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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来都来了。
宿回渊咬咬牙,闭眼跳了下去。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他感觉到有一.股温和的灵力稳稳拖住了自己的身体,继而下沉。
但是到了距离地面尚有数寸的位置之时,那股灵力骤然消失,他便从又半空中径直摔到了地上。
虽然并不高,但毫无防备,依旧很痛。
“谁啊!”宿回渊怒道,“敢戏耍老子!”
附近没人,他目光放远望了一圈,却看见了站在宗门口的楚问。
浑身气势瞬间憋了大半,哑口无言。
楚问大概是刚从山下游历回来,手中提着不小的包裹。周身依稀可见风尘仆仆的痕迹,鬓边长发结着霜,显然是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楚问冷着眸,缓步走了过来。
“谁让你爬墙出来的。”对方冷声问。
宿回渊头低成鸵鸟,不说话。
良久,只听轻叹声从头顶传来。
“你想下山?”楚问说。
“我想!”宿回渊猛然抬头,“我都很久没下山过了,而且最近大家几乎都走了……”
他放缓了声音,垂头丧气道:“整天待在山上真的很无聊。”
良久,对方淡声道:“跟我过来。”
宿回渊一喜,立刻跟上去。
楚问带他错开看门弟子的巡视,绕路来到通往山下的结界,他抬手将灵力缓缓输进结界中,那堵密不透风的墙便缓缓张开一道缝来。
楚问从结界中穿过,宿回渊紧随其后,一路上连脚步都雀跃非常。
楚问当时问他想要下山做什么,他便将之前听师兄说的那些全部复述了一遍。
“我要吃面条,放花灯,去寺庙就算了……”
楚问说:“好。”
楚问带他吃了长长的面条,但是店小二盛上来之后,表面上却浮着一层淡淡的葱花。
清衍宗饮食起居向来从简,他没见过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宿回渊蹙着眉,好奇尝了一口,然后嫌弃地吐了出去,“好难吃,好辣!”
但依旧很开心,这是他来到清衍宗的十年间第一次下山,山下热闹非凡,连步子都不由得轻快许多。
正美滋滋地看着一旁桌的客人斗酒,就只见自己面前的面条被抽走,一碗新的推了过来。
宿回渊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楚问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把他那碗的葱花挑拣干净。
吃饱喝足后,两人来到河边,他挑了一盏莲花形状的河灯,觉得这个形状很配楚问。
山下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新奇万分,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在纸条中写好字,塞在河灯芯中,然后将其放在水边,任其顺着河水飘走。
他们的身边是对两小无猜,男孩在放出河灯的瞬间大喊道:“我要跟蓁蓁永远在一起!”
一旁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追着打他,二人嬉笑着跑远了。
宿回渊在放灯的时候也喊:“我要跟师兄永远在一起!”
一旁好多人顺着声音看他,目光从一开始的嘲笑转为惊艳,继而又看向他身旁的白衣公子。
出乎意料的是,楚问并未生气,对方垂眸看着他,轻声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他总觉得,那清冷的长眸中似是蕴着笑意。
“这样吗。”宿回渊若有所思,随后笑道,“但只要师兄想,它就可以很灵。”
楚问错开目光,从手中包裹中取出一份细长的木盒,宿回渊这才注意到,原来对方自从刚刚上山,手中便一直拿着这东西。
楚问似乎……从未忘记自己所谓的生辰。
“送你的。”
宿回渊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其中竟是一把通体银亮、银纹精致的长剑。
清衍宗内弟子大多自己挑选兵器,而宿回渊既无家人,又无多余的银两,一直用的都是楚问曾经的剑。虽然那把剑品质极好,但对他来说略长,有些笨重。
宿回渊将剑提在手中,挽了几个剑花,惊喜地发现这把剑无论是重量、长短、粗细都与他的用剑习惯完全吻合,简直是按照他定制出来的长剑。
他眸色极亮,映着长剑微光,像是长河中闪烁的粼粼波纹,喜道:“谢谢师兄!我一定好好保管它!”
楚问垂眸看着眼前少年,耳边喧闹倏然安静,漫漫花灯宛如星斗一般流转远去,直至水天交际。
或许,来日,来年,此生,都将一如既往。
第35章
除夕夜钟声响起,街上众人都喜气洋洋, 成群结队。骤然间,他忽地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起来, 这些往事、喜悦, 对他来说已然堪称陌生。
像是世界上的一切繁华、热络、温存, 从那日之后,都不再属于他。
仿佛鬼界三千幽冥、厮杀予夺,生来便是他的宿命。
曾经的年少童言无忌,如今想来, 都成了一个个遥不可及的梦境。
为何不留下来。脑子中有声音疯狂怂恿。
曾经的念想并非遥不可及, 只要一念之间,便可脱离现在的处境,永远地留在那年那夜。
错过的一切也并非无可挽回。
宿回渊轻笑,那笑意中似有无奈与自嘲, 他看见曾经的自己手中捏着烟火, 便抬手, 似是想沾染些许暖意。
“何必呢。”他淡淡答,“物是人非, 注定如此,何必强求。”
画面陡转, 这次并非清衍宗内景象, 而是身处鬼界。而他也并非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那些回忆。
他似乎与回忆中的自己融为了一体。
铺天盖地的困顿,强行睁开的眼皮无比酸涩, 身上大小伤痕遍布,牵扯出入骨的疼痛。
而前一任鬼主就站在他的一侧,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赠予他鬼主之位。
表面上看是一份颇好的施舍,但那时鬼界动乱、阶级混杂、意图谋反。稍有不慎,便会被牵连到死无葬身之地。
鬼主不过是给了他一块不得不接的烫手山芋。
那时候离他杀死松山真人逃逸在外已经半月有余,这段时间他一直藏身在清衍宗附近,直至身受重伤后跳进幽冥河下。
他曾觉得在这段时间中,楚问总能意识到不对,总会探查出些什么东西,总会出来找他,甚至仅仅是听他一句解释。
但终究还是听路过的清衍宗修士闲聊,这才知道了楚问闭关的消息。
心下觉得甚是可笑,终有一天,连彼此的行踪都要从别人口中“无意”得知。
而楚问闭关,也就意味着那个他最信任的人,根本没打算出来找他。
他当时大笑得厉害,以至于那几个小修士听见吓一跳,还以为是疯子。
直到定睛一看,瞬间浑身戒备,大喊道:“是宿回渊,快抓住他!”
既然如此,那便不如疯得彻底。
他掌风厉出,将几人打伤,随后长笑而去。
他对楚问有怨亦有恨,夹杂着曾经赤.裸裸的爱意,浓烈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胸腔填满。
为了取得鬼主的信任,他当时说了许多半真半假的话,为神丹一事来清衍宗为假,但对楚问的怨愤却有几分真心实意。
他清楚地记得,他当着鬼主的面,融掉了楚问在他的生辰送他的那把长剑。
从此再无仗剑持酒问天下不平事的清衍宗弟子。
仅余一把邪念深重的鬼王刀。
鬼主终于离开,他也失去了最后一番周旋的力气,向后躺靠在床榻上,意识逐渐模糊。
依稀之间,似是闻到了那清雪般的气息,宛若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他生怕一睁眼,又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屋顶。
直到他以回忆的形式再次来到这个场景中,都没能发现楚问曾经真的来过。
他并不知道,在他最困顿失意之时,对方亦是冒着被门派之人发现、冒着引发争端的风险,独身来到幽冥河水之下。
只是命运造人,从他们遇见的刹那,就注定从相识相知,再到漫长的、不断错过、渐行渐远的过程。
这次,那个声音没再问他“你是否要留下来”,而是缓声开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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