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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铸一直没有看他,此时终于忍耐不住,隔着几个人望了过来。
尚川仍旧冷笑不已,“郎中说得可真轻巧,外无敌内不贪,如何做到?”
“恁好做到,”弓捷远语气凉悠悠地,很有些不以为意地道,“还要尚大人做什么呢?难不成你以为好官很容易做?以为百姓们今天多吃两碗米饭,明朝就听说儿子死在边防之上便是幸福日子?”
“你……”尚川还要对骂。
“不要争了!”谷梁立又开口道,“弓挽言辞委实犀利了些,越权议事也不恰当,本该庭杖教训,念其近日访蓟有功,且平了错!他有句话讲得却对,这是大政,各位大人也都说说看法。”
匡铸又不言语了。
许正永远都是没嘴的葫芦。
谷梁立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终落在宋栖的身上,“弓挽是宋大人的属下,上官论一论吧!”
宋栖闻言才道:“老臣粗鲁,对钱的事糊涂得很,未必能如别人。只不过这些年归田在家,中间也确经历了开武皇帝薨逝建殊皇帝登基两件大事。寻常百姓不甚在意朝政,只管闷头讨食,老臣多年做官,习惯留心,清楚记得建殊改元之时也曾减过税赋,也清楚地看着真种地的并没得着好处,只有里长乡头们富了一把,这些都是老实言语,县州以上什么情形没有亲见,不敢乱说。”
听他这么一说,尚川愕然呆住。
他与宋栖不熟,留心观察之下也知不是撒谎妄言之人,绝不会为了袒护弓捷远就乱讲话。
谷梁立已从龙椅里面站起身来,缓声说道,“这就是了。人性本贪,但凡是个有关联的都能知道监管广泛实在艰难,随意改政,除了给人可乘之机,百姓究竟能得几许好处?便不因着未雨绸缪思战思灾,也得容朕再将国内吏制捋上一捋,不能仓促匆忙,倒叫好心办了坏事!此议且放一放,尚大人爱民如子是对的,弓挽将门出身,心系边防军士也在情理,都没有错。朝上的话都为国家,莫要吵出了仇。”
弓捷远想等尚川应过再应,以此显得上下有别互谦互让,等了半天不见他先出声,只得回道,“小臣年轻,不会说话,一直敬佩尚大人耿直敢言,所以东施效颦。言语过分可以请罪,绝对不会落仇。”
谷梁立嗯了一声,“尚大人年长于你,必然大度。”
第183章 忌惮浓忧心忡忡
尚川半点都不大度,出了殿门就当着众人的面吼,“弓挽!”
弓捷远知道尚川必然生气,可他从来都是悖戾乖张的性子,并不想管谁的情绪,还笑着问,“大人何事?”
尚川见他竟然眉眼松和若无其事,更加焦躁起来,一口恶气横在胸口左冲右突,不吐出来绝过不去,“你竟过河拆桥?”
他这句话一出,本来自顾走路不欲多管闲事的许正马上停了脚步,认真望住尚川的脸。
匡铸也看过来,批评地道,“尚川,不要意气用事!皇上已经说了,朝上的话都为国家。你是什么身份?不可为了政见敌视同僚!”
或许因为有人在替自己说话,弓捷远倒没吭声,仍旧笑笑地看着尚川,不知是在气人还是得意。
尚川更生恨意,“他是为了国家?”
“那我为了什么?”弓捷远不怕死地往他面前跨了两步,“没减掉的那些税银会分我些?”
这句反问更富恶意,尚川几乎就要跳脚,“弓挽,我就不该信你!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到底大庭广众,他再没脑子,也不能明说两人一起琢磨过铜矿的事。
“嗯!”弓捷远只见这人竟比自己还不控制脾气,懒得理了,点着头走,“弓挽不是个好东西,尚大人是。”
看热闹的高官们都憋着笑,唯恐天下不乱。
尚川脖子上的青筋层层突起,还欲揪扯,“你别走!”
旁边的刘举伸手拽住他说,“尚大人消消气儿!国事还可再参详的!政见不同也莫伤了和气。前次大人有事,弓郎中可是最着急的。”
尚川就怕人提弓捷远对他有过救命之恩,闻言使劲儿甩开刘举,“大人和他是一家了,自然相帮!”
说完当即忿忿走开。
刘举未料尚川也不给他面子,愕了一下,随之面现尴尬。
弓捷远当没看到,也走掉了。
匡铸明明听在耳里,也没说话,只是咬了咬牙。
还是许正顿住脚步等着刘举,浅浅安慰了句,“侍郎大人就是这副驴脾气,皇上都不和他一般见识,刘大人也别放在心上。”
刘举有些勉强地笑,“是我说话唐突了些。”
旁边的宋栖幽幽来了一句,“怎么就唐突了?弓挽若不是我的下属,老头子便要问问这个尚川,身为朝臣都当思虑社稷,只他自己能说话吗?”
许正闻言,有些吃惊地看向宋栖。
宋栖却没看他,只是冷哼一声,“今天算是让他一招,下回若还这样,老头子就要往上冲了,没有那么好弹压的!”
许正和刘举,以及另外几个故意走得慢的官员,譬如左升孙明等人皆生惊讶,立在后面看这个犟老头子大步往外走,皆都收敛不住脸上的诧异。
末了还是许正苦笑地道,“宋大人还真维护下属。”
待人都走净了,在前殿外面列班的一个锦衣卫扭身入了后宫,将众位大官的表现如实禀告给谷梁立。
谷梁立听完,把手里的茶盏盖子丢在盏里,冷笑着说,“这个尚川果然只会计算,没别的用。刘举想护弓挽是应该的,马上就是姻亲,宋栖么,那是维护下属?根本就是护短。”
倪彬仔细听他说话,并不接口。
谷梁立又把茶盏盖子拿了起来,却不喝水,沉吟地道,“只这尚川说的过河拆桥却是什么意思?朕只知道他过弓挽的河,弓挽又过了他什么河?”
倪彬仍旧垂头听着,眼珠却在眶里迅速一晃。
“也或者……”谷梁立仍旧皱眉,“不是他要过河,而是初儿……把汤强给朕叫过来。”
宋栖回到官署就对弓捷远狞笑,“连我都敢算计,郎中今日挨骂,也不委屈。”
弓捷远不害怕他,“属下怎敢?”
“你这孩子心眼太精!”宋栖拿指使劲儿点他,“才刚回来,谁告诉你说尚川主张减税?冯锦还是王爷?”
弓捷远不回答他,“属下若是说得不对,大人怎会殿上相帮?”
宋栖闻言自然冷哼一下,“你如今是谁的人?老头子不帮你,胳膊肘往哪边长?”
弓捷远就笑起来,“不是这个道理,大人还是觉得我说得对。”
“对个屁对!”宋栖又骂他道,“对也不该你说,没的惹了皇上忌惮。老头子对这些经济啊钱粮的玩意属实不太明白,你不知道悄悄地对我说么?难道我就不会替你去与尚川对嘴?”
弓捷远暗想哪有那个时间再下你的功夫?
脸上却露出些许苦意来,“属下想得少了,一时口痒。”
“以后少痒些个!”宋栖再哼,“好不容易放你出来做点儿事情,还想回去给朔王府看门么?”
弓捷远仍假装道,“我瞧皇上也不乐意减的,我是与其同心,为何要遭忌惮?”
宋栖不想搭理他了,“那你自己想想因为什么!老头子没官做还能回家去种种地,你也有地种么?”
弓捷远见他走开,不再故意饶舌。
谷梁初到将府时弓捷远正趴在房里的小木桌上画图,听着人的脚步也不抬头。他的耳朵有那本事,来的人是谁,弓石弓秩还是郭全郑晴,都能分得清清楚楚,谷梁初更不消说。
谷梁初伸手抽走他的画纸,粗略看看,“郎中大人想造船啊?”
“嗯!”弓捷远知道躲不过去,也不抢画,顺口答道,“造大船,效仿徐福出海,跑到谷梁家找不到的地方去,省得你爹总是忌惮我。”
谷梁初轻叹一声,将画放回桌上,“孤以后还敢随便说话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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