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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1]:出自《淮南子·人间训》。
大火就是第一章 的大火~这一卷没几章了
第184章 五七 可怜此夕(一)
腊月的最后一日,本当是延州城庆贺除夕之日。可谁也没想到,延州城的大牢居然烧起来了。
火势诡异,连带着整片公衙全部起火,所有文书、信件、案卷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崔伯钧本在营中和刘宜成一起吃酒,方才吃到一半,小兵来报牢狱走水,惊得他连酒都洒了。他与刘宜成匆匆来到火前,还未靠近,便听一声暴怒:“崔伯钧!”
赵敛从前面猛冲过来,摁着崔伯钧的脖子就往地上掼。他本来就力气很大,这回又用足了劲,崔伯钧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顿时头晕目眩,鲜血横流,思绪全断。
“你就这么想让谢同虚死!你就这么他妈的想让他死!”赵敛抓着崔伯钧的头发,逼着他看眼前的大火。
“你看啊,你看啊!这就是你想要的,你用这样卑鄙残忍的手段,想要谢同虚葬身火海!”
崔伯钧的心狂跳不止,他呆呆看着眼前的大火,难以置信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这么大的雪,怎么可能会烧起来!”
“我他妈还要问你!”赵敛掐他的脖子,“最想让他死的人不是你吗?你竟然用这样的手段要害死他!他要是有什么事,你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崔伯钧见他一拳又要捶过来,便抵着牙关撞倒他,狼狈躲到小兵背后去:“赵敛!我何至于放火烧他!我有这么蠢吗?”
“都部署!”瑶前灰头土脸地跑过来,抱拳说,“还在扑火!”
赵敛急着问:“找到人了吗?”
瑶前支支吾吾说:“还在找。这么大火,我担心……”
“担心就快他妈去找啊!”
崔伯钧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晃晃地要跌倒。刘宜成急忙过来搀扶,疑心问道:“天还在下雪,怎么会烧起来?这还能是油烧的火吗?”
“这我还想问刘官人,到底是为什么烧起来的火!”
刘宜成循声望去,是纪鸿舟。
汗已经淋湿了纪鸿舟的发,纪鸿舟显然是刚从火海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浸满汗水的麻布。
“这下好了,两位官人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送他走了,这不就是如你们所愿!”
崔伯钧有些心虚:“人还没找到,你就断定他死了?这把火难不成就是你放的!”
“你诬陷我放火?”纪鸿舟将湿布丢在地上,“除了你,还有谁会放这把火?你下令对他用刑,打断他的腿,让他不能走!夜里你再放一把火,他就再也逃不出来了!不是你吗!”
“你真是荒谬!”
延州知州高适成及时赶到,呼道:“现在救人要紧,火怎么起的,自然以后再查!二位互相争吵推诿也没用!”
崔伯钧无言,还是慌乱再看大火。
不会吧?谢承瑢和贺近霖不会真的身死火中吧?虽这确实是他想要的结果,但这场火来的蹊跷,若是不小心燃到他身上,他怎么都说不清了!
他一面期望谢承瑢死在火里,一面又害怕谢承瑢死在火里。他叫喊道:“去!去叫将士们来救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火烧了一天一夜,到翌日傍晚才勉强扑灭。
满目所望,一片狼藉,这片房屋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了,横梁木块左插右摆,黑炭覆了满木,浓烈呛人的焦味让在场将兵难以呼吸。
因是深夜起火,无人在其中办公,狱卒们也早就逃出了火场,恐怕唯二死的,就是关押在里面的两位了。
雄略军的禁军进废墟中搜人,掀开一根又一根的木柱,一时没有找到谢承瑢与贺近霖。赵敛亦彻夜未眠,他亲自翻上滚烫的木堆,用双手扒着找人。不知是风吹火烤,还是急坏了,他早已泪流满面。
“谢同虚!”他带着哭腔,手早就被烫得破皮起泡。
“将军,好像找到人了!”
赵敛听到了,立刻从西边奔过去。他见到一具焦黑的尸首,囚衣与皮肉粘连一起,烂得一塌糊涂。囚衣之下,是鲜红的将要融化的红肉。
“昭昭?”
赵敛看上去有些慌张,缓慢走到尸首前,想不到任何话来说。
崔伯钧也赶过来,对着那尸首望。确是男尸,身型也相近,似乎是谢承瑢。可他并不能确定,始终不信谢承瑢就这样死在火海中,遂问了一句:“这真是谢承瑢?”
“这不是他。”
崔伯钧疑惑地看向赵敛,他见赵敛流下了两行泪,露出了让自己难以形容的悲伤神情。
“这不是他……”赵敛跪下来,俯身去看那具尸首。他的泪水滴在尸体的脸上,霎时被热气蒸得消失不见。
“昭昭。”他忽然喊,“昭昭啊。”他想用手去抚摸那张脸。
尸首滚烫,难以触碰,瑶前恐他双手被废,立马拦下,强硬地拖拽到边上去。
“昭昭……不是他,不是他!”赵敛伸着手要够,“怎么会是昭昭?怎么会……”
崔伯钧见赵敛这样的反应,越来越信这就是谢承瑢。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谢承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此时,又有小兵来报:“都部署,找到贺近霖了!”
崔伯钧随着人去认贺近霖的尸首,略扫体型,好像真的是贺近霖。他一下子慌了,质问道:“这怎么可能?大雪天的,怎么可能会起这么大的火!”
四下皆默然,连刘宜成都无话可说。崔伯钧大怒,指着高适成说:“你们怎么办的事?!连看两个人都看不好!怎么会走水!”
高适成冤得直冒冷汗:“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延州城,大牢,你那么熟悉!是不是你点的火?是不是你!”
“我怎么可能点火?”
崔伯钧指着延州其他文官:“那就是你们,你们要把他烧死!”
那些文官如见恶畜,纷纷要逃走,哪有人敢答他的话。
刘宜成沉默许久,他悄然端量赵敛的反应,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确实不像有假。但他们分明没有点火,是谁烧了大牢呢?难不成是死人自己烧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风吹凉了火场,赵敛不敢看那具烧成炭的尸体,只有蹲在边上大哭。他的泪是真的,为救人被火烧的伤也是真的。
“你么还有什么好说?崔伯钧,你他妈到底还有什么话好说!”
崔伯钧脱口而出:“这难道还是我放的火?”
“这难道不是你放的?你这么想让他死,难道还不是你放的!你对他用刑不够,还要放火烧他!崔伯钧,他的罪还没有定,你就蓄意要谋害他!你是何居心!”
“我……”崔伯钧哑口无言,他已经不知道如何辩白,只能说,“总之我就是没有!”
赵敛冷笑两声:“杀人偿命,你有心杀他,是不是要给他偿命!放火与杀人同罪,你是犯死罪!”他突然抽出边上小兵的长刀,“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崔伯钧瞪圆了眼,也要抽刀打架,可谁知赵敛竟软了手腕,练刀都没能拿稳。
“他没了,他没了。”
崔伯钧看见赵敛流下的眼泪,恍惚地,让他想起了三娘和爹爹。
他想起三姐临走前不甘的眼泪,想起那只温凉的手,还有家里望不尽的孝布。
“赵观忱……你为什么要帮谢承瑢到这一步?他就是乱臣贼子,你是功臣之后,怎么能帮着这样一个乱臣贼子呢?”他不明白。
赵敛没有回答,只是睁着那一双满是泪的眼。
崔伯钧一见那双泪眼,曾经那些失去亲人之痛就狠狠揪着他的心。他太能体会这样的疼了,他知道眼睁睁看着身子渐凉是什么滋味,他知道尸骨无收、只能以衣冠作冢是什么样的滋味!他知道赵敛有多痛苦,可分明谢承瑢才是罪人,这些都是谢承瑢自己做的孽,这是他的报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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