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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承瑢盖住地形图上的西南角门,“攻破丰州,他们就不会再往南打了。”

陈弗问道:“你怎么拖住晏群呢?他们不出战,你们怎么让他出门迎战?”

谢承瑢说:“怒而挠之。”

晏群好女色,从前他用女人贿赂朝官,算是人尽皆知的丑事,把这些陈年旧事搬出来,晏群一定会恼羞成怒。人一旦愤怒,就很容易想不清事,晏群这样昏头昏脑的人一定会中计迎战。等他的兵聚集在丰州城大门口时,西南角的小城门就好破了。

陈弗赞叹道:“晏群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在这儿,同虚,这一回我们一定要胜。”

三日后,谢承瑢带了五十精兵秘密前往伪齐仅有一百人看守的粮道。

天才蒙蒙亮,勉强能望清前路,谢承瑢带兵绕到伪齐守兵背后,将他们一刀毙命。

血很快就染红了树叶,隐约地还以为是秋日的红枫。谢承瑢俯视底下这堆尸体,鲜红激得他双目晕眩,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血了,他的靴子都被血淋湿了。

“军候,马上要怎么做?”彭六来问。

谢承瑢说:“把他们的尸体丢到山林里,换好原先准备好的农兵的衣物。”

天终于快亮了,这条路又寂静无声了。山林里冒出来很浓的血腥味,谢承瑢几次回头,好像都看见那些死人站在树下冷眼望着他。他做了无数次这样的噩梦,他害怕这些人变成厉鬼来追魂索命。

“等丰州城攻下来了,我们把他们都葬了。”谢承瑢说。

彭六不解地看着谢承瑢:“为什么?人死了就死了。”

“没能体面地活着,总得让他们体面地走。”谢承瑢不敢再看了,“等传令兵,晏群一出战,我们就攻城。”

将士们换上叛军的衣服,等待丰州城正城门的消息。天大亮时,传令兵骑快马而来,疾呼道:“请将军攻城!”

谢承瑢带了三十人,装作是回城的叛兵,行至门下。

城上小将问道:“是什么人来了?”

“我们是来换班的!”彭六朝上面人挥手,“好几天没回城了,我们该回去了!”

那小将非常懒散,甚至连看都不往底下看。他不屑地说:“才几天没回?不过也才两三天。”

“两三天还不够久么?娘的,你们有好吃好喝的,我们那儿什么都没!”

小将很不快:“你这人说话忒不客气!”

彭六朝他吐了一口口水:“我看着就不错了,还要对你客气!快他娘的开门,不然我拿锄头拷你。”

“真无礼,没本事的佃农!”小将也往下啐了一口。他看见这些佃农了,怎么看起来都那么精壮,好像在外守粮道的根本没这么壮。可他懒得再想,因为一会儿他也要换防了,他要回去睡大觉,抱一抱他很久没见的佳人。

他叫人把门开了一条缝,还不忘数落几句,“官家要你们没用,佃农就是佃农,好吃懒做有些本事。”

西南角门缓缓开启,谢承瑢抬眼,紧盯城内兵马,左手攥紧刀鞘,右手覆刀柄之上。

他与开门的小兵撞对视线,互相对视半晌。

小兵发现不对:“你们怎么这么多刀?!看粮道的不是拿锄头的么?!”

“你猜猜呢。”谢承瑢猛抽长刀,喊道,“陈将军,放箭!”

一支快箭直破秋风,贯喉穿咽。开门小卒还没反应过来,楼上就坠下一人,正是守西南角门的小将。

“是周军!戒严!戒严!关城门!去报晏将军……”

三十个精兵冲上前撞开城门,挥刀破阵。那开门小卒没说完整话,便被谢承瑢一刀割喉,血喷得有一人高。

城内不断有兵士拿枪压来,谢承瑢眼中倒映千万杆长枪,带着淋漓的赤色斩向他。

这时候他忽然又不怕了,他眼里只有敌兵脆弱的喉咙,他的每一刀都割在咽喉上。

城门口铺满了血水,谢承瑢一脚踩在血洼上。身后战鼓响起,平宜县的大军赶到了,陈弗骑马而来,把金枪抛给谢承瑢:“军候拿枪!”

**

丰州城城门口对战,晏群亲自出城与韩昀晖打过三回合,不分胜负。

谢承瑢料得一点不错,晏群已经怒火中烧了。原先佟立德再三叮嘱他不要迎战,他没能做到。他只想把羞辱他的韩昀晖杀死,他要堵住这些周军的嘴。

有小将来劝他不要迎战,但晏群脑子里只有周军骂他的那些话,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直到西南角门彻底被攻破,佟立德亲自在城楼上喊他,他才反应过来,大骂韩昀晖:“无耻之徒,竟使此奸计!”

韩昀晖大笑:“是你蠢!你脑子蠢,还怪别人么?!”

“我来日再和你打过!”晏群灰溜溜地回城,要支援西南角门。可惜他来迟了,等他们到的时候,西南角门已经彻底破了,周军攻到了丰州城内的长河,两军在大桥两侧隔岸相望。

秋风涌起,落叶飘零,水面倒影两部人马,为首的将领肃目而视,蓄势待发。

齐军最前头的便是起义头目佟立德,褪去农民装束的他真有几分英雄气概了。他一手握枪,一手攥缰绳,他的甲衣是崭新的,那是他花了很多钱打出来的铠甲。

河水被风扑起一层又一层的浪,涌向岸边。西南角门被攻陷,佟立德没有骂天骂地。他隔着河水看到对面的谢承瑢了,伪齐几乎摸清了周军的所有将领,自然也知道这个少年将军。

佟立德问旁边军师吴允:“这便是那个少年将军,谢承瑢?”

吴允说:“十八岁的将军,只能是谢承瑢了。”

“好一个少年英雄,能破西南角门,能以一敌十,了不起!如若他能归我用……”

话还没说完,周廷有一将骑马上前,厉声呵斥:“大胆反贼,还不速速投降!”

佟立德大笑道:“好听话我听得多了!即行此事,又何畏死!可敢上前一战?”

谢承瑢远远地看佟立德那副铠甲,他小声说:“好气派的甲衣。”

韩昀晖说:“他已经是伪齐的皇帝了,怎么能没有一身像样的铠甲呢?他们抢来的钱,都花在自己身上了。”

“难不成他们还能花在百姓身上吗?”代议恒冷笑,“说什么共富贵,富贵的不就只有他么?”

谢承瑢什么也没说,因为他想起来被丢在林子里的那些佃农了。他觉得很唏嘘,造反就真的值得吗?人也没了,命也丢了,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见神策军未有人出战,佟立德嘲讽道:企恶裙伺二儿而无酒一四启付费整理“原来你们周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为何我能连破四州,正是因为你们周廷爱养懦将怯兵!”他又向谢承瑢抱拳,“我听殿前司得一猛将,枪法精湛,可是此小将军?我大齐正缺如此大将,不如将军来我阵营,我封你做节度使。”

“节度使?”代议恒咒骂道,“万恶伪齐,哪来封节度使的资格,还不速速归顺朝廷!”

“朝廷?哈哈哈,他李祐寅是皇帝,我也是皇帝!皇帝谁做不得!”

赵仕谋对代议恒说:“不必和他争吵。以河为界,扎营休战,其余的话不必再说了。”

周军要撤了,佟立德也没有追的意思。这一战佟立德损失惨重,要是追过去,反而有弊无利。他叫人烧了木桥,打算择日再战。

**

双方休战,谢承瑢忙到天黑透才歇息。白天他受了伤,没来得及处置,到晚上伤口都已经被血凝住了。医官说伤口连到他肩头的旧伤了,要是不好好治,旧伤一定会犯。

医官用清水给谢承瑢清洗伤口,谢承瑢觉得这道刀伤快要把他整个人都撕裂。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忘记疼痛,但他忽然想起来赵敛和他说过的话了:谢同虚在战场上永远都不会受伤的,每一次都会赢。

谢承瑢想着那块玉佩,还有那块佛珠。他把玉佩和佛珠都抓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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