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页(1 / 1)
('
阿福虽惑,却仍领命,这就去骑着小驴往殿前司去。
宅子里安静了,谢承瑢锁了门,和这二人面对面坐。
他无心再去问到底是谁叫他们来的,也不会信“梁思衡欠钱”的鬼话。朝中一定有人不放心,所以日夜盯着韶园,就等他出门。就是不知道为何派了两个有手没脑子的,反而惊动了他。
他用碎木块沾着井水在地上画竹子,也不和这两个人说话。画完了三棵,才冒出来一句:“你们两个叫什么?”
壮汉不答,谢承瑢立刻拿木棍戳他们的喉咙:“我问你们叫什么,不会说话,还是听不懂我说话?”
“我叫王二,他叫柱子。”
谢承瑢重复了一遍,说:“你们办这趟差,能收不少钱吧?”
王二不说话,柱子也不说话。一沉默,谢承瑢就弄棍子打他们。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棍棒那么厉害,声闷,但特别疼,震得五脏六腑都疼。挨了几下,王二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说:“哪能有多少钱!我们挨几顿打,还不够看病的!”
柱子目瞪口呆:“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哪来的钱?”
“是啊,钱还没结,挨打挨了三四顿!”王二心里窝火,反正说出来了,也不必装了,转头就问谢承瑢,“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棍法,为什么打人这么疼?我看你比我们瘦那么多,怎么力气那么大!”
柱子都懵了,拿腿踢他:“尔脑子疾,人家分明没对我们做什么,你全都招了!”
王二说:“我们犯不着为了这事死在这儿,我说了,大官人说不定放我们一马!”
谢承瑢坐着看他们两个争吵,也觉得很有意思。他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又问:“是谁出钱叫你们来的?”
“我们不知道!这种事儿,哪能人亲自出面?”王二泄气,“不知道是谁,反正就叫我们看着韶园,要有个戴帷帽的,就跟着他,问他是不是梁思衡。”
“你们怎么知道是不是梁思衡?”
王二回答:“那人说了,梁思衡不会武,看到人就上去抡一棍,能还手,就一定不是梁思衡。”
谢承瑢颔首:“谁讲梁思衡不会武?你们那个雇主说的?”
“是。总之我们只是来试探你会不会武,其它事情,我们一概不知!”王二说。
问到这里,谢承瑢心里也就有数了。他感慨说:“日子难过,两位壮士武力这么好,怎么偏偏做上这些事。到军营从军去,岂不是比做这些好?”
柱子哀叹了一声:“投军也得将家世清白,我们……”
“怎么,总不能你们身上还背着人命?”
柱子不敢说,王二却胆子大。他说:“日子穷,什么事都干!只要有钱,哪还管那么多?不是被逼的,谁愿意干这勾当!”
谢承瑢随他们一阵叹气:“总这样下去不行的,倒不如我替你们在军营寻个差事,也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
王二一听,喜上眉梢,可随即又担忧起来:“我们身上可不干净,能进军营吗?”
“身上不干净就去沐浴,拿水泡一泡,不就干净了?”
柱子思量了很久,领悟了,问:“您真能让我们从军去吗?”
谢承瑢笑答:“当然,只要你们今后再也不干这些事,从军又有何难?”
第204章 六三 摇镜摇衡(一)
彭鉴赶到京郊已经是晚上了。今日三衙事务忙碌,虽要紧谢承瑢的事情,却也得等到散训才能来。
他来的时候,谢承瑢已经吃过晚饭了,正懒散地歪在椅子上发呆。他边上还躺两个皮破血流的大汉,真不知道是谁刺杀谁了。
彭鉴有点摸不清头脑,被谢承瑢拉到隔壁屋说了好一会儿,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谢承瑢说:“这些人是被雇来探我的,并不想要我的命。他们看见我的脸了,我不能再放他们回去。”
“这是自然。不知道你想要怎么处置他们?”
“落草为寇,一时走了歪路,大周尚需兵力,能归降他们总比杀了他们要好。我已经同他们说好,让他们在军营做个小兵,还麻烦你跑一趟。”
彭鉴点头答应:“这有什么难,塞两个人进去而已。只是,你不挖出他们背后的人了吗?就这样饶过他们了?”
谢承瑢无奈说:“打也打过了,我没有受伤,就放过他们吧。是谁雇的他们,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有数?你知道是谁了?”
谢承瑢当然知道。他问彭鉴:“你知道思衡姓什么吗?”
彭鉴还真没想过这个,他就知道思衡叫思衡,就好比时玉阶叫瑶前,这只是他们作为家仆另取的小名而已。他纳闷说:“难道姓谢?”
“连你都不知道思衡姓什么,他们却知道。”谢承瑢低头,“思衡姓梁,除了我阿姐和爹爹,就只有二郎和瑶前知道这件事。”
彭鉴有些噎住了,说不上来话。良久,他才说:“同虚以为,是瑶前?总不能是二郎。”
谢承瑢轻飘飘说:“瑶前知道我没有死,不会再多此一举。我怀疑是驸马都尉。”
彭鉴听罢觉得甚有道理,他说:“瑶前曾是赵家的家仆,他同驸马都尉也很好,莫不是他随嘴将思衡姓梁这件事说出来,恰被都尉听见了?可都尉何必弄这一出来试探你是不是思衡?”
其间种种,谢承瑢不想多想。他了解赵敛,却对赵敛这个亲哥哥知之甚少。赵敛是不太喜欢他跟赵敬来往的,也没将他还活着这件事告诉赵敬。
“要不要告诉二郎?”彭鉴问。
谢承瑢说:“赵大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这两个人不回去复命,他不会善罢甘休。我也不能告诉二哥,若是二哥知道,他们兄弟俩一定会吵起来的。”
“可都尉派人盯着你,不也没顾他和二郎的兄弟情吗?不管是不是都尉,你都务必要和二郎说。”
谢承瑢觉得后背隐隐作痛。兄弟阋墙,他夹在其中,要担多大的罪过?一面他不想让他们弟兄两个生嫌隙,一面又很担心被旁人察觉,二哥要出事。可如若是赵敬派人来试探,谢承瑢反而不用太担心。到底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会把二哥所犯欺君之罪宣扬出去?
“你先不要和他说,能压一日就压一日吧,他最近为步司忙,就不要再因这些小事叨扰他了。”
彭鉴觉得不妥,他说:“你们家事,我不好插手。但这件事是一定要和二郎说的,是不是都尉,若是都尉又如何?我把这两个混账关起来审,有什么结果,我告诉你。”
谢承瑢问:“还有审的必要吗?怀疑我没死的,除了赵大、崔伯钧,还能有谁呢?我被人追杀那么多次了,难道次次都要追究?只管把王二和柱子送到军营里息事宁人,我这辈子都躲在韶园里不出去,自然不会有人发现了。”
“同虚!”
“别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能苟活在这世上就已经是偷来的了,再争取,老天也不饶我。”谢承瑢起身出了屋子,回头问,“你吃过了吗?没吃,叫人做点吃的给你吧。我回家了。”
彭鉴看着谢承瑢的背影,忽然觉得悲凉寂寥。他不明白谢承瑢在想什么,自然也体会不到谢承瑢那颗胆小敏感的心。有人要谢承瑢的项上人头,彭鉴是决不能答应的。他怒地跑到隔壁屋子,非揍了王二、柱子一顿,才算完。
谢承瑢和阿福回家去了。
小驴累了,走路也慢,他们就仰着脑袋看天上的月亮。
谢承瑢摸出怀里碎裂的半块山川明月,对着月亮比:“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他哝哝念,“早知道那么麻烦,我就不回来了。”
阿福小声问:“为什么不回来?珗京那么好。”
谢承瑢不答,他觉得累了,瘫坐在车上,还是看天上的月亮。月底的月亮尖锐,像弯刀,他忽然想起金宗烈的那把弯刀了,还有那只月牙耳环。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