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页(1 / 1)
('
“我嘴里苦,不想再吃什么了。”
“正因为嘴里苦,才要吃什么。”她转头和王求恩说,“去把粥端来。”
李祐寅自然没有心思喝粥,他还在想赵敛的事。等粥端过来,他一见是寡淡无味的白粥,更没有胃口了:“不想吃了,先放着吧。”
辛明彰说:“这是甜粥。”
“甜粥?是白粥而已。”
辛明彰笑笑,用勺子舀了一点碗边的粥:“官家没尝,怎么知道粥甜不甜呢?”
李祐寅张嘴吃了一口,说:“果然是甜的。”他听出辛明彰言下之意,既然粥是甜的,也能解他口中苦涩,就好歹吃完吧。
“伏雁军的军权,还是要交给赵敛。”李祐寅深思熟虑后说,“润珍迟早是要即位的,我得为他做打算。”
辛明彰说:“官家看,妾都听官家的。”
按李祐寅意思,是先提拔赵敛做东宫少保。虽无职事,仅为虚衔,但其中有暗示,赵敛不会不懂。后再将步军司军权交给赵敛,望他能护太子周全。
辛明彰当然照办,腊月二十九仍不放三省歇息,赶着除夕前把诏书下了。
赵敛在家中接制书,叩谢皇恩,自然就明白意思了。
*
到正月初五,赵敛家还挤满了人。
新年前几天,是亲戚过来拜年;后几天,是听他封了太子少保的官员来拜年。礼堆了满廊,但他一个都没有收,全都退了回去。
应付客人到傍晚,他才能清净一会儿,歪在榻上放空,连饭都不知道吃。谢承瑢过来叫他,他慢吞吞地走,没几步就倚着谢承瑢,撒娇说:“你喂我吃行吗?我手端不起来了。”
谢承瑢避开他落在脖子上的嘴唇:“你好好走路。”
“怎么?我非不好好走路,我非要……”
“阿敛!”
赵敛闻声,只见长廊尽头站着一鹤发老人,定睛一瞧,是他的先生沈沛。
他哪还能没骨头地走路呢,立马挺直腰背,喜出望外:“先生!”
沈沛今年也有九十六了,非常高寿,但依然硬朗,走路不需要人扶。他笑得也爽朗,能传好远,耳不背、眼不花,什么都好。
赵敛尊他、敬他,见他训自己,连忙上前去扶,乖巧说:“您怎么来了?来了也不叫人告诉我,我该亲自去拜访您才对。”
“我听说你才做了太子少保,送礼拜访的人一定很多,没空到我那里去。我也才闲下来,想见你,就来了。”沈沛打人依旧有力道,拍在赵敛手心,刷一下就红了。
他似笑非笑地责备:“走路不好好走路,非倚着别人做什么?”
赵敛低头认错:“我没骨头,就被您瞧见了。”
谢承瑢也在那头作揖,沈沛见了他,说:“其实也料到你们还能在一起,我看延州那把火就是鬼火,谁都能烧,唯独谢同虚不能烧。”
赵敛立食指在唇边:“先生替我守秘密。”
“我不管你。”
沈沛走路很快,不用赵敛搀,一个人就到堂里坐了。他还是爱喝茶,正好赵敛这里有好茶,水是清泉水,茶是新茶,喝起来清甜。
“我不知先生来,也没有做什么好菜。您将就将就吧。”赵敛说。
沈沛品一口茶,笑眯眯地弯了眼:“没关系。”
师徒二人谈了片刻天,很自然就将话转到朝政上去了。赵敛说:“我本是要深究白玉馆的事情,但官家似乎并不是很想让我查。现在案子已经结了,唐任也被罢出京,就很难才能被提起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贩卖人口如此猖獗,说明已经烂到根了。”
“我是寸步难行。”赵敛气馁,“这几个月,我什么都不想做,总荒废在家里。朝中此景,我并不能撼动分毫,也就没有心思再认真了。”
沈沛道:“大周律法规定,贱籍脱籍从良,与良籍无异。随意买卖从良者,仅罚钱五十贯。卖一个人,能得千百、甚至上万贯,这五十贯,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敛说:“是。”
谢承瑢在旁给他们煮茶,茶壶上悠悠冒白烟,炉子很热,烘得他手发烫。他觉得燥,只好打开身侧的窗子。
窗外尚有积雪,寒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一面冷、一面烫的,并不自在。
他就着这样的冷热,说:“能做卖主的,并不会缺少五十贯。没有威慑力的律法,便是虚设,还不如不设。”
“律法,是防君子,而非防小人。例如杀人,杀人偿命,这难道没有威慑力吗?可还是有人会杀人。人若有心做坏事,律法是拦不住他的。”沈沛道。
赵敛望见谢承瑢低落的神色,在书案底下悄悄握住他的手,说:“律法,只是做人的底线。上限如何,还看个人。”
谢承瑢说:“一日为奴,其实是终身为奴。既如此,何必说什么‘岁至脱籍’,给人幻想,却又不能成真。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了,也不至于梦抱空。”
沈沛闻茶香,说:“话虽残忍些,可是实话。人无念想,就做行尸走肉,真无欲无求的人,随时随地就死了,还有谁愿意做奴?”
“这是谎言。”谢承瑢黯然说。
“是谎言,却也是必要之手段。”沈沛颇为叹惋,“人与人的命是不同的,这是你我都不能左右的。只要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作者有话说】
这次学乖了,周二就把榜单任务完成,不然又给我整锁了(>人<)
第212章 六五 屋漏在上(三)
夜里,谢承瑢怎么都睡不着。他一闭上眼就要想起曾经在齐州佟立德和他说的话:“想活着,有罪吗?”
想活着,从来都不是罪。他苟活到现在,也不算是罪。
到后半夜,谢承瑢的后背又开始疼了。
冬日寒,他的那些旧伤一碰到冷就要发作,连骨头都疼,用药、吃药,皆不管用。他不敢告诉赵敛,都自己默默忍受着。
现在赵敛睡了,他疼得厉害,怕吵到找睡觉,就摸着黑下床,凑到炉子边用散出来的热烘烤后背。
屋子里暗,他什么都看不清。肩膀的疼还折磨着他,他想抓什么来分散注意,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真疼啊,他疼得接不上气,大口呼吸都不能抑制。
赵敛很快就察觉边上没人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拉开帷幔轻唤:“阿昭?”
“二哥……”
他看见谢承瑢抱膝坐在地上,忙下床去:“怎么了?冷?”
“不冷。”谢承瑢说话有气无力的,“我睡不着,下来坐一坐。”
“你是不是背疼了?”赵敛过来看他,手揉在后背上,“要不要吃点药?叫阿福去熬药吧。”
谢承瑢摇头:“不想,我就是睡不着而已。做了噩梦,就睡不着了。”
赵敛问他做了什么梦,他说不上来。他回搂着赵敛的脖子,虚弱说:“我好想吃柿子饼。”
“我一会儿给你去买,好吗?不要坐地上了,回去躺着吧。”赵敛抱他起身,还没走几步,就听他在怀里哼唧。
“摁到了,背……”
“真的背疼?”赵敛有些着急了,“我去叫人过来,你忍一忍。”
他把谢承瑢放在床上,出门要去叫郎中,可谢承瑢却拉着他的手不准他走:“别走吧,我想你陪我一会儿。”
“我陪你,我叫阿福去喊郎中,好吗?我很快就来了。”
谢承瑢疼得睁不开眼,却还要费力地说:“要回来,可不能骗人。”
廊外的灯亮了,赵敛连衣服都没披,焦急地把阿福拽起来,让他去找裴章。
阿福一下子就清醒了,随意套了一件外衫,骑着驴就到外面找裴章。赵敛也不闲着,他抱了几床厚被子来给谢承瑢盖,又把手炉拿来放被子里。可不管怎么样,谢承瑢还是手脚冰凉。
“就是背疼吗?头疼不疼?”
谢承瑢说不上来话。
赵敛怕他睡过去了,就不停和他说话,听他没声音了,还伸手往他鼻子底下探。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