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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瑢拿了纸笔,告诫道:“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如若有一丁点说谎,”他拍拍那只漆盒,“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的。”
高适成哆嗦说:“我不会撒谎!我说的,都会属实。”
“很好,我相信通判。”谢承瑢望向案边的赵敛,装模作样说,“二郎,把字写好看点。”
谢承瑢一直在转佛珠,听到重点处,都会反问一句,看高适成的反应。
“你确定骆永诚吃空饷么?”
“我确定。”
谢承瑢说:“凡事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骆永诚吃空饷呢?”
高适成说:“前年年底,前马步军都部署王生,要给穆知州一套文书。”
“什么文书?”
“天武军实人名册。”
谢承瑢想起先前看过的那个名册,说:“天武军名册,是那份一万人的名册吗?”
高适成摇头:“天武军没有一万人,那套名册是假的。真的名册,原先是在王生手里。前年年底,王生把这套册子交给穆知州,但穆彦伦并没有真的收到。没过多久,王生就死了。”
“王生是去年正月里死的。”赵敛补充说。
谢承瑢沉默良久,问高适成:“他是怎么死的?病死?还是被人杀了?”
高适成说:“他的真实死因我不知道,就是忽然死了。原先我没听过他有伤病,他也不是很爱喝酒。”
“他无缘无故死了,你们知州不知道要查么?”
“穆彦伦糊涂了,老眼昏花。骆永诚告诉他,王生旧伤复发,疼死了,他就信以为真。”
谢承瑢又继续转佛珠,说:“王生为什么要把禁军名册交给穆彦伦?现在那本册子在哪里?”
高适成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册子交给穆彦伦,当时禁军名册至少有两套,其一就是给穆彦伦的这套。穆彦伦最终没有收到名册,因为被骆永诚发觉了。骆永诚把册子拦下,销毁了。”
“还有一套,在你这儿?”
“我是有一套。”
高适成深呼吸,“我这一套,是王生的小兵偷过来交给我的。那时候,王生已经死了两天了。王生手下托我一定要好好保管这套册子,将来……将来交给官家。后来,这小兵就在军营里自尽了。”
谢承瑢和赵敛对视一眼。赵敛轻轻摇头,蹙起眉。
“我说过了,如果你有一点点说谎,我就杀了你。”谢承瑢陡然转厉声。
第134章 四一 愚人好祈(三)
高适成一惊:“都部署,我没有说谎。”
“你是怎么拿到的册子?为什么那个小兵要把册子交给你?交给你了,还自杀了?”
面对谢承瑢的逼问,高适成愈发紧张惶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我确实是有一套天武军的禁军名册。”
“说完整。”
“去年除夕,骆永诚来找我,说有个事儿要找我办,还送了我一套盛窑烧的瓷。他给了我一套天武军的名册,要我替他弄一份一万人的禁军名册,只要人名、住址,三代不查。我怀疑和王生之前送名册有关,又担心欺君罔上之罪,为了自保,就摘抄了一份原名册。”
“名册现在在哪里?”
“我藏在我家的地窖里了,骆永诚不知道。”
谢承瑢看赵敛写字,思量很久,说:“你帮他伪造军籍了?”
高适成点头:“是。我是通判,与知州同事。王生死后,我把这一份一万人的名册拿给穆彦伦,要他印章。然后,这套名册就上交给了兵部。”
“所以你就不断替他撒谎,谎报军饷,是吗?”
高适成无言以对,喃喃:“我是被胁迫的,我无意欺君。”
谢承瑢同情地说:“我知道的,骆永诚是武将,好杀人,换作我,我恐怕也要收到胁迫。王生死后,骆永诚吞了多少军饷?”
“数不清了。天武军共五千二百六十人,近年未征军,也未伤亡,人数还是如此。朝廷去年光米就拨了一百四十四万斛,分到天武军是二十四万斛。”
“骆永诚多报了近一倍的军饷,光天武军就贪了十二万斛?一石米一贯钱,十二万斛米是二十四万石。”谢承瑢笑笑,“你帮着他贪了那么多钱,不怕掉脑袋吗?”
高适成大哭起来:“身在困境,受人胁迫,都部署,我没有办法!骆永诚说,如若我不帮他,他就杀了我全家!我妻儿都在均州,我真的很害怕。所以我就……”
谢承瑢看了一遍方才记录的话,又问:“除了伪造军籍、虚报粮饷,还有其它的么?他有没有造反之心?”
高适成擦了眼泪:“造反?他应当没有造反的心思。”
“他没有造反的心思,为什么修城墙呢?”
“这……今年雪日,确实有一段城墙塌了。骆永诚很担心西燕的金宗烈和萧弼,所以连夜修了城墙,又加固许多。”
谢承瑢觉得有些道理。他说:“一会儿你回去,把去年、今年朝廷拨款的清单拿过来,还有你藏在地窖里的天武军名册。”
高适成点头,可心里还是不安:“我都告诉了都部署,都部署能不能……”
“等我把骆永诚的事儿处理完,再来处理你的。你能不能入京为官,要看你做得好不好了。”
高适成跌撞地爬起来:“都部署要我做什么,我都做。”
谢承瑢满意地赞赏他:“通判很会做人,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忙,我不会亏待你的。我找几个人护着你,你别怕。”
“多谢都部署,多谢都部署。”
高适成躬身要走,却被赵敛拦住。
“什么意思?”
谢承瑢把笔录推到他面前:“签字,画押。”
“还要画押么?”
“当然。”谢承瑢莞尔,“你不画押,将来出了什么事,我找谁呢?”
高适成手一直抖:“都部署真的能保我吗?”
谢承瑢无奈道:“我都已经发誓了,你还不信我?”
“我信。”
高适成拿了笔,把状上每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观察着纸上飘逸潇洒的字迹,忽然疑惑起来,对上赵敛的眼睛:“八面出锋,这位小将军写得一手好字。不知是哪里人?”
赵敛笑说:“我是粗人,随便写写罢了。”
“粗人……”高适成有些迟疑了,“都部署……真能保我?”
谢承瑢说:“我想不保你,都不行了。”
高适成一咬牙,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再印了手印。
一切完毕,谢承瑢仔细检查了一遍状书,对外喊道:“小六!”
彭六进门:“节使!”
“找三个人跟着通判回家,保他平安。”
“是!”
“回家吧,把官瓷带走。下回把我想要的东西带过来,就可以了。”谢承瑢说。
高适成半信半疑地出门去,回首时,对上谢承瑢莫测的眼。
谢承瑢说:“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高适成终于说:“多谢都部署。”
*
延州。
深夜,军营内数十士兵持枪严阵以待,有将自外入帐。帐内昏暗,隐约见一白发人卧在榻上,气若游丝,似有大限将至之兆。
那才进来的将凑到榻前,问道:“怎么样?”
医官摇头:“不成了。”
“大将!”
榻上奄奄一息的宋骧睁开眼,迷离地看着榻边人,喊道:“戚……伯沉。”
戚渊握住宋骧的手,恳切说:“我在。”
“我……应当是跨不过这个坎了。还有几件事,要交代你。”
“大将请说。”
宋骧音若轻语,须稍分辨。
“二州形势不稳……西燕虎视眈眈……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死了……否则,延州就难了。”
戚渊点头:“我不发丧,请大将放心。”
“派人……快马加鞭到珗州,请……请官家,速派能够镇守延州的将领。”
戚渊似要落泪:“我知道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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