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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西山,红日东升。
一滴露水从草尖滑下,落在殷千阳的袖口。
剑修垂着眼眸,看着怀中少年的手臂。
手臂上,原本攀升到肩头的黑线此时已退回了手肘,顽固地盘踞在那里,像一个难看的烙印,无论灵力怎么冲击,都不肯继续退缩。
心知这已经是灵力所能做到的极限,殷千阳也不再强求,让灵气在少年体内走过一个周天,然后缓缓收回。
少年在黑线开始褪去时便已不再颤抖,此时脸色虽还透着苍白,神态却安详了许多,呼吸也平静了下来。
殷千阳从少年口中抽出手,虎口处被咬出了一个深深的齿痕,此刻还在不断渗血。
他没去管手上的伤,抱起少年,起身下山。
少年只是一介凡人,承受不住御剑飞行带来的压力,殷千阳只能带着他走下去。
他心里惦记着少年的身体,下山之后,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向掌柜打听了一番后,去请了附近最知名的大夫。
大夫看过之后,却也只能得出元气大伤,根基亏损的结论。
送走大夫,殷千阳轻轻叹了口气。
大夫只是凡人的大夫,看不了修真界的毛病,唐尧身上的毒,恐怕只能去找医修来治。
……偏偏是蛊毒。
殷千阳认识的医修不多,其中一个是公认的圣手,但即便是那位圣手,也不敢说有把握能治好所有的蛊毒。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那个人因为一些经历,曾身中数百种蛊毒,但他本身蛊术高超,能够自配解药,将蛊毒一一化解。
要说对蛊毒的了解,世间恐怕没人比得上他。
若是那人还在,唐尧身上的蛊毒,大概根本难不住他。
只是十年前,那人便已经死了。
……
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少年,殷千阳转身出门。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昏暗的室内,花遥慢慢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陌生的床帐,一时有些缓不过神。
这是……哪里?
眨了眨眼,记忆逐渐回笼,花遥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醒。
他没有贸然动弹,而是不动声色地感知周围,确定身边没人后,才缓缓起身,打量所处的环境。
客栈?
花遥微微挑眉。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消耗过大,血气亏损,从血蛊那吸收来的、用来压制蛊毒的修为也为了支撑本体出现而消耗一空,更别说他还滚下了山坡。
他都做好醒来之后虚脱到爬不起来、右手还整只报废的准备了。
但此刻,他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右手也有一些麻木,却已经比预计中的情况好了太多太多。
所以,有人不光救了他,还不惜自损修为,为他压制蛊毒?
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善心泛滥之人?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打开,一个人端着碗走了进来,看见他坐在床上,顿了一下,平静道:“你醒了?”
花遥愣愣地看着他。
……殷千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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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过往1
花遥仔仔细细地打量来人的脸。
没错,是殷千阳,化成灰他都认识。
但是……怎么会是他?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殷千阳微微皱眉,将碗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去摸他的脉。
花遥下意识躲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生生止住。
殷千阳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伸手,而是平静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若还是困,就把药喝了,再睡一觉。”
花遥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殷千阳便将药碗端给他,花遥接过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药味充满整个口腔,让他有些反胃。
他微微皱眉,将剩下的药一口气全喝掉,正要放下碗,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只手。
这只手修长整齐,骨节分明,带着薄薄的剑茧,好看又不失力量,干净的掌心里放了两粒糖渍话梅,静静地伸到他面前。
花遥看着面前的手,默默拿起话梅,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冲淡了苦涩,一时间,嘴里尽是甜蜜的滋味。
他慢慢咀嚼,咽下果肉,眼睛往旁边看去,果不其然,一个空碟适时伸了过来。
将果核吐进空碟内,花遥依旧没有说话。
殷千阳似乎也没想着逼他开口,自顾自地收拾碗碟。
花遥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腰间,那里,雪魄剑安安静静地待着,半点没有要冲出剑鞘对准他的意思。
莫非,殷千阳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则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看来古籍上说的,也只是骗人的。
殷千阳收拾好碗碟,看向他,道:“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喊一声便是,我就在隔壁。”
花遥默默点了下头,目送他出门。
脚步声远去,花遥往后一倒,躺在被子里,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上方的床帐。
嘴里仍然残留着蜜饯的味道,浓郁的甜味在舌尖化开,久久不肯散去,花遥面无表情地看了半天,忽然嗤笑一声。
殷千阳这收买人心的方式,还真是从来没有变过。
曾经,他还是殷千阳的师弟时,也有过这种待遇。
那时他刚刚开始修行,修为浅薄,身体不够强健,容易生病,偏偏睡觉又不老实,喜欢蹬被子,时不时便要受一回风寒。
每当这时,殷千阳总是衣不解带,在他身边照顾。
知道他怕苦,便特意准备了蜜饯,在他喝完药之后塞给他,他睡着之后,也依旧守在他身边,直到他彻底痊愈,看得三师弟气得要死,酸得要命。
那时他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一向疼他、宠他、护着他的大师兄,会亲手打断他的剑骨,将他赶出重华?
困意逐渐上涌,花遥慢慢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做了很多梦。
梦里,他一时在蛊林被蛊虫啃咬,一时在重华山门内练剑,一时又在战场上与人厮杀,半梦半醒间,他突然睁开双眼,有个人站在他的身边,掖了掖他的被角,在他身上轻轻拍打,清浅的呼吸声响在耳畔,他又慢慢闭上眼,重新睡着了。
……
一觉醒来,身上虽然依旧没什么力气,精神却好多了。
花遥坐起身,捂着额头发呆。
昨晚好像梦到了很多东西,但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着想着,他面无表情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只是一点蛊毒,居然就让他警惕性下降那么多。
直接睡着了不说,昨天殷千阳端来的药,他居然看也不看,直接就那么喝了下去,若是殷千阳想对他不利,他后悔都来不及。
提起精神,花遥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脉象略显虚浮,但也还算有力,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波动,右手的蛊毒老老实实地待在手肘处,半点没有要卷土重来的迹象,显然是被削弱得狠了。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问题。
健康得不得了。
得出这个结论,花遥抱起手臂,靠在床头沉思。
……居然真的只是普通的药。
殷千阳为什么要救下他,还自损修为,为他压制蛊毒?
莫非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原本的少年,和殷千阳有什么关系?
但从那个少年的记忆来看,他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跟修真界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花遥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最终,他只能归结于殷千阳对唐尧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图谋,并且这图谋一定很大,才能让他如此费心费力。
因为殷千阳就是这么一个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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