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全文(18)(2 / 2)
年轻时任性,倒勉强可当得上这两个字,如今一身病痛,心便也被这病给缚住了温大娘子的眼神忽然有些遥远。
缚住心的不是病痛,怕是旧事吧?
衡玉在心底感叹了一句,也明了许多。
那日她初登门,温大娘子说此前不知她是个小姑娘,故而礼物需要另备于是之后定是打听了她的来历出身。
她的一切都不难打听,包括年幼时曾流落在外之事。
想来,这才是温大娘子想见她的缘由所在吧。
流落在外的女孩子最终回到了家中
她的经历,或是给了寻女多年的温大娘子一些希望的。
纵然出于礼数不便提及她的经历,但见一见也是一种慰藉,这种心情她大致可以想象。
有些思念虽无声,却也沉重浓厚得叫人无法忽视。
衡玉的视线落在窗边挂着的那只旧纸鸢上。
片刻后,她开口轻声道:晚辈近日曾对令爱之事有所耳闻
似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起此事,温大娘子意外之余,嘴角溢出苦涩笑意:是,还有十一日,便满二十年了。
衡玉在心底念了念二十年了。
按说是该放弃了。
若大娘子还在找人,晚辈或能试着帮上些小忙。她不做犹豫地讲道。
她本人性情执拗顽固,素来最不喜欢放弃二字此番来营洲,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劝说放弃的话,温大娘子必然听了许多了,也不必她来重复了。
既开了口,总要说些不同的。
温大娘子一时怔住,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角:吉画师的意思是
人海茫茫,想找回一个孩子并非易事。家中当初为打听我的下落,亦是费尽了心思,又因彼时有朝廷相助,故而倒也摸清了些旁人无法触及的门道,得了些经验,结交了些能使得上力的人脉。衡玉看着温大娘子道:或许多少也能派上些用场。
温大娘子听罢这些,神色有些激动,最在意的事情当前,让她顾不得其它:吉画师当真愿意帮这个忙吗?
既为亲身所历,又是力所能及,理应如此。
听着这句话,温大娘子倏地红了眼圈。
他们蒙家这些年固然也没放弃过寻找鸢儿,可纵然倾尽全力,蒙家也不过寻常商贾而已,自然是比不得在京中扎根的高官大儒之家
而虽然萧将军也因大柱的缘故近年命人帮忙寻找过,可正如吉画师方才所言,此等事若无经验门道,单凭打听寻找,再多的人手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若京中吉家肯帮忙,那当真是太好了!
温大娘子掀了身上的绸面被,当即便下了床,要向衡玉行礼。
大娘子不必如此!衡玉忙起身将人扶住:能否真正帮到您还是未知,只能一试而已。
有些希望事先不能抱得太大。
温大娘子摇头:不,无论结果如何,吉画师愿出手相助,于我蒙家而言皆是天大的恩情。
大娘子且回榻上坐着,保重身子为上。衡玉道:我需替令爱画像,之后还需大娘子配合。
画像温大娘子怔怔。
她身边的贴身婆子则叹气提醒道:吉画师兴许还不知,我家姑娘走失时不过两岁稚龄,便是有画像在,也全然派不上用场了
毕竟,又怎能拿两岁女童的画像去寻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呢?
第037章 一跪
这也是随着时日愈久,寻人之事便愈发举步维艰的原因之一。
世间万物,生长衰落自有其规律法则。而一个人的成长变化,纵然表面看似与幼时相差甚远,却也必然有迹可循。衡玉道:我可以试着以其幼时旧容,大致演画出如今的样貌。
这婆子大为惊异,甚至更多的是怀疑小姑娘说大话她从未听过这等本领!
吉画师此言当真?温大娘子紧紧盯着说话的女孩子。
少女神色平静笃信地点头。
那便有劳吉画师了!温大娘子当即吩咐道:快,去取鸢儿的画像来!
女儿刚走失时,家中请了极有名气的画师来画过画像作寻人之用,她挑了最像的一幅一直保留着。
婆子应下来,仍在心底叹气大娘子这回也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一支画笔而已,哪里就能凭空画出二十年后的模样呢?
真就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经过窗外、听得了这番对话的老仆,眼神则剧烈翻涌着。
不单需要旧时画像,还需令爱幼时的性情、喜好,不知大娘子可还记得清楚吗?衡玉开口问。
温大娘子笑中带泪:记得都记得。
婆子奉命取来了纸笔,衡玉将温大娘子所述,挑了关键之处执笔一一记下。
推演画像需要些时日,还请大娘子耐心等候一二。衡玉将那幅女童画像与所记交给了吉吉,临走前与温大娘子说道。
温大娘子再次坚持起身道谢:多谢吉画师。
衡玉还了一礼:大娘子且安心歇息,改日有细节需另行询问,晚辈再登门拜访。
温大娘子点了头,在婆子的搀扶下,目送着衡玉离开了此处。
衡玉出了温大娘子的居院,脚下略慢了些。
有人在跟着她
她虽不会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功夫,但幼时经历也让她练就了自身对外界的敏锐感知。
果然,有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请留步。
那是一道略有些沉哑的男人声音。
衡玉驻足,却未回头。
对方很快走到她身侧,而后却是朝她直直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无疑十分突然。
衡玉看着跪在面前的蒙家老仆,悄然握紧了袖中十指。
是程平。
姑娘若当真能将我家姑娘找回,在下愿做牛做马,肝脑涂地相报!
男人对诸事有着自己的判断在,他在窗外听了许久,他心中清楚,面前的女孩子绝非是在说大话!
而这个女孩子并没有像大多数做善事的人那样说出不求回报的话
若当真能将人寻回,倒无需你肝脑涂地衡玉看着他,微微抿直了嘴角,道:到时,我只需你替我做一件事。
确切来说,是回答她一个问题。
她今日决定帮温大娘子,只因内心驱使。
但若能借此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也没有道理不用。
她从不会去思考所谓善举是否一定要完全纯粹,二者皆是她想做的事,从心而为,仅此而已。
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在下也绝无二话。程平定声说道,字字有力。
衡玉点头:但愿此约有得以履行之日
程平此人虽沉默寡言,却看得出是个极骄傲固执之人,这样的人找不对法子,多半软硬不吃而若能借此让其开口,或是最好的捷径。
但她也不至于天真到将所有希望押在这个约定之上。
到底想要找回一个丢失二十年的孩子,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纵然她从不肯服输,但也不得不承认,许多时候决定结果的,仍旧是运气二字。
而在运气插手之前,她要做的是尽人事。
天色将晚之际,营洲城落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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