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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问听见,似是很无奈地一笑,“那你为何不现在杀了我?”

宿回渊盯着他的长眸,一字一顿道,“原因我已经说过了。”

因为你顶着楚问那张脸。

洞穴虽然逼仄幽深,但并无分岔,没有迷路的可能,他沿着洞穴一路深入,直到尽头。

洞穴尽头处有一块巨大的空间,从阴暗的密道瞬间豁然开朗。那空间之内,充斥着一座巨大的神像,高度有三人余。

他不由得止住了呼吸,仰头去看。

不难看出,神像本应是镀金,但经年累月的水汽侵蚀使得镀金十分斑驳破旧,神像身上大大小小的红褐色绣片触目惊心。

其他神像大多慈眉顺目,可这座神像却青面獠牙,巨大的四肢从身体中伸展蔓延出来,硕大的拳头仿佛能在空道内砸起一阵阵飓风,令人不寒而栗。

而神像的右臂,却在根部彻底断裂。

断口并不整齐,反倒像是被野兽撕咬后留下的狰狞痕迹。

可什么野兽能咬动树干般粗细的金像?

有些诡异。

神像乃是人祭祀供奉之用,为何建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之中,且既无香火,也无供物。

“楚问,你说这神像,会不会就是刚刚那老人说的,被雷劈被火烧,后来被村民砸的那个?”

无人应声。

宿回渊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起已经空无一人。

唯有狰狞神像的垂视,石壁上滴坠下来的水滴,便是究其全部的事物与声音。

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宿回渊只能自己上前查看,只见神像周遭空无一物,干净得有些过分,但神像的左手中,却有两本薄薄的账本。

他取下上面的一本翻了几页,正是薛方记录自己所医之人的账本,所记录条数完全一致。

只是上面并无病人的病因以及药房,只是一行行朱砂笔墨写成的人名,后面跟了两个数字。

第一个数字是给病人治病后,那人还能活多久。

第二个数字是收过病人魂魄后,分给薛方多少阳寿。

随便翻翻账本,薛方的阳寿便已经数不胜数,大概够他活到沧海桑田,最后变成一个千年老王八。

但很明显,那人临时改变了主意,将薛方阳寿全部收了回来。

便造成了那般诡异的死相。

宿回渊去拿下一本账本,下意识想让楚问帮自己递一下,临将开口,才想起对方并不在这里。

末了只觉得自己可笑,竟已经习惯对方在自己身边。

十余年的孑然一身,还是比不上有那人陪伴的月余日子。

他将第一本揣在胸前领口中,翻开下面的账本。

与薛方的账本类似,依旧是一条条用朱砂颜色写下的人名,只不过后面并非是寿数,而是修为。

陈晓,十年修为。

张立,三年修为。

……

很明显,与“那人”做交易的并非只有薛方,薛方与其交易寿数,此人与他交易修为,甚至可能还不止如此。

可修为与寿数不同,无法拆拆补补,纵使别人心甘情愿,也没办法把修为取出来强加到别人身上。

既然如此,夺人修为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神丹。

他人身上的修为并不能直接夺为己用,但却可以利用某些禁术,将对方修为融进所炼就的丹药中,再自己服下,仍然有增加修为的奇效。

亏得他在鬼界许久,对于那些名门正派的修士从未听晓过的秘术禁法也都了如指掌。

只是用人修为炼出的丹药还算不上“神丹”,真正的神丹仅在传闻中有一颗,能让人得道飞升,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

用修为炼出来的,能有神丹千分之一的功效已是不易。可就算如此,修真界还是有无数人挤破头想去分一杯羹。

毕竟不劳而获一事,没有人不心动。

宿回渊轻轻合上账本,漆黑中瞳孔微缩,漂亮的凤眸中闪出危险的光。

一切的事情走向,似乎都与松山真人和神丹分不开瓜葛。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无法离开鬼界太久,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在不被楚问怀疑的前提下,尽可能迅速地查明真相。

他翻开账本上的第一页,几个字龙飞凤舞、跃然纸上——

华山脚。

-

阵眼果真在洞穴内,就在残破神像的眼中,宿回渊找了好久,无论如何没想到布阵者会把阵眼放置在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解开阵眼后,浓雾迅速散去,宿回渊走出洞穴,却发现楚问已然在洞穴外。

他步子倏然停住。

就在不久之前的旖`旎倏然浮现在眼前,纵使仅仅是幻象,他在楚问面前依旧有些不自在。

就好像自己一切阴暗隐秘的想法都在对方眼中尽数展现,无所遁形,羞愧难当。

尽是满怀欲`念,觊觎风光霁月、高高在上的心间神邸。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衣裳已经换了回来,自己也不再是年少的样子,易容也在,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幻境已经结束了。

现在的楚问才是真正的楚问。

似乎还有些略微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他心绪莫名,抬步向楚问走过去。

楚问循声回头,淡色的眸子浅浅看着他,没什么感情。

宿回渊的目光顺着那长眸下移,很自然一般,到了对方紧抿的薄唇。

他刚刚才品尝过那甘甜清冽的香气。

那地方亦是很软的,和冷冽搭不上半分关系。

他们都尚未开口,宿回渊忽听见宁云志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是谁?”

宿回渊悬着的心瞬间紧绷到极致,他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可宁云志为何这样问。

他在浓雾中看见了什么。

宿回渊将内力凝结到掌中,瞳孔微缩。但凡宁云志接下来打算说出暴露他身份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一击中对方肩侧。

可就在运力的当中,身体却僵了一瞬。

——他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了。

“你又是谁啊?”

宁云志冲着楚问,竟也说了相同的话。随即他展袖一挥,手中长剑倏然窜出,他御剑朝两个人飞过来。

只是不过数米,就从剑上摔折下来,脖子朝下重重砸在地上。

“哎呦痛痛痛死了。”宁云志歪着脖子站起身,“我御剑飞行这么差吗?”

他看向两人道:“见过两位公子,在下是……哎,我叫什么来着?”

……

宿回渊轻蹙了蹙眉,已在袖中按按攒成拳的手指逐渐松开。

很是奇怪。

宁云志像是失去了记忆,看样子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但他至少还能御剑,证明灵力还在。

这与上次所遇的结界并不相同,结界毫无差别地封住所有人的灵力,但如今却只有自己灵力尽失。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宿回渊问。

“好像是。”宁云志挠挠头,“但我看你们面善得很,我们之前认识吗?”

“……”

“你本为清衍宗弟子,我们此行前往华山,之后的事情慢慢跟你解释。”楚问淡声开口,“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几人向华山方向前进,一路上宿回渊将洞穴中所发现两份账本的事情讲与楚问听,宁云志虽然记忆全失半句话听不懂,但也很识相地全程沉默。

楚问听完,轻声道:“夺人修为之事并不常见,这附近除了华山医修并无其他门派,想必这账本上绝大多数的名字,都能与华山派弟子对得上。”

“有道理,既然如此到华山派一问便知,只是他们未必会与我们讲实话。”

华山医修世代以悬壶济世为主,所居高山极寒之地,一来酷寒有助于修行,二来雪原宜产珍惜灵药,三来山路错综复杂,不被人打扰。

华山派与清衍宗不同,虽修医术,却很少出世。毕竟若山上山下不设结界,每天都将有数不清的人踏进华山派的门槛,请求帮忙医治自己或家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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