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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鸿舟说:“上朝都是皇后殿下代,醮戒又如何?”
“你再说这样的话,也不必做勾当皇城司公事了。”赵敛上手去堵他嘴,“别说了啊,扫雪去。”
玩闹到一半,忽有人疾步跑来,见了赵敛,立刻抱拳:“二郎!”
“杜秉崇?”
杜奉衔现在是随瑶前在殿前司,殿司每日都忙,平日根本和他见不着几面。
赵敛瞧他满头是汗,隐隐觉得不安,问:“怎么了?”
杜奉衔在他耳边轻语说:“二郎,延州来传,贺近霖不见了。”
果然没什么好事,赵敛蹙眉说:“什么时候的事?叫人找了么?”
“消息才传过来,我就来报给二郎了。找了,延州那儿我留了好几个人,找了半个月,军营里、村子里,连附近的山都搜遍了,实在找不到人。弟兄们担心出什么纰漏,所以托人送了信。”
扫雪的声音渐近,那是有禁军过来了。赵敛瞥了一眼陌生人,努力平复道:“把信拿给我。”
“怎么了?”纪鸿舟纳闷地上前来问。
赵敛把信拿着,说:“这里人多,不好说,到那头巷角说。”
天气冷,街上雪几乎融成了水,人走几步,靴子就湿了。赵敛顾不上湿了的鞋,和纪鸿舟在巷子里读了两遍信。巷子里安静,有麻雀在空中乱飞,偶尔在墙上歇脚,都被纪鸿舟挥袖赶走。
“贺近霖跑了?他能跑去哪里?”
赵敛摇头:“不知道。我就知道慈悲最坏,当初就不该放过他。留下来他,就是留下了隐患。”
纪鸿舟说:“贺近霖能去哪里?要是被人发现,二哥可要遭殃。”
“现在四处都找不到他,他又失踪了这么久。”赵敛把信窝成一团,恼怒说,“别是被谁带走了,到时候出现在珗州,麻烦可就大了。”
“怎么办?要不要我派人去延州找。”
赵敛说:“先等延州的信吧,年底事多,我忙不过来,你也忙不过来。”
纪鸿舟心想也是,他安抚道:“你放心,延州离珗州远呢,贺近霖身无分文,又孤身一人,绝对过不来。只要他不来珗州,就没事。”
“倘若他就是要来珗州呢?”赵敛不详之感越来越重,“我怕就怕,是有人抓了他来。”
纪鸿舟思忖好久,说:“皇太子纳妃,珗京城门查得严,他未必进得来。我们只管在门口盯着,若真见到他,直接捉了就是。”
赵敛道:“贺近霖这么不听话,不能再留了。要真逮到他,就直接杀掉,别再留活口了。”
*
约过几日,便到皇太子纳妃礼。按礼,采择问名、告吉告成告期、册妃俱行,今日是亲迎。赵敛与纪鸿舟以节度使被皇后任命为随行使者,同皇太子齐行至寇宅门前接亲。他二人着公服,天还未亮就进宫候太子。
太子李晔临刚刚起床梳洗,发还未簪,暂不见人,赵敛与纪鸿舟只得在外等。等到天微微亮,总算是梳成,本是换服便走,可阁中内侍忽然出来,对他们说:“太子殿下想见两位官人。”
赵敛和纪鸿舟互瞧对方一眼,悄声恭敬入门。
李晔临已经穿好礼服了,发呆似的坐在那儿,手脚发冷,背心却发汗。他苦等外面两位节度使来,才一见面,望到是高大威猛的武将,更加紧张难安了。
“臣赵敛、纪鸿舟,参见太子殿下。”
李晔临听他们行礼,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储君,鼓起胆子说:“两位官人不要多礼。”
他不自在地坐了一会儿,说,“我成婚,说的话、做的事,都得按规矩来。宫中女官教我说话,我记不清,不知道两位官人能不能替我背一背?”
赵敛说:“可以。”
“太好了。”李晔临笑起来,随手就把宽袖往上摞,边上内侍见了,忙过来劝阻:“殿下,袖子要齐。”
“好吧。”李晔临并不在意这些了,他和内侍说,“把桃盈叫我背的那些话说给两位官人听。”
内侍遵命,只说:“醮戒礼时,陛下曰‘亲迎惟古趋,辰之良,往帅以恭’,太子殿下应回:‘臣谨奉制’。至妃家中,太子殿下曰:‘某奉制亲迎,敢不恭承’。”[1]
赵敛就听了这两句,以为还有,但内侍迟迟不说。他问:“就这些?”
内侍答:“就这些。”
赵敛不明白这两句话有什么好背,听一遍也就记住了。他说:“回太子殿下,醮戒时群臣皆在,不能提醒。或亲迎时可以。”
李晔临心说也行。他不放心,要走之前还找他们背,看他们滚瓜烂熟的,这才安心了:“好,这就走了。”
出宫前,太子要在东宫官引下入文德殿受醮戒礼,群臣在垂拱文德殿门之内等候。但等了许久,都不见官家。
殿中一时有细响,不知被谁一声呵,停住了。良久,闻内侍传:“皇后殿下到。”
辛明彰穿翟衣,乘辇而来。太子见其拜,众臣下内侍见其亦拜。
她没有说话,是边上入内内侍省都知韦霜华代皇后说:“陛下略感不适,尚不能达,故而下诏,由皇后殿下代陛下行醮戒礼。请太子殿下拜。”
赵敛和纪鸿舟站在前面,两个人都有觉出乎意料,可一切却又是在意料之中。
皇后代陛下行礼,其实是逾越之举;陛下不能来替太子醮戒,也有违礼制。显然,底下臣子都觉得不妥,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了。
皇后降辇,皇太子就位拜礼,搢圭舞蹈后再拜。[2]按理,应奏圣躬万福,但面前不是陛下,是皇后,李晔临迟疑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辛明彰直直盯着他,似乎非逼着他说“圣躬万福”,他不敢,最后只说:“娘娘万福。”群臣闻此,皆呼:“皇后殿下万福。”
殿中静默半晌,辛明彰有些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示意内侍再行下一步。
内侍引太子升自西阶,后取盏,以酒注盏,而太子跪搢圭受盏。又有太官令奉馔设于位前,他饮食毕,降阶北向再拜。[3]
讫,辛明彰说:“亲迎惟古趋,辰之良,往帅以恭。”
李晔临努力回忆,说:“臣奉制。”说完,好像记得不对,又改口道,“臣谨奉制。”
殿中人皆松了一口气,等着太子出去,这才彻底放了心。
礼毕,就该出宫门迎亲,众使者随李晔临出,赵敛和纪鸿舟亦随之出。
而辛明彰坐于殿上,遥望李晔临穿衮冕的背影。她的心里在叫嚣、在不甘,她摸自己翟衣的袖子,对于衮冕的渴望越甚。
醮戒毕,才出宫。宫城外已经挤满了人,都是来观瞻太子殿下英姿的百姓。李晔临长这么大,出宫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威风,不由得意,挥手同百姓示意。一旁跟着的纪鸿舟提醒道:“殿下,行于马上,不要多举动。”
李晔临惶恐地放下手,吞了一口唾沫,怯懦说道:“是。”
但百姓以为太子殿下亲人,格外仰慕,许多人追随者迎亲队伍好远,直到寇宅门口才停。
亲迎按礼行,又到李晔临为难的时候了。
左庶子请皇太子出,李晔临跟着引的人走,心里默背着要说的那几个字。他有些忘,回头看了赵敛一眼,欲问。赵敛小声说:“某奉制亲迎,敢不恭承。”
李晔临记下了,说的时候还是撇了嘴,将‘恭承’说成‘承恭’。但好歹是糊弄过去了,后也不必他说话了。
早晨经历一遭,这回又经历一遭,他早就汗流浃背,疲惫不堪。但他还想着去看太子妃,接亲的时候不方便看,同牢时却可以。想到这儿,他就有力气了,笑都欢喜。
太子妃闺名寇从英,但李晔临还不知她的名字,只在心里唤她寇三娘。同牢的时候他看见三娘了,长得确实好看,身高而匀称,眉眼英气,比宫里那些宫女漂亮。
李晔临移不开眼,合卺时,连匏瓜都拿不稳,总在想一些龌龊心思。但寇从英是很有胆量的,她虽不说话,眼里却流露出不快,把李晔临一吓,再也不敢发呆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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