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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安看了眼李怀后,习惯性的查验了一下碗中的醒酒汤,见没有异状,便也就一口灌了下去。

辰安那些个小心思自是瞒不过李怀,但李怀假意未曾看见,抬手指着对面的木椅,说:“坐。”

辰安将手中的空碗搁在桌上,对着李怀拱了拱手后才撩袍在李怀对面的木椅上落座。

“李......”辰安想唤“李相”二字,突然想起李怀方才的话,于是便喊了一声,“李先生。”

“嗯。”李怀点了点头,算是应声。

辰安见李怀没有任何不悦,便继续道:“李先生,您何时回来的?”

李怀离开永安城没瞒过南宫楚河,自然也没瞒过身为苍龙营统领的辰安。当然李怀也并没有想瞒任何人,他真正想瞒的,无人能知晓。

“若不回来,还不知你过成了这般模样......”李怀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也不是,约莫是这几日你也不好过,才这般混沌。端看你这一年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够南宫楚河砍你十次脑袋了。”

辰安这时才真正醒了神,拧眉道:“您都知道?”

李怀冷哼了一声,“只那南宫楚河小瞧了你,不会把这些事往你身上靠,自然是云里雾里查不到真相。”

“而老夫,却一直知道,你不简单,有能力有手段,为达目的甚至是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把南宫明赫的死全都归结到南宫楚河身上,这样你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少了,可是,真的全都是南宫楚河的错吗?”

真的只是南宫楚河的错吗?辰安也在自问,只是那个答案他一直回避着,如今却被李怀摊了开来——疼,很疼,结了痂的伤口又被毫不留情的撕开,血淋淋的暴露出来。

辰安搭在木椅扶手上的手紧紧的攥起,指尖泛白,掌心已经渗出血迹。腥甜涌上喉间,他极力的将其压下,不敢开口。他怕他一开口,喉间的那股热流便会喷涌而出。

他再抬眼只觉眼前的李怀已看不真切,耳边回响的是刺耳的噪音,他现在几乎听不清李怀在说什么,有没有说话。

李怀看到辰安此时的状态,知道不能再逼。况且,这也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等辰安好不容易将喉间的腥甜咽下,耳边的刺耳的响声也渐渐歇下时,一炷香的时间已过。他精疲力竭的撑在座椅扶手上不让自己瘫倒,脸色惨白,但眸中的冷意却是不减反增,“李先生这是何意?”

李怀闻言,睁开方才阖上养神的眼看向辰安,“只是想提醒辰太尉,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无辜?”辰安阴邪的冷笑了一声,“这件事里没有谁真正无辜,他们——都该死!”最后那两个字咬得极重,那力度似乎现在给他一把剑他就能让这永安城血流千里。

李怀倒是一点不惧,见辰安没有任何的悔改之意,神色也沉了下来,“你——不该动皇后。”

“皇后?”辰安这才想起来他这些时日做的事。不过,他也就是在皇后的汤药里加了点别的东西,又要不了她的命,只是会让她日渐虚弱然后“死掉”。他已经给她安排了好了一切,只要她每日乖乖的喝下药,等她哪日倒了再醒来便会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度过她安稳的一生。

她不会记得前尘,她的后半生将会一切顺遂。

比起她困在深宫不得自由,似乎这个安排更好,不是吗?他,是在帮她。

辰安笑着说:“李先生多虑了,皇后现在很好。”

“是吗?”李怀再不掩饰脸上的冷意,“可你真能保证你不会失手?真能保证她安然无恙?”

李怀如此说,辰安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李怀已经识破了他的计划与安排,这个计划已然无用,他得重新想法子。辰安正想着要如何应对时,却听李怀说道:“皇后已经昏迷两日。”

“不可能。”辰安脱口而出,话落,他才恍然他这是在不打自招。

李怀怒喝,“果然是你!”

“你诈我,你不知道......”辰安也冷眼看着李怀,抿唇不语。

李怀猛然站起身揪住辰安的衣领,“把解药拿出来,你这样的人,我不信你没有后招。”

辰安见李怀脸上的焦急不像作假,便试探着问道:“皇后,她真......”

“是,若你再不交出解药,她就会因你而死。届时,你的手上真沾上了无辜之人的命,你还有何脸面去见你那位殿下?”

“殿下?我罪孽深重,到了阴曹地府怕是也不得与他相见,那十八层地狱便是我的归宿,反正也见不上了,多一条命少一条命又有何区别......”辰安笑得残忍又悲痛。

他本意不想杀晏灵兮,但事到如今,便是因他而死又如何。看到李怀如今的模样,他仿佛看到了晏灵兮薨逝时南宫楚河抓狂的模样,一想到会有这般场景,他的心里便是一阵爽快。死了好,死了好......他的明儿也死了,他有一天也会死,死了也许就不用受罪了。

“南宫明赫还活着。”李怀冷声说。

辰安挂在嘴角的冷笑还来不及收,便猛地抬头看向李怀,一时惊骇、狂喜、怀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刚才在说什么?

辰安看着李怀,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殿下,南宫明赫——他还活着!”

第四十八章 久别

殿下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方才狂喜与犹疑交织,他生怕李怀会回他一句——你听错了。好在,是真的,他没有听错。辰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险些窒息,在没得到李怀肯定的回答前,他都不敢呼吸......

在绝望至极时得到的希望破灭,远比绝望更加绝望。若是如此,他大概会承受不住,自毁而亡。

“他在哪儿?”辰安激动得浑身颤抖,就连声音中都带了几分颤栗。

“宿绥。”

宿绥、宿绥,他在雍国的宿绥城,那个离蛮国最近的地方。那他现在是否会有危险?他身边可有人侍奉?辰安只觉自己一刻都等不下去,他只想立马赶到殿下身边,他只想立即就能看到他。

他现如今已经顾不得追问李怀南宫明赫是如何从火海中生还,又是如何去了宿绥城,他又如何知道南宫明赫还活着的消息。他不敢多问,不敢问得太细。他怕这消息是假的,他怕李怀是在骗他只为将他支出永安城。

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就算李怀是在骗他,就算这消息是假的,他也认了。至少,在他赶到宿绥城之前,他都能心怀希冀,他的少年就在那里。

李怀好以整暇的坐在木椅上品着茶,视线落到辰安身上,欣赏着他脸上纷乱的神情。

辰安定了定神,起身对着李怀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李先生告知辰安这个消息,是辰安承了您的情,解药晚些我会派人送来......晚辈告辞。”

说完不待李怀反应,他就如一阵风似的疾步走了出去。

李怀抬眼看向辰安离去的方向,眼中一缕精光闪过。辰安,老夫希望你这次能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李怀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自宿辛走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间屋子。阳光从窗缝中偷溜进来形成一条长长方方的光柱。李怀看着那光柱,视线逐渐涣散起来。他看着光柱中跳跃飞舞的微尘,无声轻笑。

宿辛,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有些决定始终要他自己做。他总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自己只是把真相提早了而已。你,不会怪我罢。

怪我也没用,你已经不在了。

辰安,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可要把握住啊!

李怀收回视线时不觉的笑出了声,若是辰安真向南宫楚河告了密。南宫明赫,你又会如何应对?若是你贪生怕死,不敢回来寻仇,那——你就去死罢!

李怀最后悔的就是当年让南宫扶裕同宿辛两人相识,那个他从尸山血海里背出来的少年,他小心翼翼捧起来的人,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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