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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捷远不由有些感慨,“侯爷自己没爹没妈,还得先管你家的事?”
“皇事为公,”谷梁初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先公后私,好在用时不会太长,午前必会完事。但他父母坟茔也必在南,不能亲至,但有思泪也只能望风而撒。”
“人都去了,”弓捷远倒不在乎这个,“葬得远近都没什么,若是有灵,自可随风而至来望悬挂,若是无灵,守在墓前也不过如同站在人去楼空的荒房子前,有什么意义?苏轼说‘是处青山可埋骨’,处处皆为是处。”
谷梁初听他一直悒悒不乐,因而问道,“捷远是想娘亲了吗?她埋在哪儿?”
“她走的时候我还不大懂事,”弓捷远回答说,“所以也不大想。倒是爹,每到清明都要站到城墙上去发呆,晴了负手缓步,下雨就打油伞,什么时候立得够了什么时候回来。娘病故的时候爹正在威海卫巡防,就势把她埋在威海卫的山林里了。后来建州兵重,辽东军防压力增大,父亲就总在辽东镇住着,也没特地去那儿扫过墓。今年……那里都归韩总兵管了,就更不会去了。”
谷梁初慢慢喝着热粥,没有说话。
弓捷远怕耽误他出门,也坐过去用早点,没所谓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谷梁初面无表情地把粥喝光,“孤,你,还有瞻儿都是没娘的人,也都知道伤感无用,该做的形式仍需去做。”
弓捷远也把粥给喝光,然后同他乘了马车,往宫里去。
祭奠的礼节果然不算甚繁,完毕之后,谷梁立特地对谷梁初说,“皇后宫里备了饭食,你也一同用吧!”
谷梁初躬身禀告,“启禀父皇,儿臣已经提前告知了杨新,今日午间要去德寿园用饭。”
谷梁立闻言稍顿一下,而后赞许地道,“你倒有心,那便去吧!别忘了问问你皇祖母有没有什么缺少,多陪她说一会儿话。”
谷梁初利索应了,领着弓捷远辞宫出来。
“你是不愿意与宁王一处用饭么?”上了车,弓捷远问。
谷梁初攥起他的双手暖着,“反正得陪长辈,孤更愿意选择祖母。瞧你心里也定了婕柔的事,需得去同太后说了。”
弓捷远有些诧异,“同太后说?”
“不是非要舍近求远。”谷梁初点了点头,“太后毕竟同你父母有旧,这事儿由她挑起更自然些。这样她也就算插手了燕京之事,皇上会很高兴,顺水推舟皆大欢喜。”
弓捷远垂眼静了一会儿才道,“我是觉得刘跃不错,却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婕柔只十四岁,这么早就论起婚嫁实在心疼无奈。虽然如此也得多谢王爷帮忙,能给我家衡量机会,只你还能顺势周全别的,委实令人佩服。”
谷梁初攥着他的大手微微放松了些,“你总忌孤心思太密,捷远,孤不是你。”
弓捷远闻言有些怅然,“是啊!我们总归不一样的。”
谷梁初静了一会儿才将这个话头咽掉,“开武二十八年,刘举任户科都给事中。”
弓捷远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官品级虽低,却督六部办事。”谷梁初说,“尚川不问别人专问他家,是有道理的。”
“这三十万两白银……”弓捷远看向他的眼睛。
谷梁初笑得又冷又淡,“应该是挪给北王养兵了。”
哪有什么事非得已不得不反?
弓捷远质在燕京就是必然之事。
“应该庆幸那年北元无灾,尚能勉强吃饱,没有大规模犯边。”弓捷远苦笑着说,“若有大战,辽东的大炮都得剥皮煮汤。”
谷梁初没有吭声,无言地望向车外。
还是细雨淫淫,一时半会儿没有停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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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清明寒梅雪之喻
太后却似已想通了,这等特殊日子,神情里也没什么哀凄之色,见到谷梁初和弓捷远还很高兴,“今日吃饭热闹,锦儿慢一步也到了。”
“平定侯也来祖母这里用饭?”谷梁初刻意表现出一点儿惊讶。
“这凉日子,”太后淡淡地说,“他个小孩子,回家窝着只湿骨头。是哀家唤他来的。你们可相与啊?”
谷梁初笑了笑说,“孙儿还差着些,捷远同他亲密。”
太后也便笑了,“嗯,他们两个都年小,又都好看,自然就能亲密得起来。”
趁人没来,谷梁初越发要逗老太太开心,“说到这个好看,祖母,孙儿没想明白,咱们家的孩子怎么倒让他俩抢了风头?”
太后越发笑了起来,“你们的身体里都有开武皇帝的血,好看也是好看的,就是刚狠占多了些,不如他两个恰到好处。也罢了,他两个便再好看也总要拜你,人啊,也不合什么都贪全了。”
“孙儿并非嫉恨。”谷梁初对上太后就是一副孙辈顽皮,“不过奇怪罢了。祖母再给论论,若只他们两个比较,孰高孰低?”
弓捷远心里骂他无聊,脸上不好表露,笑得有些尴尬。
太后说得却很自然,“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怎么比较?”
谷梁初哈哈笑了,“孙儿这可就接不上话了。”
“哀家这里都是素东西,” 太后放过他,非常慈蔼地对弓捷远说, “赶节气,也是寒食。你打小儿在北面长大,恐不适应。一会儿莫要动酒,多喝几口热茶。”
弓捷远听得心里温暖,“多谢太后惦记。”
太后缓缓地摇摇凤首,“哀家终日礼佛,心虽然静,也终孤寂。能有几个称心的小人家陪着朽身过节也是福德。”
弓捷远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小宦报说平定候到。
扭身看去,冯锦难得地换了身素衣,一张脸儿仍旧明媚鲜亮,他快步走进来,动作利索地给太后叩头。
“什么日子都得行个大礼?”太后笑吟吟地看他,神色里的喜悦又增加些。
“我该日日来给太后磕头。”冯锦的笑容总是夸张却又顺眼,“奈何总有羁绊。此外也总怕扰着了太后的安静。”
太后伸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而后抓住他的胳膊拍了拍道,“哀家没有那许多规矩,不过你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多往年轻人里去,莫总过来沾着老气,没的沉重。”
“哪里沉重?”冯锦作势张望一圈儿,“太后这里都是贵气,来这儿最好。”
弓捷远笑着看他,心说侯爷必然每日都用蜂蜜涂嘴,什么话都有办法讲出甜味儿来。
人来全了,杨新吩咐侍奉摆上宴来。
弓捷远留神看着,果然是些素斋素菜,虽然烹得精细好看,个个都无热气。
“哀家是南人,”太后又说,“需得吃足三日冷的。锦儿在南京长大,能受得的。朔王和弓家孩儿就只意思意思,下午饿了回去再用点心。”
“现在就当点心吃吧!”冯锦也说,他对弓捷远指指一盘秀小的青团,“这个好吃,别处寻不到的好馅料。”
还没等弓捷远做出什么反应,太后已叹息道,“如今不行了,萍姑走了,别人调不出她的好手艺,只能将就。”
冯锦不说话了。
弓捷远也就不敢乱说。
只有谷梁初道,“祖母身边的侍奉,还都可心?”
太后看了看他,笑容有些复杂,“人都是你们选的,好坏还用问哀家吗?”
听了这话,谷梁初立刻看向冯锦。
冯锦倒不尴尬,悠然说道,“除了杨新还是老人,女官都是内宫拨的,侍卫也由詹诚调派,我能管的事情不多。”
谷梁初瞅瞅陪在跟前的杨新,斟酌地道,“孙儿与詹诚……”
太后并不让他把话说完,“哀家是逗孩子玩呢!侍奉们都很好。祖母是老太婆了,常会思念故人,也没别的。”
只这故人无处去寻。
南京城破,宫女们四散奔逃,会做青团子的萍姑为了不让北兵闯入宫门被长枪朔进胸口,当时就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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