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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彦在旁边说:“好了,大不了这事儿就藏着,谢同虚没说什么,阿敛也不说,不就谁也不知道了?”

赵仕谋冷笑:“我早就该猜到有这么一天的,我早该猜到的。”他坐在书案前气了很久,一想到早晨看到的场景,就更生气。

周彦说:“现在是在打仗,有什么事还是回家再说吧,关起门来好好谈谈,在这儿也说不出什么。”

“谈什么,爹爹你总不能棒打鸳鸯吧?”赵敛有些担心,“爹爹,你不会这么对我吧?”

“鸳鸯你个屁!快滚,今天校场还有晨训,不要耽误将士们练兵。有什么事,等回了珗州我再好好教训你!”

赵敛随手一拜:“我走了,您也别生气。反正事已至此……”他摸了一下鼻子,“我要是个小娘子,恐怕都要怀上他的孩子了。”

赵仕谋拿着笔对他砸:“滚蛋!”

赵敛跑得飞快,笔还没落地,他已经蹿不见了。周彦看门口晃动的帘子,说:“孩子大了,都这么大了,一般人这么大都成婚了,你还有什么计较?”

“是大了,我是管不住了。他爱跟谁在一起都好,先告诉我,我代他去提亲,有什么麻烦事?偏偏是谢同虚,一个男人,我政敌的儿子,你说我怎么提亲?”赵仕谋烦得直抚胡须,“太后临走前,和颜相公交代了几句话。昨夜里有人快马加鞭传书而来,带来相公亲书的信。”

“哦?太后说了什么?莫非是有关谢祥祯的事儿?”

赵仕谋走到案前,抽出奏疏和兵书下头压的信给周彦。

“‘秦州复还,谢祥祯功绩无边,恐借此掌禁军大半兵柄。为防其乱政,还望恭权压住其子,以其子分谢祥祯兵权……’”周彦大惊道,“太后所言极是,谢祥祯若是收复了秦州,那真是功绩无边了!而宋骧又在延州,殿前司长官位虚,谢祥祯若是升到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官家定会将殿前司神策军或是雄略军的兵柄交给他!保不准是两个一起移交。”

赵仕谋点头:“太后信不过谢祥祯,怕他是装愚卖傻,扮猪吃老虎。如若兵权落在谢祥祯手里,前景如何,都不好说了。官家一定会借此把兵权给谢祥祯,至少是雄略军的兵柄。”

“那太后所说的,压住谢同虚,用谢同虚来分谢祥祯的兵权……”

“太后是想让我保举谢同虚,用谢同虚来牵制谢祥祯,分掉官家要给谢祥祯的兵柄。虎毒不食子,谢祥祯再怎么都不会和自己儿子作对。只有让谢同虚去吃谢祥祯的权,官家才不会疑心。”赵仕谋疲惫地揉捏眉头,“此事的要紧处在谢承瑢身上。只有谢承瑢追随着我,此计才可行;如若他和谢祥祯一条心,那么这番保举实无任何意义,还为人作嫁。左右之间,还需思量。而今不用思量了,只看谢同虚是更向着阿敛,还是更向着谢祥祯。”

周彦半信半疑:“谢祥祯是谢承瑢亲爹爹,要离间父子何易?”

“谢同虚是我的徒儿,我太了解他了。他从来和谢祥祯不和,现在又有阿敛,他向着谢祥祯的可能就更小了。”

“那这样看,阿敛与谢同虚在一起,算是一件好事?”

赵仕谋抬头看着周彦:“算是好事吗?能长久的只能是友情,要是算到爱情上,保不准那一日散了,到头来两边都难堪。这是一件很需要赌的事情,我不敢赌。”

周彦再看一遍颜辅仁送来的信,说:“我相信阿敛,只是要苦了谢同虚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

第93章 三十 花不谙(三)

一月末,禁军将春来县包围,切断了佟立德的所有退路。

佟立德军继续负隅顽抗,同周彦所带的雄略左一军殊死搏斗。血战中,伪齐进平王刘初四为护佟立德周全,被周彦一枪挑至马下,碎颅而死。佟立德悲痛欲绝,拖着刘初四尸首继续后撤,以春来县一座土坡为防,和官军相持。

伪齐大不敌官军,损兵折将严重,军中已无悍将,只剩几个无能将领带兵。刘初四战死后,佟立德更加憎恨周军,欲要与其同归于尽。

谋士吴允说:“官家切不可哀思过重。大将军是为官家而死,官家为了他那份心,应当振作起来,建兴大齐!”

佟立德搂着刘初四冰冷的尸体,他的眼睛早已哭肿了,说话声音也嘶哑不堪。他说:“当初我起兵就是为了救他的命,现在却反而丢了他的命。那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施陆文叹了三声气:“大势已去矣。”

“你!有尔等废臣在此,我大齐有何建兴之望!”吴允大骂,“不战而溃,一触即崩!这就是三州兵将之状!”

“哼,不战而溃,一触即崩!这不是三州兵将之状,这是大周兵将之状!骁勇善战的兵都选到珗京去了,哪有你地方的份儿?就怕你造反,就怕你割据!这回平我们,还派了上等禁军,殿前司前二等的好兵!我们怎么打?”施陆文冷笑说,“大将军为何丢了性命,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是你要官家背水一战,是你要官家拼命打!这下好了,满盘皆输!”

吴允气极了,指着施陆文说:“我大齐,有你这样的谋士,难怪要完!”

施陆文道:“有才学的都去珗州了,你有才学,你怎的不去珗州,也没见你中个进士!”

佟立德的眼泪将要流干了,帐中谋士又在争吵,他更加头疼脑热,耳鸣眼昏。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当皇帝了,也不想继续再战了,他只想替刘初四报仇。

他问底下人:“之前大将军把二娘安置到何处?”

有兵答道:“已妥善安置在邢州内邢州城中。”

“现在大齐只有一座城了,我手中兵将不多,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春中。”佟立德绝望地闭上眼,“天亡我也,竟连老天都不向着我们。”

说罢,有小兵来报,说周廷发黄榜来劝降招安,问何处置。

佟立德幽幽说:“既来招安,条件如何?”

“周廷说了,愿赏绸缎十匹,白银百两,铜钱三贯。”

吴允叱道:“打发乞丐呢?!”

小兵颤颤巍巍说:“周廷说了,困兽犹斗而已,已近末路,宜见好就收。既能保全性命,又能成全忠义,何不做。”

“困兽犹斗,已近末路,见好就收。哈哈哈,这是周廷在讥讽我呢。我是农民,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这些话的意思。”佟立德垂眸,望着惨白的、血肉模糊的刘初四,“四哥,我怎么能丢下你呢?大齐气数已尽,我欲挣扎,也是无法了。”

谋士们深深望着他。

佟立德下定决心:“我要替四哥报仇,我要让周廷知道,击颅而死,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

刘初四已死,伪齐所谓“朝廷”中的兵将大臣也丧失殆尽了。禁军欲乘此攻下,了结迎州叛乱。

是夜,周营灯火通明,各将都在为明日决战做准备。

为了能一举拿下佟立德,周彦主动请缨,亲率士卒捉拿佟三。

夜渐渐深了,周彦才从帅帐出来。他还不能歇息,明日有战,他还要去校场点将。至后半夜,他的所有事情都结束了,这才回帐休息。

赵敛就在他半路上等他,见他来了,忙不迭招手:“周将军!”

周彦原本很疲惫,看见赵敛,又满怀欣喜地笑了。他喊:“阿敛!”

“周将军。”赵敛朝他作揖,“明日决战,我来向将军立军令状。”

“军令状?”周彦笑道,“我什么时候让别人立过军令状了?你不用立。”

“那我同周将军表个决心,总可以了?”

周彦望他一眼:“怎么,你怕这回出岔子,你爹揍你?”

“将军知我。”赵敛嘿嘿笑,“我爹爹知道我和谢同虚的关系了,本来就在气头上,如若我明日战败了,又或是别的,他会怪我只知儿女情长,不懂家国大义。为了叫他信我,也为了让你信我,我特来表决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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