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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瑢害我父亲战死在城门下,这都是他该得的报应!”崔伯钧对着尸体说,“你不该死吗?你不该死吗!”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鼻酸难耐,“他有罪,赵观忱,他有罪!他有大罪!”

“他无罪。”赵敛抱着怀中热尸,“他有什么罪呢?难道你无罪?难道你拒开城门、拒不救援不算是罪,难道你意图谋杀朝廷官吏不是罪?”他说话语气淡淡,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和崔伯钧争吵了。

“你不会懂的,崔大官人,你永远都不会懂。”

赵敛小心地抱起那具尸体,用力撞过崔伯钧的肩。

冬风吹过废墟上冒出来的白烟,崔伯钧闻着这里烧焦的刺鼻气味。

谢承瑢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心痛如绞。他就是想起小时候了,想起爹爹宽阔的肩,想起爹爹厚稳的手。他想起建兴七年的通和门,他看见爹爹和谢承瑢一同骑马回京。秦州距珗州遥,日子苦,而唯一能够陪伴父亲的人,是谢承瑢。

至少五年。

“我没有!我没有想用火烧死他!”崔伯钧再次辩驳,“我只是想……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而已。”

他回头,赵敛早已远去了,也没有听清他的辩解。

崔伯钧环视周围,那些将官躲闪他,白烟缠绕他,他怎么说都说不明白。

他精疲力尽说:“我没有杀谢承瑢。”

没有人相信他。

*

赵敛被烫得起水泡,手臂连着手心全是脓。他盯着仵作验尸,一切完备后才回到帐中。

代议恒得知赵敛受了伤,赶紧过来看他。他并不知其中缘故,以为谢承瑢当真是死了,也心中悲痛。

“阿敛节哀,人既然已经不在了,总停在那里也不是事。倒不如,随着谢祥祯和谢忘琮一起埋了吧。”

赵敛还在发呆,听到此,抬起眼来:“埋在哪里?”

“延州山多,找个清净地,埋了也好。魂在这里,身子也要在这里。”

瑶前说:“是,两位谢将军停灵太久了,不要再拖了。珗州肯定带不回去了,还是入土为安最好。”

赵敛还在想要不要让昭昭见他们最后一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找个好日子,一起入葬吧。”

代议恒很快离去,瑶前趁人不在,悄声说:“秉崇叫人和我通过了,说已经安顿好了谢同虚和贺近霖。”

“在哪儿?”

“延州城下面的小城里,尚无战火,还能撑。”

“昭昭受了伤,不能走远。你叫他千万小心,这些日子我不能乱跑,他们那么多人都在盯着我。”

瑶前颔首:“我知道,我已经嘱咐过他了。”

赵敛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松掌。他的手火辣辣得疼,不过并不是很影响他握枪。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多派几个亲信去看着昭昭,我很害怕。”

“好,你就放心吧。”

瑶前心疼地看着赵敛的手臂:“既然都是个假的,你为什么还要那么拼命地找呢?你伤成这样,怎么办?”

“我不发疯,就骗不过他们了。这点伤算什么,明天不就好了。”

赵敛拂下袖子,颇有些后怕地说,“这一遭过,我就犯了欺君的大过。只是连累你们同我一起了。”

瑶前叹息说:“二哥,我们从小一同长大,早就不分彼此了。不论将来如何,我们一家人,都一起过。”他想了半晌,又加一句,“谢同虚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第185章 五七 可怜此夕(二)

元旦。

李祐寅的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今年元旦的朝会他也没能参加。陛下不豫,诸国使臣只能先拜太子、皇后,献上贡品,以贺元日。

这不是辛明彰头一回在元旦大朝会上露面了,但却是李润珍第一回 露面。他很难得同这么多人见面,心中胆怯新奇。碍着娘娘和他说的“行正站直”,他不敢握紧娘娘的手。

使臣献礼,多是皇后致谢。李润珍说不上话,就窝在椅子上,脚悬空晃悠,默默地看着底下那一片人。他一大早就在这儿等着了,等到中午,这朝会还不完毕。他饿得头发昏,不停在座椅上摇头晃脑,扭身歪坐。

内侍见了,叮嘱道:“殿下,要坐直。”

李润珍烦得嘟囔嘴,眼神涣散地去看底下的大臣们。

他每日在皇宫里只能见到那些宫人,还不曾见过旁的人。宫人都是呼之则来、挥之即散的,他下意识以为,底下这些人也是如此。

于是他忽然对着立于最前的官人大呼:“你过来!”

殿中顿时静默,数百人皆将目光放在李润珍身上。

辛明彰一怔,被李润珍喊到的曹规全也一怔。

曹规全与这位太子殿下对视一眼,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李润珍见他不来,又说:“你过来,你过来!”他有些恼了,爬到椅子上去,指着曹规全嚷嚷,“你耳朵聋了吗?叫你过来!”

四下皆惊,那些朝贺的使臣不知所措,很是尴尬。

“太子殿下!”辛明彰蹙起眉头,“奉吉,太子殿下累了,把他带下去。”

高奉吉俯首,方触碰上李润珍的手臂,李润珍撒泼地一屁股坐下:“别碰我,我要走,我要走!”

辛明彰怒道:“奉吉,带他走!”

高奉吉立刻把李润珍抱起来,快步往后面撤。

“诸位见笑,太子殿下昨日未休息好,是吾之过。”辛明彰赔笑。

曹规全有些不悦,板着脸一声不吭。他旁边的宰相张元熹也有些纳闷,不知太子殿下这是哪一出。群臣之中,只有太子老师雷孝德的脸霎时红了。

好在朝会很快又继续,暂无人提起太子殿下的事。

元旦朝会到下午才毕,百官相继出殿,辛明彰也从殿后出。行至殿外,高奉吉来说:“殿下,四位宰执求见。”

辛明彰叹了一口气:“这是来催我了。”

“今天是元旦,官人们还能催什么呢?大约是来贺新年的。”

辛明彰笑道:“贺新年?难道刚才在大庆殿贺得还不够吗?”说罢,她又觉得后怕,“太子回去了吗?”

“臣已经遣人送他回去了。”

“太子殿下在朝会上胡言乱语,一定要好好训斥。”

辛明彰来不及回去责备润珍,她要更衣在崇政殿接见四位官人。

屏风隔影,后臣不能相见;又有起居郎在侧,殿中所议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要被记录在册。

李祐寅到底是不放心辛明彰的。以往起居郎不必时时刻刻跟在君臣身边,官家有悄悄话,也可以请其出殿。然而自辛明彰听政后,这些个起居郎、内侍、宫女,时时刻刻都要跟着她。

她不能说错一个字。

“官家抱恙,皇后殿下监国,新年伊始,殿下要注意身子才是。”尚书右丞冯迎说。

辛明彰点头应:“官家好转,想必不日便能视朝,卿请放心。”

张元熹恭敬说:“今天是元日,本不该在今日谈国事的。不过臣闻西北战报,金宗烈身死,萧弼已是强弩之末。当尽快了结西北战事,安定民心。”

“相公辛苦,元旦里还要忧心国事。西北战况我已知晓,尚未问过官家意思。萧弼虽孤军奋战,可穷寇莫追,若逼得太紧,恐又酿惨剧。吾以为,平西不能操之过急,循序渐进最好。”辛明彰猜测着屏风外这些官人的表情,又说,“不过到底如何,还要等吾和官家商议过后,再复各位官人。”

曹规全觉得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但又无甚挑剔。他透过屏风,看见辛明彰端坐的身影,想起方才朝会上太子的无礼举动。

“曹相公?”

他回过神。

冯迎问道:“方才你不是有话要同皇后殿下说?这会儿可以说了。”

曹规全说:“臣要说的,便是张相公要说的。既然皇后殿下已经回复,臣也无再问的必要了。西北战事未平,眼下新年,皇后殿下最好还是要代官家去祭拜天地祖宗,求神明保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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