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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茅问:“曹大人的身体……实在是不应该颠簸这么远。”

曹猛说:“无妨,我只问大司马一件事情,如果汉民中混入了贱民的奸细,不停在寿春作乱,这刚刚收复的失地,如何可保安宁?实在是为大司马担忧。”

郑茅满脸通红,“承蒙圣上不嫌弃我这个罪人,尽释前愆,恢复了我的官职,的确不该质疑圣上的御旨。”

郑茅说完,招手让副将上前,“寿春的这些百姓,都已经归附了逆赵,不再是大景的子民……”

然后手臂挥了挥。

远处的寿春汉民,遥遥看见大景的北府将军挥手,知道大难在即。一个老者跌跌撞撞地朝着郑茅和曹猛奔来。北府军士用长戟顶住老者的胸口。

老者大喊:“大将军,老朽有话要说。”

郑茅看了看曹猛,曹猛叹口气,“我也老了,就听听他要说什么罢。”

郑茅示意老者近前。

老者来到郑茅马前,跪拜在地,抬头说:“老朽知道大将军信不过我们在寿春的汉民,不过老朽有一个建议。”

“你说。”郑茅点头。

“寿春城汉民人数过半,无时无日不在思念大景北归。如今大将军回来了,”老者恳求道,“请允许我们汉人将城中异族贱民亲手了结,以显示我们大景子民的忠心。”

就在老者恳请郑茅的时候,被逼迫在肥水河边的汉人,已经开始动手砍杀揭、抵、羌、匈奴等族人。这些贱民突然被共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邻居亲友屠杀,一时间也无法反抗,而那些汉人为了在郑茅面前表现忠诚,都近乎疯狂地大开杀戒。

寿春被妫赵统治二十多年,汉人与各族贱民之间早已经通婚联姻,现在丈夫杀妻,父亲杀子,无数汉人百姓,都将手中的利器,招呼向自己的贱民亲友。人间惨景,莫过于此。

郑茅和曹猛都不忍心再看。郑茅低下头,对副将大声说:“全部斩杀,无须再甄别汉胡。”

北府军得令,立即驱赶所有寿春百姓蹚入肥水。一霎时,肥水岸边,人群推攘,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老者扑上前来,抱着郑茅的大腿痛哭,“望大将军怜念我们大景的血脉!中原的汉人本已被逆赵屠戮过半,如今侥幸得活,难道又要死在天朝的刀下吗?”

郑茅说道:“圣上的御旨,我也无法违抗。”

老者知道无可挽回,双腿瘫软,坐在地上,引颈待戮。

一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了郑茅的马前,轻轻将老者扶起,然后抬头看看郑茅,又看向曹猛。

郑茅和曹猛看见此人,都大惊失色,立即跳下马来。

“少先生!”郑茅大声说:“你也在寿春?”

来人正是少都符。少都符容貌未改,但是眼睛浑浊,满头白发。扶起老者之后,对着郑茅和曹猛说:“郑大人,曹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你们好吗?”

“很好,”曹猛说,“圣上也很好。”

少都符看向曹猛,苦笑着说:“我知道他很好。”

郑茅问少都符:“听东渡的汉民提起,少先生这二十年,一直在挽救汉人流民的性命,从逆赵的手下,拯救百姓无数。”

少都符说:“好在妫辕跟我曾经结拜过兄弟,乱世之中,我也勉强苟活。挽救难民性命,其实都是赵国太尉干奢的功劳,不然我一介闲人,妫赵的将军怎么可能听我的建议?”

老者听到少都符所说,知道有了一线生机,立即跪向少都符。“求少先生,少神仙,救我们寿春百姓一命。少先生救人无数,我们寿春百姓都是知道的。求求少先生,向郑将军求情。”

少都符看着郑茅,“我犯了大错,将妫辕从一个贱奴扶植为如今的逆赵皇帝,拯救这些百姓,也无法抵消我的过错。但是能救一个,就消减一分罪孽。郑大人,看在我曾经辅佐大景,击退篯铿鬼兵的分上,就放过这些百姓吧。”

郑茅看向曹猛,“曹大人怎么说?”

曹猛正想说话,突然咳嗽起来。少都符从怀里掏出药丸,递给曹猛。“圣上还在修炼鹿矫,曹大人这几十年日日守在丹炉旁,已经被丹毒侵入了五脏六腑,这药,也只能换回曹大人三年的性命。”

曹猛接过药丸吞服后,呼吸立感顺畅。他对少都符拱手道谢,说:“圣上一直有惦念少先生。”

“他一心要成仙,逆转天治,”少都符说,“怎么可能会担心我的安危。”

曹猛看了看郑茅,不再继续说下去。

少都符说:“告诉圣上,我活着一天,就绝不去见他。事态既然已非我能左右,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一心挽救在鬼治中无辜受难的百姓,赎回我的过失,绝无他想。”

曹猛轻声对郑茅说:“少先生地位非同小可,你我是知道的,既然他求情了,那么就……”

“正如我意。”郑茅说,“只是曹大人回去后,如何交代?”

“圣上会答应少先生的恳请,”曹猛说,“他们毕竟是……”曹猛连忙住口。

“那好,”郑茅招呼副将,“将寿春的汉民加以甄别,带回寿春城内,其他的贱民,全部驱赶入肥水。”

少都符摆手,“不。”

郑茅大奇,“少先生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少都符说:“既然放过,就都放过吧。这些异族百姓,本都是贱奴和北方牧民,被妫赵迁徙到了寿春,也是无辜的生灵。”

郑茅和曹猛相互对视良久。曹猛微微点头。

郑茅说:“那就听了少先生的吩咐。”

郑茅和曹猛之所以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少都符,其实两人内心里都各有打算。

曹猛就不必说了,他自己是曹丕后人,自始至终就知道圣上是取代了景高祖姬影、景宣帝姬望的幼麟师乙。

少都符亦是单狐山的幼麟,与师乙同门同宗。少都符说活在世上一天,就不会去见圣上,这句话是说给曹猛听的,就是借曹猛的嘴,给师乙带个话,师乙破坏人治,以贤人术士身份做天下共主,少都符不去追究了,并且也不会告知天下道教,以维护同门的情谊。至于师乙的下场如何,少都符也不再关心。

少都符觉得自己培养了妫辕,让大景百姓堕入鬼治,他这辈子就要永远无穷无尽地为自己的罪孽赎罪,周旋于妫赵和大景之间,以拯救万民的性命为责任。

郑茅虽然还不知道如今的圣上仍旧是师乙这一秘密,但是现在的郑茅,已经不是当初洛阳城中的大司马,他经历了安灵台之盟后的一系列事变,被削夺了官职,出走荆州,找到了两位皇子,又跟着楚王和九江王到了建康。

这些经历,任何一段,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惊心动魄,步步惊心。而郑茅从位列三公到削为平民,又跟着楚王、九江王逃窜,安定建康民心,继而又迎奉如今的圣上东渡,重获爵位,已经从一个轻浮、自大的名门贵胄,转变成遇事沉稳、深谋远虑的真正良臣和将领。

郑茅内心里反感杀戮,这是名将必备的品质。只是受限于圣上的御旨,才无可奈何向百姓举起屠刀。

现在少都符现身,郑茅已经有了招揽的意图,毕竟四大仙山门人在洛阳一战之后,天下闻名。如果少都符留在寿春辅佐郑茅,在声望上对北府军大有裨益。而且少都符与妫辕有旧,即便如今妫赵的军事实力天下最强,妫辕投鼠忌器,在攻打寿春、收复淮河流域的计划中,也一定会有所忌惮。

兵家之争,瞬息万变,妫辕一旦犹豫,郑茅的北府军就能在寿春争取到喘息的时间。如此一来,郑茅在寿春的根基也就稳固。

现在寿春的这几万百姓,就是郑茅招揽少都符的交易。既然郑茅答应了不屠城,请求少都符留下来继续庇护寿春,也是常理之中。

事情正如郑茅所想,在放过了寿春百姓之后,少都符果然答应郑茅,留在了寿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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