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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吧。”
谢承瑢擦过群人,忽闻到一阵香味。
他眼侧走过一个人,步子奇快,不等他目光捕捉就蹚过去。他停下脚步,倏尔回头,果然见一高大背影,身着皮革制甲衣,腰佩一把长刀。
夏日铺阳,周身冒着热。
有一滴汗从谢承瑢额上淌下来,将要滚到眼尾。
于光中,他瞥见那张熟悉的侧脸,就在要望清之际,骆永诚突然说:“这是天武第四军。”
“啊,是吗?”谢承瑢的心悬着,等那队人走远了,又问了一遍,“是什么军?”
“天武第四军。”
谢承瑢问:“他们的校场在哪里?”
“在西边儿栖山。”
谢承瑢记在心里,转别的话说:“去向知州问好吧。”
赵敛在拐弯的时候看见谢承瑢了,心里好像没什么感触,却又感触很深。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谢承瑢,第一反应是,谢承瑢比以前憔悴了很多。他看见谢承瑢和人说话的表情了,倒没有想起来瑶前说的“性情大变”。
赵敛觉得,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经历了什么,昭昭永远都是那个昭昭。
中午吃过饭,赵敛躲在树荫底下偷闲,又想起谢承瑢了。他在想要不要见一面,还是说仍然逃避呢?逃避有些用处吧,回避应该比什么都好。可是他又很想见面,一来二去的自己把自己给想烦了。
“二郎下午还回家么?”吕征过来问他。
“回吧,又没什么事儿,不回家做什么?”
赵敛热得慌,抹了一脖子汗,摸到一根细细的挂在颈上的绳子。绳子下面就是他和谢承瑢一起的戒指,这几年他都藏在衣服里了,别人都看不到。
吕征叉腰站,说:“恐怕你回不去家了,下午马步军都部署要来栖山,副部署让我们操练起来。”
“装什么呢,什么时候操练过?”
“没办法了,既然有人要来查,样子总要装装。副部署叫我们把枪拿着,看势甩几下就可以了。”
赵敛倚着树干:“我知道了。”
树边上虫子嗡嗡叫,听得赵敛头昏神困。他想睡一会儿的,听见有两个士兵结伴过来。
其中一人说:“新来的马步军都部署才二十来岁?真是稀奇。”
“有什么好稀奇,无非就是官家宠爱,不然谁能二十多岁就做节度使了。”
“啧啧,有的人二十岁还在做小兵为将军卖命,有的人二十岁就已经做节度使了。这世道,真是……”
赵敛随地找了一块石头就往那小兵身上砸:“这世道怎么了?”
“妈的,什么人哪?”小兵一看,是四军那个个高身壮的赵二郎。
二郎脾气不好,力气还大,脾气颇有些阴晴不定,少有人敢惹。他们自然也是不敢的,纷纷退缩,说:“怎么了,二郎?”
赵敛阴沉着脸说:“再叫我听见你们说都部署坏话,我把你们舌头割了。”
“我们哪儿说他坏话了?不过就是……”
赵敛又要拿手里的石头砸他们,他们有些怕了,忙挡着手臂说:“不说了,不说还不成么?”
“快滚。”
两个小兵快步走远了,回头瞥了一眼赵敛,说:“真是吓人,果真阴晴不定的。”
“我听说他来头不小,还是别惹了。”
*
谢承瑢是未时四刻到的栖山天武第四军校场,才进门便见一群人在操练,手上长枪乱挥,毫无章法。
他显然地是被这阵仗震撼到了,忍不住嘲讽:“好气势。”
骆永诚也没听出来,笑嘻嘻说:“天武四军稍次于一、二、三军,勤能补拙,当然比其它军更刻苦。”
谢承瑢鼓完掌:“我见人不多,这有两千五百人么?”
骆永诚说:“栖山校场小,还有大部分在澈山。均州就是山多,能藏人哪。”
谢承瑢笑笑:“原来如此,副部署的兵确实比秦州的好很多,我在秦州掌三万兵,没一个能比过均州的人。”
“哎哟,都部署这话真是!”骆永诚笑得合不拢嘴,“那都部署多看看,站在阴凉地下看!”
谢承瑢不得闲,绕阵一圈找赵敛在不在。
他快走到最后一排,忽然生了怯意,放慢了脚步。真的走到最后一排了,他更害怕,过五人外就是赵敛,他连看都不敢看。
他只能瞥见半边脑袋,发束得很松,日光打下来,晒得乌发呈棕。
赵敛在漫不经心地挥枪,软绵绵的,像没睡醒的人。他和六年前没什么区别,就是懒散了,虽着不像样的甲衣,却依旧贵气十足。
谢承瑢仅敢瞥一眼,就转过头。
他想着,即便赵敛模样大变、性情大变,也不要紧。只要是他不就好了吗?
遂同骆永诚说:“节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骆永诚有些受宠若惊:“都部署请说。”
“我想向节帅讨几个人。”
骆永诚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天武军已满员,但雄略军还差一些。我见四军将士们各个英气风发,不如调几个好的过去,节帅觉得如何呢?”谢承瑢很诚恳地说,“挑五个,应当不多吧。”
“五个?”骆永诚拨动心里算盘,为难说,“禁军名册不都是定好的么?怎么能想调就调呢?还得上札子到兵部求调令,均州离珗州可远,一来一去要近一年,节使何必为了五个人费力劳心呢?”
谢承瑢舒展开眉头,认同道:“确实是很费力劳心,所以此般烦神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骆永诚瞠目结舌:“四军……四军没几个好苗子,节使挑了人去雄略军也不抵用啊。”
“能将抵百兵,自然是有用的。还请节帅放我几个吧。”
谢承瑢说的看上去是请求,实则是命令,骆永诚莫名觉得紧迫,不答应也不好了。他说:“挑吧。”
树荫底下有风,快要吹昏谢承瑢了。
他倚在树干边上发痴,等彭六挑完人过来。
彭六说:“挑了几个还不错的,也把之前遇见那个小郎君的爹爹也挑过来了。不过天武军确实不成,和上等禁军根本没办法比。”
谢承瑢点头,有些担忧地问:“赵二来么?”
“二郎?二郎有点儿不情愿呢。”
“不情愿?为什么不情愿?”
彭六坐下来,说:“我试探他为什么不愿意,他说……他说不想落人口舌。”
谢承瑢好久说不出话。
“但他还是来了,晚上回去收拾东西,明早到雄略军军营住下。”
谢承瑢又歪了:“他不高兴了吗?他不能真把一辈子荒废在这儿吧?他学那么久的刀,不是为了在这儿乱挥的。他懒了那么久,学的所有东西都要还给周将军了。”
彭六无奈:“人在这境地,旁人都是疲懒的,他再怎么上进都有限度。”
“骆永诚什么反应?”
“他似乎敢怒不敢言。”
谢承瑢闭上眼犯困:“不逼他,他怎么能露马脚。”
彭六担忧道:“我就怕他被逼急了。”
“怕他杀了我?”谢承瑢轻笑,“我要是死这儿了,或许也不错?”
“说什么!”彭六呸呸呸,“在秦州就这样,我以为到了均州你会好一点呢。”
“好什么?”
“不再说死了。”彭六觉得谢承瑢一点都不怕死,不论是在作战,还是平时。仿佛死对他是解脱,而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彭六对他说,“以后您别说了,不吉利。”
谢承瑢没说话,彭六又试探地补一句:“二郎听了也会伤心的吧。
“我不说了。”谢承瑢说,“我不是说得玩玩么?”
谢承瑢再也不随口提了,他暗自发誓。
傍晚前,谢承瑢又去州府拜访了均州知州穆彦伦、通判高适成。
穆彦伦与高适成并不在同一处办公,两司相隔甚远。
谢承瑢先往知州办公之司,又见到白日里见过的胡子花白的穆彦伦。穆正处理州中事,见新任马步军都部署来,自然笑脸相迎。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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