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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无声地笑了一瞬,动作很快地将衣服换完。
鉴于韩宇哲的懒,以及哪怕他将队友划分为“自己人”的阵营,也常常只会“两肋插刀”的行事作风,上一次他带人一起时空穿梭,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Skye所在的城市当天的气温最低也有十度。
韩宇哲将手从柏林闭着的眼睛前移开时,柏林已然感觉到了风从脸上刮过的寒意。
山顶的雪依然没有融化,一冷脑子都瞬间清醒很多。
柏林几乎一夜没睡,本来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一冻困意顿时不翼而飞。
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原地跺了跺脚,手在胳膊上搓了搓。
这座在边境最北部的雪山终年积雪,枯枝被厚厚的雪压得快要断掉,颤颤巍巍在风里轻晃。
夜色还没褪去,天光只露出一点将要来却未来的影子,万籁俱寂,韩宇哲和柏林不开口,就只能听到风声。
刻在灵魂里的恒温印记失效了。柏林想,这也正常,梦醒了。
韩宇哲看了他一眼,问他很冷吗。需不需要他给他再种一个保暖术。
柏林发了几秒钟的呆,摇头笑了一下,说你不懂,人类是很奇怪的,临近夏天的时候就会怀念冬天,不要阻挡我感受快乐。
韩宇哲没有戳穿柏林的心不在焉,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点头,跟他说那你去找那个人一起打八段锦,我去冰岛喝杯咖啡,出工前回来接你。
天未亮山上光线有点昏暗,他走之前给柏林留下了一些萤火虫漂浮的灵魂。
韩宇哲看上去走得很干脆,实际上只是隐去了存在感,在阴影处看着柏林。
他不打算带柏林去找他真正想找的人,但柏林需要变化。
如果能让他放下心防说点什么的那个人暂时不是他,那这个住在山上的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柏林在韩宇哲“离开”后,盯着萤火虫发了会儿愣,没怎么停留就往山里走了。
他的记性很好,上次来过知道路,只朝着固定一个方向走,也不会迷路。
这个时间点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会是串门的好时机,但小师傅的作息柏林还是清楚的。
果然,他在雪地里跋涉了许久,终于走到寺庙门前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小师傅正拎着伐木打柴的柴刀,背着竹篓准备出门。
小师傅很注重保暖,但他没有穿羽绒服,而是在僧衣外面套僧衣,跟俄罗斯套娃一样连套了至少二十件,看上去特别像是在时装周上间歇性“灵光一现”发疯的设计师。
两人猝不及防照面,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比起打招呼这件事,柏林率先不自觉地开始数他到底叠穿了几件僧衣:“一,二,三,五,七,九……”
小师傅则冷静地看着他身上穿的单薄夏季帽衫。
漫天风雪盖了石阶。
两人同时开口:“你……”
又同时闭嘴。
彼此眼中充斥着“你没事吧”,和“我不理解”。
柏林一脸认真:“你很有时尚sense,跟大牌设计师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人生中第一次见叠穿二十件抗寒的人。
小师傅不置可否:“或许吧。但我只穿应季,你看上去都穿超季,还是比不过施主你。”
在寒风瑟瑟中坚持反季穿春夏款,谁看了不得赞一句资深时尚圈人士,永远走在四季超前颠倒的前沿,高贵。
柏林:“………………”
挺好。小师傅一个人住在山上,嘴皮子依然利索,没有因长久的沉默变成半个哑巴。
柏林对此予以肯定:“好久不见,看小师傅伶牙俐齿,口才不减当年,我就放心了。”
小师傅平静举起手里的柴刀:“好久不见,看到施主依然脸不红气不喘,连夜摸黑爬上山来不见疲色,身体康健如旧,我也放心了。”
柏林:“……………………”
他略显心虚地眼神飘忽了一下,诚恳地干咳了一声:“嗯,我是挺健康的,谢谢你。”
“不必。”小师傅淡淡道,“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柏林一顿,没吭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咧嘴笑着指指他手里的柴刀:“你这么早干嘛去?”
小师傅回答了一个听上去平平无奇的答案:“砍柴。”
柏林挠挠头:“哦,我以为你可以直接用电。”
小师傅平静回答:“是可以,我今天想免费体验网友口中的付费砍柴冬令营项目,感觉又省了一笔旅游的钱。”
柏林:“………………”
很好,不愧是听《大悲咒》都要充vip的佛门子弟。
一看就是师出同门。
柏林心想占便宜这事不能少了我:“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趟,一起去。”
小师傅沉静抿唇看着他,眼中带着怀疑:你也要砍?
柏林顿时来劲了:“不要小瞧我,我有砍过的。”
小师傅随口道:“砍过不等于会砍。”
两人说话一贯有来有回,柏林突然没声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小师傅奇怪地看过去。
他站在台阶上,柏林站在台阶下。
两人中间隔着一道长长的石阶,一面是青灯古佛,一面是茫茫大雪覆盖的人间。
是了。小师傅默不作声地想,生活在人间里的人,七情六欲总比这深山里每日往复飘落的雪要来的复杂深刻。
寥寥见过的几面里,八小林看上去太过没心没肺,以至于小师傅差点忘了,他也不能免俗的。
都说三千烦恼丝,看八小林施主发量惊人,想来快乐比别人多,烦恼也不见得少上许多。
柏林发愣着走神的功夫,小师傅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往石阶下走。
走到他身边,擦身越过他往山里去,提醒他:“你要一起,就跟紧点。”
柏林被他拉回神,赶忙“哦”了一声,忙不迭地点头,跟在小师傅稳健的背影后头,认认真真踩他踩过留下的脚印。
终年不化的雪地很厚很厚,只有寺庙前的这一亩三分地每天都扫,山里的路自然难走。好在柏林很聪明的一路踩小师傅的脚印,鞋子没沾到太多雪。
小师傅没问他任何问题。
佛祖都不插手任何人的事,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小师傅还有数不尽的门前雪要扫,帮不上路过的人。
但他可以教八小林,怎么砍柴。
柏林学得很快,也认真。
……但他累得也很快。
小师傅无言地看着柏林不顾形象的直接往雪地里一倒——呼哧呼哧的。
他弯腰,跟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柏林倒着对视。
“八施主。你才砍了多少柴,就休息?生产队的驴都不敢像你这么歇。”
柏林左耳进右耳出,隐约觉得小师傅叫他的名字听着不太对劲,但是没有深究。
“可是驴至少也有胡萝卜当工资。”柏林没有提自己白天连轴转工作,最近连续几晚都几乎没睡,只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大口喘气,“我不管,你不给胡萝卜,我就要躺会。”
他砍柴出了身汗,躺在冰天雪地里,更湿冷,其实很难受。
后背的雪冰凉刺骨,一会儿就发麻了,但是柏林不想动。
小师傅无言,看着柏林倒在雪地里耍赖。
半晌,他放下背后背着的箩筐,在柏林身边坐了下来。
天蒙蒙亮,太阳出来了,是那种雪山上显得冰冰凉的日出。
雪景令人莫名平静,安宁。
柏林起身,跟小师傅坐在劈好的木柴上,看天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对话正经中透着好笑。
柏林仰起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暗藏希冀地问小师傅:“你们寺庙能替人求个签吗?”
小师傅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像是看透了什么,又好像只是寻常的注视。
两人之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耿直的气息。
“不能。”小师傅很平和地拒绝了,“我们佛祖崇尚戒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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