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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初要水泡澡,同时询问后山情形。
白思甫答,“老庄户们讲皇上还在潜邸之时就不准在山上圈鸡养兔,之前的庄头只在南面山脚栽了些许梨桃之类的果树,这时花也落了,刚结小青果子,没大看处。北面山脚仍然全是野的,再往上面一些什么情形,小的始终胡忙,还没腾出功夫去看。”
“兽夹子还放不放?”谷梁初又问。
“都在山脚处放。”白思甫答,“不为捕猎,只防备着下来什么凶猛东西扑了庄里养的禽畜。它们也变精了,许久不曾捡到伤着的走兽。”
谷梁初闻言点了点头,“弄条好鱼炖上,孤吃了睡一睡,晚上找个知道夹子怎么下的庄户送孤过去转转野山。”
“王爷为何要夜里转?”白思甫闻言吓了一跳,“山虽不大,却无好路,只怕遇到蛇瘴之类的脏气,却不安全。一定要去还是等到明日太阳大时,小人好好安排几个伺候。”
谷梁初闻言略想了想,未下决定,“孤与捷远商量商量再说。”
弓捷远乱忙了这一阵,在韩峻那里精神也总绷着,到了庄子骤然放松,吃足了鲜鱼又泡够了热澡便觉得累了,根本不想爬山,赤着脊背躺凉快去。
谷梁初逮着好光亮,把他后背扳着,仔细看了一遍,但见全无受过伤的痕迹,把手轻轻按压按压,低声询问,“动作牵扯之时还有什么不舒坦吗?”
弓捷远虽然是被父亲宝贝大的,一方主将经年忙碌,也没许多时候轻疼细哄。
此时到底不同,被人呵护的幸福像浴桶里的热水,把他蒸得晕乎乎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声音也下意识地放着赖,“没有了。一点儿都没有。”
谷梁初听了就任他去卧着,加点力气搓那后背,没几下就把人给搓成了只要睡的猫儿。
散乱的发贴在脸上,弄得人痒,弓捷远觉得发丝耽误了他享受那份倦懒,有点儿恼怒,轻蹙眉头,使劲儿拂拂。
连对自己都脾气坏,谷梁初却没笑他。
皓腕上的金环落在了眼睛里。
“咦?”他捏过弓捷远的手去端详那环,“你也没戴多久,怎就润了?”
“胡说。”弓捷远轻轻地哼,“又不是玉,润什么润?”
谷梁初看出他就喜欢那种似睡非睡要眯不眯的滋味儿,越发揉面一样揉他,“玉可不成。两个遇到一处,就撞碎了。”
弓捷远不爱听他调戏,侧翻了身。
谷梁初更得了便,可劲儿打量着他扭出来的腰线,想着一起乘马时的触觉,探掌去摸。
弓捷远回身拍他的手。
绒鸟似的胸膛又闯过来。
谷梁初努力忍住心里蹂躏的欲望,轻轻啧了一下,“捷远到底怎么长的?”
“你是怎么长的?”动了两下,弓捷远的迷瞪跑不见了,反过来问他,“柳大人我没见过,师父也是你的舅舅,我端详着半点儿不像,到底有没有些母家影子?全扒了你爹的模样吗?”
谷梁初淡淡地笑,“孤和师父的亲缘毕竟远了一些,母家么,也没想过联系,更没琢磨过相貌之事。”
“为什么不联系呢?”弓捷远忍不住就好奇,“你娘虽然不在了,外祖家里肯定还有人的。”
谷梁初静了刹那才说,“孤没本事护佑他们,只管联系起来,除了白白把他们晾在明处,深遭强人忌惮也没别的好处。”
弓捷远不料谷梁初还有这么消沉的一面,心中微闷,立刻便想转个轻松话头,“那你非把我给弄到身边,是觉得护得了的?”
谷梁初彻底不玩闹了,他看住弓捷远,很是严肃地说,“孤不能要太多,也不能什么都没有。捷远,那年你在永昌府里骂人,孤在暗处瞧得清楚,觉得便是星子掉在炭堆里面。后面日子越发阴沉,暗得死闷,自然就想把你捡回来。你不乐意用光照孤,孤硬揣在怀里,心里也亮堂些。”
弓捷远听了这几句话,不知应该如何反应,呆了半天才把白脚丫子踹了过去,“你可会说,做王爷也瞎了材料。”
谷梁初又笑起来,把他的脚攥在掌里,轻轻搔搔,“孤做什么不瞎?”
弓捷远一边抽脚一边思忖,竟真觉得谷梁初做什么都有些可惜。
他和谁都不太一样。
父亲天生就是该做将军的,即使弓捷远总因朝廷权谋皇帝猜忌替弓涤边不值,心底也得承认父亲该做将军。
谷梁立自然也该做皇帝的,他那么阴狠刚愎,那么老多的深沉心思,不做皇帝也浪费了。
谷梁初既能做得将军也有资历当皇帝,弓捷远却觉得两样都耽误他。
边关大漠的硝烟会憔悴他,深宫大殿里的龙椅也太硬,会硌着那把好腰。
瞪着眼睛想了半天,弓捷远总算得出了结论,“老老实实做我的人,不委屈你。”
谷梁初的眼眸骤然亮起,合身把他扑住,“不委屈吗?”
弓捷远仍想用脚支他,“委屈什么?我只说话难听了些,人还是好的。”
“嗯!”谷梁初连连点头,“人是好的……”
弓捷远的脚给人捉住,眼见着逼过来的那双瞳孔不断放大,似能挤走眼白一般,连忙说道,“你克制些,让我歇歇。”
谷梁初闻言只得克制自己,自嘲且又戏弄地说,“孤也没想怎样。留到明日上山。”
弓捷远有点气恼,“你这什么癖好?非要呼啸山林去么?”
“总得不一样些,”谷梁初浅浅地笑,“以后就有的想。”
听他又这样说,弓捷远微微蹙了眉头,“怎么老预备着以后?我们哪天分开?”
“谁知道呢?”谷梁初轻声叹息,又伸出手去摩挲他的后背,“捷远,你不是总想回辽东么?孤答应过你封将拜相娶妻生子,虽然不能全都作数,总得兑现一点。现在是工部郎中就永远是工部的郎中吗?这种受制于人的官,别人稀罕,孤的捷远不稀罕,若有机会……”他顿一顿,“孤心里虽然舍不得,还是会把你送出去的。”
弓捷远没料到他又正经说起了话,不由眼眶发烫,“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谷梁初的笑容里面藏着一丝勉强,乍看过去仍旧是幸福平静的,“孤望着。星子就是星子,离了孤的怀抱也是星子,总能望见亮的。”
弓捷远抬手盖在眼睛上面,忍了好久的咽痛才缓缓道,“谷梁初,一辈子都给你爹捏在手心当质子用,我心里肯定憋屈,说不定要惹什么大祸。可我若是出去……回了辽东,也得想你。这话我对世子说过,没想到今天也会对你说。人活着,总是这么多变数,但却非得……这样两头放不下吗?”
谷梁初敛敛情绪,拉下他眼上的手臂安抚地说,“放不下才好啊!捷远,都放下就没意思了。”
弓捷远怔怔地瞅他,认真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都放下就没意思了。
大概也对。
四大皆空是修行,高僧们都说是大智慧大喜悦,却从来没说过那是大幸福。
牵挂虽苦,总得有它心才不空。
如同娘亲走了那么多年父亲还在心里爱她,倘若彻底忘记,就能过得更好?
思念便是炖鱼的料,单嚼又辛又辣,可若缺了,多好的鱼也没法子变成美味。
人生亦是一样。
第178章 攀圆望横刀临风
至此当真有些憧憬明天的攀登。
“王山,”弓捷远扭头向窗外望望,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仍喃喃道,“为什么要荒着呢?修成一处盛景多好?”
谷梁初在他旁边躺了下去,“这山原来也不叫圆望山,孤听人说是叫鳞山,因为有一断面鳞次栉比,颇有龙背之姿,因此深得父皇喜爱,经常来此狩猎射捕,只恐多栽多养人气太盛惊走了野物,所以不许干涉使用,只准野着。”
弓捷远凑在他的脸庞听着,又忍不住插嘴,“皇王之身,喜欢沾龙的东西也不奇怪,做什么又改了名?”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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