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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确实挑选了个极好的位置,足够寂静,足够偏僻,仿佛世界中只剩他们两个人。

他们在风雪中相拥取暖,成了彼此唯一的热源。

有些困倦,他微垂了脖颈,阖上眼。

“别睡。”楚问轻声说,“会受风寒。”

“有些困了。”他喃喃道,“跟我说话吧。”

楚问停顿片刻,开口道:“现在我们的样子,让我想到带你回清衍宗的那天晚上。也是雪天,在树下,你受了很重的伤,攥住我的衣角。”

宿回渊顺着对方的描述回忆,似乎那日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那时他受伤、却没有记忆,直至很多年之后,关于曾经的回忆终于缓缓浮现出来。

他记得昆仑山,记得留有长须的神君,记得烈焰上的铜炉,记得楚问,以及他们如何诞生。

虽然他与楚问皆无父无母,被楚帜当作孤.儿留在清衍宗中养大,但远在进入清衍宗之前,他们却已然有了很长很长的故事。

若早些记起当时的事情,他从那个雪夜起,便根本不会抓住那人的衣角。

终究是造化弄人,本如天堑相隔的他们一次次阴差阳错地相见,却又毫不意外地情根深种。

“是很像。”宿回渊轻笑道,“那时候我让你背我上山,你却死活不肯,我夜里偷偷跑去你房中,却被你捆在了床脚,当时我觉得你厌我得很,便不再自讨没趣。”

楚问身体微顿,极轻地叹了口气。

过了很久,直到宿回渊即将再次沉睡过去,才听见对方的声音响在耳边。

“其实不是的,我当时……并非厌弃你。”

宿回渊迷迷糊糊间唔了一声,也不知是否听见。

良久,楚问轻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我更多厌弃我自己,明明自诩风光霁月,却对不应该的人起了心思……也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你,却觉得好像我们很久之前就已然相识一般。”

对方已然熟睡,似乎也仅有如此,他才能一鼓作气地,将这些已然不合时宜的话讲给对方听。

他们分开太久,可直至日久经年,昔日情意消磨殆尽,他才讲出初见时的悸动,未免有些过迟。

“我下意识想离你远些,却又做不到,我一边想推开你,一边又想离你更近些。也正因如此,当时你对我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既觉欣喜,又十分惶恐,害怕自己不是你想要的样子,配不上的你的喜欢。”

“我喜欢你亲手给我做的短剑,也知道你私底下留存了那些姑娘寄给我的书信……你那样聪明,怎会觉得这样的事情师尊会不与我讲,我会不知道。”

他不禁轻笑,眸中却带着苍凉,“十年前你依附鬼界后,我曾下去找过你,只是听见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误以为你一直在骗我,直到很久之后才觉有些不对,可却为时已晚……那之后我一直在探寻当年一事,却久久没有进展。”

“那时我始终在想,我或许是世人口中的好剑尊,却从未做一个合格的师兄。十年后你以宁邱的身份回到清衍宗之时,我……”

人群中远远看去,惊鸿一瞥,穿越数载,终于缓缓落到那人身上。

百感交集,有不敢相信,有欣喜,亦有心悸。

但比喜欢与爱意更占上风的,却是对那人不顾一切的、堪称偏执的占有欲。

那种情绪矛盾至极,想将人留在身边,却又不舍得强迫,不想让对方受委屈。

爱意克制却放纵,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撕扯成两半。

他想以师尊的身份,将曾经做师兄之时落下的偏爱,成倍地还给他。

如果不是对方要再次离开,他愿意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维系着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人意图探查当年之事也好,身居鬼主也罢,只要能留在他身边。

……

对方或许是被冻得昏睡过去,下唇已然发紫,后颈向下垂着,脆弱得仿佛那只瘦弱的青鸟,却敢以最孱弱之身,做最难为之事。

他会在最危险的关头向持刀的人冲过去,只为救下一个从未谋面的少女,仿佛飞蛾投火,义无反顾。

世人皆道那人是食人饮血、令人谈之色变的幽冥鬼主,但在楚问心里,他却永远是那个雪夜中目光灼灼、令他见之不忘的少年。

“我曾在书籍中读过,在冰雪中两人环抱仅为防寒,但若想取暖,需得褪下衣物,赤`身相拥,但我……”楚问轻声道,“我怕你不愿。”

宿回渊紧闭着眼,四肢已然冰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楚问凝视着对方愈发苍白的肤色,终于下定决心般,轻吸了口气,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袍。

他本身着单衣,没什么御寒之效,衣衫尽褪,周身肤骨色若冷玉。

腕口用剑割出的伤并未刻意止血,已然干涸的血痕顺着白皙的腕,向下流至骨节分明的指缝间,显得荒谬、且杂乱无章。

似乎怕弄脏对方一般,他用地上白雪擦去手中血痕,随后又将手放在心口捂暖,方去抱紧身.下之人。

楚问长发微乱,覆在对方身上,两人背上披盖着银纹白裘,身.下是已然被体温融化的皑皑白雪。

雪化成水,融在泥土中,天地覆雪,唯有他们身边的方寸盎然如春。

楚问紧紧环着对方,并未有多余动作,两人冰凉的身体相贴,暖意却逐渐从相触之地升起。甚至一时间他已分不清那是体温交融带来的热气,亦或是那份不知名的滚烫的躁`动。

良久,宿回渊终于缓缓睁开眼。

楚问的身体微僵,看着对方的神情,指尖无声收紧。

宿回渊喉间微动。

事实上,他刚刚根本没睡熟,只是听着楚问很轻的声音让他十分放松,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便小憩了片刻。

不过等楚问开口之时,他便醒了过来。

只是想继续听对方讲话,便并未睁眼,却不想楚问以为他没听见,将后面那些内容悉数讲了出来。

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淡忘,却从未忘记的往事;那些他曾误会对方,如今却终于明晰的瞬间。

他感到庆幸,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终于解开,楚问从未厌弃他,从未抛弃他,甚至来找过他。

但他同时也遗憾,这一切知晓得未免为时已晚。

沧海桑田间,一切皆成定数,他们在走过的前路上徘徊犹止,却终究改变不了路径的走向。

他生不逢时,道不逢义,就连心存恋念,也像是命运与他开的一个巨大玩笑。总是恰到好处地错过,又在即将放弃之时给他莫名的奔头。

他轻揉了揉眼,仿佛刚醒片刻。

裘衣外的冷气让他不由得瑟缩。

“已经好多了。”他眸中露出浅淡笑意,轻声道。

“你……好暖和。”

第51章

四人一同下山, 路程遥远, 几人在半山腰找棵大树下休息片刻, 宁云志出去找个地方解手,秦娘很识趣地坐在了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

树下便只剩宿回渊与楚问两人。

“过几日秦娘要先回鬼界,我离开太久,她办事我比较放心。”宿回渊对楚问说, 权当提前打好招呼, 毕竟秦娘算是楚问在清衍宗的客人,不能不辞而别。

楚问沉默片刻,问道:“那你呢。”

“我?”宿回渊一愣,随即才明白对方在问什么, 无奈笑道, “我还能去哪, 被你一道银锁捆在这里,我如何回去。”

楚问垂眸, 听到对方的回答,似是微松了一口气, 却说不上是释然亦或落寞, “我从未想强迫你留在这里,或是不准你回去。只是你若离开, 便不打算回来,对吗。”

宿回渊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两人确实没什么再继续下去的话头,可就当宿回渊觉得对方不会再说话时,楚问却忽然开口。

“那你会怨我吗。”

“若我说怨你,你会让我回去吗。”

楚问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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