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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宝走出丹室。丹室外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本名蒋陵泊。大景东渡之后,修缮临湖的旧东吴皇宫,在蒋陵泊旁修建了丹室,圣上怀念洛阳,把蒋陵泊称呼为漾泉。大臣们也以“后漾泉”称之,三十多年过去,渐渐就演变成了“后湖”。
后湖与长江连通,水面宽阔。几百艘战船排列在后湖之上。
丹室之外,大景的文武百官,已经得到了信使的消息。看见干宝走出丹室,纷纷停止议论。
信使跪倒在干宝面前,急促地说:“军情紧急,必须要马上告知圣上。郑公已经殉国。”
干宝点头说:“圣上已经知道了。寿春已然失陷,北府军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信使沙哑着声音说:“还有最后三千士兵,被逆赵逼迫出寿春东门,朝着东海之滨而去。不过逆赵的太尉……”信使犹豫地看了看干宝,“太尉干阙,率领沙亭军紧追其后。如今海上飓风迅猛,北府军八成已经、已经全军覆没。”
群臣都慌张起来,有大臣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表情暧昧。
新晋的廷尉桓易站出来,“诸位,妫赵的军队还没有逼近长江北岸,何必如此慌张。”
御史大夫虞让说道:“逆赵兵力强盛,沙亭军天下无敌,当初郑茅北伐,将北府设立在寿春,就是下下之策。大景精锐之师尽在北府,北府军全军覆灭,郑茅万死难辞其咎。”
几个文官纷纷附和。
桓易指着后湖中的战船说道:“楚王与九江王殿下,现在就在战船上操练,一日不曾松懈;而你们,逆赵大军还没有到达,就已经先行气馁,到底是什么道理?”
虞让又说:“听说逆赵的沙亭军主帅干阙,是宗正干宝大人的同族内侄,不知道干大人有没有逆赵的详细军情。”
干宝摇头,“我与干奢在多年前就已经志向不合。我身居大景,干奢父子在逆赵,与我已经没有干系。”
一个年轻的低级军官站出来,大声说:“逆赵的军队就要来了,各位大人却还在自相猜忌,敌军还没到,我们自己就先败了。”
“你又是谁?”虞让轻蔑地指着低级军官说,“你官职低微,哪里轮得上你来说话。”
低级军官昂头说:“给我兵马五千,绕路荆州直取洛阳,让逆赵首尾不得相顾,可解如今的大景之困。”
大司农苏浚走到虞让身边,轻声说:“这位少年将军是廷尉桓易的儿子桓绾,年方十四岁。在半年前,孤身前往江北,率领龙亢桓氏族人千余一路南下,在逆赵境内大小交战数十,于两月前东渡建康。是一个天生奇才,圣上也曾亲自接见过的。”
虞让看着桓绾,实在看不出来,这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的青年,竟然只有十四岁。
虞让对桓绾说:“你过来。”
桓绾大步流星走到虞让面前,“丞相大人有何吩咐。”大景东渡之后,一直未立丞相,因此御史大夫虞让实际上代行丞相之职。
虞让听到桓绾如此称呼自己,心中赞叹:这个少年虽然趾高气扬,但是心思缜密,知道如何在言语上讨好自己。
虞让问桓绾:“你自请率领兵马五千,可曾知道,建康还有多少守军?”
“建康城内只有守军一万,”桓绾说,“但是逆赵要攻打建康,天下的大景子民,必定会八方勤王,只要建康坚守一年,等我打下荆州,联合成汉牛寺一路北上,兵压洛阳,必定让逆赵退兵。如果天命假我,攻下了洛阳,大景即可全部收复北方……”
虞让听了,忍不住失笑,苏浚却说:“这未尝不是一个计策。只是如今逆赵军威鼎盛,你又如何觉得建康能支持一年?”
“逆赵的沙亭军天下闻风丧胆,在我眼里也不过尔尔,”桓绾说,“并且沙亭军善于陆战,水战并非所长。现在楚王和九江王殿下正加紧操练水军,建康有长江天堑之险要,如何不能抵挡?再说,眼下逆赵并无只船片板,到了江边,必将征用民船。我们此刻就将长江上所有渔船尽数收聚,或收编或焚毁,逆赵就是重新造船,至少也要一年之期。不等逆赵造船工竣,我早已率兵到了洛阳。”
“逆赵有船。”干宝摆手示意,“舳舻之大,超乎诸位想象,舳舻经逆赵修缮之后,一船可载万人,自能渡江。”
“听说舳舻是旱地行船,乃道家木甲术的异物?”虞让问干宝。
“舳舻是能下水的。”干宝说,“不仅如此,舳舻在水上,比旱地更加坚固,这一点,诸位大人不可轻视。”
虞让低头看着桓绾,“你的名字我记住了,先退下吧。”
桓绾看了看众人,心有不甘。父亲桓易把桓绾拉到身边,微微摇头。桓绾话到嘴边,忍下不说。
干宝对着虞让说:“如今之计,只能向天下各地将领和部曲颁布军令,让他们立即进入建康勤王,抵抗逆赵大军。”
虞让知道这是圣上授意,于是召集百官,安排守城和召集勤王之策。
寿春城内,妫赵皇帝妫樽在西门之下,与风追子告别。妫樽以极高礼仪送别风追子,亲自饮了杯酒后,对风追子说:“风先生回到凉州,记得告诉秃发腾单于,我们两国之间的盟约不变。待我平定了中原天下,凉州、朔州以北,河套全境,都划归与匈奴,大赵与匈奴,当共治天下,世世修好。”
风追子沉声说:“陛下的嘱托,在下一定亲自转告大单于。少都符并非死于陛下手中,我定当如实相告,想来大单于虽然失望,也不会认为陛下背弃承诺。”
妫樽说道:“如此就好。风先生一路小心。”
风追子也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回头又问道:“陛下当真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讨伐无道的景朝?”
妫樽端正身体,字字铿锵地说:“我父皇的遗愿,就是让天下各族相互融洽,再无贱民奴隶,无论是揭、抵、羌、匈奴,还是汉人,都一视同仁。”
风追子点头,“看来陛下并非堕入魔道。真乃天下的幸事。”言罢飘然而去。
妫樽目送风追子走远,转身正欲回城,看见谢衔跪在城门之下。妫樽让侍从将谢衔召上前来。
谢衔匍匐在地。
妫樽目光平视,并不看向谢衔,轻慢地说:“谢叟放心,我绝不会出尔反尔,为难城中的百姓,特别是谢家。”
“我的胞弟,如今在左景为臣,”谢衔说,“我已经送去书信,让他在建康伺机起事,与我大赵里应外合,如此建康城必破。”
“谢叟是担心我攻不下建康?”妫樽问。
谢衔抬起头,汗流浃背,“我只是替陛下分忧。”
“你胞弟谢宴的回信,我已经替谢叟收到了,”妫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扔给谢衔,“你自己看吧。”
妫樽说完,径自走入寿春城内。
谢衔等妫樽和侍从禁卫都离开后,一人站立在黄土地上,打开了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兄长应自刎以谢大景天下!”
谢衔看着书信,身体瑟瑟发抖。书信被一阵风刮走,谢衔这才感觉自己的手掌已然麻木,仔细看时,手腕到手心,全部漆黑一片。
谢衔眼前一片模糊,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黑雾,却不知道,这黑雾,是从自己的鼻息中飘散出来。
第十五章 徐无鬼
东海之滨,北府军残余的三千士兵,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海岬之上。海面上风暴大作,海浪拍击在海岬悬崖下方,溅起巨大的水花,冲到海岬上方。
北府军已经退无可退,身后就是悬崖和大海。而他们面对的是一万人的沙亭军,沙亭军已经将海岬与大陆之间的陆桥牢牢占据。
沙亭军没有急于逼近海岬,因为陆桥狭窄,只容数人通过,干阙不愿意沙亭军的前锋部队在陆桥上过多死伤。
两日两夜过去,干阙按兵不动。困在海岬上的北府军,也无法从陆桥上回到陆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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