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帐暖小说(44)(1 / 2)
上次公主晕倒,只是因为中暑。常生平静回,即便姿态屈辱,眼神里却没有显露丝毫窘慌。
而他的这份气定神闲,当下惹得宁乐直直不满地哼了声气,又言辞说道:本宫中暑晕倒,那你只什么都不管地甩手走了?你是奴才,就这么怠慢主子?
宁乐口无遮拦,说完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心头顿觉微妙的奇异之感。
其实,这话是事实,以前她也常挂在嘴边训斥下人,可今日把这话说了,却浑身觉得不自在。
尤其,常生听完毫无反应,更叫她拿身份尊卑为攻击的着点,瞬间失了力。
公主尊贵,岂是我这卑劣的奴才能碰的?
他面色平静地咬重奴才二字,与宁乐公主方才所说那话倒是相对应上了,顿了顿,他又说:所以当时只好先把公主就近扶到凉亭,之后再通知公主的婢女过来接人,原本以为这是最优做法,却未想到公主竟会觉得受了怠慢。
宁乐一派天真口吻:那你为何不跟着回来看看我的情况?
常生颔首直言回:圣上另有交代,我那时赶时间要去念婉堂,给婉贵人送曲谱。
婉贵人,就是梁帝新纳进宫的小主,擅长曲乐,近来北宸殿可谓靡靡之音不断。
后宫中人皆已尽知,新娘娘正得盛宠,陛下殷勤给美人献宝,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常生只说了一半的实话,曲谱自然是真的要送,可最重要的是夹在曲谱里的秘密字条,上面详记着辞花节当日的轮守值次,是决定此番刺杀能否成功的绝密关键。
却不想话落,宁乐公主小脸忽的皱紧,言语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什么你,你居然为了她,把本公主扔下?
她身后,跟着而来的那些婢女仆妇,闻言也纷纷低下头去面面相觑,心觉公主此话,似有不妥。
对着一卑贱的太监受委屈地嗔怨像什么样子?若是要柔妃娘娘知道了,她们这些人定是一个也逃不过的要受责罚。
而此刻常生因跪得太久,膝盖不由发酸,于是便忍不住地只觉心头烦躁,眼下又听了公主这不讲道理的荒谬问言,仿佛人人都该溺着她,宠着她,心头只觉可笑。
他冷脸默了一会,正要厉言以对,却万万没想到,一抬眼就看到小公主正不满意地撅起嘴,又娇又恼地瞪着他,样子实实扭捏得紧。
见此状,常生一下将眉头蹙紧。
从小到大,他跟在师傅身边,周围都是师兄弟,自是没接触过什么女子。
唯一相处多些的就是师娘,师娘淑雅大气,行止端庄,哪里有过像公主这样的奇怪举动?
你为何不说话?对本公主总是冷漠的三言两语,对婉贵人你倒是尽心尽力!
常生嘴巴抿了抿,实在不知该怎么回。
潜伏进宫前,他实际受了很多严格的专业训练,自知在面对突发情况时,该如何灵活应对,可却没有任何人教过他,该如何面对女子的纠缠为难。
一把掐死?如此,倒是最省时省力又省口舌的。
可不知,他当下究竟是看着公主身后的仆人随从众多,不敢冒然动手,还是心存着什么别的心思,略微沉吟后,他依旧板着一张脸,可回复的却是
圣命难违。下次会以公主为先。说完,他直想咬了自己舌头。
暗自腹诽着,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还有他这语气怎么越听越像是哄小孩儿?
真的?
常生别扭地瞥过眼去,不想再继续看她,可扭头瞬间,在小公主殷切的目光下,他到底还是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出来。
闻言,宁乐眼睛亮闪地眨了眨,听了他这话瞬间便气消了。
而跟随在公主身边伺候多年的宫人们,见状实在惊诧不已,就公主这骄纵不好惹的性格,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
这叫常生的小太监,实在不一般啊。
两日后,万众瞩目的辞花节终于到来。
佳节当日,皇城内苑处处百花簇拥,无论宫墙脚下,还是殿阁庭院,随处可见明灿的丈菊,迎风扬展的紫葳凌霄,还有紫薇茉莉木芙蓉,环团紧簇,姹紫嫣红得明丽。
除去这些,宫内溪池塘间里,更是盛着朵朵招人眼的木苏菡萏,纷纷散香,直引着蜻蜓濯饮落脚。
辞花辞花,就是在花期正盛并已入初秋的八月,将所有临谢的花卉集中而观,留在眼里,等下月花期一过,想再看便只能等到来年了。
此刻,皇室宗亲早已陪着梁帝喝上了几巡,之后等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陆续到齐,席坐间慢慢紧凑围满。
不多时,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那些结伴去后宫廊道赏花的官眷命妇们,也成群结队的出现,她们其中有搀扶着太后娘娘的,也有一路跟皇后娘娘言叙述好的。
再之后现身的就是贵妃娘娘,柔妃娘娘,接着还有伶贵仁,婉贵人,等等实在人多得很。
见识过这场面,施霓才知这后宫原来竟有多少多人,而上次伶娘娘过生辰,已然算得热闹,却还达不到今日到场人员的半数。
如此也能见单单一贵人之位例,还是不能被朝中一些顶级权贵看上眼。
梁帝心浮,落在谁那都长久不了,与其押宝在哪位娘娘能争得圣宠,倒还不如看谁能母凭子贵。
可惜伶贵人,孑然一身,进宫两年依旧无子嗣,因此自然不是朝中大臣押宝的人选。
这些,都是秦蓁蓁与她闲话聊谈时,叹息所道的。
伶娘娘这样费尽心思地争宠,大概也是心有患失不安,更惊惧不知自己所受的圣宠还能维持几时。
收了心思,紧接就听鞭炮连排齐鸣的声响,轰轰震震,吓得她们俩赶紧抱团捂耳朵。
这是宴席开始的号令,排面和氛围都相当予足。
除去春节,中秋和上元,辞花节应当算是大梁最重视的节日了,而且辞花节其间,大家不必忌讳那么多规矩。
无论品阶上下,身份尊卑,众妃嫔公主以及官妇贵女们,皆能不避讳地穿得花枝招展,百花讲究争艳,故而她们越是攀比着打扮,就越是在给节日添彩了呢。
施霓和秦蓁蓁久等在幕后,闻听声音渐近,于是忙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抬眼就见,前面款步而来的贵人们,个个身着不菲的锦绣华服,裙面明鲜艳丽,样式颖新,花绣更是精美,一眼望过去实简直是个顶个的明媚,再看头上戴的金簪步摇,钗环花冠,则更是样样比巧地惊艳。
甚至就连一向寡居,喜欢素衣的太后娘娘,今日都被众人打扮得鲜活许多,太后穿了件明绿色襟裙,脖间带着累串玛瑙链,整体淑雅不减,却更添一份活跃与朝蓬。
众人笑语落座,宫人们受着掌事安排,这时候也开始躬身进去给贵人们添酒。
见状,施霓和秦蓁蓁相视一眼,也准备起身去后间换表演穿的衣衫了。
今日这场面大,自然不仅仅只有她们两人的节目,开始时台上会表演武耍杂技,把场子热起来,之后还有戏曲弹唱,妙变戏法。
她们的琵琶舞是在排第四的位置,算是最后压轴,所以不用跟其他人争用换衣间,她们的时间最是充足。
按着流程,等她们到时下场,之后众人大概还会饮酒写诗,赏誉朝花,这些就是辞花节每年不变的节俗习例了。
见施霓重新穿上了那件分外招人眼的红纱露腰舞衣,秦蓁蓁眼前忽觉一亮地眨了下,又不免困疑地开口道。
你这件衣服之前不是坏了嘛,后面几天练舞我也没再见你穿了,还以为你今日也不会
闻言,施霓表面没显什么,可心头却微微窘赧。
练舞地点在御花园,将军日日巡逻经过此处,都会煞有介事地抬眼监察,确认她有没有在外穿着露身的红纱裙,到处引人招摇。
那样的情况,这衣服就算真的及时绣补完毕,施霓也实实不敢顶火去穿呀。
虽然她一直在心里觉得,那就是寻常的舞,寻常的衣,可将军的占有欲表现,却叫她不得不收敛些。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想在上面动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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