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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辛明彰抬眼,“她不会是有了吧?”
“是。妾身找了御医来瞧,确实是有喜了。”
辛明彰心中腹诽:爹要孩子要了这么多年都要不上,太子弄了几次就怀了,还是亲父子吗?
寇从英说:“可是她不见了。”
“不见了?!”辛明彰再不能扇扇子了,立转愠色,“能去哪儿?”
“妾找遍了东宫,连水井都看过了,没有。”寇从英示万分歉意,却没有任何慌张神色,她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东宫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她,她只能是已经跑出去了。”
辛明彰疾言厉色说:“这不是荒唐吗?她一个女人,如何逃得出东宫?有没有到外面找?”
“正叫人小心在禁庭寻人,妾想着一定要将此事告诉娘娘。”
“对,你做得对,这种事要先告诉我,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官家。不能让官家听到一点风声。”
辛明彰不能让这个孩子流落在外,于是托了纪鸿舟找人。她还是不准东宫的人说话,也不准寻找小红的禁军说话。
“皇家丑闻,你还想要多几条?找不回小红,你们殿前司也要负责。”
纪鸿舟领会她的意思,派了几个亲信,满珗州地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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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终于见到了杨思恭。
他们大概已经三个月没见了,可就这短短的三个月,杨思恭已经瘦得没有人形了。
杨思恭父母早逝,出宫之后就只能和姑父姑母住在一起。姑父姑母有自己的孩子,平日管不着他,虽然皇后赏了一笔巨财,但杨思恭生活已经不能自理,没办法花钱,这钱自然就落在姑母手里,贪掉了。
天很热,他一个人住在柴房里,早中晚会有人来送饭,其它时候根本没人管他。因他被太子伤了某些地方,拉撒全部失禁,兜不住就都泻在床上,一滩又一滩。夏天捂着,柴房臭气熏天,几乎不能近人。
小红站在门口呼唤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撑着上半身往门外望。他看见是小红,顿时泪满衣襟:“小……小红!”
“是我!”小红踏进门,已经顾不上房里的臭气了。她快步走到杨思恭窗前,和他四目相对,泪眼婆娑。
杨思恭先是喜悦,随后又羞愧地要她出去:“你来这儿做什么?你不是该在东宫吗?莫非是皇后殿下放你出来了?”
小红摇头:“我逃出来了。”
“什么?!”
小红坚定说:“我逃出来了!杨哥,我一日都住不下东宫了!”
杨思恭急得大喘气,他想起床,但身下黏腻潮湿得让他根本坐不起来。他担忧说:“你逃出来……他们会不会抓你回去?”
“昨夜已经有人抓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东宫里的人。杨哥,我遇见一个好人,他说他要带我出京。我……我想接你也走。”
小红回过头,把目光落在门口的谢承瑢身上:“就是那位官人,他说,可以让我们两个出京,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就走吧!”
杨思恭连连拒绝:“我已是这副身子,怎么能拖累你?我已经走不了了,躺在床上太久,我的腿已经发烂了,我走不了了!”他用力扭动污糟的头发,有臭味从被子里冒出来,连他自己都恶心得想吐。
“我照看你,杨哥……”小红哭起来,“我照看你一辈子,我们就走吧!珗州没有我们的活路了,我们要离开这里!”
杨思恭还是挣扎,可小红不顾他身上的脏,用力紧抱住他,“我们走吧……”
“我不能走。”杨思恭也有眼泪落下,“我已经是废人了,你若是带着我走,就走不远了。红姐姐,你丢下我,可以走得更远。你在东宫做奴,我不想你除出了宫,还是做奴。”
小红无言,唯有泪下。她抽泣得快要发晕,却还是不舍得松开杨思恭。
“红姐姐,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杨思恭笑笑,“一辈子做奴,一辈子都脱离不了桎梏。眼下你能有自由的机会,就不要想着我了。我希望你能自由。”
“可我永远都不会自由了!”小红松开了他,疯癫一般在屋子里乱晃,“我永远都不得自由了!我永远都不能自由了。”
她哭着笑、笑着哭,“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人人盼着的喜事,落在我头上,我是生不如死!”
第225章 六九 玉碎珠沉(四)
小红没办法劝说杨思恭和她一起走,可她还是想为杨思恭做些什么。
她把杨思恭的被褥换下来,抱到河边去洗。今日还是很热,在河边蹲了一会儿,热浪就滚着水扑上来。
她豆大的汗直滴在水面,就像她的眼泪。
谢承瑢要帮她洗的,可她不愿。
她说:“官人救了我,我已经没有办法报答,又怎么能让你帮我洗被褥呢?”
谢承瑢就在她身边陪着,帷帽扣在头上,他感受到汗水凝湿了他的发。
他望着河面皱起的污色,没有话说。
“官人,我想明天就走了。”小红说。
“可我还没有给你找好去处。”
“不用了,能走一路,就是一路吧。”小红无奈地笑笑,“我这样的人,去哪儿不都一样吗?”
谢承瑢看着她的侧脸,认真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没有自由的奴隶。”
谢承瑢伸手去挽河边的水:“你现在可以自由了。”
小红打了一会儿褥子,说:“到哪儿都不自由,这人世间,本就是不自由的。”
那浑浊的水流进谢承瑢的手心,他愣了半晌,本来想洗干净,可又有更脏的水流下来。他静静看着污水,说:“是啊,怎么样,都不是自由的。”他转头问小红,“你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你叫小红,你姓什么呢?”
小红摇头:“不记得了。我很早就进宫了,进宫之后改了名字,忘记原来叫什么了。”她拎着褥子的一角,让它顺着水荡,“小红这名字,是他们随便抽的,什么颜色都有,我是红色。”
谢承瑢不知道说什么,他说:“红色漂亮。”
“是啊,红色漂亮。”可是小红一点儿都不喜欢红色。
她把杨思恭的被褥洗好了,挂在外面去晒。晒的时候,她说,“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了,过了今日,我就要走了。我身上还有一只金手镯,那是太子妃赏给我的。若官人不嫌弃,我把它送给你。”
谢承瑢说:“我不用你的金镯子,你出京城需要用钱,金镯子要放在手上。”
小红笑了,露出一对漂亮的梨涡。她确实很漂亮,这世上的漂亮有很多种,有的明艳,有的温婉,而小红是干净。无论受过多少折磨,她都是干净的,像是上游里纯净的水,又或是天边纯白的云。
“收下吧,官人,我不想再欠谁了。”她说。
谢承瑢还是没收,他做这些也不是为了求谁报答。
小红给杨思恭洗完了被褥,最后见一面,这就要走了。临走前,她还是站在门框下,忧心忡忡地望着床上狼狈的杨思恭。
“我走了。”
杨思恭朝她挥手:“走吧,走吧。”
小红眼下悬着泪,她说:“下一回,我们要什么时候再见?”
杨思恭也不知道,大概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但他还是努力对小红笑,并且从容地说:“很快,很快就能见了。”
夕阳落在小红身上,她无数次回头望那间柴房,无数次泪流满面。
*
下午,林珣和赵敛特意去户部查白玉馆的鸨母王氏,果然与意料中的一样,王氏母曹氏同曹规全之父为亲姐弟。
先说曹氏,曹规全是科考做的官,从前家里都是无权无势的,相当贫穷,全家做农活供他一人读书。他中了进士后,因直言批评先帝“行苛政”,被先帝赏识,留在京中。先帝龙驭宾天,先太后执政,也过分提拔曹规全,终于是在崇源十年升至吏部尚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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