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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柏林越来越习惯跟同龄“流浪汉”一起吃饭撸狗,相处越发自然,往地上铺的破毯子上坐也看着像自己的地盘。
说到这里男生用警惕的眼神扫了一圈韩宇哲,大概是看他外表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又换了一种相对缓和的眼神,指指韩宇哲:“他也是被骗来乞讨的受害者吧?你别担心,我帮你报警。”
韩宇哲尚未开口,柏林就按住了他,哭笑不得。
“说什么呢?我就跟朋友一起吃个饭,停止脑补。”
男生怀疑地将眼神飘向韩宇哲,能看出明显的迟疑和不信,掩饰不住:“……朋友?”
比起看上去落魄又脏兮兮的韩宇哲,柏林干干净净,哪怕因为坐在地上校服蹭上了灰,也跟破烂的风扇与缺口的水缸格格不入。
韩宇哲对这种目光很熟悉,懒得有什么反应。
嗯,这就是他扮演流浪汉时,设想的有关人类对他的反应。
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怎么能跟正常生活的普通人成为朋友呢。
他们明明身在同一个世界,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们又绝不在同一个世界。
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眼里,流浪汉的世界与普通人的世界,是两个理应永不相交的平行世界。
零下三度。看到韩宇哲身上不保暖的破棉衣,很多人流露出同情不忍的眼神。
他们在视线相交时对他报以鼓励善意的眼神,然后一脸不忍地别过头,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还有的人用不理解的眼神看着他,满脸写着’妄想不劳而获是可耻的’。这么年轻打点工做点什么不好,非要乞讨?
韩宇哲是装出来的流浪汉,但被拐卖到诈骗组织中骗钱的可怜人是存在的,也有真的心灰意冷,对人生无望的流浪者。
生活中不会给路边的每一个流浪汉,标注上人生的前情提要。
所以韩宇哲是伪装的流浪汉,但他感受到的是无数个真正流浪的人,不加修饰的缩影。
居高临下只散发片刻的善意,是刀还是糖,说不清楚。
所以说,韩宇哲一直认为,部分人类的“善良”“同情”与“同理心”,是间歇性发作的,一种名为虚伪的疾病。
恶魔承认自己的自私,不以为耻。人类灵魂里埋着同样的种子,依然坚称没有看到发芽的叶子。
像柏林这样的奇葩,万中无一。
他想要撸狗是真的,坚持等价交换是真的。
柏林在韩宇哲看来是个伪装天使的小骗子,但他从不高高在上,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也不觉得普通人跟流浪汉一起聊天、一起吃饭,有什么需要奇怪的地方。
韩宇哲很清楚柏林跟其他人类的区别。
他很满意自己找到的,排解寂寞的朋友。
人类的一生不过百年。
再灿烂,也不比日升月落循环往复的漫长。
韩宇哲不想再一睡百年。
他可以清醒地看着他长大,看着他老去,等待他的灵魂坠落,告诉他为了这一天百年未眠,再以恶魔之躯重逢,终于可以一起去看深渊好风景。
地狱寒凉,不比冰岛漫天的风雪温暖,最是好去处。
可惜,狗的寿命比人类短太多了。
金毛犬被他捡来的时候,韩宇哲就清楚,这条年老的狗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
生死在恶魔看来是最无意义的事,惊不起一点波澜。
金毛犬体温变凉的那天,韩宇哲眼皮都没动一下,照旧淡定地等柏林来一起吃午饭。
柏林带着麻辣兔头来的,难得没继续吃食堂。
他起初以为金毛犬睡着了,蹑手蹑脚的小心不吵醒他。
韩宇哲不爱配合他做无用功,很直白地直截了当告诉他,韩大山死了。
柏林茫然地看着他。
韩宇哲对人类的情绪是纸上谈兵,不能共情,不能完全理解,因此一时间看柏林的表情,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只是他有点不耐烦这一段长久的沉默。
韩宇哲想是挺怪的。
他被这世界上永不停歇的声音吵得头痛欲裂,柏林不说话是在为他制造安静,他反倒有点想打破这不合时宜的停滞感。
他淡淡地告诉柏林,这条蠢狗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上天堂了,让他尽情难过。
死亡不是终点,是生命的另一个起点。
倒霉啊,苦了好多年,死后还要上天堂,被一堆天使围着发好狗卡。
听完这句话,柏林慢半拍地低头,像往常一样揉了揉金毛的脑袋。
韩宇哲知道他喜欢这狗,在跟他告别。
他不再说什么,目光一瞥,经过的小学生手里抱着本花里胡哨的书,封皮上用花体字写着,《会有天使替我爱你》。
韩宇哲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仿佛被雷劈了八百个来回,心想怎么哪都有天使,上帝爱传’教这习惯真是万年如一日,晦气。
后来怎么样了呢?
韩宇哲收回漫无目的落在天花板上的视线,回过神发现自己又靠在酒店走廊上,一转眼就快要过了一夜。
一墙之隔,柏林再次翻了一个身。
他数不清柏林这一晚上辗转反侧了几回,只知道他一直都没能睡着。
skye的行程很紧,柏林是纯粹的人类,他已经很久没能睡一个好觉。
韩宇哲表情冷淡地垂眸。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生出来的想法很荒谬。
明智的天使在堕落,他在一步步把自己逼向天堂。
他想做的是这世上最自私的恶魔。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头一件事想的不是让自己开心,而是让这个该死的人类在半夜,能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合上眼睛。
为一个人付出的是傻逼天使才会干的事。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想,柏林恢复正常就行。
其他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不关他的事。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90章
◎小师傅,山下是春天了。◎
柏林一睁眼, 被床头模糊的人影吓了一跳。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偏脑袋,摸索着按开了床头灯。
昏黄的暖色光亮起来,照亮了笼罩在黑暗里的人。
韩宇哲默不作声地站在两三步远的位置, 正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他。
柏林抓着头发坐起身:“阿哲, 都说了进来之前要敲门……你怎么又穿墙。”
“没穿墙, 是瞬移。”韩宇哲重点跑偏,纠正完无意义的小细节,抱着胳膊意味不明的淡声道:“看到是我,你好像有点失望。”
“……”在柏林反驳之前, 韩宇哲懒散地往背后的墙上一靠,指尖点了点,操控着沙发上提前准备好要穿的新衣服, 摇摇晃晃地飘到了柏林怀里——柏林下意识地将衣服接了个满怀, 抱着帽衫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韩宇哲,又看看表:“干嘛, 现在才五点, 今天没那么早出工啊。”
“你不是问我能不能带你上山。”韩宇哲言简意赅,“现在带你去。”
柏林没控制住惊讶地睁大眼睛,傻愣愣反问了一个音节:“……啊?”
先前他确实问过韩宇哲, 能不能带他再上山一趟去看看小师傅, 关爱一下孤寡up, 但是韩宇哲大概是又犯懒了, 每次问都很干脆地拒绝了,说什么也不去。
柏林知道韩宇哲勉强不得, 他又没什么“把柄”之类的东西能让韩宇哲松口, 只好通过微信偶尔发一发消息维持联系, 好久没见面了。
这么一来, 倒真有了点网友的意思。
要是再往前数几天,柏林大概会高兴地立刻蹦起来,准备出发。但是现在,他其实不是很想动。
“现在?”柏林看着韩宇哲。
韩宇哲也看着他,语气没多少波澜:“嗯。”
知道韩宇哲主动发善心是破天荒头一回,柏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
他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那行,我们这就动身!”
柏林低头把帽衫直接套在了T恤外面,再抬头的时候,韩宇哲已经背对着他很是优雅地坐在了外厅的沙发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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