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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气。

“裴章就快来了,扎几针就好了,阿昭。”赵敛说话有些轻颤,“你要是疼狠了,就叫唤,我在这儿呢。”

“我不疼……”谢承瑢喘不上来气。他害怕地攥紧赵敛的手,问,“二哥,我不会是要死了吧?”

“别胡说!”

谢承瑢却说:“我阿娘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她也喘不上来气,我和她说话,她也回不上我。”他失落地说,“我还不想死呢,二哥……我、我得把柿子饼吃了才能死。”

“死什么死?不会死的。明天就吃柿子饼啊,明天就给你吃。”赵敛不敢说重,安慰他,“裴先生来了就好了,就不疼了。”

“二哥……”

“怎么了?”

谢承瑢痛苦地说:“你抱着我,我就不疼了。”

赵敛过来抱他,连人带被地把他揽在怀里。

屋外吹过来烈风,把院子里的竹叶摇得沙沙响。韶园所有的灯都点起来了,仆从们忙碌地从长廊穿过,张妈妈也来屋子里看了。

赵敛十分不悦:“来这么多人干什么?又不是要走了!裴先生来了吗?”

“裴先生应当在路上了,从前裴先生叫我们备过止疼的药,现已经熬了。”

“快点吧。”

谢承瑢疼得发怵,他的手一直殴着赵敛的手背,越疼指甲就陷得越深。有时候疼糊涂了,还不停谵语:“娘……下雪了,你看……”

“没下雪。”赵敛额头沁了密密的汗,他叫人把炭盆抬近一点儿,昭昭烘不到会冷。

其实谢承瑢已经分不清冷暖了,他哭着喊:“娘……我娘是好人……我要阿娘。”

张妈妈见了,有些落泪,说:“二哥,我来哄他吧,我会哄孩子。”

赵敛没办法,就把谢承瑢丢给张妈妈了。

张妈妈把谢承瑢抱在怀里,一颠一摇地唱:“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她没读过什么书,只会背《三字经》。孩子睡觉不都是要哄《三字经》的吗?三哥应该也是。她唱歌也好听,轻轻柔柔的,总让人想哭。

赵敛不敢听,背过身去弄炭盆,却听谢承瑢也跟着唱了。

“玉不琢,不成器。”谢承瑢茫然地睁开眼,还以为回到以前了。他只看见有人抱着他,挽发髻、别簪子的,真像是阿娘。他抓着阿娘的手腕说,“娘,我想吃柿子饼和栗子糕。”

“娘明天给你买好不好?娘明天给你买。”张妈妈轻拍他的后背,“明天就有了,明天就有了。”

“娘……”谢承瑢要哭了,“我好想你。”

张妈妈擦干他的眼泪,却也不受控地流泪。她说:“娘也想你。”

谢承瑢怔怔看着,有一瞬间,他分辨出来这不是阿娘。可他却宁愿这是娘。

“二哥,裴先生来了!”

裴章一路赶来,气还没喘平,先过来把脉,说:“止疼的汤药,有没有熬?”

“熬了,熬了!”

“我要施针,除了这娘子,其他人都出去吧。”裴章抱来药盒,拿出一只羊皮卷,哗啦啦把针亮出来,在灯上烧了半晌。

赵敛呆着站在前面,丝毫没听裴章说的“出去”。还是瑶前拉他:“走吧,二哥,你站在这儿,先生也不能施针了。”

今晚的月亮倒明呢,赵敛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失魂落魄地去看月亮。

他隐约听见屋子里的抽泣声,还有揪他心扉的惨叫,若不是瑶前拽着他,他非要冲到里面看不可。

“先生不要你进去,你还不明白?你进去就是添乱的!”

赵敛心绪不宁,用手抹脸好几回,才说:“冬天这么难熬,我都不知道他疼成这样了。他从来都不告诉我,我也以为他不疼。”

瑶前叹了一口气,望见赵敛手背被抠的一块又一块,惊诧道:“手怎么了?都在流血了。”

赵敛随意看了一眼,说:“没事。”

“同虚每回生病都得叫娘,他应当是很想母亲,加上这几日二哥总在查白玉馆的案子,他多多少少有所触动。依我看,二哥还是不要再把朝堂上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不是白白惹他伤心吗?”

赵敛觉得也是,是他想得不周到。

瑶前说:“我听说宫里来了一个西域神医,能将死人医活,是皇后殿下特意为官家寻来的。若是他能来看一看谢同虚也好了。”

“神医?郎中也不能乱找,能不能信得过,医术高不高,都是我要思量的。”赵敛百般矛盾,“况且,宫里的御医只为官家瞧病,我又如何能要过来呢。”

“是。”瑶前道,“谢同虚不该暴露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赵敛听瑶前说明白这话,越来越不是滋味。顾虑太多,枷锁太多,若因此葬送昭昭性命,是不是他的过。

忙了一宿,到天微微亮,谢承瑢总算苏醒,也没有再觉得疼了。他躺在床上,将床顶的纱幔看遍了,没见到赵敛。

赵敛是在外面和裴章说话。

裴章累了一夜,水也没喝一口。他担忧着谢承瑢的伤势,说:“他身上这伤反反复复发作,我用药给他吊着,这冬天只能这么过。”

“之前不是说已经好了么?怎么还会这样发作呢?”

裴章说:“我且问官人,他是不是平时烦心事多?是不是整夜难眠,忧思郁结?”

赵敛一听,没有再说话了。

“你不说,我大概就知道了。”裴章猛得拍手,“我嘱咐多少遍,要静养,身子要静,心也要静!为什么那么多病?心里想的事情太多了,时时刻刻都在想,怎么能好?你也是,脑子都木了!你这么笨的人,怎么能照顾好他呢?”

赵敛愧疚说:“是我的错,我会叫他不要想的,以后都不会了。”

裴章无话可说,他擦了一把额前汗:“我是给他削了烂肉,喂了药,他才不疼。你可不要小看疼,能疼死人的!我开的药要按时服用,稍疼了再喝;后背的伤口要及时换药,不要碰水。再有,你也不要惹他乱动,这几日就在床上躺,一直躺到春天。等过几日再看,若不好,还得扎针。最近也要吃些清淡的,不要偷嘴了。”

“是。”

裴章恨病患不听话,脾气上来了,那是天王老子都要骂一骂的。他说:“你要真为他好,就不要那么木了!你个呆物。”

赵敛一句话也不敢回,低头认错,这才算了。

回屋子的时候,谢承瑢正在找他,一见到人了,伸着手就叫“二哥”。

“我在呢。”赵敛忽生失而复得之感,快步过去牵他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了。”

谢承瑢说话声还是虚如轻羽,但气色比昨夜好太多太多。他想抱赵敛,但床上的被子太重,足有五床,实在是抬不起胳膊。被子盖的厚,炭盆还在边上烤,他热坏了,便想把手伸出来散热。

“外面冷。”赵敛说。

谢承瑢无奈道:“可是我要烧死了,好热。盖一床就行了,把其它的都抱走吧。”

赵敛看他热成这样,抱走了三床,还留两张盖。

谢承瑢轻松许多,又去摸赵敛的手。他看见赵敛手背上那么多的指甲印,再见他憔悴模样,自责说:“让你担心了,二哥。”

“我该担心你。”赵敛伏在他手边,“你若不舒服,要和我说。病都是拖出来的,你总拖,到后面就麻烦了。”

谢承瑢乖巧说:“好,我以后都告诉二哥。”

赵敛来不及同他说了,早晨还得上朝,再迟一些就赶不到宫城了,便不舍地离开。行前还吻过谢承瑢的额头,再三叮嘱:“药要吃,等我回来瞧你。”

“我想吃柿子饼和栗子糕,你还能给我买来吗?”

“买,晚些时候再吃吧。”

谢承瑢在床上看他出门,见那一点紫色的衣摆擦在门槛上。他好像心里丢了一块,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

新年第一回 上朝,官家还是没能来,依旧是皇后垂帘听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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