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全文(98)(1 / 2)
妇人听得意外又很快了然:原来如此
再看向衡玉的眼神,便更加友善了两分。
姐姐竟认得我那位兄长?且是好友吗?女孩子有些惊讶,有些好奇:兄长他竟提起过我进京之事么,他是什么样子的?
她这位兄长是父亲正室所出的嫡长子,长她五岁余,自她有记忆起,便只见过一回有一年父亲回范阳祭祖,他曾同行,她那时不过五六岁而已。
再之后,父亲的官越做越大,也愈发繁忙,便甚至会亲自回范阳了。
也因此,此番前来京师这陌生之处,想到要面对那些根本没有怎么相处过的家人,女孩子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那些所谓父亲要将她待价而沽的想法,便也是这些忐忑使然。
你这位兄长是个爱好广阔,行事随意的性情中人,且你与他的眉眼有五分相似。衡玉笑着道:放心,你们兄妹定是合得来的。
她说着,看向女孩子怀中抱着的木剑,道:马家家风一向不算刻板,尚书娘子虽少与人接触来往,却非是传闻中那般冷淡矜傲,而是体弱之故。又因近年来多是闭门礼佛修心,有些人屡犯攀附不上,才渐传开了些谣言,做不得真的。
原来是这样吗?
听得这番话,女孩子心中对赴京的排斥感消解许多。
妇人的眉眼也有了一丝笑意,像是终于放心了些,感激地福身行礼:多谢姑娘提点告知。
客气了,随口闲谈罢了。
还不知姐姐姓什么呢?女孩子满眼期待地问。
衡玉含笑:家中姓吉,我名衡玉。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女孩子的眼睛笑成了弯月:我叫马映柳,这是我姨娘,姓冯!
衡玉便颔首。
姐姐和这位郎君,也是要回京师吗?女孩子旋即问。
见衡玉点头,女孩子便问:那之后到了京城,我可以去寻姐姐玩儿吗?
自然。衡玉笑着道:到时让你兄长带着你便是了。
女孩子连忙欣喜点头,又忍不住心中激动,仰着脸向衡玉问道:吉姐姐日后开书院的话,定会教女则女诫女德女训之外的书吧?
衡玉缓声道:男子所读所习之物,来日女子也尽可学得。
当真!女孩子振奋地险些要蹦起来。
衡玉认真点头:女子习文,本也不该只为迎合吟风弄月,诉闺阁之怨,为他人红袖添香,亦或是用以操持中馈等刻板印象读书为开智,为明理,先为己思再为天下思。
女孩子再次听得呆了去,一时只觉置身浩瀚江海,尚不知边际在何。
可女子学来那些作何?妇人身侧的婆子也听得入了神,此时忍不住问:女子又不能科考做官学了又有何用武之地?
如今女子是不能科考,可这些女子的女儿,她们女儿的女儿呢?自吾辈而起,今日既有薪火相传,守先待后,腐朽旧制便终有更迭之日。少女声音轻缓平定。
姐姐说得没错总有有人开此道!女孩子激动得红了眼眶,神色却是兴奋无比。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参与谋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正事!
妇人看着衡玉,有些失神。
她今日听到的话,是以往从未曾听过的。
她心中的震惊,不比女儿来得少。
或是见识所限,她觉得小姑娘多少有些异想天开女子地位卑贱,千百年皆如此,这条路哪里是这么好走的?
但是,无论如何,哪怕撞个头破血流,却也好过如她们这般一潭死水啊。
一潭死水意味着永远不可能会有改变。
而这些愿意开此道,肯去试错,甘愿去撞得头破血流的小姑娘们,虽好似有些痴人说梦,但无疑是值得敬佩的。
总要有人敢做梦,梦都不敢做,何谈其它呢。
她懂得不多,但也认得一些字,无人同她说且罢了,既有人细细地将道理给她摆明了,那她还是听得懂、能勉强分得清好歹的。
妇人有些惭愧地笑了笑,小声道:妾身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烧香祈愿吉姑娘早日得偿所愿。
姨娘怎么帮不上忙,别再扔我的剑烧我的书便是帮忙了马映柳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道。
妇人无奈嗔了她一眼。
衡玉见状笑了笑,道:便不叨扰了。
马映柳连忙福身,眼睛弯弯地道:姐姐,那咱们回京后见。
衡玉点头,与萧牧一同离去。
看着那两道身影走远,妇人才道:回去吧。
马映柳顿时不满地努起嘴:姨娘竟还是不准我练剑吗?吉姐姐都说了,父亲和母亲兄长没那般刻板的,是您太过杞人忧天了!
我妇人叹气:你今早连早食都没用,总要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折腾吧?先回去吃饭。
女孩子这才露出笑意,挽住妇人一条手臂:多谢姨娘!
妇人忽然有些感慨。
女儿许久不曾与她这般亲近了
她此前也反省过,是不是自己矫枉过正,但又实在心中没底,极怕女儿长成别人眼里的异类,一辈子都会毁了。
但方才那位姑娘的那些话,好似一颗定心丸,叫她总算得以安心些许。
人果然是要读书明理开智的,自己找不到答案的,学来的道理会告诉你。
而人有了答案做支撑,才能于这诸事喧嚣的世间稍稍从容些。
妇人一路思考着,她好像从来不曾这般思考过。
那小姑娘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徐徐道来,却有着经久不散的力量。
说来,那姑娘说自己姓吉,唤作吉衡玉老奴怎觉得有些耳熟呢?妇人身边的婆子若有所思地道。
嬷嬷又不曾来过京师,缘何会觉得耳熟?女孩子问。
啊,老奴想起来了!婆子面色一时颇精彩:今早天刚亮时,听驿馆里头的人暗下说起什么吉家姑娘在此还说京师里的童养婿特意寻到此地,来迎她回京呢!
童、童养婿?妇人大惊。
京师里的风气,竟是开放包容至此么?
还是说,就这姑娘独树一帜?
马映柳也呆了呆,旋即眼中的钦佩神往却是愈发浓烈,又不由猜测道:那童养婿该不会就是方才那位郎君吧!
老奴看也像,说是长相尤为俊美,倒是对上了婆子恍然道:我说呢,怪不得如此安静乖顺,站在那儿都不敢说话的!
暗处还未来得及走远的蓝青嘴角抽了抽。
他家郎君八成倒是想,可惜轮不上。
侯爷方才怎么都不说话?穿过竹林之际,衡玉随口问。
你字字珠玑,发人深省,本侯只有聆听学习的份儿了。萧牧的语气似往常与她斗嘴时一般随意,然而却不含分毫打趣之意。
我也觉得我的话多了些。衡玉笑了笑,看向前方道:其实我本也不是个爱说教的话痨来着
嗯,我知道。出了竹林,是一条狭长小道,道路两侧的桃树枝叶伸展着,萧牧走在衡玉前面半步,说话间抬起左手,替她拨去面前一枝挡路的桃花
这世间女子的声音甚少能被人听见,既遇到你眼中的可救者,可同行之人,与她们多说些便是在行好事,亦是为你日后将行之道铺路。
他的声音很缓和,衡玉微低头,自他臂弯下躲过被他拨开的桃花枝,嘴角不禁微微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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