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by玻璃时针(7)(1 / 2)
仙门大比要持续数月,不说到场的仙门百家,期间以承办地界为中心的城池村镇可谓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正是打探消息的好时机。
他垂着眼睛思忖着一言不发,其他二人却误解,阮呈星急急靠过来,诱哄似的道:师兄,我知道宗门灵气充沛,对你身子好些,但宗门里师兄弟一个两个都跟木头桩子似的好生无趣,你又独居,长久如此,总闷着也不好,啊?
他这样着急,倒让宋沅有些警惕,一些不好的回忆涌入脑海。
他是要去,但未必要经过阮呈星。
如果没猜错,谢点衣应当也是为此事来的。
宋沅是怕极谢点衣,可谢点衣总不会害他。
想到这里,宋沅望着他,自觉是面无表情很能威慑人的,找了个自以为很有力的借口,带着些谴责道:别人会笑我。
他想,自己变成现在这样,总有眼前人一份,又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说话了,阮呈星总不会再压他。
他不知道自己下垂的眼尾、柔钝的唇角是摆不出严肃模样的,也不知道做人妻子的七年间嗓音被打磨得如何温缓,不知道自己自以为口吻严厉,其实天生一张温柔受气的脸孔,说这话好似在低声地委屈地吐露忧虑。
看起来好可怜。
合该关进魔宫里,用这把嗓音哭上百年。
阮呈星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喉咙干渴,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师兄的脸,还待说些什么。
哄他两句,还是叫他更委屈?
谢点衣却先他一步,哑声道。
谁敢?
好烂俗,好喜欢,雪雪的福气还在后头,咱们先看野狗打架。
写这章的时候好想吃点耐嚼的东西,但是没有老婆的脸蛋可以吃,评论区抽一个读者给我煮年糕,我是拆腻子胃,要吃传统酱油味的(这样是不会有评论的啊喂
师兄有些子自作多情在里头的,其实就是一些浅浅的分离性焦虑啦,发生在三岁到十五岁之间这不是恰恰好。
第13章
谢点衣语气森森,言语间锋利雪白的牙齿都撩出一瞬,他修为高深,威压仅仅泄露一线便尽数敛回。
可偏偏还要盯着宋沅说话,只那一瞬,就吓得他心律都不稳,白着脸往后躲了躲,站起来,只低声道一句:糕团没了,我去添些来。便转身向内室走去。
一面走一面抚平气息,宋沅知道谢点衣不是蓄意弄他,但他已经不比过往,一丝元婴修士的威慑于他而言都是重压。
而且,他开始觉得有些不适了。
自丹田升起的,熟悉的冰冷感觉。
他握紧了桌角。
好冷。
四肢开始僵硬,直到失去知觉,腿脚难以支撑,宋沅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抖着手匆匆从百宝囊里抓出一把褐色的粉末,狼狈地吞了两口,在无尽的苦涩中咳嗽着失去了意识。
宋沅从前行事便很温吞,择物于他来说是个难题,于是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也正常。
阮呈星气定神闲地啜了一口师兄亲自给他倒的茶,抓紧时间也要挑拨两句:大师兄收敛些,可把师弟我吓了一跳。
谢点衣睨他一眼,眉间戾气横生。
我倒是心宽,可师兄定是吓坏了,他性子一向温和,如今不知道在里边多害怕呢。阮呈星借着茶杯遮掩唇角那点笑意。
他刚入门的时候就知道谢点衣与宋沅不睦了,要他说谢点衣就是有病,明明宋沅好声好气地说话,一本正经地做事,待人接物都为人着想,尤其对他们,简直近乎讨好,看得他一颗黑心都软化,险些没舍得对自己的小师兄下手。
可谢点衣这个人就像被火烧坏了脑子,别人犯错在他面前尚有一息可喘,宋沅好端端地却要被他指责不端。
真不怪师兄最亲近自己,实在是那两个人劣迹斑斑。
但是师兄总是不够聪明,分不清好坏优劣,总做错选择,逼得他不得不从旁帮助。
否定他成就,质疑他眼光,撬走他友人,叫他无所依,伴他渡险关,最后,哄他入罗帐。
至于这法子正确与否,不过是些粗浅的小手段,言语挑拨而已,也算得上害吗?若非没有信任,怎会受他三言两语轻易挑拨,便一刀刀扎在友人心上呢?
阮呈星深以为然,这些年,他还是最爱使谢点衣这把刀。
这实在是一柄愚蠢又锋利的刀,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换来小师兄瞠大的眼、委屈的脸,再由他趁虚而入,哄得人心里只有自己好。
起先他小心翼翼地施展,后来却发现比他想的容易,谢点衣这个人,傲慢自大,似乎打心底里瞧不起他的小师兄,只要几句夸奖小师兄的话,登时就能换来一连串的讽刺。
他最爱做的事,便是当着宋沅的面,故作欣赏地夸奖他几句,哄得小师兄耳根发红,又被谢点衣看不过眼,夹枪带棒地嘲讽一通,垂首含胸地更靠近自己几分。
真多亏了谢点衣,如此既挑拨了关系,又叫宋沅更依赖他。
既然屡试不爽,不若故技重施。
阮呈星余光扫着门口,正待谢点衣帮帮忙。
谢点衣却盯着他,薄唇几动,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
阮呈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话,不由得微微挑起眉,暗自思量。
怎么,这是良心发现了?
还是这七年间又想起宋沅的好来了?
也是,毕竟当初那个消息传来,自己还恍惚着,都不曾与他计较那些。
谢点衣这把刀居然也会扎在自己身上。
他以己度人,自然想到这一档子事。
毕竟听闻他入门以前,这二人可是好一段感人肺腑的师兄情。
阮呈星慢慢皱起眉来,不应当的,他一个魔族人,追求人也知道要对人好,哪怕手段下作一些,也不至于那样损人不利己。
怎么办,只要想到又有人觊觎小师兄,他就浑身不舒服。
若是宋沅七年前死了便好了,他明明可以永远活在自己记忆里。
小师兄生命中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己,这个念头也很有诱惑力。
偏偏又回来了,谁叫他偏偏又回来了,原先阮呈星以为自己都快放下了。
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了道侣,又对他那么冷淡。
世人皆知魔族的天性是残忍放肆、不择手段,想要的东西便全力去拿,巧取豪夺也好,偷窃欺骗也罢,可世人不知珍宝是如何被那些漆黑眼眸锁定。
本身珍贵,为中品,珍贵而稀少,为上品,可惜都是俗物。
用尽手段都得不到的,握在旁人手里的,间或露出一线教人垂涎欲滴的宝光的,那才叫做极品。
譬如凝清剑宗的镇宗剑,天心门的无字书。
又譬如,师兄的心。
从前谢点衣和这个小师弟一向不大投机,不过宋沅不在时,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宋沅之死到底改变了一些什么。
不过,谢点衣垂下眼,他并不后悔。
如果后悔,大约也是后悔自己不曾发觉事异,没能拦住什么,而不是七年前怒发冲冠,拔剑险些杀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师弟。
即便之后被刺穿琵琶骨在涯间思过两年。
七年前的他始终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可以守住心,为何宋沅不能,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将那个人视为挑战对象,宋沅却会对那样一个人动心。
有什么好的?
如他所言,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做举世无双的剑修,是多么诱人的愿景,此后情爱岂非唾手可得,如花美眷莺莺燕燕,取之不尽,怎么偏偏,偏偏要喜欢男人?
在忏思涯谢点衣每日要行跪刑三个时辰,无法修炼,无法逃避,瘦得嶙峋,膝骨磕在冰冷的石地上,屈辱之极而又痛苦至极,与终年不尽的滴水声作伴。
为什么,为什么?
他甚至不会为你流泪,不过叹息一声,便又修他的道去。
你爱他?
那八千七百多个时辰,日日夜夜,他拷问自己心中的宋沅,拷问自己。
你爱个什么?生什么气?伤什么心?
为什么?
为什么?
后来他从忏思涯出来,拔了骨钉,脑海里再无声音。
直到再见面。
只要一面,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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