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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明彰抚摸袖口,凝思着说:“我能把我的希望寄托在小儿身上么?他才几岁,未来几十年呢,又有谁敢保证呢。”
“所以依我看,娘子应该要做皇后。皇后之位本就是您的,谁都拿不走。做了皇后,将来也能做太后,自然不怕了。娘子都已经在宫中了,官家又那样珍爱娘子,娘子何不借此为自己搏一搏呢?官家能用娘子,娘子又为何不能用官家呢?以前娘子做皇后,是绕着官家转,做什么贤内助,到头来又是怎么样?如今娘子已经吃过大亏了,再不能绕着官家转了。要想着自己,要为自己活着。先做皇后,再做太后,谁都伤不了您。”
“你怎么想出这些话的,桃盈?”
桃盈说:“娘子,前几日有人送了我一本书,我看了几眼,是讲前朝女皇武氏的。女主治国,今人多谩骂,但我却觉得非也。”
“我知道她。”
“我不敢卖弄,娘子书读得多,比我知道的多得多。但我读了书,深有感触。为何女子就一定要相夫教子呢?为何女子就一定要守在深宅大院里呢?富贵人家、高门大族里的娘子们都是足不出户的,她们读过那么多书,写过那么多字,到头来还是要嫁人、教子、料理家事,一辈子都围着男人转。今个儿高兴了,说你是贤内助;不高兴了,就说妇言不听。我呸,好话坏话都让男人说了。”
辛明彰抓紧了手中的棋子。
桃盈又说:“满上京城,除皇太后殿下外,我最佩服一个人,便是殿前司都虞候家那位巾帼英雄,谢怀玘。她是大周唯一的女官,封的不是什么什么夫人、什么什么郡主,她是中侍郎、并州刺史,是殿前司正儿八经的将军。珗京哪个女儿不知道她?”
话到这里,辛明彰已把手里的棋子捂得滚烫。
“谢怀玘所拥有的一切,是她自己用刀枪打下来的,这功绩谁都抹不去。她让天下女子看到了那样多的希望,也让娘子看到希望。”桃盈摸着辛明彰的手,“娘子足够聪慧,只是不敢搏一搏。您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官家欢心,您也知道朝堂之事,更能猜透官家的心思。既如此,为什么不搏一搏?做得了皇后,也能做得了太后。武氏也做过太后!就像现在的太后娘娘一样。太后当初手握大权,全权处分军政,全权治理国家。就一步之遥,可是太后不敢再往前了,所以止步于此,所以被人摁得死死的!”
桃盈忽抓紧辛明彰的手,“娘子,权力不是只有男人可得,女人也可以。男人能治国,女人为何不能呢?为什么伟大的事儿男人做了就是理所应当,女人做了就得横遭谩骂?不过是一件事而已,家能管得,国也能管得。娘子不是为了自己,是为天下人!”
说到此,她激愤起来,“当年迷香的事儿,官家没错么?到头来,怎么是您替他承担了所有罪责!”
皇宫内又开始放爆竹了,噼里啪啦的,遮掩住苜蓿阁的一切声响。
辛明彰望向那边醒着的李润珍,说:“是非成败,不过一死。反正都是要死的。”
她想到了皇太后。
惜太后顾全着与先帝的情谊,顾全着与李祐寅的母子之情,又恐世人口诛笔伐,不敢往前,所以落到如此境地。
做事瞻前顾后,又怎么能成呢?做事不做到极致,又怎么能稳。
长夜漫漫,更漏迢迢。
辛明彰走到润珍身边,也教他说:“叫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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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临,李思疏总算回家了。
这些日子她在宫内侍疾,身子累,心里也累。有时她看着娘娘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模样,内心百感,恨不得替娘娘遭这回罪。现在好了,娘娘看起来有些精神了,她也可以稍稍休息了。
赵敬就在宫门外等她。她才出宫门,赵敬便来迎她了,同往日一样的恭敬,同往日一样的没有人情。
她习惯这样的夫君了,默叹了一回气,欠身说:“都尉。”
“长公主近日辛苦了,臣送长公主回去。”
李思疏坐上马车,听着车外赵敬的马蹄声,听着街上的爆竹声响,还有小儿嬉戏。无数热闹的声音都传过来,隔在她的车外。
她悄悄掀开帘子,往窗外望了一眼,先见如同白昼的夜景,再见漫天的灯笼与彩缎,最后见到赵敬的侧身:无可挑剔的英俊侧颜,万里挑一的端正仪态,还有他欣赏夜景时悠闲的神情。
但很快,赵敬就发现了她。他顿时失了所有神色,低首虔敬说:“怎么了,长公主?”
李思疏有些发怔:“我……我想下车走走,不想坐车了。”
赵敬扶着她下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他们都融到人间里了,伸手就可以碰见灯笼,彩缎人画都在眼前。
李思疏看着那边炸裂的爆竹,要向前去,仔细地瞧一遍。
正当她走近了,快要被火光溅到时,赵敬突然叫她:“长公主,危险。”
她那些侍从围上来,拥着她又走回马车。
“长公主要看爆竹吗?远远地看就行了,凑近看会被伤到的。”侍从说。
李思疏无言,望向赵敬。
半晌,赵敬才说:“臣替长公主买一个来,就在这里等臣。”
李思疏等了很久,总算等来那支烟花。
她凝视着这朵绚烂夺目的光,抬起眼,又看见烟花那头的赵瞻悯。
顾盼生辉,温情脉脉。
她想起了年少时的宋园,想起数不清的思念郎君的那些日日夜夜,还有她的真心、她的切情。
赵敬难得笑了,把烟花握在手心里,依旧是不远不近地给她看。
“好看吗?”他问。
李思疏笑着说:“好看,真好看。”
可是很快,烟花熄灭了,赵敬眼里的光也没了。
“好看得不得了。”李思疏说,“如果再久一点,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十《除夕》;
[2]:同[1]。
只有皇太后可以被称作“娘娘”,皇后以及所有的妃子都不能称“娘娘”。皇太后和皇后可以被称作“殿下”,太子也可以被称作是“殿下”,但其他所有的“王”都不能被称作是“殿下”,长公主也不能被称作是“殿下”。
小赵躺好几天了,可以安排一下了~
第81章 二七 漏迢迢(二)
除夕到了,齐州也停战了。
营内在行新年宴,但谢承瑢没去凑热闹。赵敛受伤之后,他一直呆在赵敛身边,每日喂三遍药,换三遍药。
赵敛昏迷了好些天,到除夕还没醒。医官说这是伤得太重了,该吃的药吃了,该用的药用了,能不能醒,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那赵敛的意志如何呢?不知道。前几天肯定是完全没有意志的,现在好些了,稀里糊涂的时候会喊“娘”,又或者说“昭昭”。
他没喊过谢承瑢“昭昭”,所以谢承瑢不知道他口中的“昭昭”到底是谁,是小马也说不定。可是赵敛会说:“昭昭,你抱抱我。”
小马会抱人吗?谢承瑢不确定,可能小马成精了能抱。谢承瑢自己能把自己想笑了,笑的时候他正好在给赵敛刮胡子,差点把赵敛下巴给刮破了。这时候赵敛就会哼唧,他说疼。
“热水来了,谢官人。”瑶前捧着一盆热水来,“好不容易要来的呢,炊事的都忙着吃年夜饭,不给我烧热水,后来还是我自己烧的。”
谢承瑢接过那盆满满的水:“多谢你了。”
“二哥怎么样了?”瑶前伸颈望,榻上的赵敛还在昏着,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没醒呢。我给他擦个脸,你去吃饭吧。”谢承瑢说。
“我换你一会儿?你还没吃呢。”
“不用了,你去吧。”
瑶前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回头给你带点吃的来,要是你不吃饭,待会儿韩将军要说我。”
瑶前走了,帐子里又剩谢承瑢和赵敛两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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