些发颤,双手扶着案几,久久无言。

帐中就这么安静下来,朱鉴等人也识趣的底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太上皇的情绪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拿起身旁钱皇后亲手缝制的龙袍,轻轻的抚摸着,闭着眼睛道。

“是朕之过,迤北亲征,皇后曾劝过朕,朕未能听谏,皇后却毫无怨言,命其嫡亲兄弟二人,随朕出征,护朕左右。”

“土木之时,钱钦,钱钟二人,冒死为朕突围,遭虏所杀,朕在迤北,又令皇后忧心至此,实为朕之过也。”

直到这个时候,朱鉴等人才敢稍稍舒了口气,对视一眼,朱鉴上前道。

“太上皇当保重龙体,娘娘心心念念,便是太上皇能早日回京,和娘娘重逢,当此关键之时,陛下更当保重,方才对得起娘娘日夜为陛下诵经祈福。”

深吸了一口气,朱祁镇总算是将心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停了一停,开口道。

“前日袁彬回来,已将京中诸事对朕说明,去岁朕率军出京,非为游猎私己之事,乃为天下生灵,躬率六军,征讨迤北。”

“不意兵败垂成,被留在此,实因王振、陈友、马清、马云所陷,前次许彬等人来谈,也先有意送朕回京,却被喜宁所阻。”

“如今喜宁既被凌迟,朕亦深有所慰,朕弟祁钰,受命于危难之时,得登大位,守朝局安民心,实乃社稷之君,宗庙之福。”

“尔等此番迎朕回京,朕当不预朝务,待见了圣母与……与皇帝,着朕守祖宗陵寝也好,做百姓也好,都是妥帖安排。”

“若朕久在迤北,大明瓦剌必再起战事,十数年间必难安宁,朕身不惜,祖宗社稷天下生灵却重。”

很明显,长达一年的迤北生活,已经磨平了这位骄傲的正统皇帝。

冷静下来之后,朱祁镇依旧清楚地明白自己真实的处境。

在他看来,自己归朝最大的阻力,恐怕正来自于当今的天子。

因此,面对着朱鉴等几个使臣,他再次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不过这番话,朱鉴早已听袁彬在武英殿中转述过,沉吟片刻,便道。

“太上皇放心,来时今上曾嘱咐我等,务要竭尽全力,迎上皇归朝。”

于是,朱祁镇略略放下心来,问道。

“昨日伯都王来说,你们已经和也先谈了,他怎么说,什么时候安排送归?”

提到这桩事情,朱鉴等人的神色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片刻之后,一旁的罗绮开口禀道。

“回太上皇,一切都好,只在贡使人数上,我等和也先略有分歧,已定下了过几日再谈,此事一旦谈妥,也先说不日即可送归。”

这一下,太上皇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压着脾气,道。

“既然如此,你们就不要过分坚持,贡使多少不是什么大事,早日让也先同意迎复,才是大事。”

这……

罗绮踌躇片刻,不敢答应下来,朱鉴也有些犹豫。

见此情况,李实想了想,上前道。

“来时,听袁将军说,也先每五日进牛羊各一,以为上皇所食,殊无米菜。”

“昔者陛下居于九重,锦衣玉食,珍馐美馔,迤北服食恶陋不堪,想必上皇甚不习惯,臣此次前来,携有大米数石,欲进之。”

这话题转移的未免有些过于生硬,朱祁镇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摆了摆手道。

“饮食之类皆小节也,现今要紧的,是迎复大事,需得好好商议。”

闻听此言,李侍郎抬起了头,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见他这个样子,朱鉴和罗绮脸色一变。

无他,昨天李实跟也先吵架(划掉)辩论的时候,恰正是这副神情。

果不其然,李实长长一揖,俯身三拜,然后肃然道。

“太上皇既言大事,则臣有一言,不可不谏!”

“先时大明与瓦剌开战,所为缘由,便是瓦剌屡次虚报贡使名单,蒙骗赏赐,我大明稍有所制,也先便屡起边衅,劫掠军民。”

“此本非大事,我大明兵精粮足,太上皇遣一勋臣,领兵十万,当可荡平边境,然太上皇一意亲征,仿效父祖讨伐不臣。”

“锐意进取本是好事,但陛下偏听偏信,不纳谏言,王振本深宫一宦官,陛下宠之如此,终致倾危国家,圣驾北狩,有蒙尘之祸。”

“试问陛下若肯听纳谏言,慎独为国,节制心性,勿随意妄动,焉能有如今之事?”

第479章 小王文的战斗力

所谓文死谏,武死战。

大约是某太上皇在迤北待得过于久了,已经忘了大明的科道风宪,是何等的耿直敢言,尤其喜欢直刺君过。

李实的这番话,说的毫不客气,几乎是毫不遮掩的指责太上皇任意妄为,以致瓦剌之祸。

现如今身陷虏营,仍不思修身慎独,依旧冲动莽撞,做事不过大脑。

想想吧,区区几百个贡使,说是大事也是大事,说是小事也是小事。

大明给藩属使节的赏赐向来是极厚的,几乎每隔前来贡使的使节,都能获得数倍于自己携来贡品的回赏。

这些赏赐按制出于大内,花的都是天子自己的钱,心疼自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要说支撑不起,却也是笑话。

瓦剌欺瞒贡使人数,早已有之,这固然是一大笔开销,但天子内库还不至于拿不出来。

单纯从这一点来看,答应也先增加贡使的要求,迅速促成谈判,换得太上皇尽快归朝,其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但是,事情不是这么论的!

自土木一役之后,不管是前期以拜见上皇为由,还是后期正式提出和谈迎归,大明朝廷前前后后遣使也有五六次了,带过来的金银财帛赏赐之物也确实不少。

所以,如果能够迎回太上皇,朝廷是不心疼银子的。

但是有些事情,涉及到原则问题,是不能轻易妥协的。

瓦剌瞒报使节,欺骗朝廷,骗取赏赐,被察得处罚之后,恼羞成怒,寻衅边境,劫掠军民。

大明讨贼伐罪,名正言顺,乃王道之师!

虽然有土木一役的大败,但是其后战局扭转,前有紫荆关之胜,后有沙窝大捷。

当此情况之下,贡使的人数涉及到的,就不仅仅是赏赐财帛的问题,而是大明的体统尊严。

怎么去评判一场仗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不是看双方谁牺牲的人少,而是要看开启战争的矛盾有没有解决,是被哪一方解决的。

作为挑起战争的导火索,大明兴兵北征,就是为了给也先一个教训,让他不要把大明当冤大头,保持边境的安宁。

这个时候,将原本永乐陛下和也先之父约定的人数扩充十数倍之多,岂不是自己打脸,承认当初北征是不义之举?

答应这个条件,丢的不是太上皇一个人的颜面,丢的是整个朝廷的人,对不起的,是二十万惨死在土木堡的官军将士!

所以,在李实自己看来,他这番话,说的还算轻的。

当然,朱祁镇或许并不这么认为。

此刻的他,回归京师的希望近在眼前,有些事情,他哪怕也懂,恐怕也不愿意懂。

被李实当面如此“进谏”,朱祁镇的脸色迅速涨红,捏紧了拳头,差点就要龙颜大怒。

不过到最后,他喘了几口粗气,到底还是压制住了情绪。

宠信王振,土木丧师,圣驾蒙尘,被俘北狩,这的确都是他自己犯下的孽,即便想不认也不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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