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潢杨一直处于并将长期处于待富状态。(1 / 2)
('00
黄杨在重庆面馆吃面。一碗小面捞得干干净净,耳缝里嗅对面俩人讲新闻。讲昨晚附近一工地上出了大事故,一男的,穿西装打领带,估计是个老板,也不知怎么的,大晚上从吊塔上摔下来了,什么钢筋、水泥、铁管,一道下来全杵了个遍,也不知道人咋上去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的时候,都砸地上稀巴烂了。
黄杨对着红鲜的面汤没敢再下口。面馆老板是他老乡,姓杨,自打他一进门就一直用眼角往这边瞟,见他终于是要吃完了,坐过来,偏头背着人用气声问:
“哎,上次你卖我那印度神油还有没?”
黄杨把筷子一撇,瞟他两眼,从兜里掏出叠零散的票子,抽了一张紫色的结账:“没了,我不卖了。”
杨志良没接。从油黄的围裙底下磨磨蹭蹭地掏出五十块钱:“面钱就算了。你再帮我搞几瓶去,你嫂子讲好……都是老乡嘛……”
黄杨忍了没接。站起来把那一把票子塞回兜里:“再讲吧。”赶紧要出门。
吃了个闭门羹,杨志良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把钱戳回兜里,对着黄杨细瘦的背影啐一声:“你要卖我还不要呢!呸,遭雷打的飘飘重庆方言,指同性恋!”
不晓得黄杨听没听到。他打前走过个拐角,是几条纵横交错的老巷子。巷子口几个灰扑扑的小孩在玩过家家,嚷嚷着什么炸酱面放点调料才好吃。巷子里几个发廊转着彩灯,门口稀拉站着几个女孩。见人过来,都不免用眼角瞟着他笑。
黄杨昂着头从她们面前一一走过,走到开头第一个发廊——青青太瘦了,跟萝卜丝儿似的,还是要多吃点,胖些好;第二个——哎呀,彩云脸上又画得像猴,那些个男的恐怕是不大爱;第三个——小芳还是有点老了;第四个——哎,这个脸生,长得有点像他妹妹。
姑娘小脸,额发还有些毛茸茸,见到他停了,赶紧问:“哥,要、要洗头吗?”怯生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杨顺势靠在门框边儿上,捏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多少钱?”右脸颊上有个酒窝。
姑娘:“五十。”背后店里几个抽着烟的女人全盯着他俩看戏。
黄杨从兜里掏出烟盒,摸出根香烟,慢慢悠悠点上了:“五十有点低了啊。你多大?刚来的吗?”
姑娘似乎有些不解,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女人,半晌才点头说:“十八了。”
烟雾往上慢慢游,“哪儿人啊?”
“湖……湖南。”
“这么远来北京?”
“书读不下去,就……”
感情还是高中生。不过这事儿在菜场口倒是常见得很。
“哥……你看要洗吗……”女孩脸已经红透。
这时黄杨才从嘴皮子缝里滋出笑,对屋里人叫:“你们就这么坐那儿看戏?欺负人小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屋内登时哄堂大笑。几个高跟鞋走出来:“妹子,你别搭理他,他也做男人生意的嘞。”
黄杨刀人一眼:“老子可不做生意。莫污蔑老子。”
此时人小姑娘才明白过来,脸越发红,只敢用眼角瞥他。黄杨跟那几人扯了几句瞎话,都一个个嚷嚷他还不赶紧上工,小心这个月连保护费都交不起,听得他烦,一根烟毕,出了门来。
脚还没出门几步,身后突然一阵风,还没回头,尼龙袋和拳脚就从天套下来。黄杨大叫:
“哎哟!是哪个搞老子?我日你妈!哎哟!”
……
眼前猛地一亮。黄杨惊醒,发现对面灯里站了好几个人,都看不清脸。也不晓得是哪路的。
几人见他醒了,上来又对他先招呼几阵拳脚,黄杨一边抱头求饶一边嘴里妈妈妈的,纠缠中他兜里那一沓票子散得满地都是,也没个人捡。黄杨心里直喊不好,这钱都不要,难不成是要他命?!
一人走过来怼着他的面掏他兜里剩的东西,穿着皮夹克,手脚利落,不像是什么好惹的东西。脸倒是长得端正。黄杨没敢动作,更何况身上压了好几人,只任凭他到处搜:一个黑皮夹,空的;一部银白色按键手机,暂时开不了机;几张纸,都是欠条,那人把那几样东西抖了半天,手机拆成碎零件,又把皮夹挖了半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黄杨一头服帖的黑发成了鸡窝,嘴巴边挂着条血,脸色又白又青的,还在勉强咧着嘴对他笑:“哥,我真没钱,放了我吧。”
那人理都不理他,只向对面灯下的人冷冰冰道:“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杨才意识到那儿还有个人。
好一会儿一个浑身黑的男人才慢慢走过来,长头发,冷面黑眸的,好看得很。一脚踩到他颊上:
“内存卡呢?”
黄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什、什么内存卡?”
01
黄杨跟老乡王浩一起住菜场口35号。菜场口35号是片七八十年的老楼群,一直都是区政府打头要拆迁的目标。但奈何片区里鱼龙混杂,偷东西的、抢东西的、开赌场的、搞游戏厅的、做打手的、混道上的、卖淫的、卖屁股的、吸毒的,无所不能无所不有。每次一要说拆迁,区里领导一出门就得受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故而一直没拆下来。房子老、破、小,片区脏、乱、差,房主们也不敢住,只得租出去,租金相比周围便宜很多,是故更吸引了一大批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来聚头。
片区里统共就几个公厕,脏得不好下脚;几排水龙头,经常停水;白天不准生火做饭,偷水偷电的比比皆是,低一点的楼层常年不见光,高一点的一间房里通常住十来好几个,楼顶还有层层叠叠的违章搭建。
黄杨住2号楼的五楼,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次卧。价格是贵了点,他想法设法找了个室友,平时比较讲究,顺带包了打扫收拾等活计,就是想省下一半房租。老乡王浩也是重庆人,半年前来的北京,在附近建筑工地做泥瓦工,要说弄钱那肯定比他来钱快,但老是赌钱,戒不了,三天两头头疼脚痛不上工,就去涂料店门口拐角那打牌,一去一整个黑白,回来时必定酒气熏天嘴里叫嚷下回再捞本。
王浩还欠着黄杨两千块钱。三个月前打牌输了黄杨给借的。要说为什么借,一是在菜场口七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没男的愿跟他搭伙住的,都怕染上“同性恋”的病,平时当面嘲他几句背后啐几口也是常事;二是人愿跟他合租,也算省下钱了,权当是感谢吧。黄杨指望着人赶紧还回来,又知道估计这钱要回来难。钱借完三个月下去,王浩的存款果然依旧还是负两千。
几天前房东收了租,王浩没拿出来钱。到处问人借,几个牌友平时称兄道弟的,借遍了也没人给半个子儿的,还得反过来堵他要钱。黄杨无法,只说赶紧把那一半房租赶紧弄来,不然就别住了。两人闹了不愉快。
第二天王浩放工回来,打包了些饭菜,说是工地晚饭剩的,算是请了和,黄杨才脸色好点。就是这房租王浩还拖着,黄杨每天出门、“上班”都想着这事儿,好几次差点被人给发现。又是不免道歉认错加赔笑脸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杨的职业很传统。往上能追溯到几千年前,那会儿叫法比较高雅,叫“梁上君子”,现在说得难听,都叫“贼”、“扒手”,或者干脆直接叫小偷。
那小偷也是有不同的行业细分领域的:行动迅速,神不知鬼不觉,多数在交通工具上、商场、火车站上班的,那叫“熟能生巧型”;趁人上班或者外出不在,打开门窗去人家里上班的,那叫“技术型”;还有种骑着生产工具靠近客户,光明正大挣钱的,那叫“激进型”……不胜枚举。黄杨属于最普通的工种,没有生产工具也未身怀绝技,就是去各个老地方蹲点,故而薪资单薄,也只能住在连洗澡水都要去公共水龙头下接的菜场口35号。
但黄杨资历在这一带,也算得上是个小老贼了。
说老,他入行七年,菜场口附近的沟沟壑壑都被他摸了个遍,你但凡说句身边有啥,他就能从哪个厕所的坑位里把你捞出来,顺便捂着鼻子说赶紧去洗个澡,跟老头样吝啬得很,吃糠咽菜每天雷打不动十点睡觉,逢降温必感冒,瘦得跟黄豆苗似的;说小,他今年二十五,即便穷得没钱吃饭,也必是衣服干净头发梳得妥帖,看着不到二十,来了菜场口七年,依旧藉藉无名,一打听起来谁都说这谁啊,一说就那个同性恋偷儿,大家才又说哦他啊,一直处于并将长期处于待富状态。
黄杨有个目标,就是攒够一万块之后就回老家开个小面馆。他妈死的早,在他上初一的时候得了肠病,他爸没让治,就熬着,熬了两年,初三的时候在家拉血死了。死前听说在床上喊了一夜,黄杨赶到家的时候,唱丧戏的已经在院里搭台子了。
他爸死得更好笑,没了他妈伺候,不到半年,大冬天的就被人发现醉酒冷死了在了外面。于是黄杨年纪轻轻就继承了他爹的遗产——两间木头房。反正也考不上高中,借钱买了张南下的车票,把他妹交给家里亲戚照看,跟着几个老乡去了广东,一去才知道,不满十六人都不敢要。
没吃没喝没落脚,一来二去就干起了偷东西的勾当。来来去去挨了两年,反而干不下去那种在工厂被成天关着的活了。最后他跟着当时几个伙计荡来了北京,也就暂时留在这了。
今天又一无所获。黄杨盘算着这个月交完保护费还能剩几个子儿,一不留神就走过了路口,刚要拐回来,一抬头,街对面大排档门口有人在吵架。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人老板揪起领子的王浩。
他赶紧冲过去按人老板的手,嘴里不免说几句讨饶的话。这老板在这巷子口开了十几年了,背后有几个人,轻易惹不起。黄杨一低头,就看到王浩手里攥了个袋子,破了个洞,正往外淌汤儿。
老板赶紧把他手扒拉开,在他俩之间来回对几眼,往王浩脸上啐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臭捡破烂的!叫你别来你他妈还来,我生意还做不做?要吃去垃圾桶里捡,再来我搞死你!”
“还有你,搞来搞去搞个要饭的,也不……”老板不知道想到什么恶心事,讪讪闭了嘴。刚要算了,一眼瞟到塑料袋,无名火又上来,一把抓到袋子,一掼,一袋东西全砸地上了。
“妈了个巴子的,别让我再看到你!”遂才转头回摊位上。
黄杨低头一看:串串、烤鱼还有煎饼,和带着汤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这不是王浩天天拎回去的“食堂饭”?
黄杨肚里一阵反胃,朝着王浩就是一脚:“你妈的!你他妈给老子吃泔水?”
王浩不为所动,满不在乎道:“老子也不是吃?再讲我捡的都是好的,都是一整个,人都没吃过的,碰过的我都不捡,你有的免费吃就不错了……”
黄杨才后知后觉王浩失业了:“你不干工地了?”
“包工头给我开除了。天天有人来找我要钱,是说影响不好……”
串串煎饼等香料混杂的味道传来,黄杨之前还说这永平建筑公司食堂伙食怪好,厨子肯用心,还有串串吃,香。如今再闻到,只觉得犯恶心。
“你妈的!”黄杨浑身猫挠似的,一脚踢到旁边垃圾桶上,像是踢到了胃,一阵恶心上头,对着旁边水沟就是:“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奈何想着晚上有免费的饭,中午吃得少,他啥也没吐出来。
“别让我看到你,滚,还钱,你他妈把钱还给我……哕——”
02
晚上黄杨霸着水龙头很久,来来回回刷了三四遍牙,一想到吃了好几天王浩捡来的泔水,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王浩撕了。
一回头一男人光着膀子,端着脸盆站他身后,面色不善。见他回过头来,赶紧把肩膀上搭的毛巾往胸前挡挡,嘴上就开始问候:
“你他妈看什么看……”
几盏昏灯蛾影重重,结了绿苔的水池散出潮湿的水味,黄杨又拧开水龙头漱了遍口,挤出笑:
“马上好,马上好。”
那人他认识,长得老高,是跟着邱爷混的,就住二楼,打过几次照面。惹不起。
要说黄杨这人,混也没混出个名堂,风评也差,到今天还没被人打死,无非就是能屈能伸,跟狗皮膏药似的,长了张看得过去的脸,好歹人不大愿下死手。
那兄弟嫌恶地踢他一脚,“吃屎了啊,刷五遍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杨反身一扭,逃过去了。他朝人得意一笑,心道你才吃屎。才端着脸盆趿拉着人字拖施施然上楼去了。
晚上王浩没有回来。这搁以前很常见。无非又是打牌去了。可他现在没钱,没得牌打,也不知道哪去了。
黄杨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把桌子上堆得密密麻麻的垃圾扒拉到个袋子里。又想到他一直在攒钱,王浩是知道的。放在床底下箱子里背包最里面夹层塑料袋包着的七千块钱,要是人被逼急了,什么时候趁自己不在翻走了怎么办?
他赶紧叼着手电爬床底下把东西一层层打开,把钱放到每天揣的黑色腰包夹层里拉好,才躺下睡了。
第二天黄杨栓着包去人民广场蹲点。天热得很,还没到九点太阳底下就已经站不了人了,他在雕像的影子里躲荫,举着瓶早上灌的凉白开时不时喝几口,四处望来望去,半晌才看到个女孩儿站在雕像后边对他笑。
黄杨往后瞧瞧,确认不是在看别人,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一会儿女孩走上前来,神秘地问:“哥,按摩不?”
结果也是大早上出来上班的。他热得要死,只哼一声,“不需要。”
女孩还要劝他,口吻很是熟练,旁边几个在此处躲荫的频频侧目。黄杨跟她周旋几句,才终于给人骂走了。黄杨擦擦汗又想往雕像上旁挤挤,顺手摸根烟抽抽,一掏,腰包没了。
没了?!怎么?他赶紧四处望,只见到个下巴上长颗大痣的男人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收紧了外套赶紧往前走。
大夏天的谁穿外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喂!”黄杨对着那男的拔腿就追,“你他妈的别跑!”
那人也没想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跑得跟头疯牛样,很快就挤进人群不见了。
黄杨跟着追了好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头发也乱了,却也没再看到人。在广场绕了一上午,肚子饿得打锣,掏出全身家当只剩一百二十八,买了个烧饼垫张纸坐在广场台阶树荫里边吃边四处望,他记得那人下巴上有颗黑痣。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他在心里想,估计刚刚那俩人就是一伙儿的,一个放风一个干活,这事儿没人比他熟。这俩人面生得很,所以自己才没起戒心。这附近都是邱爷罩着的,来往的同行都常打照面,怕是别的片区来的。
黄杨肠子都悔青了,一边想着要是今天没把钱带出来就好了,又想着明儿就是去邱爷那儿交保护费的日子,床上枕芯里先前放好的五百块幸亏没带出来。但交了这日子就难过了。
交不交?
黄杨又想到以前好几次都要攒到一万了,每次都因为各种事儿没有成功。第一次攒到九千五的时候,他妹考上高中了,他寄回去了五千的学费和生活费,没了大半;第二次快攒到的时候,他当时住的一楼的大通铺遭了贼,八千九一个子儿也没给他留下,后来才咬咬牙干脆搬到五楼;第三次就是这次,这回给王浩借了两千,七千被偷了,又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黄杨坐在广场边上想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决定,明天去找邱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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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无患是个老师。确切来说,是个语文老师。早年邱无患在菜场口附近的三流小学教语文,不论是地痞流氓转正的,还是还在道上打滚的,无论是年纪到了的,还是不知道从哪搞出来的,总之多多少少都有孩子。娃搞出来了,还是得认几个字的。把娃往他面前一揪,大都得叫他声“邱老师”。
邱无患人如其名,时年三十又六,但看不出来年纪,也不知道是哪儿人。一直没结婚。他常年穿着些褂子、长袍什么的,戴着副眼镜,长得斯斯文文,又高又瘦,仙风道骨的,待人尔雅平和,菜场口附近混的,不论相互对不对付,都对他评价极好。不管多皮的娃,在外头在别的老师面前称霸王的,到他面前都歇菜,没有不听的。
一开始有几个家长因孩子打架找他理论,他几番话说得双方心悦诚服,后来从孩子到些偷鸡摸狗小事,再到抢地盘火拼的大事,都来找他。邱无患看着是个教书匠,但总运筹帷幄、平衡得当、点到为止,再后来,菜场口半壁江山都只服他。一次傍晚众人请他去喝酒,大排档外灯火阑珊,邱无患面不改色滴酒不沾,几个头头却纷纷说我们决定统一认你做大哥,以后有决断不了的事就听您分辨,颇有些宋太祖黄袍加身之古意。
从此邱无患就成了菜场口附近混子们的最大头子。他还是在学校教书,学校校长过年过节还得给他送点好处;又顺手统管着地痞流氓打手强盗小偷们的娃,别人叫他邱爷,他都只是提醒,可以叫我邱老师。
于是菜场口的人都尊称他为邱老师。无论是剑拔弩张的流血现场,还是鸡毛蒜皮的家庭伦理大戏,人都只管他叫声“邱老师,您来评评理”,保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谈笑风生。黄杨刚来的时候,点头哈腰一口一个“邱爷”,只差被打,还没来得及改口,邱爷反倒对他笑,如沐春风的,说他就这么叫吧。
又问,你叫什么。
黄杨找了张崭新的报纸把那五百包起来,故意多裹了几圈,显得厚。他从菜场口35号一路往东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邱无患开的兰岫楼。
兰岫楼是个茶馆,统共三层,一层正经卖茶叶,二层喝茶,三层是小孩儿补习班。爹妈忙着混江湖,小孩没人管,补习班开得恰如其分,倒像是托儿所,反正老流氓小地痞也听不懂,什么“永和九月”、“大九挑四”、“气口真眼”、“写意留白”的,能唬人就成。
邱无患闲了就常坐茶楼门前的院子里,在棵石榴树下,煮茶看书,是个人走过去看见了就得在心里“啧”那么一声儿。
这会儿人还真又在树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天十五,是菜场口混子交保护费的日子。邱无患虽从不亲自碰钱,但只要没有上课,这人是一定会在茶楼的。
黄杨把泛黄的报纸包递给旁边一胖子,点头哈腰的:“邱爷,这个月劳烦照顾。”胖子不耐烦瞥他一眼,解了半天绳子,撕开报纸用手捻捻,瞪完黄杨,才朝邱无患点下头。
邱无患没说话,只不急不缓地给他倒茶。头顶石榴树绿油油的,枝影绰绰,全投他侧脸上,一副没边的眼镜儿透着光,煞是好看。半晌茶满,他才说:“你来了。”
“哎哎,来了来了。”黄杨弯腰把茶杯双手接过来,咕嘟咕嘟,仰头几口喝尽,倒倒茶杯嘿嘿笑,意思是我可一滴没剩。
“坐。”邱无患笑着抬抬下巴。
黄杨狗似的一屁股坐下。
邱无患提起茶壶又要给他斟茶,黄杨赶紧把茶杯递上去,一边把刚刚路上在心里来回打转的话嚼出来:
“邱爷,给您说个事,就我昨天,在广场那边儿,我八点就去了,不过天热,出来的人也少,就没收成……我——”
黄杨感觉害臊。这比被人扒光了还难为情。入行八九年,在自个儿地盘上被扒了,说出来丢死人。
算了,丢人总比丢钱强。
“我让一个男的给扒了。他带着个女的,十八九岁,跟他一起打配合的。那男的下巴上有个黑痣,把我的腰包给割了。我看他俩脸生,怕不是咱们的人,菜场口不都是您罩的吗,看能不能帮打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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