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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君担当?”

朱祁钰负手而立,眼神眺望着南宫的方向,口中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

声音虽轻,但是,舒良却敏锐的感觉到,天子的情绪不对,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得小心谨慎,于是,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朱祁钰的确心情很差,因为,今天的事情让他想到了前世的朱见济。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愿意折腾朱见深这个小娃娃。

但是,就像怀恩在慈宁宫中所说的,储君有储君的职责,朱见深既然被人推上了这个位置,那么很多事情,他就是躲不掉的。

前世的朱见济如此,这一世的朱见深亦是如此。

太子的身份,注定了他迟早会被卷入朝局当中,也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会身不由己。

就算不是现在,等过些日子出阁备府,也是一样。

东宫储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天下表率!

朱祁钰就这么站着,目光始终望着南宫的方向,丝毫不动,舒良站在后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舒良才听到天子再度开口,声音平静,不起波澜,道。

“让朱仪办事利落些,既然他已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要再拖着了,再这么下去,不管是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遵旨……”

舒良点了点头,默默的后退两步,匆匆前去办事。

然而,直到他离开之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天子。

此刻,天光乍破,旭日初升,一轮红日艰难的穿过云层,撒出一缕缕金光,显得温暖和煦。

但是,即便是在这样美好的日出下,舒良依旧能够感受到,弥漫在天子周身的那股隐隐的悲伤之意……

细微,但真实存在!

第662章 这是一章铺垫又名 矛盾的太上皇

南宫,重华殿。

一大早,朱祁镇就穿起了大红色的衮龙袍,来到了重华殿。

坦诚的说,虽然有阮浪相劝,但是,那天廷议上发生的事情,还是让朱祁镇心中压抑了很多的情绪。

自从迤北归来之后,朱祁镇的内心一直十分矛盾。

当初被俘瓦剌的时候,他被人囚禁在方寸之地,每日相伴的是呼啸北风和粗粝的牛羊,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折磨着他。

虽然他曾经做出种种努力,譬如拉拢伯颜帖木儿,伯都王,命张軏等人暗杀喜宁,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明白,他做再多的事情,最终的决定权都不在他的手里。

事已至此,他再拼命,也不过只能在两国大势中随波逐流而已。

那时他想,只要能够平安回朝,再见到钱皇后和孙太后等人,便于愿足矣。。

但是,当真正踏上归途的时候, 他又开始害怕。

因为,京城当中不止有牵挂他的人, 也有不想见到他的人。

虽然说朱祁镇自己没有经历过夺嫡之争, 但是, 他到底接受过完整的皇家教育,见过史书中的无数刀光剑影。

在南归的一路上, 朱祁镇都在想,如果易地而处,他是京城中的新天子, 会如何对待一个即将南归的太上皇?

答案很清楚,杀之!

不管此举会酿成多大的祸患,不管世人会如何议论,也不管这样做会让已经残破不堪的朝局再度动荡。

对于朱祁镇来说,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被人囚在迤北, 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的滋味了。

所以, 如果换了是他坐在乾清宫中,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这个即将南归的太上皇,永绝后患。

朝局动荡可以安稳, 人心向背可以收拢, 国力损耗可以休养生息,但是,命只有一条,他不会冒这个风险。

以己度人,朱祁镇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 会在南归的路上‘暴毙’!

因此, 一路从大同到宣府,他都无比小心,衣物鞋帽,只敢穿钱皇后亲手缝制的,食物饮水,都要有人一一尝过才敢入口。

也先赠给他的护卫,日夜须臾不敢离身,因为,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这些虏人反而是最希望他安全到达京师的。

预想当中的暗杀没有到来,但是, 朱祁镇却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 来自京城中的新天子,自己曾经的亲弟弟的恶意。

先是舒良的挑衅,尔后是入京时大张旗鼓的逼迫羞辱,再到南宫内外明里暗里的监视和兄弟相见时的居高临下。

桩桩件件,都让朱祁镇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重,内心当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如今的平静安稳,不过是假象。

尤其是在了解了自己离京之后的一年多,京城当中发生的诸多事情之后,朱祁镇越发觉得,如今的朱祁钰没有杀他,只不过是因为,朝局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他登基的时间还不够久,根基还不够稳固。

这个新天子,还需要自己这个太上皇来为他背书,来告诉天下万民,他的皇位是名正言顺的,由太上皇主动禅位而来,并非篡权,更非趁人之危。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天子的地位会越来越稳固,自己这个太上皇的作用和影响力,也会越来越小。

这一点,事实上早就已经初现端倪。

当初舒良一介宦官, 手持一份中旨, 便敢在宣府如此逼迫于他,朱祁镇甚至都用出了愤而拒绝回京的手段, 但是到了最后,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到几个月的时间,舒良又大摇大摆的在东厂作威作福。

这放在往常,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还有回京之后的迎归大典,看似隆重,但是,实际上却不过是一场昭示新天子法统和英明的狂欢,原本应该作为主角的朱祁镇,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牵线木偶而已。

还有后来的冬至大节,正旦大节,新天子屡屡逾矩,几乎要将心中的不屑和对他这个太上皇的不恭摆到了台面上。

但是,满朝上下,都像是瞎子一般,置之不理。

于是,朱祁镇不得不悲哀的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

他最大的作用,从回到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

如今,天位有主,朝局稳定,群臣之所以始终关注他这个太上皇,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还代表着大明的颜面。

堂堂的太上皇帝,却被人囚禁在千里之外的虏廷,这是大明的耻辱。

所以,对于大明来说,迎归太上皇,是不得不做的事。

但是,当他真正回到了大明,这点作用,自然也就消失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彰显新天子的法统,让天下看到天家的和睦,看到新天子的仁慈大度,看到新天子的伦序有道。

他存在的意义,将完全变成为新天子而服务。

既然如此,那么,新天子的感受和形象,自然是被摆在第一位的。

天子执意要保舒良,群臣只能让步,天子要大张旗鼓的办仪典,群臣不仅要办,而且要尽心的办,天子在仪典上任性不跪,群臣劝谏无法,也只能顺着。

不仅如此,在官方的文书当中,还要‘为尊者讳’,隐去这无足轻重的小小细节,让天下人看到的,是一个敬重兄长,宽厚仁慈的天子形象。

朱祁镇明白,长此以往,他会慢慢的被遗忘在南宫,直到无人记得的时候,再突发‘急病’,撒手人寰。

或许,随之而去的,还会有钱皇后,周贵妃等人,当然,她们是‘自愿殉葬’,死后会被追封追谥。

至于他的皇子们,会被优待,赐一个大大的封地,然后被配上一整套完备得力的王府官,前去封地就藩。

等到再过几年,太上皇暴毙这件事情也无人再提起,他的这些皇子,就会被各地官员,以各种方式参劾。

然后,天子在数次宽宥之后,不得不忍痛削去王爵,将人发往凤阳高墙囚禁。

而这些,在朝堂之上,不会掀起丝毫的波澜,一切都顺理成章,天下万民,依旧会称颂天子为圣天子,只有他这一脉,再无一丝生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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