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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儿子,不在膝下尽孝也就罢了,而且不遵自己的意思,反倒听他叔父的话,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但是, 事已至此,孙太后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天子做的够绝,事实上,在怀恩到慈宁宫来之前,这件事情就已经没了选择。
所以,孙太后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的保全朱见深。
但是,她显然忘了,刚刚她对于怀恩的态度之恶劣。
怀公公虽然是个‘奴婢’,但是,他可不是成敬那样‘君子’,略一欠身,他将手中的圣旨奉到太子面前的案上,道。
“圣母放心,您的话内臣一定原原本本的回禀陛下。”
“不过,内臣来时,陛下也有几句话,让内臣转告圣母……”
说着话,怀恩直起腰,毫不避讳的望着孙太后,开口道。
“陛下说,身在其位,当谋其政,太子身居储位,肩负社稷万民之望,自有其责,天家兄友弟恭,孝道蔚然,则天下君臣有序,四海皆安,此本储君职分也。”
“圣母方才所言,太上皇免去了太子殿下的定省晨昏,这本是一片舔犊之情,但是,内臣想提醒圣母的是,太上面免去的,是殿下身为人子的礼节,可免不去的,是殿下身为储君的职责。”
一番话说下来,孙太后的脸色早已经变得铁青。
怀恩却笑了笑,赶在对方发怒之前,拱了拱手,道。
“内臣无状,请圣母恕罪,太子车驾已经备好,内臣在宫外,静候太子殿下。”
说罢,也不管孙太后是何反应,行了个礼,后退两步,便退出了慈宁宫。
随着怀恩带来的一行人鱼贯而出般的走了个干净,慈宁宫的暖阁当中,便只剩下了孙太后带来的一干心腹。
与此同时,原本跪着的万贞儿等人也纷纷起身,覃昌和梁芳二人默契的带着几个宫人开始收拾暖阁当中的一片狼藉,而牛玉和万贞儿则是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孙太后的身边。
不过,还未等他们开口说话,孙太后叹了口气,原本犹豫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吩咐道。
“贞儿,下去准备一下,自明日起,每日晨起,让太子先前往南宫请安,回宫之后再温习课业。”
万贞儿眨了眨眼睛,一副为难的神色,脚步迟迟不肯挪动,有心想要说什么,但是,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哪有什么资格在这种大事上说话,只是,长久的陪伴,让她在听完这番话之后,望着朱见深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倒是牛玉,因为资历深厚,本就是被孙太后选出来,给东宫保驾护航的人,所以沉吟片刻,大着胆子道。
“圣母,此事是否再考虑一下,乾清宫那边,摆明了就是对太上皇不满,蓄意在拿太子殿下撒气,相信朝野上下的大臣们,也不会看不出来这一点,何况,还有太上皇的旨意在,殿下又年幼,不妨……”
一边说话,牛玉一边观察着孙太后的神色,见对方的脸色越来越沉,便识趣的低下了声音。
暖阁当中陷入了一片沉寂,气氛压抑而粘滞。
片刻之后,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响起,孙太后扶着额头,道。
“你们不必说了,那个怀恩固然不怀好意,可他有句话说的不错,身为储君,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
说着话,孙太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一丝嘲讽般的神色,也不知是说给牛玉,还是说给自己。
“外朝的那些大臣,他们能不能看得出来,又如何呢?”
又是一声叹息,孙太后转向一旁懵懵懂懂的小娃娃,叫了一声。
“深哥儿!”
朱见深平时虽然见过孙太后在他课业不好时严厉的神色,但是,如今这般肃然的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谷鮠/spangt小小的人下意识的感到有些不安,怯怯的道。
“皇祖母……”
孙太后笑了笑,想要将手放在朱见深的头上,伸到一半,才发现虽然眼前是小小的人,但是已经着冠。
于是,她的手顿了顿,落在后者的肩膀上,声音温和而坚定。
“从今以后,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大明的太子,朝廷的储君,你的身上,担负着天下万民之望,也寄托着哀家和你父皇的期待,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你得走的好,明白吗?”
朱见深似乎有些被吓到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的皇祖母,然后又转过头看了看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牛玉等人和万姐姐。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给他任何的提醒和帮助。
懵懵懂懂中,他在孙太后肃然的目光当中,犹豫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道。
“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好了,去吧……”
于是,孙太后点了点头,示意朱见深起身,然后目送着他走出了殿门。
天色渐明,初春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慈宁宫中。
随着朱见深的离开,暖阁中的人又少了一大半,外头一阵喧闹声响起,依稀可辨‘太子起驾’几个洪亮的字眼传来。
孙太后坐在榻上,久久不言,良久之后,略显空旷的殿中,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久久回荡不散……
从慈宁宫到南宫,最快的方式,是越过奉天殿,出东华门而至南宫。
但是,一方面是出于安定朝野的意图,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规矩,太子的仪驾,这次却是从西华门而出,然后向东绕行,过承天门广场,再过东华门而至南宫外。
严格来说,这还是太子被册封之后,首次这么大张旗鼓的动用仪驾,自然是引得众人侧目,尤其是,在太子的旁边,还跟着最近声名鹊起的司礼监大珰怀恩。
知道内情的,当然能够看出这中间一来一往的明争暗斗,但是,不知情的中低阶官员们,都已经纷纷忍不住开始感慨天家和睦,其乐融融了。
乾清宫中,今日不必早朝,所以朱祁钰的时间相对宽松一些,刚刚用了早膳,外头的小侧门便被无声推开,旋即,一袭蟒衣的东厂提督舒良闪身进来,恭恭敬敬的来到御前,跪倒在地,道。
“启禀皇爷,您吩咐的事,奴婢已办好了,怀恩公公那边,也已经接到了太子殿下,如今正往南宫赶去。”
朱祁钰原本正倚在榻上抿茶,闻听此言,放下手里的茶盏,神色有些复杂。
片刻之后,他摆了摆手,示意舒良起身,随后,朱祁钰也同样起身,缓步来到殿门处,最终站定在了廊下,在熹微的晨光中,他的目光似乎透过厚厚的皇城,落在了南宫当中。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太子应该已经到了吧……
“外头有什么反应?”
应该说,舒良跟在天子的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作为东厂的提督太监,舒良最拿手的,就是察言观色。
因此,从他刚刚一进殿,就敏锐的察觉到,天子的心情很差。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有些时候,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
心中提着小心,舒良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闻听天子问话,不敢过多犹豫,只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谨慎开口道。
“回皇爷,怀恩公公昨日去内阁拟旨,并没有刻意让人保密,今天备了仪驾往慈宁宫去,也没避着人,所以消息传得很快。”
“据说太子殿下的仪驾出西华门时,已经有不少大臣在外等候,盛赞太子殿下侍父以孝,侍君以忠,堪为万民楷模。”
说到此处,舒良便停了下来,但是,这番话显然并不能让朱祁钰感到满意,他皱了皱眉,继续问道。
“还有呢?”
舒良眼神闪了闪,脑子里各种念头转动,但是口中却不敢怠慢,斟酌着道。
“随着皇爷的旨意被外头知晓,太上皇昨夜的那道旨意也传了出去,如今外头都在议论着,说天家和睦,太上皇和皇爷兄弟情深,还说太子殿下主动为君分忧,小小年纪,便有储君担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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