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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春风中,高大的男子被暖阳镶上一圈朦胧灿然发光的金边,雪白的长衫的一角不小心沾染的一个黑色的五指印,他却未对她责备一句。
孔靖瑶收回游移在齐楚昭身上的视线,强行压抑住自己想要上弯的嘴角,低垂鸦睫好似蝴蝶翅膀在空中微微颤动,白皙如凝脂一般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纤细的柔荑将掌心里的印金牡丹花纹绣帕浅浅攥出了几道折痕,心有余悸地不停地抚着自己突突直跳的胸脯,时不时还不忘啜泣两声。
四周有几个与孔靖瑶相熟的小姐,纷纷围了上来,柔声宽慰。
纵然是惊魂未定,孔靖瑶依然不忘礼仪,待在两个丫鬟的协助下,稍事整理好凌乱的衣裙,她穿越重重人墙,不急不徐朝齐楚昭福了福身,“庆阳谢过煜恒哥哥出手相助。”
众目睽睽之下,齐楚昭侧身乜斜她一眼,飞快地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脚下却没有半点停留,转身拂袖而去。
“冷面阎王”吃人的戏码并未如期上演,前来看热闹的众人,皆悻悻离去。
人群散去,即便被齐楚昭如此无理对待,孔靖瑶不气不恼,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影响。
她怔怔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齐楚昭,抬手缓缓将散落的一缕鬓发挽至耳后,染上了朱红口脂的唇角,微微上扬,轻叹道:“煜恒哥哥,今日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
身侧的侍女们疑惑得看了一眼孔靖瑶,在她们心中杀伐决断的齐将军真的很难跟“温柔”对应上,但这丝毫不阻碍她们殷勤附和着点点头,“正是因为齐将军对郡主上心,这才分散了商大人的注意力,让咱们有机可乘。”
孔靖瑶满意点点头,水光粼粼的明眸始终粘着齐楚昭离去的方向。
直至那抹白色的身影彻底淹没人海,孔靖瑶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将先前一直紧紧攥着的右手稍稍松开一点间隙,视线穿过细缝确认了一下刚刚到手的东西是否完好,轻轻颠了颠手中的分量后,反手将东西递给了身后侍卫装扮的男子。
男子接过后,不言,只是点头会意,下一瞬便消逝在人群之中。
孔靖瑶寻了一处凉亭坐下,随手捏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百无聊赖打量着已经没有了齐楚昭的御花园,顿时觉着这里的花儿过分艳俗,这里的人也过分谄媚,着实无趣得紧。
她咽下最后一口果肉后,起身抻了抻褶皱的衣裙,一边端着仪态微笑着跟相熟的贵女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压低声音同跟在身边的侍女说了一个字,“撤。”
*
齐楚昭回到府中时,天边的稠云已被残阳烧得澄黄。
他未来得及回院子换下沾染了孔靖瑶脂粉味儿的衣衫,第一时间去到父亲书房,商量今日他从户部侍郎商大人处探听到的关于今岁军队粮饷的问题。
坐在上首轮椅中的父亲听完齐楚昭的思虑,同他宽慰了几句,“这些年国泰民安,大臣们让缩减军费那是迟早的事情,越是当下这般情形,你越是要先稳住自己的心态,只有你自己先稳住了,才能想到办法稳住军心。”
齐楚昭笔直地坐在下首的圈椅之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煜恒谨遵父亲教诲。”
父亲微笑着欣慰地点点头,继而话头一转,又开了口,询问道:“今日的赏花宴,京城中所有氏族的未出阁的女子都来了,我儿可有对哪家姑娘上心的?”
齐楚昭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册,并未回应父亲的问题。
齐国公得不到回应,继续说道:“昭儿,今年五月一过你就十八了,成婚之事可不能一拖再拖了,我跟你娘都还指望你早些让我们抱孙子呢!”
齐楚昭好不容易从书中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成婚之事煜恒全凭父母安排。”
不知何时国公夫人手里端着托盘,盘中托着两个天青色祥云纹的茶碗,款款而来。
她偷偷扫了齐楚昭一眼,大步迈上台阶,站到齐国公身边,将其中一个茶碗放置在齐国公右手边,温柔叮嘱小心烫嘴后,抬头睨着低头看书的齐楚昭。
“要我说啊,庆阳郡主就很好,她从小跟咱们昭儿一同长大,相貌德行放眼全国那也是顶好的,而且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水灵,听闻刑部李大人家的嫡子前些日就放话说,如若今年状元及第,他便第一时间上门求亲。啧啧……就他那钟馗之貌,也敢如此狂妄!”
齐楚昭眼睛虽然落在书上,却半日未见翻动过一页。
见齐楚昭没有动静,国公夫人抬步走下台阶,将盘中的另外一个茶碗“砰”的一声放在了齐楚昭的手边,杯沿溢出的几滴滚茶蹦上齐楚昭手背,烫出几粒小小的红斑,齐楚昭醒过神来,收回手,微不可察地在藏在身后。
国公夫人并未察觉齐楚昭的异样,回头冲齐国公眨了眨眼,“他李安然算个什么东西,咱们昭儿要是去参加科举,哪里轮得上他!”
齐国公会意,开口道:“昭儿你真的愿意看到李安然求取庆阳郡主吗?就连我常年不出门都听闻过,他在坊间的风流韵事,听说如今后院同房小妾没有三十也有二十。”
齐楚昭依旧没有从书中抬起头,只是不咸不淡地劝着,“娘,这话你可别出去说,到时候惹祸上身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硬的不行,国公夫人及时调整战术,她放软了音调,“昭儿,庆阳多好呀,你是没瞧见,她每每遇见我,都会挽着我的手,亲热地叫我干娘,那黄莺似的嗓音别提多好听了,她还叫你,煜恒哥哥……”
还未等国公夫人将话说完,齐楚昭抢先一步,冷冷打断了母亲的话,“她不行。”
国公夫人对于齐楚昭的话一点都不惊讶,撇嘴嗔怪,“看吧,看吧,还说什么全凭父母安排,国公爷您说说你这儿子,也不知道为何从小就不喜庆阳呢?哎,说到底还是咱家就是没有这福气!”
齐楚昭并不想继续留在书房听父亲母亲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游说求娶孔靖瑶的事,随便寻了个由头,拱手行礼之后,便退了出来。
时值春末,正是父亲的书房旁种的紫藤开得最盛的时候。
幼时听母亲说,这些紫藤是父母在边关定情时种下的,即便是后来返京,也不惜千金将此花移回院中悉心照料。
紫色的小花,层层叠叠,一串挤一串,热热闹闹地垂挂在廊庑,迎着夜间轻抚的柔风轻颤,好似一个个身着紫色襦裙,在夜空中翩跹起舞的少女。
此情此景,不禁勾起齐楚昭一抹深埋的记忆。
说起这段往事便要追溯到十年之前。
自小齐楚昭便跟着齐将军在战场的尸林血雨中摸爬滚打,过着恣意洒脱的日子。
那时候的齐楚昭唯一见过的女子便是自己的身为将领的娘亲。
在小小的齐楚昭心中,女子便是像他娘亲那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长鞭挥舞,策马奔腾,无拘无束地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之中。
直至长到入学的年纪,齐楚昭在齐将军的五花大绑之下,被强押回到了京中,在他不过八年的人生中,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女子——孔靖瑶。
那是个跟他娘亲截然相反的姑娘。
自齐楚昭出生以来,将军府与辰王府不过一墙之隔。
在齐楚昭回京那日,他因为刚下车就溜出家门偷偷爬上回军营的马车,结果车还未出城,就被恨铁不成钢的齐国公发现了,将人抓回府后,齐国公反手便将齐楚昭绑在后院的一棵黄葛树下。
小小的齐楚昭哪里会是齐将军的对手,他使出浑身解数,挣扎到筋疲力竭,身上的绳子堪堪有了些松动的迹象。
就在他挣脱有望之际,忽然看见正前方的围墙上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脑袋的主人身着一条酱紫色的襦裙,飘带在空中飘飘扬扬,肉乎乎地小手扣着墙檐,摇摇晃晃,过了好一会儿,那条短腿好不容易骑上了两家之间的围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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