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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
李润珍有点吓呆了,眼神空洞起来:“我……”
“你娘娘呢?”李祐寅压着声音问他。
他耸肩,往后面躲了好几步,藏到侍女身后去了。他也不敢看李祐寅,拉着侍女要往回走。
侍女惊慌地叫润珍喊“爹爹”,但他不应,撒腿就往屋里跑。
“太子殿下!”侍女叫不住他,又不能怠慢官家,左右为难,干脆跪了下来。
李祐寅脑子里好像有根筋在跳。半晌,他问:“没人教他规矩吗?皇后呢?”
“皇后、皇后在阁中,我这就叫她出来。”
李祐寅烦躁地等待,旁边韦霜华和他说:“官家,太子殿下是在自己家里,所以任性了些。”
“任性?饭不吃,礼不循,这叫任性?这叫放肆!边关在打仗,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他身为太子,竟然还要被人追着喂饭!”
“官家,孩子还小。”
李祐寅叫韦霜华不要再说话了,先等皇后过来。
辛明彰来得很快,捉着李润珍就来和他告罪。李润珍一直聒噪地哭,不跪不拜,更不看他。李祐寅怒从心来,斥道:“皇后没教过他规矩吗?”
“请官家息怒,妾会好好管教他的。”辛明彰拽着李润珍请罪。
李润珍起初还哭,可辛明彰抚摸他的时候,他突然安静了,跪在地上:“爹爹……给爹爹请安。”
辛明彰也开始泪眼朦胧了,像是受尽了委屈。她可怜到用袖子去擦眼泪,说:“都是妾的错,妾没能好好管教润珍。请官家放心,我再也不会让润珍如此了。”
李祐寅沉默片刻,还是扶起辛明彰:“我不是气他不给我行礼,我是气他没有规矩。”
“是,润珍知道错了。”辛明彰去碰李润珍的手,问他,“你知道错了吗?”
“我知道错了。”
“你好好和你爹爹说!”
李润珍磕头说:“爹爹,儿子知道错了!”
“官家,请原谅妾和润珍吧。”
辛明彰的泪流在脸上,李祐寅看得心软了,便说:“算了吧。”
他刚跨进屋子,有内侍狂奔过来,甚至连行礼都忘了行:“官家!五百里加急军报!”他扑通一声跪下,把边报举过头顶。
五百里加急,从前佟刘叛乱、远征西北,都没有过如此紧急的军报。李祐寅脑子一白,伸手去把边报拿过来,只看见短短几行:北路军全军兵败,谢祥祯忘琮战死,晋和被破,请官家速派增兵救援。
他难以置信地再看一遍,甚至看了好几遍,把眼睛揉了再看一遍。
“兵败……谢祥祯谢忘琮战死了?混账!”他把边报绷住,“贺近霖明明和我说,是西燕不敌!北路军八万人,一下子就没了?!传信的人呢?!”
内侍说:“官家,传信的传令兵刚一下马,就活活累晕过去了。”
李祐寅脚一崴,差点儿倒在地上。幸好韦霜华、辛明彰都来扶着他。
“八万人战死……大将俱亡……这到底怎么回事?!”李祐寅拿手捂着胸口,倒抽了一口气,喘不回来。他急得发抖,“如此败绩,岂非要朕背千古骂名!”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辛明彰大惊失色:“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李祐寅昏迷不醒,在梦里还有各样的烦恼捆着他。
他梦见谢祥祯和谢忘琮,他们都披头散发,身着血衣,勾着手要索他的命。他们质问说:“为什么你要送我们去死?为什么你要送我们去死!”
李祐寅又梦见太祖太宗了。梦见祖宗叱骂他:“你选的好将,你办的好事!”
还有先帝,先帝掐着他的脖子问他:“叫你克复西北,你就是这样克复的吗?!”
他跑啊、躲啊,要藏到映杏阁的柜子里。有脚步声走到柜子前,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柜门。他抬眸,朱怀颂就穿着天子衮冕站在他面前。
“娘……娘娘。”他发懵地喊。
朱怀颂冷漠地看着他:“做不好官家,为什么不让给我来做?”
她弯下腰,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你什么都做不好!要不是因为他们想让你大哥死,这天子还能轮到你?!”
“不要……”他抱着膝,“不要过来。”
“大周精锐损失近半,你对得起祖宗吗?!”
“不要!”李祐寅蓦地惊醒。
“官家!你醒了!”
辛明彰早已哭红了眼,“官家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儿?有没有……”
“调……调兵去西北。”李祐寅似是在谵语,“叫……曹规全来……”
他说话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辛明彰完全听不到声儿,凑近问:“官家说什么?”
“西北……曹……”
辛明彰猜到他的意思了,说:“天色已晚,相公已经不在都堂了,妾马上就遣人去找曹相公。”
李祐寅费力地转眼珠,说:“调……调兵……”
“调哪里的兵?”
“珗……”
辛明彰直言道:“官家,调珗州的兵来不及!”
“来不及……来不及……”李祐寅闭上眼,“你说……怎么才能来得及?”
“调均州的兵,近,来得及。”
“均州……”李祐寅又转动眼珠思量,“均州……赵敛……我不能调他……”
辛明彰说:“远水救不得近火,官家,西北能不能留得住,您要谨慎。”
夜色中,有一匹快马奔向宫城,曹规全深夜觐见。
*
西燕猛攻延州城,南路军不敢开门迎敌,只能据城而守。城外只有谢承瑢军抵死战斗,分散西燕的攻势。
延州战场血腥不堪,雪中燃火,军旗散落在地,尸骨无收。谢承瑢不顾彭鉴反对,披挂上阵,身先士卒。他虽带伤病之身,却依旧顽强作战。
可惜,这些兵力是完全不敌西燕的,萧弼下令围死谢承瑢军,一下就扼住了军队的咽喉。
延州城的粮运不来,好歹之前均州支援了几车粮食,不然延州这么大的雪,他们撑不了几天。
谢承瑢方才血战毕,拖着伤痛的身子回帐。
他差点儿死了。
厮杀时,他后背的伤牢牢牵扯着他,疼得很难直起身。他分了神,西燕小兵就趁机狠狠捅了他一枪。
枪猛地插穿他的铠甲,扎进他胸口的皮肤。他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可那把枪却迟迟没有再往里刺。谢承瑢一脚踹飞敌军,那杆枪也飞出去,随带着的,还有一点白。
他眼前闪过白穗,伸手去抓,只抓到一块残破的羊脂白玉玉佩。
他怎么没死呢,是这块玉佩替他挡住了枪。他的山川明月碎了,被枪刺碎了。他来不及收拾其余碎裂的玉块,只能抓住穗子和下半块山川,匆忙收进衣服里。
到了军帐,他才有空去关怀那半块碎玉。
这一仗打得很累,谢承瑢的盔甲都像是在血里泡过,不停往下滴血。他还是在发呆,包扎的时候在发呆,吃药的时候也在发呆,别人叫他,他都没有反应。
他摸带血的玉佩,擦去上面磨成粉的碎玉。
“将军不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儿呢?”有小兵在角落里问。
“两位谢将军都战死了,将军一时接受不了吧。”
彭鉴听见了,一脚踹上小兵的腿肚子:“滚蛋,别在后面议论,小心我割你们舌头。”
小兵忙退了。
谢承瑢还是没反应,他无神地看着某处,任谁叫他都不应。他只是不停地在摸玉佩,血染在白玉上,久了,就擦不干净了。
“医帐人多,还是回到自己帐子里吧。”彭鉴和他说。
他惊了一下,才缓过神:“小六。”
彭鉴觉得谢承瑢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总是恍惚,犯痴。他在帐子里给谢承瑢擦枪,余光扫过去,谢承瑢不是在沉思就是在摸玉佩,又或者是一边沉思一边摸玉佩。
“现在雪很大,回头我再想办法冲出去,才交锋过,先歇一歇吧。”彭鉴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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