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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迎说:“当然要追究,难道战死了,过错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他们是为国牺牲的英雄,有什么责任需要追究?”齐延永冷笑三声,“官人糊涂了,人死,厚葬尚且不及,今你还要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有什么责任?”
“守不住城,难道不是过错吗?”
“我实在没想到两位官人竟可以冷血至此!”齐延永大失所望,转头就和李祐寅说,“官家,程将军与关将军可都是英雄,为国战死已是大义之举,怎么能把秦安沦陷的责任推到他们头上?!”
曹规全厉声说:“战死,战死就能推掉守城不力的过错吗!”
“别吵了!”李祐寅头又晕,“我一听你们吵就头疼!能不能不要吵了?!”
“官家,如果官家追究英雄之责,还有谁愿意为大周冲锋陷阵?还有谁愿意为大周戍边!”齐延永蹬着冯迎和曹规全,“请官家勿听小人谗言!”
“你说我们是小人?”曹规全怒目圆睁,“官家,臣一心为了大周,何来谗言之说!”
李祐寅捂住耳朵,任他们继续吵。
底下的张元熹一言不发,汗倒是流了很多。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刚擦干湿漉漉的手掌心,一回头,不巧对上王求恩的神色。
他再微微挪眼,门外居然冒出一截衣袖。
那段袖子立刻抽回去,门口模糊的影子骤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张元熹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说】
张元熹第一次出场,是在第41章 ,他是主战派;冯迎第53、101中有出场,他是主和派。
第162章 五一 不绾离别(一)
谢承瑢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一团浓雾里,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摸不着。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是来找程庭颐的。
他想办法拨开浓雾,呼唤着:“程苑和,程苑和!”
他不停地找,忽然抬手,程庭颐就站在他的面前。
程庭颐满身是伤,脸灰蒙蒙的,一点儿血气都没有。他像是死了的人,可眼睛分明还睁着。
“同虚?”是程庭颐先叫他,“你怎么病了。”
谢承瑢没有回答,他只在乎问:“你去哪里了?”
程庭颐木木地说:“我在秦州。”
谢承瑢知道他在秦州,又问:“你身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谢承瑢往他那里走,边走边喊:“程苑和,程苑和。”
他明明是向程庭颐走的,可越走,程庭颐就离他越远。
“我说好了给你写信的,庭哥。”谢承瑢觉得万分无助,“你这样,我还怎么写信给你呢?”
程庭颐不回答他的话,仍然在往更远处走。
“你等等我,庭哥。”
“我与瑢哥永远都是一颗心。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程庭颐说话轻飘飘的,随时都要散去。
谢承瑢梦醒了,思绪却还没完全醒来。他在看床幔上无力坠着的穗子,他想到轻飘飘的程庭颐了。
庭哥没了,谢承瑢的心总是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一块。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少了。
“同虚还没醒?”林珣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谢忘琮紧接着就说:“小点声儿,当然没醒。他身子不好,昨天还吐了血。”
“吐血?你没找医官来给他瞧?”
“当然找了。医官说他是旧疾新伤心病,要好好养,你说他怎么能好好养?”
谢承瑢支着手臂坐起身,对门窗轻叹了一口气。
“张元熹来和我说,曹规全和冯迎请求官家追究程庭颐和关实守城不力的过失,官家还没答应。”林珣说。
“追究过失?人都没了,还怎么追究?这是让他们死都不得安宁吗!”
谢承瑢望着斜透过窗子的一缕光灰,他爬下床,脚踩在坚硬的地面上,就像踏在软雪中。
他也要飘起来了。
林珣说:“朝里也乱,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官家会罢了齐相公的官。”
谢忘琮道:“相公说话太过耿直,我看官家肯定一句都听不进。”
“官家只能听好听话,只能听他想听的话。现在秦州如此,官家看来也是想求和了。”
谢承瑢追逐着这两个人影,他一步一步挪过去,手刚触碰到窗沿。
“你是打算再征西北吗?”
谢忘琮默然良久,说:“也许这就是我们家的宿命吧,我们不就是为了打仗而生的么。”
谢承瑢不再走了,因为他已经走到头了。他停住了,低头又看自己满是伤痕的手。
曾经他一直猜测自己将来的死法,也许是战死,也许是因伤病而死。总之在他的脑海里,自己决不是寿终正寝。
倘他也和庭哥一样,英勇战死在沙场,那么原先他所有的过失是不是就能一笔勾销,他是不是也能成一个后世称赞的好人。
谢承瑢还是很想做一个好人。
窗外林珣悠悠说:“皇后殿下很器重你,你至少要撑到她做了太后吧。”
“我能不能撑到,不是皇后殿下说得算的。”
谢承瑢轻叩木窗,窗外说话声登时停了。没过多久谢忘琮就小跑进来:“你怎么下床了?”
“姐。”谢承瑢坐在窗口案前的凳子上,艰难地说,“明天我要去上朝。”
“你病成这样,最好还是不要上朝了。”
谢承瑢摇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欺负程苑和和关哥。”
林珣和谢忘琮相视一眼,他劝道:“去吧,你叫他躺在家里,他的心也是在外面的。”
谢忘琮只好妥协说:“随你吧,反正迟早也是要去的。”
谢承瑢一夜未眠,反反复复想着西征之事。朝廷现在能调的上等禁军仅还有神策军、伏雁军、控鹤军,如果想彻底把西燕打退兵,一年两年肯定拿不下来。他算着军饷,写了一封求征秦州的札子,准备递给官家。
次日早,他到紫宸殿上,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君上。
李祐寅也是带着伤病上朝的,唇白脸黄,眉头紧蹙,憔悴万分。他有时咳嗽,有时气喘,总歪着身子听群臣商议西北的事情。他都病成这样了,没一个官员问疾,都急切地讨论西北的战况。
李祐寅心生不悦。
有一半的官员都强烈反对割地和谈,昨日提议的“追究秦安守将失责”之事也被否决。紫宸殿两派人在争吵,唾沫星子乱飞。李祐寅闭着眼听,把反对求和的那些官员的名字都默默记下了。
“陛下,臣以为一定要追究秦安守将的失职,而且要狠狠追究。西北将领平日里放纵惯了,前有李先遥韩昀晖,现在又有程庭颐关实,趁机训诫一番西北守将也并非坏事。且西燕人屠城是为泄愤,如果此时陛下追究程庭颐与关实之责,或能平西燕怒火。”崔伯钧说。
林珣不解:“这话从何说起呢?我们为什么要平息西燕人的怒火?追究他们的责任,又怎么能平息西燕怒火?”
崔伯钧道:“程庭颐与关实一定是做了惹怒西燕的事情,否则西燕怎么会屠了秦安满城?我知道西燕那个元帅金宗烈,一向依循我中原仁义思想,若不是被惹急了,绝对不会残忍地屠城。”
话一出,四下皆惊。
谢承瑢也是怒从心来,毫不客气地反驳:“这都建兴十年了,我竟不知道紫宸殿里还有一个姓金的?”
“你什么意思?”
“帮着燕人说话,反过头来指责自己家的将领,都心向西燕了,可不就是姓金?”谢承瑢轻蔑地看着崔伯钧,“金将军得了多少西燕的好处,在这里颠倒阴阳,诬陷忠良?还是说跪久了,站不起来了?”
崔伯钧大笑,反问道:“到底是谁诬陷忠良?我只知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亲谢祥祯就诛锄异己,你随了你父亲,也做了残贤害善的事情。”
四下大臣又在偷偷说话了。谢承瑢冷冷问:“我何时残贤害善?”
“夺元帅印信,窃援秦军权,致元帅战死、数千精兵丧生,是不是你?!”崔伯钧越说越生气,干脆骂道,“你谢承瑢最没有资格在这里说我诬陷忠良,程庭颐是你的人,程庭颐跟着你一起残害忠良!现在人虽死,过犹在!他不能受过,自有他家里人替他受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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