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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明彰顿了一下,说:“官家要早日好起来。”
“彰儿……”李祐寅支起半身,“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病了,朝中之事无人能定。相公自尽,太尉还陷牢狱,京中百姓示威,我怎么能安心养病呢?”
辛明彰直直看着他。
“你愿意替我分忧吗?”李祐寅问。
辛明彰很久才说:“官家吩咐妾的,妾都会做。”
“按祖制,皇帝不豫,太后垂帘。太后不在,便是皇后。可皇后不在,你说怎么办?”
辛明彰旋即跪下:“官家!”
李祐寅终于坐起来了,他静静地看着辛明彰:“我信得过你。”
“妾为妇人,如何理国家大事?可由宰执共议国事,后再决断,无不可。”
“宰执?颜相公已去,自然不能再替我决断了。太尉一案,杨相公又得避嫌,也不能商议。其余执政官,我也实在是信不过。”
辛明彰还是摇头:“妾怎么能做呢?”
“你做过中宫,又深谙朝堂之事,这些年我都一直看在眼里的。除了你,再没有旁人能替我解忧了。”
“官家,妾不能做。”
“眼下紧急,一刻都拖不得。彰儿,除了你,也唯有你!”李祐寅长叹一口气,“今日,贵妃辛氏,任权知皇后,代皇后事。因朕患疾,不能视朝,故于病中,权知皇后辛氏权同处分军国事。直至朕愈。”
李祐寅笑着看她,“只要是你,我都放心。”
辛明彰从屋内出来,见外头明媚的日光。
看来这就是曹规全和李祐寅密谋的事情了。她深知李祐寅这时候搬她出来,不过是想找一个替罪的而已。赦免太尉,又或是不赦免太尉,都是她这个“权知皇后”的意思,将来史书上写什么,都与官家无关了。
“真阴的一招棋。”她看着天,“也是真蠢的一招棋。”
*
辛明彰暂理国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颜宅吊唁。
颜辅仁过几日便要出殡了,赵敛这几日更加忙碌,前前后后都要打点。因相公去的突然,坟址尚未选好,他特意去京郊一趟,等回来时,朝廷又变了模样了。
“权知皇后,权同处分军国事?”赵敛觉得可笑,“皇后就是皇后,贵妃就是贵妃,何来什么‘权知皇后’呢。”
瑶前说:“徐娘子被废,官家想再立新后是完完全全来不及的。辛娘子从前就是皇后,她来代管,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官家这场病生的真是时候,偏偏这时候生病了?”
“说是病了,我看是心疾。这位前中宫殿下马上就要到了,二哥打算如何?”
赵敛说:“我不了解这个辛娘子,不知她是什么模样。不过我猜,她不会忤逆官家的意思。官家承担不起杀害功臣的罪名,找个人替他而已。”
瑶前沉思片刻,说:“我倒觉得未必,二哥,女子并不只会逆来顺受。”
赵敛瞥过眼看他:“你觉得她会帮我们?”
有人在外面喊:“二哥,瑶前哥,辛娘子到了,大哥叫速出去迎。”
脚步声远了,瑶前才又说:“人性如何,不仅仅是‘善’‘恶’之分。”
赵敛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方走出门,他又问,“谢同虚没有消息?”
“没有,自他击了登闻鼓,同谢殿帅吵了一架之后,再没人看见他了。”
赵敛心里有些不安:“你现在就去找他,军营里、他家里,韶园,都找一遍。”
“是。”
赵敛在灵堂跪着等辛明彰来。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便有数十头簪白花的女官进门,随后是内侍,最后进来的是一个戴帷帽穿素衣的女子。
想必就是辛娘子了。赵敛并不直视辛明彰,他也不打算多看一眼。有人引道:“拜,权知皇后娘子。”赵敛才起身相拜。
“诸位请免吧。”辛明彰摘下帷帽,眼泪不由地就落出来了。她对着颜辅仁的灵位大哭,“相公怎么如此想不开,就这样去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非要一死!”
周围人纷纷抹泪哭泣。
赵敛抬眼,正对上辛明彰的视线。
“赵官人。”辛明彰先到赵敬面前欠身行礼,“我与官人也算是姻亲,请受我一拜。”
赵敬叉手说:“娘子,万万不可。”
“我知道官人与楚国长公主都是误会,大姐现在建国寺带发修行,也是分外忧思。”辛明彰拿帕子抹眼泪,“分明是个不值当的错误而已。”
赵敬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接话。
辛明彰也不在乎他回不回话,她转向赵敛:“赵二郎。”
“娘子。”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们兄弟两个都很辛苦,这时候我才过来,算不算是迟了?”
赵敛说:“能得娘子关怀,臣不胜荣幸,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算迟的。”
辛明彰笑起来:“那就好。太尉之事我已知晓大概,自然秉公处理。忠臣之后也当是忠臣,二郎说对吗?”
赵敛说:“当然,忠臣之后,自当为忠臣。”
辛明彰又笑了笑:“二郎是明事理的,有二郎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辛明彰再拜三次颜辅仁,拜完之后也就要走了。赵敬送她出门,折回来的时候,他问赵敛:“辛娘子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敛瞥了赵敬一眼:“哥,成婚才短短几年,你就把你读的书都忘了。忠臣之后当是忠臣,她是在告诫我不要造反。”
赵敬一愣:“是,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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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瑶前回来了。他和赵敛说:“我找一圈了,都没找到谢同虚。”
“他能去哪儿?最近有谁看到他了?”赵敛有点急,“都找过了?马军司、殿前司,都找过了?”
“是,我都去找了,还问了人。”
“问谁了?”
“一直跟着他的彭六,还有殿前司几个旧相识,都说没见过他人。”
赵敛坐立不安:“他能去哪儿?是不是在京郊?他原先住的房子?”
瑶前摇头:“那儿我倒没去过,也不知道他原先住在哪里。”
“我知道,我过去一趟。”
“你现在去?天都黑了,明日一早你还要……”
赵敛披起外袍:“我总不能让他丢了吧?我天亮之前回来。”
瑶前看他要走了,马上追上去:“二哥,你忙不过来了,你要分成几个人?”
“有什么忙不过来,不是忙得过来吗?”
“可是二哥!这一切不都是……”瑶前望着赵敛认真的神情,忽然不敢说了。
赵敛冷冷问他:“不都是什么?”
瑶前的声音弱下来:“不都是个局吗?”
赵敛非常不悦:“你在想什么?是谁跟你说这是个局?!”
“二哥!可是我们自身都难保了,你怎么……”
“我是不是自身难保无所谓,他不行。”
赵敛牵了马出门,瑶前又在他后面紧紧跟着。
“你做什么?”
“二哥,是谢祥祯害了阿郎!”
赵敛跨上马:“谢祥祯是谢祥祯,谢同虚是谢同虚。”
瑶前抓住马绳:“别去了,我们现在不该和谢家划清界限吗?”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我说了,谢祥祯是谢祥祯,他是他!放开,你再这样我就踹你了。”
瑶前松开手了。
赵敛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瑶前看着他的背影哝哝说:“你把你自己也算在里面了,二哥。你这么聪明的人。”
颜宅离谢承瑢原先的家很远,要行很远的马。
赵敛不停让照夜快点,月色很深的时候,他总算奔到那个小村子。
他找了很久才找到谢承瑢原先的家,屋里的灯还亮着,住的却不再是谢家人了。隔着破烂的窗子,他看见里面的孩子还在用功读书,烛火摇摇晃晃的,让赵敛猜想起谢承瑢的小时候。
昭昭以前的日子,会比这个还辛苦吗?赵敛想。赵敛觉得谢承瑢一定读不起书的,也许天不亮他就要出去种田,天黑的时候才能回来;也许是有上顿没下顿,也许他就躲在窗子下面偷偷看月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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