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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相比他期待赵佗的寿终,太后李姝却是在整日的怨愤与压抑中首先坚持不住,在这一年崩于宫中。她在离去之前,对自己的儿子嘱咐道:“忍住,赵佗没几年了,你一定要熬死他!”三世皇帝哀声应下。然后扎入温柔乡中,将夺权的希望交给了时间。赵佗进入花甲之年后,见到旧友一个个死去,伤感之余,也多次邀请昔日故人相见。比如农横,那个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让他感到暖心的人。如今的横已经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妥妥一个老农模样。他麾下儿女成群,已开始享受天伦之乐。在赵佗征战的这些年里,横在治粟内史府下任一农吏,专门研究各种农业技术,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心态也十分祥和。这让赵佗很难将他和那个与秦军不共戴天的赵国少年重合。“多亏了君侯昔日恩惠,若非君侯,我恐怕早就因为荆轲之事,惨死于咸阳了。”说到当年往事,让两人原本因为阶级而出现的隔阂迅速拉近了不少,纷纷叹息不已。荆轲刺秦。说起来已经是四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因为地位差距太大,说完当年往事之后,横便木讷不语,不敢多言。赵佗暗叹。岁月悠悠,终究是让人越行越远。到了秦三世二十年,秦国在西域设立的都护府与大宛国发生了冲突,秦使被杀,几个为都护府管辖的小国遭受侵略。赵彻记起昔日他征西将军的豪言,亲自领兵前去。这时候赵彻已经四十余岁,膝下儿女已经成年,更有弟弟在咸阳,并不需要担心他离去后,赵佗一旦薨去,赵氏会遭遇危险。秦三世二十一年到二十五年间。死亡再度席卷了旧时代的老人。赵佗曾经的旧部苏角、赵广、西乞孤、张贺、白荣等人接连故去。除此外,就连垂垂老矣的廷尉赵高也坚持不住了。“吾弟,我赵高这辈子能当上廷尉,身居九卿,全都是多亏了你啊。你当年从蒙毅手下救了我一命,我一直铭记在心,不过我亦救了你赵氏一劫,可没有辜负你呀。”赵高临死之前,与赵佗见了一面,那张脸上满是笑容。这让赵佗很是感叹。赵高,这个历史上的大奸臣,在他赵佗的参与下,最终没有走上那条路,反而变成了秦国廷尉,为秦国的建设奉献了下半生,真是让人有种难言的感觉。在赵高离去后。他的弟子公子胡亥也没有坚持多久。这位耽于享乐的公子在临死前还有些郁郁寡欢。“我真是听了老师的胡话,还以为姊丈会废了启明,让我来当皇帝呢。可恨啊,我胡亥竟然没有做皇帝的命!”这一年,赵佗六十六岁,秦三世皇帝四十岁。常年练习养生之术的赵佗依旧生龙活虎,健步如飞。而沉迷美色,整日以酒浇愁的三世皇帝则日渐衰弱。被掏空了的身体,终于在第二年再也无法坚持了。“为什么!为什么赵贼还没有死!”秦三世皇帝卧病在榻上,发出愤怒的吼叫。宫中女子皆被那声音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应答。“可恶,为什么我活不过赵佗这恶贼啊!”三世皇帝在愤怒中崩殂。天子驾崩,赵佗表现的很平静,为扶苏的这个儿子主持了隆重的丧礼,并扶持太子昭登上皇位,是为秦四世皇帝。对于这个新的小皇帝,赵佗作为“托孤大臣”没有对其进行过多的压制,而是向他送上了更多的美人,以及少府酿造出来的各种美酒。少年天子,自出生以来就活在赵佗的阴影下,连自己的父皇都被镇压的战战兢兢,无力反抗。四世皇帝根本没有抵抗的想法,更别说他现在还未加冠,连掌权的理由都没有,便学着他父皇的模样,一头扎进温柔乡,在其中寻找天子的尊严。秦四世皇帝三年。赵佗七十岁,也就在这一年,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在无数人旧友离去后,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接受一切,但当他面对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妻子即将逝去的时候,还是满心悲伤。“赵佗,答应我,不要篡取皇位,至少你和彻儿不能。”嬴阴嫚临终前,想到了她的父皇和兄长。她不想让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窃取这个国家,变成和代齐的田氏一样,恶名远扬,而且也让他们无颜去见始皇帝和二世皇帝。但对于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很清楚,所以不做多的强求。赵佗笑了笑,柔声道:“你放心便是,只要我在,这天下就不会易主。”“我相信你。”嬴阴嫚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赵佗那满头白发,脸上已是皱纹遍布的模样,她伸了伸手。赵佗将头凑了过来。嬴阴嫚用瘦弱的手为赵佗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动作轻柔,一如这几十年的模样。她轻轻说道:“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赵佗哭了。“嫚嫚。”他握着嬴阴嫚的手,泪水如同雨下。“不要哭,我很庆幸能与你相遇,这一生都在庆幸。”嬴阴嫚笑着闭上了眼睛。妻子的离去,让赵佗在一段时间里受到打击。但他挺了过来,因为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赵佗坚持着养生与锻炼,哪怕七十余岁,依旧耳聪目明,牢牢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权利,他在赵氏一族中乃是祖辈,拥有巨大的威望,以及众多的儿孙。不需要他的特意安排,赵氏已经牢牢占据了整个秦国所有权力机构。在这些年里,皇帝的身份日渐虚化,似乎成为了一个只负责祭祀的吉祥物。天下只知有镇国侯,而不知有天子。但赵佗依旧恪守着他的底线,只要有他在,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大秦的君位。与此同时,岁月依旧在收割着每一个旧时代的生命。秦四世皇帝四年,秦太尉武城侯王离薨。将作少府章邯卒。秦四世皇帝五年,张掖郡守蒙毅卒。秦将曹参卒。秦四世皇帝六年,治粟内史萧何卒。秦将郦商卒。秦四世皇帝七年,秦将任嚣卒。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但赵佗还活着。在他七十六岁的那一年。他的女婿韩信到了最后时刻。“妇翁,你可知道信这一生永远忘不了的场面是什么?”赵佗笑道:“莫非是你在淮阴城外,见到我时的场景。”韩信摇了摇头,笑道:“我忘不了的其实是妇翁与伪王熊启交战的那一夜,那时候我趴在山上偷偷观看。只见到四面楚歌起,楚军便四散而逃,那时候,我就知道妇翁定是天下最强的名将,那副场景我韩信永远也忘不了啊。”赵佗有些惊愕。四面楚歌。原来对韩信的震撼这么大。韩信说完之后,突然又叹道:“不过我还有件遗憾的事情,一直难以忘怀啊。”赵佗轻声道:“是何遗憾,竟让你韩信到现在也忘不了。”韩信苦笑道:“妇翁可还记得刘邦此人,当年他举报逆贼项籍,又受命前往南方追捕阿屠骨,可这一去就从此没了踪影,他那数百金的赏赐还在我府上,我一直为他保管着啊。唉,此金无法交给刘邦,我韩信终究难以忘怀啊。”“刘邦啊。”赵佗眯着眼睛。上一次说的这个名字,已经是几十年前了,让他竟有些恍惚。“或许死在了南边吧,不过也说不定是在南边安了家,就不回大秦了。”他幽幽一叹。刘邦、项籍,这些名字听着真是恍如隔世。韩信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继韩信之后,曾向赵佗献纳进取之计的陈平也走了。他在离世前,长叹道:“可恨不能见到君侯登顶君位,君侯若肯听吾谋划,则万事无忧矣。”赵彻,是在赵佗七十九岁的时候离去。“彻儿,你可曾后悔没有坐上皇帝的位置?”赵佗站在衰弱的赵彻身前,问出了他的问题。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